“有必要嗎？這你都要跟著？”顏千禧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鉆進馬車裏的韓宗延，“你堂堂一侯爺，真的就沒有其他事情了麽？”

韓宗延淡然入座，淺笑著說：“我堂堂一個侯爺，難道還會缺人幫我做事？”

顏千禧自知自己說不過韓宗延，索性閉嘴，扭頭朝窗外吩咐車夫趕路，二人一路沈默，到了馬頭山腳下，顏千禧率先跳下馬車，徑直往山裏走去。

韓宗延步伐從容地跟在顏千禧身後，直到進了張若風的院子都未曾離開一步。

“這小院不錯。”韓宗延掃了一眼四周，“我四處看看，就不打擾你跟你師父敘舊了！”

顏千禧停住腳步，掃了一眼韓宗延離開的背影，心裏嘀咕算他識趣，知道提前找理由離開！

然而細細一想，又覺得驚恐，他跟了一路，忽然這麽豁然只能說明他早就排查了張若風，自己昨日才決定來拜訪師父，他今日一早就早已探明，可見替他查消息的人多麽效率，如此一想，自己日後當真不能再抱著僥幸的心理去找大叔了。

瞧見韓宗延出了張若風住的小院，顏千禧才轉身進屋。

夏日炎熱，張若風將屋子所有的窗戶都撐開來，屋子裏的香粉氣味往外散了許多。

張若風瞥到顏千禧的身影時微微一驚便又立馬恢覆了神色，“回來了？”

“嗯。”顏千禧應聲，然後走過去在張若風對面的蒲團上盤腿坐下，“回來辦點事，順道來瞧瞧師父。”

“我給你的配方可都看了？”張若風並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不與顏千禧客氣，直接進入正題。

“看了，姜還是老的辣，師父一出手，那些胭脂瞬間就提高了幾個檔次！”顏千禧馬屁精地說。

張若風擡眸掃了一眼顏千禧，並不因為的奉承而興奮，反倒是責怪：“少說好話哄我！熬膏不過是最基本的，你多試幾遍也能做得更完美。”

“那怎麽可能，不管我怎麽努力，做出來的肯定不及師父的啊！”顏千禧說。

張若風手裏的動作頓了一下，索性停了下來，靜靜地盯著顏千禧，平靜地說：“這裏，你以後就不要來了。”

顏千禧當即擰眉，一瞬間便將張若風說這話的意思，意圖都假象了好幾遍，最後還是外頭輕聲問：“師父您是什麽意思？”

張若風一甩衣袖，從地上站起，走到一旁的櫃子邊收拾擺在櫃架上的瓶瓶罐罐，這些，都是張若風這些年來的心血，每每有了更好的，舊的就會被他撤下，周而覆始，這櫃架上擺著一直都是最好最新鮮的胭脂。

“我準備遠游，你以後就算來了也未必見得到我。”張若風說，“這架子上面的胭脂，你若是有看中的便帶回去。”

“遠游？”顏千禧也起了身，忽地想起昨晚杜月芬的神情，便逼到張若風面前，“好好的師父您為何要遠游？”

杜月芬曾經說過，早年有不少之名的胭脂鋪想請張若風出山，都被張若風以追懷亡妻為由拒絕了，這會子張若楓突然說要遠游，顏千禧自然沒辦法理解。

“做了一輩子的胭脂，我要出去看看。”張若風說。

顏千禧一陣沈默，忽地開口：“出去走走也好，見過大山大河大世面，興許師父會有更好的靈感創造新胭脂，只不過你一人出行太危險，不如叫杜姐姐陪您！”

“不用！”張若風立馬拒絕，“她忙她的。”

顏千禧斜倚著櫃架，打量著張若風臉上的慌張，揚起了嘴角。

“杜姐姐就算再忙，您若是要她陪，她肯定願意全部都放下！”顏千禧打趣道。

張若風瞥了一眼顏千禧，繼而又一本正經地說：“我手腳利落，能夠自理，身邊不需要人照顧！”

“您的自理只局限在這裏，因為杜姐姐將這裏一切都打理的井然有序，您只管專心做胭脂，然而一旦離開了這裏，您當真以為您可以自理？”顏千禧索性將雙手往懷裏一抱，同張若風詭辯起來。

“如何不能！”張若風直直地看向顏千禧，目光裏帶著淺淺的怒意。

顏千禧能看出這怒意並非沖著自己來的，那神情，更像是自責。

“您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何必還如此理直氣壯呢！”顏千禧樂呵呵地笑了出來，“這些年，一直都是杜姐姐在照顧您，承認您依賴於她並不是什麽丟臉的事！”

被顏千禧道破內心，張若風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隨後便恢覆了正常，一臉頹喪地倚在櫃架上，“她要模樣有模樣，要能力有能力，何苦在我身上浪費大好年華！”

顏千禧瞥了一眼張若風，淺淺提起嘴角，用玩笑般的語氣說：“為何？那還不是因為師父您太有魅力了！”

張若風年近半百，一輩子都沒受到過這樣的打趣，頓時生氣道：“胡說！”

“嘻嘻嘻……”顏千禧笑了幾聲。

張若風又嘆了一口氣，“你如今跟她親近，應該勸她才是。”

“不！”顏千禧搖頭，“比起她，我更想勸您，其實，您心裏也有杜姐姐吧？”

張若風當下楞住。

顏千禧收了臉上的笑，一本正經地說：“其實，喜歡一個人的心思挺玄妙的，愛情的種子一旦種下，不知不覺地便會長大，不管你如何遏制，終有破土而出的那一天，我猜想，你便是因為這顆種子壓抑不住了才會想要離開吧？”

張若風啞口無言，全部被顏千禧說中。

“我若早出生幾年，在杜姐姐花容月貌的時候認識了她，興許會勸她天涯何處無芳草，可如今，她已愛得執著，就算我想勸，也未必勸得動。”顏千禧轉頭看向張若風，“所以，我不如勸勸您，杜姐姐都三十好幾了，這般年齡想要再找個合適的如意郎君得多難，你既心裏有她，何不尊重本心呢？想想這十年來杜姐姐受的苦，你還可以用餘生來彌補。”

張若風沈默良久，才緩聲說：“可她是月蘭的妹妹啊。”

月蘭，杜月芬的姐姐，杜月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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