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過去——轉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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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華也知道了媽媽去姥爺家的事情，本來她想去看看姥爺和媽媽，可是，她在補習班的課程一直被安排的很滿，而且，為別的老師代課往往還會因為是臨時救場而多加一些錢。而鄭齊因為要高考，學校把假期的時間也安排了課程，去看姥爺的計劃也沒有達成。
朵朵姑姑好像是從來就是這個家的成員一樣，鄭華和鄭齊都很喜歡她。知道朵朵姑姑懷孕之後，他們更是很高興，鄭齊還嚷著終於自己不是被統治階級了，終於這個家裏要有比自己還小的小人兒了。但是，因為家裏沒有人提朵朵姑父的事情，他們也就懂事的從來沒問。左鄰右舍有的說朵朵姑姑是離婚的，有的說她的男人在很遠的地方工作。而他們的爸爸，自從朵朵姑姑來之後就一直睡客廳，除了有些不方便，也沒有什麽。繁忙的日常安排和學習占去了他們想媽媽的時間。
春暖花開，花果安排了一次四人外出，非讓鄭華騰出一個周末，鄭華無奈，和補習班提前請了假，由於是第一次請假，補習班的領導很痛快的就答應了。花果說要在外過一夜，鄭華有些猶豫，花果說有她，他們倆住一間房怕什麽，鄭華也就打消了疑慮。而在鄭華看來，雖說是花果安排，卻是魏鵬程和常青負責執行。
很快，周末就到了，常青開著車，四個人高高興興的出游了。春天是萬物覆蘇的季節，爬山是春天必不可少的日程，泥土的味道，草心的馨香，鄭華陶醉在這美好的春光裏。春風拂面，她的辮梢一飄一飄的，魏鵬程看著沈浸在春風中的鄭華禁不住親了一下她的臉。鄭華雖然嚇了一跳，隨即只是笑了笑。
傍晚，他們入住了一個旅游區的小客棧，鄭華本以為是要和花果一個房間，花果壞壞的向她笑了笑說，
“鄭華，你能不能不掃興！”
隨即被常青笑著拉走了。
第二天早上，花果像沒事兒人似的過來找鄭華，鄭華紅著臉埋怨花果。花果壞壞的笑著說，她是幫了她的忙。還說什麽沒有情侶的大學，就不是大學，沒有愛情的春天，也不算是春天。
從那以後，除了他們都有課或者是周末鄭華要去補習班，鄭華和魏鵬程都會在一起，陪有課的一方去上課，去街心公園，去看電影。去近郊爬山。
這一天，鄭華正在收拾書包打算去圖書館，魏鵬程已經發了代表他已經在圖書館占好座位的傳呼信號。寢室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中年偏胖的婦女走進了寢室。花果忽然從床上跳了起來。
“媽！”
“你還知道叫我媽！你跟我走，這大學不用念了！”
“媽！我一會兒還有課呢！你來這幹什麽啊！”
“來這幹什麽？還有課！我看你是到底上的什麽課！我都知道了！你跟個臭小子整天玩，你是玩瘋了！我讓你辦出國的錢，你都花差不多了吧！我去問了，你就壓根沒去辦！你這是打算氣死我啊！”
“哎呀，媽！我不想出國，我現在大學念的好好的，出什麽國啊！”
“不行，這是什麽大學，你出了國，念個學位回來，比在這強百倍！你別跟我在這狡辯，快跟我回家！”
“媽！”
花果的媽媽一邊說著一邊收拾著花果的東西。
這時候，寢室電話響了，鄭華去接的，對方是常青。鄭華沒說完，電話被花果的媽媽一把搶了過去，
“餵！我是花果的媽媽！你以後不要找花果了，花果要出國了！我們花果是不會跟一個開小飯店的人過一輩子的！”
“媽，你幹嘛接我電話，常青常青，你別聽我媽說！”花果還沒說完，電話已經被花果的媽媽放下了。
花果被媽媽拉出寢室的時候，走廊裏聚了好多看熱鬧的人，當花果走到宿舍樓外的時候，她看到常青已經站在那，驚訝的看著她。花果是哭著被媽媽推上車的。常青開的是花果的車，花果媽媽看了看，從常青手上搶過了車鑰匙，遞給了花果媽媽車上的司機，那司機到花果那輛車上啟動了車，而花果的媽媽開著上面坐著花果的車按了一下喇叭，驅散了圍觀的人，拉著在車裏亂撞亂喊的花果走了。
常青這才想到去追車，卻在那車轉了幾個彎後，被遠遠的甩開了。鄭華和魏鵬程站在一起，看著常青無力的坐在路上，他們趕了過去。常青呆呆的坐在那。魏鵬程把常青扶了起來，常青忽然甩開了魏鵬程的手，又跑了起來，魏鵬程追了幾步，還是讓他自己跑遠了。
“他會去哪？你不去跟著嗎？”鄭華問。
“他去想辦法了吧！”
鄭華想著剛才的事情，心裏有些隱隱的害怕，她看了看魏鵬程，難道這就是大學裏的愛情，那麽她和魏鵬程呢？
魏鵬程拉著鄭華去了圖書館，這天他們都很沈默。
這天，鄭華忽然接到了花果的電話，約她晚上校外見面一起吃飯。鄭華詢問了魏鵬程，魏鵬程同樣接到了常青的電話。
當他們四個坐在一起的時候，鄭華本以為會是沈默的氣氛卻異常開心。花果高興的宣布，她的媽媽突然同意了她和常青交往，而條件是常青答應花果的媽媽要一起出國，而且，要對花果好！而出國的費用花果家裏負責。常青面帶笑容的看著花果，鄭華曾經聽過花果說，花果曾經問過常青要不要一起出國，而常青果斷的認為在國內沒有什麽不好的，花果大概也就是因為常青的想法而沒有去辦理出國手續。而當那天的那一幕發生後，常青好像了解到了花果對於他的重要性。常青雖然拒絕了花果家的資助，花果依然很高興。他們打算先出國去修個大牌的學位然後再回來。只要不分開，到哪都可以。
面對花果的愛情，鄭華雖然知道這個結果是再好不過的，可是，誰又能都如此幸運的遇到這樣的奇跡呢！也許，就是他們的堅持才換來了這樣的結果吧！
這天，鄭華有些不舒服，就沒怎麽喝酒，其他三個人都喝多了，特別是常青，他真的很開心，一直傻傻的看著花果笑。
不知道花果的母親用了什麽辦法，花果和常青的出國手續辦理得異常的快，花果和常青就這樣脫離了他們四人小團體的隊伍。魏鵬程和鄭華一起去送了他們，花果走的時候雖然臉上掛著淚花，但是，她是微笑的！
鄭華知道，花果是真的開心！
周末鄭華正在上課，傳呼機響了，是陌生號碼，傳呼連續響了好多次。鄭華只好讓學生等一會。鄭華撥通陌生號碼，接電話的是鄭齊。
“姐，是你嗎？我是鄭齊，你在哪？”鄭齊的聲音似乎是帶著顫音。
“鄭齊，你怎麽了？”鄭華擔心的問。
“我，我能去找你嗎？”
“你，今天你不用去學校補課嗎？”
“我，我想去找你！我想現在，現在就見到你！”
“我在補習班給學生上課呢！現在走不開啊！”
“我馬上去找你！”鄭齊掛上了電話。
這個地方雖說是補習學校，其實是那個師姐租的一棟舊樓，鄭齊給鄭華來送過餛飩。
鄭華回去繼續給學生上課，可她的心裏非常忐忑，剛一下課，她就非常不好意思的跟學校的領導溝通想請假，剛好一位老師可以替她一下。
她在校門口焦急的等著鄭齊。
遠遠的看到鄭齊跑了過來，滿頭大汗，滿面通紅，眼光卻異常慌張。
“鄭齊，怎麽了？”
“姐，我不知道該怎麽說！”鄭齊說著，眼睛卻意外的流出了眼淚。
原來是一大早，鄭華的姥爺趕著他的大馬車，進了城，把車上的菜以批發價賣給了早市的賣菜的，就來到了鄭華的家。一家人看到姥爺來，表情都很奇怪。姥爺卻很高興，鄭齊第一句話就問姥爺他媽回來了嗎？姥爺很驚訝！而鄭齊是和姥爺同時知道，原來爸爸和媽媽離婚了，那個他們認為非常親切的朵朵姑姑就是‘後媽’！姥爺知道後氣得罵了爸爸家昌，又罵了爺爺劉萬柱。爸爸給姥爺下了跪，姥爺問爸爸媽媽去了哪？家昌才知道，媽媽從那天離開了之後一直沒有回農村。於是，全家人都要出動找，而這時候，朵朵姑可能是受到了驚嚇，要生了，全家人又忙著把朵朵姑送去醫院。鄭齊就是這時候跑出來找鄭華的。
鄭華聽著鄭齊的話，也驚訝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她顧不得埋怨爸爸，她只擔心媽媽，媽媽去哪了呢？
鄭華拉起弟弟打車直接去了他們小時候住過的那個出租房，而那片地方已經蓋起了樓，那片房子早已經不見了。鄭華才想到，他們這個小鎮都已經成了城市的一個新區，那些房子怎麽會在呢？媽媽，到底在哪？沒有工作的媽媽，又靠什麽生活呢？媽媽為什麽一直沒有來看她和弟弟？媽媽為什麽不向她這個女兒說她的委屈！鄭華開始埋怨自己，是她自己太不像話，如果她經常回家，她會早些察覺家中發生了如此之大的變化。
對，工作，媽媽沒有什麽認識的人，既然沒有回農村，那麽她一定會去找工作，她最熟悉的就是那些收零活的人，她跟媽媽去送過零活，她知道那是街道做的事。她帶著弟弟去找了那個新樓所在的街道，果然，街道的人說認識她媽媽，說她住在一個附近的小倉庫改造的出租房裏。
當他們敲門的時候，聽到裏面熟悉的聲音問“誰呀”的時候，姐弟倆淚如泉湧。
姐弟倆在媽媽開門的第一時間都撲到了媽媽身上。驚慌的慧娟也淚如雨下。
他們進屋之後，看到這間狹小的房間，只有一個像監獄一樣的小天窗，準確的說，這裏是地下室，很潮濕，也很陰暗。一張床上擺滿了媽媽正在做的零活，進門的地方擺著一個煤氣罐。這裏有水，卻沒有衛生間，媽媽看到他們的眼神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不好意思的說，
“這裏房租便宜，我一個人住已經很好了！”
“媽，跟我回去，我不要什麽姑姑，你才是我媽媽！她算什麽人！”鄭齊一把拉住媽媽就要往外走。
“齊，鄭齊！別，別！媽不去！大人的事，你們小孩不懂！”
“我馬上就要十八歲了！我是大人了！有什麽不懂！是爸爸的錯！他憑什麽攆你走！媽，我求你跟我們回家！我不要那個朵朵，也不要她的孩子！我是你的老兒子！我不要有人比我小！”
“鄭華，快幫媽勸勸你弟弟！”
鄭華知道這其中一定有很多媽媽無法向他們說的事情。
“姐，你快幫我勸媽媽回去！媽，今天要不是姥爺來，我們都不知道你！”
“什麽？你姥爺來了！你姥爺和你們一起來了嗎？”
“沒有，那個女的生孩子了，姥爺趕馬車送她去醫院了！”
“生孩子了！”慧娟悵然若失。
“媽，快跟我們回家！”鄭齊還在努力著。
“鄭齊，聽媽話，媽媽和爸爸離婚不是你爸爸不喜歡你媽媽了，是你媽媽也不喜歡你爸爸了！這些你可能還小，你不懂！媽媽在這挺好，你們有時間，來看看媽媽，媽媽就挺高興了！回去看到你姥爺，告訴你姥爺放心，媽過的挺好的！”
“媽，你過的不好！你這過的哪好啊！”鄭齊像個小孩子一樣大哭起來。
“大齊不哭，媽真的過的挺好的！大齊不哭！鄭華，快幫媽媽勸勸你弟弟！”
鄭華自己的淚水都控制不住，她又怎能說服弟弟讓淚水收回呢。
在媽媽的一再推辭下，鄭齊沒有能夠說服媽媽，媽媽又在擔心姥爺，兩個孩子只能不舍的離開了媽媽，回家去看看那個他們不願回去的家。
回到家裏，家中只有爺爺在，奶奶和爸爸都在醫院。卻沒有姥爺的影子。鄭齊沒再問什麽，鄭華在廚房簡單的做了晚飯，照顧爺爺和弟弟吃了一頓沈默的晚飯。鄭華告訴弟弟，她要回學校了，有什麽事隨時給她打電話，鄭齊的目光中滿是乞求，可是，鄭華也不知道她該如何面對這個家，她甚至擔心爸爸突然出現在門前，她怕自己，更怕鄭齊做出什麽沖動的舉動。
鄭華回到學校的時候，發現魏鵬程站在宿舍樓外，看到她回來馬上迎了上來。原來鄭華沒有發現，魏鵬程呼了她好多遍。魏鵬程看到鄭華疲憊的樣子，問她發生了什麽事，鄭華卻只是說自己很累，她想回寢室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鄭華接到了鄭齊從家裏打來的電話，讓她快到醫院。鄭華嚇得六神無主，她不知道是自己聽錯了還是鄭齊說錯了，她聽著不知道是爺爺還是姥爺進醫院了。
鄭華臉都沒顧上洗就跑出了門，到了醫院她才知道，她並沒有聽錯，爺爺和姥爺都在醫院。
昨天姥爺把朵朵姑送到醫院之後就趕著車走了，在這個他一直向往的城市裏，他在尋找著自己那不知道在哪的女兒。他不顧人們的目光，不顧路上的行人和車輛，也不顧紅綠燈，他坐在馬車上，他的老馬似乎知道自己的老朋友心中的焦急，不斷的奔跑著，在穿梭的車流中奔跑，警察試圖攔住它，旁邊的汽車按著喇叭，終於，老馬被嚇到了，忽然一躍，拉著車瘋跑，姥爺被掀了起來，衣服掛到車軲轆上，隨著車軲轆被拉出好遠。被人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警察找到鄭家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黎明，而通知他們的時候老人已經去世了。鄭華的爺爺聽到這個噩耗忽然暈倒被送到了醫院，是他的腦血管接受不了這位幾十年老朋友，甚至是老親人的去世，自責和愧疚沖進了大腦，造成了突發性腦出血。
趙朵的孩子終於在黎明出生，因為早產，看起來很弱，鄭家昌給他取名‘鄭健’，想讓他能健健康康的成長。剛給孩子取好名，一個鄰居找到了他，告訴他在同一所醫院，他的丈人已經去世，他的父親正在搶救，而在一旁陪著熬了一夜的老鄭太太也嚇得滿臉灰白，狠狠抓住家昌的胳膊，要他馬上帶她去見老伴兒。
家昌怕母親像那還沒見到的父親一樣暈過去，馬上背上她，一邊跑一邊告訴母親，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家昌的母親此時只是兩眼直直的看著前面，沒有哭，也沒有說話。
當家昌和母親趕到急救室外，看到父親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只能聽到氧氣在咕嚕咕嚕的響，此時，鄭齊和鄭華已經站在那裏。看到父親背著奶奶出現，鄭齊忽然撲過去，抓住父親的胳膊，
“你，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鄭齊拼命的喊著，鄭華的心一攪一攪的疼，她在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鄭華拉過了鄭齊，抱住鄭齊，高過她半個頭的鄭齊，這時候哭得渾身發抖。
“好弟弟，你是大人了！爺爺已經這樣了，我們應該去看看姥爺，姥爺一個人，我們還要照顧媽媽，媽媽也是一個人！”
鄭齊聽到鄭華的話，哭得更厲害，但是，他擡起了頭，布滿血絲的雙眼看著姐姐。
姐弟倆去太平間看了姥爺，他們第一次感到什麽是欲哭無淚，他們被太平間的氣氛所震懾，被姥爺那已經面目全非的樣子所驚嚇，而他們又不得不站在那。
鄭華讓弟弟繼續留在醫院，陪在奶奶身邊，她負責去找媽媽，去農村找那幾個舅舅和姨。中途，她感覺到自己的傳呼機在響，那是熟悉的暗號，是魏鵬程在找她。她沒有回電話，她要對他說什麽，她要怎麽解釋這一切。她關掉了傳呼機。
當姥爺家的舅舅和姨一大幫人來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在一陣無法形容的痛苦後，幾個舅舅把鄭華的爸爸打了一頓，在醫生的訓斥下，才得以停止。鄭華的爸爸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鼻子流著血，臉上幾塊淤青。火葬場的車來了，鄭家昌想幫著推鄭華的姥爺上車，被鄭華的舅舅一把推倒在地上，他們說，鄭華的姥爺不想見到他。鄭家昌此時突然大哭起來，追上那推車，拼命的要去推，卻左次三番的被鄭華的舅舅推倒在地，太平間到送葬車停車的地方並不遠，鄭家昌卻被推倒超過十次。最後，他幾乎是爬著到門口哇哇大哭。這一切鄭華和鄭齊都看在眼裏，他們不知道是不敢，還是不願去幫助爸爸。
鄭華一直陪在弟弟身邊，或者說，弟弟一直陪著鄭華，他們互相依靠著等著爺爺醒來，等著參加姥爺的葬禮，等著不知道是怎樣的明天。
姥爺火化那天，姐弟倆守在媽媽身邊，爸爸也去了，臉上的傷還沒好，又讓幾個舅舅打了一頓，爸爸任憑他們打著，打到最後，幾個舅舅也下不去手了，就任憑他給姥爺磕了好多個頭，磕得頭上出了一個很大的血肉模糊的紫黑色大包。最後，是媽媽過去扶起了他，告訴他，你走吧！爸爸才什麽也沒說，一瘸一拐的走了。
鄭華和鄭齊陪著媽媽把姥爺的骨灰送回了農村，他們陪著媽媽在農村姥爺屋裏的炕上睡了一夜。那天晚上，他們不約而同的夢到了姥爺。姥爺還是笑呵呵的樣子。
第二天一早，媽媽起的很早，給他們做了飯，吃過飯就攆他們回學校讀書。兩個人要媽媽一起回去，媽媽卻說，一定要為姥爺守七七四十九天。
回家的路上，鄭齊跟姐姐說，
“姐，我能去你們學校住嗎？”
“我們學校？不讓外人住的！”
“姐，我不想回家！”
“回家吧，我會經常回家看你的！你要好好考試，這些天發生的都是大人們的事，我們管不了，可我們可以管好我們自己！”鄭華說著連自己都覺得沒有說服力的話。
“姐，你不是說我已經是大人了！爸爸是大人，他卻做出那樣的事！你看他這幾天的樣子！”
“鄭齊，聽姐話，你要考大學，等你考上大學了，你就可以住校了！”鄭華只能想出這麽無力的一個辦法，卻沒想到，這個她自己都覺得不充分的理由卻打動了鄭齊。
“對，等我考上大學我就能不住在這個家裏了！”
事情從始至終，奶奶沒有埋怨爸爸一句，這是鄭華沒有想到的。
鄭華送弟弟到家的時候，趙朵已經帶孩子出了院，身體卻很弱，奶奶正在伺候她坐月子。那個小孩，鄭華沒有去看一眼，鄭齊也沒有去看。只有奶奶一個人笑呵呵的告訴他們，那是個‘弟弟’。而爸爸鄭家昌依然在醫院照顧爺爺。聽醫生說，爺爺可能半身不遂了，而且，很難康覆。
在小孩的啼哭聲和奶奶張張羅羅的嘮叨中，鄭華不忍的把鄭齊留在了那個家裏。
當鄭華到學校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太累了，好像是在發燒。她想回寢室休息一下，當她推開寢室門的時候，她看到一個中年女人坐在她的床上。她以為是同學的家長，臨時坐在自己的床上，沒想到那人見她進來，對她說了句話，
“你是鄭華嗎？”
“哦，我是。”鄭華有些奇怪。
旁邊床的寧霞馬上拿上書包，向鄭華看了看，又對那女人說，
“阿姨，你們聊，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之後，就飛快的走出了寢室，現在寢室只有鄭華和那女人兩個人。
現在是六月初，那女人穿了一身淡藍色套裙，腿上穿著肉色的絲襪，腳下一雙半高跟乳白色皮鞋，身邊一只小手包。對於寧霞的告辭，那女人沒有任何反應，仿佛那是她意料中的事。她上下打量著鄭華。鄭華不禁想到自己這身衣服是在去參加姥爺葬禮那天在家裏找到了自己上高中時候的一身黑色衣服，這兩天一直穿著。那女人的眉頭微微的皺著，目光卻落到了鄭華胳膊上帶著紅條的黑紗上。
“看來你現在心情可能不太好，我也就長話短說。我呢是魏鵬程的媽媽，我們家鵬程馬上要出國了，我聽說你是他的好朋友，我想，看看他這位好朋友適不適合做他的朋友，所以我就來了。恐怕你們做朋友只是巧合，或者是出於某種一廂情願。我們家鵬程是學計算機的，計算機的發展是在國外，他未來的事業也是在國外，我們家他父親也是開科技公司的，以後我們家的公司也要開到國外，所以，我想他的朋友應該是在國外遇到。”
鄭華想到了花果的母親，想到了花果和常青，終於，這樣的事情輪到了讓她面對。她太累了，魏鵬程母親的話，如果是在她家裏發生這些變故之前說，也許她會否定她說的話，而現在，她理解了魏鵬程母親的擔心，更知道她和魏鵬程沒有未來。
“阿姨，謝謝你的忠告，我和魏鵬程只是普通朋友，我也不知道他要出國，請你代我轉告他，祝他一切順利！阿姨，我很累，我想我就不送你了！”鄭華想盡快結束這場談話。她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她想快點兒爬到她的床上去，她想蒙上被子睡一覺，也許睡醒了，一切就都過去了。
那個中年女人有些驚訝，不過還是比較有條不紊的站了起來。
“那好，請你節哀順變！有些事，人是無能為力的！”
“謝謝阿姨，您慢走！”
鄭華覺得這個她不太喜歡的女人，最後卻說出了她這些天沒有聽到的安慰，雖然那些話的語氣很冷，卻讓鄭華的心一熱。她像找到了一切事情發生的理由，她關上門，依稀聽到高跟鞋走在走廊裏的聲音。她爬上床，沒有脫衣服，拉上了被子，蒙上了頭。她睡了。
她做了很多夢，一會兒是姥爺在向她笑，一會兒是弟弟在抱著她哭，又過一會兒是媽媽抱著一個小孩兒在逗那個小孩笑，她很生氣看到媽媽抱那個孩子，她跑過去，讓媽媽把那孩子扔了，她認為那個孩子就是趙朵的孩子，媽媽為什麽要那麽喜歡那個孩子。她忽然被氣醒了。當她醒了的時候，她發現已經是下午了。她覺得自己還在發燒，剛一起身，胃裏一陣翻騰，她吐了。嚇得已經回到寢室的寧霞忽然叫了起來。
寧霞要給魏鵬程打電話，鄭華阻止了她。寧霞又要帶鄭華去醫院，鄭華不肯，寧霞只得帶她去了校醫辦公室。校醫今天卻都去政治學習了，鄭華要回寢室，寧霞硬是拉著鄭華走到了校門口。這時候，忽然有人喊鄭華，鄭華依稀看到一個人迎向他們走來，之後，她就昏過去了。
當鄭華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經躺在醫院裏，手上打著吊瓶，身邊椅子上坐著的居然是隋大年。
隋大年看到鄭華醒了，馬上關切問她有沒有哪不舒服。
鄭華搖了搖頭。鄭華看到天已經黑了，她想坐起來，卻覺得有些眩暈。隋大年連忙阻止她。
“哎，你別動！你得躺著！”
“我沒事兒，就是這兩天太累了，有點熱傷風，胃裏直惡心。”
“你還是躺著吧！醫生說你得躺著！你想要什麽，你告訴我，我幫你拿！”
“哎呀，我都說我沒事了！”
“你就躺著吧！”
“你不用去上班嗎？”
“我，我請假了！”
“今天多虧了你，不過，你今天怎麽在那？”
“哦，我們飯店的一個服務員，你見過的那個小男孩，今天上菜的時候不小心讓湯燙了，我要送他去醫院。正好，看到你那個同學和你在一起。”
“哦，對，寧霞呢？”
“你是說你那個女同學吧！我讓她先回去了！”
“哦，那個小男孩呢？”
“他沒什麽事兒，就是有點燙傷，上了藥，打了針，也回去休息了！”
“那我們打完這個也回去吧！我這藥錢是你付的吧？你付了多少錢，等回去我拿給你！”
“不用！”
兩個人正說著，護士進來了。
“哎呦，醒了！你們這些小年輕的呀，就是不註意，多虧來醫院了，聽你那朋友說還當是感冒發燒！家裏沒個大人告訴嗎？好好安胎，懷孕前三個月最容易流產了！看你這樣子也是家裏發生什麽事兒了吧，有些事呢，活著的人是沒有辦法的！要為自己和孩子考慮。你這小夥子，多給媳婦做點好吃的，看這瘦的，你自己這麽壯！”護士看了吊瓶沒什麽問題，一轉身走了。
躺在床上的鄭華聽得暈頭轉向，用疑問的眼光看著隋大年。
“鄭華，那個。”隋大年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我懷孕了？”鄭華說著的時候，眼淚已經在眼眶裏轉。
隋大年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點了點頭。
鄭華流著淚，仰頭看著天棚，一言不發。
“鄭華，你別哭，你這是怎麽了？”
“大年，我該怎麽辦？”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大年，我爸媽離婚了，我媽媽一個人住在一個小倉庫裏，我爸爸娶了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女人，就在前幾天，就在這個醫院生了一個男孩，我姥爺知道後，趕著馬車在這座城市的最繁華的馬路上被自己的馬車拖死了，我爺爺知道後，突然得了腦出血，半身不遂了，而我，在今天上午，魏鵬程的媽媽來找我，我和魏鵬程分手了！偏偏在這個時候，我懷孕了！我以為我是全世界最沒有錯誤的人，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了我自己也是一個犯了錯誤的人！”
“鄭華，你別這麽說，你別這麽說！你有什麽事，我會幫你的！”
“這個孩子得打掉！我不能接受它！”
“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你應該告訴魏鵬程，也許這樣他就不會和你分手了！”
“他連分手都要他媽媽來跟我談，你覺得他能有勇氣要這個孩子嗎？而且，他媽媽說他馬上就要出國了，那是他們家早就安排好的，而我卻從未聽他說過，你覺得我可以相信他會為了我有一個孩子放棄出國嗎？”
“鄭華，你擔心的是這個？”
“你個錯誤最好的補救方法就是承認錯誤，改正它！所以，我想，打掉它是最好的決定！”
“我覺得你還是應該試一試，告訴魏鵬程，如果，他真的那樣決定了，你再打也不遲！”
“你真的是這麽認為的嗎？”
“我認為他不像是你說的那樣的人，你們之間也許是有什麽誤會，你應該親口聽他說他的理由，只有那樣，你才能不留遺憾！”
鄭華聽到隋大年說這些話，她轉頭看了看隋大年的臉。
在隋大年的陪同下，鄭華走出了醫院，第一時間找到了一個公用電話，她給魏鵬程的宿舍打了電話，他宿舍的人說他不在。她又給他打傳呼機，卻一直沒有回覆。她轉身看了看隋大年。
“也許他家裏也有什麽急事，咱們先回去吧！明天再試試！”
在宿舍樓外，她盼望著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卻沒有出現在那。鄭華回到寢室的時候，NX忙迎上來。
“鄭華，你沒事吧！”
“我沒事！”鄭華意識到寧霞也許知道了她已經懷孕的事。
“哦，沒事就好，我還擔心呢，真不好意思，我剛把你送到醫院，我家裏就有事呼我，沒陪你看病，就把你拜托給你那個朋友了，不好意思啊！”
鄭華聽到這裏，才肯定的知道寧霞並不知道她懷孕的事情。
“哦，沒事，就是小感冒，不是什麽大事！我今天沒怎麽吃東西，所以，才會暈倒！”
“哎呀，你要註意身體啊！看你的樣子，你都不知道我多害怕！其實，不好意思，我剛剛都在擔心，你是不是懷孕了！你別怪我啊！我們隔壁寢室的那個女生，就是懷孕了，大出血，嚇死人了！是我想多了！對不起啊！你不是那樣人！是我自己怕擔責任！早知道，我是有感冒藥的，我怕給你亂吃藥耽誤了你！真不好意思啊！”
寧霞左一句右一句的道歉，卻不知道自己無意中說中了鄭華的痛處。
“沒事兒，休息吧！”
“哦，對了，你也快休息吧！有什麽事，你叫我就好了！喝個水什麽的，我給你倒啊！”
寧霞依然很愧疚。鄭華心中一陣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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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朵姑姑好像是從來就是這個家的成員一樣，鄭華和鄭齊都很喜歡她。知道朵朵姑姑懷孕之後，他們更是很高興，鄭齊還嚷著終於自己不是被統治階級了，終於這個家裏要有比自己還小的小人兒了。但是，因為家裏沒有人提朵朵姑父的事情，他們也就懂事的從來沒問。左鄰右舍有的說朵朵姑姑是離婚的，有的說她的男人在很遠的地方工作。而他們的爸爸，自從朵朵姑姑來之後就一直睡客廳，除了有些不方便，也沒有什麽。繁忙的日常安排和學習占去了他們想媽媽的時間。
春暖花開，花果安排了一次四人外出，非讓鄭華騰出一個周末，鄭華無奈，和補習班提前請了假，由於是第一次請假，補習班的領導很痛快的就答應了。花果說要在外過一夜，鄭華有些猶豫，花果說有她，他們倆住一間房怕什麽，鄭華也就打消了疑慮。而在鄭華看來，雖說是花果安排，卻是魏鵬程和常青負責執行。
很快，周末就到了，常青開著車，四個人高高興興的出游了。春天是萬物覆蘇的季節，爬山是春天必不可少的日程，泥土的味道，草心的馨香，鄭華陶醉在這美好的春光裏。春風拂面，她的辮梢一飄一飄的，魏鵬程看著沈浸在春風中的鄭華禁不住親了一下她的臉。鄭華雖然嚇了一跳，隨即只是笑了笑。
傍晚，他們入住了一個旅游區的小客棧，鄭華本以為是要和花果一個房間，花果壞壞的向她笑了笑說，
“鄭華，你能不能不掃興！”
隨即被常青笑著拉走了。
第二天早上，花果像沒事兒人似的過來找鄭華，鄭華紅著臉埋怨花果。花果壞壞的笑著說，她是幫了她的忙。還說什麽沒有情侶的大學，就不是大學，沒有愛情的春天，也不算是春天。
從那以後，除了他們都有課或者是周末鄭華要去補習班，鄭華和魏鵬程都會在一起，陪有課的一方去上課，去街心公園，去看電影。去近郊爬山。
這一天，鄭華正在收拾書包打算去圖書館，魏鵬程已經發了代表他已經在圖書館占好座位的傳呼信號。寢室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中年偏胖的婦女走進了寢室。花果忽然從床上跳了起來。
“媽！”
“你還知道叫我媽！你跟我走，這大學不用念了！”
“媽！我一會兒還有課呢！你來這幹什麽啊！”
“來這幹什麽？還有課！我看你是到底上的什麽課！我都知道了！你跟個臭小子整天玩，你是玩瘋了！我讓你辦出國的錢，你都花差不多了吧！我去問了，你就壓根沒去辦！你這是打算氣死我啊！”
“哎呀，媽！我不想出國，我現在大學念的好好的，出什麽國啊！”
“不行，這是什麽大學，你出了國，念個學位回來，比在這強百倍！你別跟我在這狡辯，快跟我回家！”
“媽！”
花果的媽媽一邊說著一邊收拾著花果的東西。
這時候，寢室電話響了，鄭華去接的，對方是常青。鄭華沒說完，電話被花果的媽媽一把搶了過去，
“餵！我是花果的媽媽！你以後不要找花果了，花果要出國了！我們花果是不會跟一個開小飯店的人過一輩子的！”
“媽，你幹嘛接我電話，常青常青，你別聽我媽說！”花果還沒說完，電話已經被花果的媽媽放下了。
花果被媽媽拉出寢室的時候，走廊裏聚了好多看熱鬧的人，當花果走到宿舍樓外的時候，她看到常青已經站在那，驚訝的看著她。花果是哭著被媽媽推上車的。常青開的是花果的車，花果媽媽看了看，從常青手上搶過了車鑰匙，遞給了花果媽媽車上的司機，那司機到花果那輛車上啟動了車，而花果的媽媽開著上面坐著花果的車按了一下喇叭，驅散了圍觀的人，拉著在車裏亂撞亂喊的花果走了。
常青這才想到去追車，卻在那車轉了幾個彎後，被遠遠的甩開了。鄭華和魏鵬程站在一起，看著常青無力的坐在路上，他們趕了過去。常青呆呆的坐在那。魏鵬程把常青扶了起來，常青忽然甩開了魏鵬程的手，又跑了起來，魏鵬程追了幾步，還是讓他自己跑遠了。
“他會去哪？你不去跟著嗎？”鄭華問。
“他去想辦法了吧！”
鄭華想著剛才的事情，心裏有些隱隱的害怕，她看了看魏鵬程，難道這就是大學裏的愛情，那麽她和魏鵬程呢？
魏鵬程拉著鄭華去了圖書館，這天他們都很沈默。
這天，鄭華忽然接到了花果的電話，約她晚上校外見面一起吃飯。鄭華詢問了魏鵬程，魏鵬程同樣接到了常青的電話。
當他們四個坐在一起的時候，鄭華本以為會是沈默的氣氛卻異常開心。花果高興的宣布，她的媽媽突然同意了她和常青交往，而條件是常青答應花果的媽媽要一起出國，而且，要對花果好！而出國的費用花果家裏負責。常青面帶笑容的看著花果，鄭華曾經聽過花果說，花果曾經問過常青要不要一起出國，而常青果斷的認為在國內沒有什麽不好的，花果大概也就是因為常青的想法而沒有去辦理出國手續。而當那天的那一幕發生後，常青好像了解到了花果對於他的重要性。常青雖然拒絕了花果家的資助，花果依然很高興。他們打算先出國去修個大牌的學位然後再回來。只要不分開，到哪都可以。
面對花果的愛情，鄭華雖然知道這個結果是再好不過的，可是，誰又能都如此幸運的遇到這樣的奇跡呢！也許，就是他們的堅持才換來了這樣的結果吧！
這天，鄭華有些不舒服，就沒怎麽喝酒，其他三個人都喝多了，特別是常青，他真的很開心，一直傻傻的看著花果笑。
不知道花果的母親用了什麽辦法，花果和常青的出國手續辦理得異常的快，花果和常青就這樣脫離了他們四人小團體的隊伍。魏鵬程和鄭華一起去送了他們，花果走的時候雖然臉上掛著淚花，但是，她是微笑的！
鄭華知道，花果是真的開心！
周末鄭華正在上課，傳呼機響了，是陌生號碼，傳呼連續響了好多次。鄭華只好讓學生等一會。鄭華撥通陌生號碼，接電話的是鄭齊。
“姐，是你嗎？我是鄭齊，你在哪？”鄭齊的聲音似乎是帶著顫音。
“鄭齊，你怎麽了？”鄭華擔心的問。
“我，我能去找你嗎？”
“你，今天你不用去學校補課嗎？”
“我，我想去找你！我想現在，現在就見到你！”
“我在補習班給學生上課呢！現在走不開啊！”
“我馬上去找你！”鄭齊掛上了電話。
這個地方雖說是補習學校，其實是那個師姐租的一棟舊樓，鄭齊給鄭華來送過餛飩。
鄭華回去繼續給學生上課，可她的心裏非常忐忑，剛一下課，她就非常不好意思的跟學校的領導溝通想請假，剛好一位老師可以替她一下。
她在校門口焦急的等著鄭齊。
遠遠的看到鄭齊跑了過來，滿頭大汗，滿面通紅，眼光卻異常慌張。
“鄭齊，怎麽了？”
“姐，我不知道該怎麽說！”鄭齊說著，眼睛卻意外的流出了眼淚。
原來是一大早，鄭華的姥爺趕著他的大馬車，進了城，把車上的菜以批發價賣給了早市的賣菜的，就來到了鄭華的家。一家人看到姥爺來，表情都很奇怪。姥爺卻很高興，鄭齊第一句話就問姥爺他媽回來了嗎？姥爺很驚訝！而鄭齊是和姥爺同時知道，原來爸爸和媽媽離婚了，那個他們認為非常親切的朵朵姑姑就是‘後媽’！姥爺知道後氣得罵了爸爸家昌，又罵了爺爺劉萬柱。爸爸給姥爺下了跪，姥爺問爸爸媽媽去了哪？家昌才知道，媽媽從那天離開了之後一直沒有回農村。於是，全家人都要出動找，而這時候，朵朵姑可能是受到了驚嚇，要生了，全家人又忙著把朵朵姑送去醫院。鄭齊就是這時候跑出來找鄭華的。
鄭華聽著鄭齊的話，也驚訝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她顧不得埋怨爸爸，她只擔心媽媽，媽媽去哪了呢？
鄭華拉起弟弟打車直接去了他們小時候住過的那個出租房，而那片地方已經蓋起了樓，那片房子早已經不見了。鄭華才想到，他們這個小鎮都已經成了城市的一個新區，那些房子怎麽會在呢？媽媽，到底在哪？沒有工作的媽媽，又靠什麽生活呢？媽媽為什麽一直沒有來看她和弟弟？媽媽為什麽不向她這個女兒說她的委屈！鄭華開始埋怨自己，是她自己太不像話，如果她經常回家，她會早些察覺家中發生了如此之大的變化。
對，工作，媽媽沒有什麽認識的人，既然沒有回農村，那麽她一定會去找工作，她最熟悉的就是那些收零活的人，她跟媽媽去送過零活，她知道那是街道做的事。她帶著弟弟去找了那個新樓所在的街道，果然，街道的人說認識她媽媽，說她住在一個附近的小倉庫改造的出租房裏。
當他們敲門的時候，聽到裏面熟悉的聲音問“誰呀”的時候，姐弟倆淚如泉湧。
姐弟倆在媽媽開門的第一時間都撲到了媽媽身上。驚慌的慧娟也淚如雨下。
他們進屋之後，看到這間狹小的房間，只有一個像監獄一樣的小天窗，準確的說，這裏是地下室，很潮濕，也很陰暗。一張床上擺滿了媽媽正在做的零活，進門的地方擺著一個煤氣罐。這裏有水，卻沒有衛生間，媽媽看到他們的眼神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不好意思的說，
“這裏房租便宜，我一個人住已經很好了！”
“媽，跟我回去，我不要什麽姑姑，你才是我媽媽！她算什麽人！”鄭齊一把拉住媽媽就要往外走。
“齊，鄭齊！別，別！媽不去！大人的事，你們小孩不懂！”
“我馬上就要十八歲了！我是大人了！有什麽不懂！是爸爸的錯！他憑什麽攆你走！媽，我求你跟我們回家！我不要那個朵朵，也不要她的孩子！我是你的老兒子！我不要有人比我小！”
“鄭華，快幫媽勸勸你弟弟！”
鄭華知道這其中一定有很多媽媽無法向他們說的事情。
“姐，你快幫我勸媽媽回去！媽，今天要不是姥爺來，我們都不知道你！”
“什麽？你姥爺來了！你姥爺和你們一起來了嗎？”
“沒有，那個女的生孩子了，姥爺趕馬車送她去醫院了！”
“生孩子了！”慧娟悵然若失。
“媽，快跟我們回家！”鄭齊還在努力著。
“鄭齊，聽媽話，媽媽和爸爸離婚不是你爸爸不喜歡你媽媽了，是你媽媽也不喜歡你爸爸了！這些你可能還小，你不懂！媽媽在這挺好，你們有時間，來看看媽媽，媽媽就挺高興了！回去看到你姥爺，告訴你姥爺放心，媽過的挺好的！”
“媽，你過的不好！你這過的哪好啊！”鄭齊像個小孩子一樣大哭起來。
“大齊不哭，媽真的過的挺好的！大齊不哭！鄭華，快幫媽媽勸勸你弟弟！”
鄭華自己的淚水都控制不住，她又怎能說服弟弟讓淚水收回呢。
在媽媽的一再推辭下，鄭齊沒有能夠說服媽媽，媽媽又在擔心姥爺，兩個孩子只能不舍的離開了媽媽，回家去看看那個他們不願回去的家。
回到家裏，家中只有爺爺在，奶奶和爸爸都在醫院。卻沒有姥爺的影子。鄭齊沒再問什麽，鄭華在廚房簡單的做了晚飯，照顧爺爺和弟弟吃了一頓沈默的晚飯。鄭華告訴弟弟，她要回學校了，有什麽事隨時給她打電話，鄭齊的目光中滿是乞求，可是，鄭華也不知道她該如何面對這個家，她甚至擔心爸爸突然出現在門前，她怕自己，更怕鄭齊做出什麽沖動的舉動。
鄭華回到學校的時候，發現魏鵬程站在宿舍樓外，看到她回來馬上迎了上來。原來鄭華沒有發現，魏鵬程呼了她好多遍。魏鵬程看到鄭華疲憊的樣子，問她發生了什麽事，鄭華卻只是說自己很累，她想回寢室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鄭華接到了鄭齊從家裏打來的電話，讓她快到醫院。鄭華嚇得六神無主，她不知道是自己聽錯了還是鄭齊說錯了，她聽著不知道是爺爺還是姥爺進醫院了。
鄭華臉都沒顧上洗就跑出了門，到了醫院她才知道，她並沒有聽錯，爺爺和姥爺都在醫院。
昨天姥爺把朵朵姑送到醫院之後就趕著車走了，在這個他一直向往的城市裏，他在尋找著自己那不知道在哪的女兒。他不顧人們的目光，不顧路上的行人和車輛，也不顧紅綠燈，他坐在馬車上，他的老馬似乎知道自己的老朋友心中的焦急，不斷的奔跑著，在穿梭的車流中奔跑，警察試圖攔住它，旁邊的汽車按著喇叭，終於，老馬被嚇到了，忽然一躍，拉著車瘋跑，姥爺被掀了起來，衣服掛到車軲轆上，隨著車軲轆被拉出好遠。被人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警察找到鄭家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黎明，而通知他們的時候老人已經去世了。鄭華的爺爺聽到這個噩耗忽然暈倒被送到了醫院，是他的腦血管接受不了這位幾十年老朋友，甚至是老親人的去世，自責和愧疚沖進了大腦，造成了突發性腦出血。
趙朵的孩子終於在黎明出生，因為早產，看起來很弱，鄭家昌給他取名‘鄭健’，想讓他能健健康康的成長。剛給孩子取好名，一個鄰居找到了他，告訴他在同一所醫院，他的丈人已經去世，他的父親正在搶救，而在一旁陪著熬了一夜的老鄭太太也嚇得滿臉灰白，狠狠抓住家昌的胳膊，要他馬上帶她去見老伴兒。
家昌怕母親像那還沒見到的父親一樣暈過去，馬上背上她，一邊跑一邊告訴母親，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家昌的母親此時只是兩眼直直的看著前面，沒有哭，也沒有說話。
當家昌和母親趕到急救室外，看到父親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只能聽到氧氣在咕嚕咕嚕的響，此時，鄭齊和鄭華已經站在那裏。看到父親背著奶奶出現，鄭齊忽然撲過去，抓住父親的胳膊，
“你，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鄭齊拼命的喊著，鄭華的心一攪一攪的疼，她在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鄭華拉過了鄭齊，抱住鄭齊，高過她半個頭的鄭齊，這時候哭得渾身發抖。
“好弟弟，你是大人了！爺爺已經這樣了，我們應該去看看姥爺，姥爺一個人，我們還要照顧媽媽，媽媽也是一個人！”
鄭齊聽到鄭華的話，哭得更厲害，但是，他擡起了頭，布滿血絲的雙眼看著姐姐。
姐弟倆去太平間看了姥爺，他們第一次感到什麽是欲哭無淚，他們被太平間的氣氛所震懾，被姥爺那已經面目全非的樣子所驚嚇，而他們又不得不站在那。
鄭華讓弟弟繼續留在醫院，陪在奶奶身邊，她負責去找媽媽，去農村找那幾個舅舅和姨。中途，她感覺到自己的傳呼機在響，那是熟悉的暗號，是魏鵬程在找她。她沒有回電話，她要對他說什麽，她要怎麽解釋這一切。她關掉了傳呼機。
當姥爺家的舅舅和姨一大幫人來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在一陣無法形容的痛苦後，幾個舅舅把鄭華的爸爸打了一頓，在醫生的訓斥下，才得以停止。鄭華的爸爸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鼻子流著血，臉上幾塊淤青。火葬場的車來了，鄭家昌想幫著推鄭華的姥爺上車，被鄭華的舅舅一把推倒在地上，他們說，鄭華的姥爺不想見到他。鄭家昌此時突然大哭起來，追上那推車，拼命的要去推，卻左次三番的被鄭華的舅舅推倒在地，太平間到送葬車停車的地方並不遠，鄭家昌卻被推倒超過十次。最後，他幾乎是爬著到門口哇哇大哭。這一切鄭華和鄭齊都看在眼裏，他們不知道是不敢，還是不願去幫助爸爸。
鄭華一直陪在弟弟身邊，或者說，弟弟一直陪著鄭華，他們互相依靠著等著爺爺醒來，等著參加姥爺的葬禮，等著不知道是怎樣的明天。
姥爺火化那天，姐弟倆守在媽媽身邊，爸爸也去了，臉上的傷還沒好，又讓幾個舅舅打了一頓，爸爸任憑他們打著，打到最後，幾個舅舅也下不去手了，就任憑他給姥爺磕了好多個頭，磕得頭上出了一個很大的血肉模糊的紫黑色大包。最後，是媽媽過去扶起了他，告訴他，你走吧！爸爸才什麽也沒說，一瘸一拐的走了。
鄭華和鄭齊陪著媽媽把姥爺的骨灰送回了農村，他們陪著媽媽在農村姥爺屋裏的炕上睡了一夜。那天晚上，他們不約而同的夢到了姥爺。姥爺還是笑呵呵的樣子。
第二天一早，媽媽起的很早，給他們做了飯，吃過飯就攆他們回學校讀書。兩個人要媽媽一起回去，媽媽卻說，一定要為姥爺守七七四十九天。
回家的路上，鄭齊跟姐姐說，
“姐，我能去你們學校住嗎？”
“我們學校？不讓外人住的！”
“姐，我不想回家！”
“回家吧，我會經常回家看你的！你要好好考試，這些天發生的都是大人們的事，我們管不了，可我們可以管好我們自己！”鄭華說著連自己都覺得沒有說服力的話。
“姐，你不是說我已經是大人了！爸爸是大人，他卻做出那樣的事！你看他這幾天的樣子！”
“鄭齊，聽姐話，你要考大學，等你考上大學了，你就可以住校了！”鄭華只能想出這麽無力的一個辦法，卻沒想到，這個她自己都覺得不充分的理由卻打動了鄭齊。
“對，等我考上大學我就能不住在這個家裏了！”
事情從始至終，奶奶沒有埋怨爸爸一句，這是鄭華沒有想到的。
鄭華送弟弟到家的時候，趙朵已經帶孩子出了院，身體卻很弱，奶奶正在伺候她坐月子。那個小孩，鄭華沒有去看一眼，鄭齊也沒有去看。只有奶奶一個人笑呵呵的告訴他們，那是個‘弟弟’。而爸爸鄭家昌依然在醫院照顧爺爺。聽醫生說，爺爺可能半身不遂了，而且，很難康覆。
在小孩的啼哭聲和奶奶張張羅羅的嘮叨中，鄭華不忍的把鄭齊留在了那個家裏。
當鄭華到學校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太累了，好像是在發燒。她想回寢室休息一下，當她推開寢室門的時候，她看到一個中年女人坐在她的床上。她以為是同學的家長，臨時坐在自己的床上，沒想到那人見她進來，對她說了句話，
“你是鄭華嗎？”
“哦，我是。”鄭華有些奇怪。
旁邊床的寧霞馬上拿上書包，向鄭華看了看，又對那女人說，
“阿姨，你們聊，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之後，就飛快的走出了寢室，現在寢室只有鄭華和那女人兩個人。
現在是六月初，那女人穿了一身淡藍色套裙，腿上穿著肉色的絲襪，腳下一雙半高跟乳白色皮鞋，身邊一只小手包。對於寧霞的告辭，那女人沒有任何反應，仿佛那是她意料中的事。她上下打量著鄭華。鄭華不禁想到自己這身衣服是在去參加姥爺葬禮那天在家裏找到了自己上高中時候的一身黑色衣服，這兩天一直穿著。那女人的眉頭微微的皺著，目光卻落到了鄭華胳膊上帶著紅條的黑紗上。
“看來你現在心情可能不太好，我也就長話短說。我呢是魏鵬程的媽媽，我們家鵬程馬上要出國了，我聽說你是他的好朋友，我想，看看他這位好朋友適不適合做他的朋友，所以我就來了。恐怕你們做朋友只是巧合，或者是出於某種一廂情願。我們家鵬程是學計算機的，計算機的發展是在國外，他未來的事業也是在國外，我們家他父親也是開科技公司的，以後我們家的公司也要開到國外，所以，我想他的朋友應該是在國外遇到。”
鄭華想到了花果的母親，想到了花果和常青，終於，這樣的事情輪到了讓她面對。她太累了，魏鵬程母親的話，如果是在她家裏發生這些變故之前說，也許她會否定她說的話，而現在，她理解了魏鵬程母親的擔心，更知道她和魏鵬程沒有未來。
“阿姨，謝謝你的忠告，我和魏鵬程只是普通朋友，我也不知道他要出國，請你代我轉告他，祝他一切順利！阿姨，我很累，我想我就不送你了！”鄭華想盡快結束這場談話。她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她想快點兒爬到她的床上去，她想蒙上被子睡一覺，也許睡醒了，一切就都過去了。
那個中年女人有些驚訝，不過還是比較有條不紊的站了起來。
“那好，請你節哀順變！有些事，人是無能為力的！”
“謝謝阿姨，您慢走！”
鄭華覺得這個她不太喜歡的女人，最後卻說出了她這些天沒有聽到的安慰，雖然那些話的語氣很冷，卻讓鄭華的心一熱。她像找到了一切事情發生的理由，她關上門，依稀聽到高跟鞋走在走廊裏的聲音。她爬上床，沒有脫衣服，拉上了被子，蒙上了頭。她睡了。
她做了很多夢，一會兒是姥爺在向她笑，一會兒是弟弟在抱著她哭，又過一會兒是媽媽抱著一個小孩兒在逗那個小孩笑，她很生氣看到媽媽抱那個孩子，她跑過去，讓媽媽把那孩子扔了，她認為那個孩子就是趙朵的孩子，媽媽為什麽要那麽喜歡那個孩子。她忽然被氣醒了。當她醒了的時候，她發現已經是下午了。她覺得自己還在發燒，剛一起身，胃裏一陣翻騰，她吐了。嚇得已經回到寢室的寧霞忽然叫了起來。
寧霞要給魏鵬程打電話，鄭華阻止了她。寧霞又要帶鄭華去醫院，鄭華不肯，寧霞只得帶她去了校醫辦公室。校醫今天卻都去政治學習了，鄭華要回寢室，寧霞硬是拉著鄭華走到了校門口。這時候，忽然有人喊鄭華，鄭華依稀看到一個人迎向他們走來，之後，她就昏過去了。
當鄭華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經躺在醫院裏，手上打著吊瓶，身邊椅子上坐著的居然是隋大年。
隋大年看到鄭華醒了，馬上關切問她有沒有哪不舒服。
鄭華搖了搖頭。鄭華看到天已經黑了，她想坐起來，卻覺得有些眩暈。隋大年連忙阻止她。
“哎，你別動！你得躺著！”
“我沒事兒，就是這兩天太累了，有點熱傷風，胃裏直惡心。”
“你還是躺著吧！醫生說你得躺著！你想要什麽，你告訴我，我幫你拿！”
“哎呀，我都說我沒事了！”
“你就躺著吧！”
“你不用去上班嗎？”
“我，我請假了！”
“今天多虧了你，不過，你今天怎麽在那？”
“哦，我們飯店的一個服務員，你見過的那個小男孩，今天上菜的時候不小心讓湯燙了，我要送他去醫院。正好，看到你那個同學和你在一起。”
“哦，對，寧霞呢？”
“你是說你那個女同學吧！我讓她先回去了！”
“哦，那個小男孩呢？”
“他沒什麽事兒，就是有點燙傷，上了藥，打了針，也回去休息了！”
“那我們打完這個也回去吧！我這藥錢是你付的吧？你付了多少錢，等回去我拿給你！”
“不用！”
兩個人正說著，護士進來了。
“哎呦，醒了！你們這些小年輕的呀，就是不註意，多虧來醫院了，聽你那朋友說還當是感冒發燒！家裏沒個大人告訴嗎？好好安胎，懷孕前三個月最容易流產了！看你這樣子也是家裏發生什麽事兒了吧，有些事呢，活著的人是沒有辦法的！要為自己和孩子考慮。你這小夥子，多給媳婦做點好吃的，看這瘦的，你自己這麽壯！”護士看了吊瓶沒什麽問題，一轉身走了。
躺在床上的鄭華聽得暈頭轉向，用疑問的眼光看著隋大年。
“鄭華，那個。”隋大年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我懷孕了？”鄭華說著的時候，眼淚已經在眼眶裏轉。
隋大年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點了點頭。
鄭華流著淚，仰頭看著天棚，一言不發。
“鄭華，你別哭，你這是怎麽了？”
“大年，我該怎麽辦？”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大年，我爸媽離婚了，我媽媽一個人住在一個小倉庫裏，我爸爸娶了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女人，就在前幾天，就在這個醫院生了一個男孩，我姥爺知道後，趕著馬車在這座城市的最繁華的馬路上被自己的馬車拖死了，我爺爺知道後，突然得了腦出血，半身不遂了，而我，在今天上午，魏鵬程的媽媽來找我，我和魏鵬程分手了！偏偏在這個時候，我懷孕了！我以為我是全世界最沒有錯誤的人，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了我自己也是一個犯了錯誤的人！”
“鄭華，你別這麽說，你別這麽說！你有什麽事，我會幫你的！”
“這個孩子得打掉！我不能接受它！”
“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你應該告訴魏鵬程，也許這樣他就不會和你分手了！”
“他連分手都要他媽媽來跟我談，你覺得他能有勇氣要這個孩子嗎？而且，他媽媽說他馬上就要出國了，那是他們家早就安排好的，而我卻從未聽他說過，你覺得我可以相信他會為了我有一個孩子放棄出國嗎？”
“鄭華，你擔心的是這個？”
“你個錯誤最好的補救方法就是承認錯誤，改正它！所以，我想，打掉它是最好的決定！”
“我覺得你還是應該試一試，告訴魏鵬程，如果，他真的那樣決定了，你再打也不遲！”
“你真的是這麽認為的嗎？”
“我認為他不像是你說的那樣的人，你們之間也許是有什麽誤會，你應該親口聽他說他的理由，只有那樣，你才能不留遺憾！”
鄭華聽到隋大年說這些話，她轉頭看了看隋大年的臉。
在隋大年的陪同下，鄭華走出了醫院，第一時間找到了一個公用電話，她給魏鵬程的宿舍打了電話，他宿舍的人說他不在。她又給他打傳呼機，卻一直沒有回覆。她轉身看了看隋大年。
“也許他家裏也有什麽急事，咱們先回去吧！明天再試試！”
在宿舍樓外，她盼望著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卻沒有出現在那。鄭華回到寢室的時候，NX忙迎上來。
“鄭華，你沒事吧！”
“我沒事！”鄭華意識到寧霞也許知道了她已經懷孕的事。
“哦，沒事就好，我還擔心呢，真不好意思，我剛把你送到醫院，我家裏就有事呼我，沒陪你看病，就把你拜托給你那個朋友了，不好意思啊！”
鄭華聽到這裏，才肯定的知道寧霞並不知道她懷孕的事情。
“哦，沒事，就是小感冒，不是什麽大事！我今天沒怎麽吃東西，所以，才會暈倒！”
“哎呀，你要註意身體啊！看你的樣子，你都不知道我多害怕！其實，不好意思，我剛剛都在擔心，你是不是懷孕了！你別怪我啊！我們隔壁寢室的那個女生，就是懷孕了，大出血，嚇死人了！是我想多了！對不起啊！你不是那樣人！是我自己怕擔責任！早知道，我是有感冒藥的，我怕給你亂吃藥耽誤了你！真不好意思啊！”
寧霞左一句右一句的道歉，卻不知道自己無意中說中了鄭華的痛處。
“沒事兒，休息吧！”
“哦，對了，你也快休息吧！有什麽事，你叫我就好了！喝個水什麽的，我給你倒啊！”
寧霞依然很愧疚。鄭華心中一陣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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