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過去——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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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鄭家一家搬到了出租房，家昌像往常一樣每天上下班，慧娟讓她爹又給從農村抓了幾只小雞崽，裝進了原來的雞籠。鄭華和鄭齊天天也有了事做，只是雞蛋更加緊張，這些小雞暫時還不能下蛋，每天，只有鄭齊有一個和飯一起出鍋的煮雞蛋，大人和鄭華只能看著他的小嘴兒把整顆雞蛋一毫兒不剩的吃光。
慧娟覺得這樣在家做飯，收拾屋子，帶孩子不是回事兒，可是，出去找工作有些不太現實，畢竟家裏除了家昌，每天有四口人在家，老的老，小的小，需要她照顧，而且，鄭華馬上要上學了，總不能讓這麽小的鄭華一開始就自己上學去吧！所以，這更提醒她，她不能像家昌那樣去按時上下班，而這樣的工作，哪有呢？與其說她是需要工作，到不如說，她想用自己的一些有限的空閑賺點兒錢。雖然，她也很羨慕那些每天騎著自行車穿工作服的女人，但是，她也看到過他們帶著孩子頭發胡亂攏著努力蹬著車蹬的樣子，那個樣子，別說她自己是不允許的，就是婆婆怕是也會數落她幾遍了。家裏日子雖然不富裕，但是，整潔利索是必要的，一個窮家，怎麽還能允許富餘出亂子呢？
沒多久，慧娟知道自己能做點兒什麽了，這個對於她來說新搬過來的街道，有很多零活可以做，有時候是紮一些絹花，有時候是用鉤針鉤一些小茶杯墊兒，有時候是織衣服，還有人教，學會了，領了材料就可以在家做，做好了之後，拿到街道按數量給些工錢。慧娟很高興有這樣的活能做，有時候，婆婆和公公也幫著做，一些簡單的，鄭華也能幫上忙。而那些拿回家裏的材料，偶爾會剩一些邊角餘料，家裏就有了五顏六色的茶杯墊，瓶子裏也有了幾枝不太搭調的絹花，鄭齊還混上了一件花花綠綠的小毛褲。而鄭華，每天也能像鄭齊一樣，有一個屬於她的雞蛋吃了。
這一天，鄭齊和鄭華忽然從外面哭著回來，嘴裏嚷嚷著要媽媽買電視機。原來，他們每天都跑到鄰居家去看電視，這天，他們兩個一人手裏拿著個煮雞蛋又跑到鄰居家去看電視，那小孩問鄭齊要煮雞蛋，鄭齊沒給，那小孩就說，如果不給就把電視機關了，以後永遠也不要他們來看電視。鄭華急了，說自己的煮雞蛋可以給他，那小孩不依不饒的說，兩個人看就要交兩個煮雞蛋，鄭華的給了他之後，鄭齊的被那孩子搶走了。鄭齊急了，用自己的小頭去撞那個小孩，那個小孩比鄭齊大，沒被鄭齊撞動倒把鄭齊推倒了。鄭齊的雞蛋被自己壓成個帶雞蛋皮的餅餅，鄭齊哇哇大哭。鄭華見弟弟受欺負，上手推了那孩子，結果，那家的家長拉開了鄭華，把他們倆趕回了家，還說了“想看電視讓你媽給你買去”的話。
慧娟上下檢查了一下鄭齊和鄭華有沒有受傷，發現就是身上沾了些土，就拿過毛巾給兩個哭得委屈的孩子擦了擦手和臉。老鄭太太有些不高興，說要去那家去算賬，
“小孩打架，大人上什麽手呢！我得找找他們去！”一邊說著，一邊從炕上下來，要穿鞋。
“家昌媽，別去了，咱剛搬來，別因為這點兒事兒，和鄰居鬧的不愉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住幾個月咱就搬走了！小孩子的事過兩天就忘了，以後，別讓孩子去看電視了！”老劉頭勸說著老鄭太太。
一聽到“別讓孩子去看電視了”的話，鄭齊和鄭華哭得更厲害了，嚷著要媽媽買電視。
其實，連慧娟的爹老沈頭都有了電視，而且，不只一次的要老鄭家買一臺，而一家人何嘗不想買一臺呢？看著孩子天天巴巴的往別人家跑，有的時候吃飯都叫不回來，大人們的心裏也不好受。可是，一臺進口原裝的十二寸的黑白電視機就要五百多塊，這對老鄭家來說，是筆巨款，他們是真的買不起呀！
“大齊，大華，別哭了，媽給買，媽給買，等過年，媽一定給你們買臺電視機！你倆聽話！”慧娟抹了抹眼淚，幫鄭齊和鄭華又擦了擦臉。
聽到媽媽答應給他們買電視，而且，是過年，也就是那個他倆也不太清楚是多遠的過年，他們都不哭了，又蹦蹦噠噠的去看他們的雞崽兒了。
老鄭太太和老劉頭以為這只是慧娟哄孩子的話，沒想到，慧娟馬上對他倆鄭重的說，
“爹，娘，過年這個電視一定要給孩子買，我多做些活，我一定要讓孩子看上咱自己家買的電視。”
老鄭太太和老劉頭聽了，先是楞了一下，馬上都堅定的點點頭，仿佛也在下著決心。
從那開始，慧娟更多次數的到街道去拿活了，而且，每次她都刻意打聽各個活計的價錢，比較著難易程度，計算著她的工時性價比，盡量挑選相對賺錢多，她做得快的活拿回家。而老鄭太太和老劉頭則有時會要求慧娟去幫拿些他們擅長的活計。家昌也從兩個孩子的每天的嚷嚷中得知了這個家庭的偉大計劃。
終於，沒等到過年，老沈頭用自己的錢把這個老鄭家的計劃提前實現了。
慧娟還給電視做了個套，鄭華和鄭齊每天都會提醒大家看過電視以後，一定要等電視涼了再把套子套上。
而沒用多久，這個任務就只能落在鄭齊身上了，鄭華要上小學了。
鄭華有了一個紅色的小書包，鄭齊嚷著要背，鄭華小心翼翼的讓鄭齊背著在炕上來回走著。
本來慧娟要求去送鄭華上學，家昌覺得他一早反正是順路，就不讓折騰了，只是放學的時候，慧娟去接就可以了。
鄭華來到學校，很興奮，又很害怕。老師按大小個兒給他們排了座位，鄭華是個瘦高個子的孩子，被排到最後一座。鄭華的同桌是一個又黑又壯的胖小子，名字也特別有趣，叫“隋大年”。
班主任姓劉，是個中年女教師，說話有板有眼。她讓同學們都坐好之後，先問了個問題，
“你們當中，有誰沒上過學前班？”
鄭華知道那是什麽，鄰居的小朋友有去上的，但是，她沒上過，她直接喊了出來，
“我沒上過！”
她剛一喊完，整個教室就讓同學們給笑翻了。她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麽，但是，她感覺到，他們應該是在笑她。
“你叫什麽名字，你先站起來。”劉老師向她看過來。
鄭華站了起來，同學們又笑了起來，她實在是納悶，她站起來有什麽好笑的，她又沒長什麽奇怪的東西。
“你叫什麽，回答老師。”劉老師催促的問她。
“我叫鄭華。”
“其他同學別笑了。鄭華，你沒上過學前班？那你上過幼兒園嗎？或者托兒所？”
“沒有。”
“那你來學校之前在家都做什麽？”
“看電視，吃飯，睡覺，和弟弟餵雞，幫弟弟剝雞蛋皮，煮的雞蛋皮，還有，還有？”鄭華在極力回想她在家都做什麽，她覺得那是她值得炫耀的事，她認定別人沒有她能幹，沒有她會的多，她還想說幫媽媽做絹花，看著電視是不是看完之後不熱了然後套上電視套子，可是，她還沒說完，就被老師打斷了。
“好了，好了，就是說你沒學拼音，也沒學算術？”
“拼，拼音，什麽是拼音？”鄭華的思緒被打斷了，卻聽到一個她從來沒聽過的詞兒，她甚至不知道她自己覆述的對不對！
同學們又笑了。
“好了，老師知道了，你坐下吧。記得以後回答問題之前要舉手，老師叫你你再站起來回答，不能坐在那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知道嗎？”
鄭華因為已經坐下了，所以，她用力閉著嘴，瞪大了眼睛，點了點頭。
“那還有其他同學沒上過學前班嗎？”劉老師繼續問道。
沒有同學舉手，也沒有同學回答。
“好，那就是說，大家基本都知道上課的規矩了。”
鄭華這時候有點想家，更想鄭齊，她不喜歡這裏，她覺得她很孤獨，她在家會的那些，在這裏沒有人關心，甚至那成為大家莫名其妙的笑料。她也不知道學前班上過與沒上過有什麽重要，但是，她知道現在重要的是，全班就她沒上過。
她正在難過，就有一個同學邊舉手，邊向老師喊到，
“老師，老師，她尿褲子了！”
鄭華順著那個站起來的同學手指的方向，看到那個同學的同桌椅子下面一灘水，那是個小女孩兒的椅子下面，而那個小女孩臉紅紅的。還沒等鄭華想明白怎麽回事，全班同學又笑了，特別是她的同桌隋大年，笑得直拍桌子。
“怎麽回事？”老師從講臺上下來，走到那個尿褲子的同學身邊。
“老師，我憋不住了！”那個尿褲子的女同學，流著眼淚站了起來。
“下課的時候你怎麽不去廁所？學前班老師沒告訴過你們嗎？下課要上廁所？怎麽搞的？”老師皺著眉頭看著她。
“老師，我，我也沒去過學前班啊！”那個尿褲子的女同學“哇”的哭了出來。
鄭華聽到這裏，歪著頭看著那個尿褲子的小姑娘，她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同學沒去過學前班剛才卻不舉手，而學前班除了教什麽拼音意外，還教上廁所，她更好奇那個叫學前班的地方，上廁所有什麽難的，為什麽要教呢？她這時斜眼看了看她的同桌隋大年，這時候笑得很誇張，但是，她決定打斷他的笑，她想向他請教請教，學前班到底都學什麽。
“哎，你們學前班都學什麽？除了上廁所和拼音？”
“嗯？什麽學前班，我沒上過，上廁所還用學嗎？”隋大年一邊笑得意猶未盡，一邊奇怪的看著鄭華。
聽到這個回答，鄭華徹底迷惑了，隋大年也沒上過學前班，她禁不住追問，
“那你剛才怎麽不舉手說你沒去過？”
“傻呀你，你都挨老師說了，我還舉手，那不也得挨說嗎？”隋大年說完，臉上幾乎要消失的笑容又開始綻開了，似乎剛剛鄭華的話，比之前的笑話更可笑。
鄭華睜大了眼睛，看著隋大年，她覺得他的這種思維是她從來沒有過的，她也突然明白，她剛才的那段兒難過是真的可笑，誰知道班上還有多少沒上過學前班的。她開始不那麽討厭上學了，只是有點小自責，自己幹嘛那麽快的回答老師的問題。大概是她在家裏爭著為媽媽幹活留下的小毛病，她需要克服了。鄭華有了第一需要克制的事，同時，她也有了個小小的主意，她今天回家一定要教弟弟她今天學的，如果弟弟也不去上學前班，那麽，弟弟上學第一天，他一定不要搶著回答老師的問題。
中午，媽媽給她送飯來了，她很開心，而同桌的隋大年大概是因為見到了大人，表情收斂了好多。
鄭華看到媽媽送來的是白米飯和白菜炒土豆，而大年的飯盒裏有肉丸子，鄭華聞到了那肉丸子的香味，卻埋著頭吃著自己的白菜土豆。而隋大年卻好像不時的偷看著鄭華的媽媽。
放學的時候，鄭華在校門口看到媽媽牽著弟弟在等她，她很興奮的跑了過去。
一路上，她不停嘴的和媽媽講著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而且，興奮的告訴媽媽，從今天開始，她有作業了，那是屬於她自己的事情。這個屬於她自己的事情很快就成為了她和弟弟共同的事情，因為弟弟鬧著也要寫，所以，在她寫作業的時候，媽媽也給弟弟弄了個本子，削了支鉛筆，可是，沒一會兒，弟弟就厭煩的去看他的雞了，因為，從今天開始，雞全權歸他管理了。
第二天上學，鄭華筆直的坐在座位上聽課。
下課的時候，她想到一定要在這下課的時間裏完成上廁所的任務，不能像昨天那個同學那樣尿褲子。其實，她也想好了，如果真的要憋不住了，她寧願舉手告訴老師也絕不要尿褲子，因為，老師說，只要想發言舉手就可以了，為什麽非要尿褲子了呢？現在連弟弟都不尿褲子了，自己要是在學校尿了褲子，不但會被同學笑，也會被弟弟笑的，她不要。
下課鈴一響，鄭華就站起來要去上廁所，卻覺得頭上一疼，不由自主的被拉著坐回了座位，她的一根辮子被綁到了椅子背上。隋大年笑得前仰後合，直拍大腿。鄭華生氣的把辮子從椅子上解了下來，直接奔到黑板前拿起了一個黑板擦，回身奔隋大年跑去，隋大年見鄭華跑過來，做著鬼臉跑開了。鄭華見追不到隋大年，把黑板擦狠狠的向隋大年的桌面上，椅子上拍了好幾下，把黑板擦上的粉筆灰都抖到了隋大年的位置上。
上課鈴響了，隋大年毫不在意的把桌子上的粉筆灰抖了抖。鄭華也不理會，而是把自己的辮子用手攏到了前面，避免隋大年再次把她的辮子綁到椅子上。
不知不覺，鄭華上學已經有了一個星期，她似乎已經習慣了每天上課，以及每天和隋大年鬥智鬥勇的生活。每次坐下之前她都會檢查一下座位和桌子，看有沒有什麽異常。
這天是周末，老師告訴大家要大掃除，鄭華被分配的任務是擦玻璃，而且是每個窗戶最高的玻璃。在教室裏，鄭華踩著桌子，桌子上摞著椅子一點一點的擦著玻璃的裏面，擦過裏面，鄭華把椅子挪到教室外面，打算擦窗玻璃的外面，可是，椅子太矮，玻璃太高，她看到其他同學都是踩到了窗臺上。屋外的窗臺為了防止雨水倒灌一概向外傾斜，站在上面的同學都彎著腿，沒有拿抹布的手死死摳住窗框。鄭華有些害怕，她想求助其他同學幫她扶著點兒腿，但是，看到其他同學也都有自己的任務，她就沒好意思開口，索性硬著頭皮打算站上去。這時候，隋大年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跑了出來，嚇了她一跳，
“嘿，膽小鬼，你怎麽不幹活？”
“用你管，幹你的得了！”
“切！誰愛管你！你就是膽小，你看人家都快擦完了，就你磨磨蹭蹭的！”
鄭華瞪了他一眼，踩上了椅子，正要往窗臺上踩，隋大年忽然喊了一聲，
“嘿！”
嚇了鄭華一大跳，
“隋大年，你幹什麽，你走開！”
“切，你求我，我就幫你擦！”
“你走開，誰要你幫我擦！”
“你下來吧！小樣吧！看把你嚇的！”
隋大年用手晃著椅子，嚇得鄭華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隋大年忽然搶過鄭華手裏的抹布跳上椅子，又麻利的踩到窗臺上，用抹布胡亂而快速的擦著窗戶。鄭華本想也像剛才隋大年嚇唬她那樣搖晃椅子，或者抓隋大年的褲子把他拉下來，可是，她忍住了。她有些琢磨不清楚，隋大年在幹什麽，肚子裏藏著什麽鬼主意，她等著他露出狐貍尾巴。
隋大年沒一會兒就把窗戶擦好了，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妥了！”
鄭華看了看，也算過得去。隋大年跳下窗臺，把抹布瀟灑的丟給鄭華，
“去，把抹布洗幹凈了，把我那椅子擦幹凈哈！”
鄭華拿著抹布還在楞神兒。
“聽見沒有，膽小鬼，去洗抹布去！”
說完，隋大年撿起剛才丟在地上了笤帚忽然去追一個男同學，打鬧起來。
鄭華去把抹布洗幹凈了，走回自己的位置，把自己的椅子擦幹凈了，她本不想給隋大年擦椅子，可是，又有些說不出的奇怪感覺，就用自己擦完椅子還沒有洗幹凈的抹布把隋大年的椅子胡亂的擦了擦。剛擦完，隋大年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蹦出來了，
“哈！幹的挺勤快嘛！”
聽到隋大年這麽說，鄭華拿起抹布瞪了他一眼走了。
直到放學，鄭華也沒搞清楚這個奇怪的家夥，為什麽要幫自己擦玻璃，最後，她把這個疑問歸結為他實在是有力氣沒地方使了，就像他莫名其妙的去追一個路過的男同學那樣，他本就是個莫名其妙的人。
這天，數學老師要做數學測驗，一共二十道加減題，要在規定的時間內算完。鄭華很緊張，前面四道題她算得還可以，到了第五道題她突然緊張起來，數著手指頭也算不上來到底是幾，越算越緊張，越緊張越不知道答案應該是多少。
時間到，滿臉通紅，鼻尖上冒著汗的鄭華只做出了四道題。她無助的看到測驗的小紙條被收走。
第二天，數學課上，數學老師把測驗紙條發了下來，鄭華的小紙條上用紅色筆圈著一個大大的“1”字，滿分五分，她只得了一分。旁邊的隋大年看到了鄭華這個成績，又無拘無束的大笑起來。鄭華這次覺得很丟臉。而更可怕的是，老師要求這個成績要拿回家由家長簽字。
放學的時候，鄭華走得很慢，她遠遠的看到媽媽牽著弟弟在校門口等著她。回家這一路，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講述著學校裏發生的或奇怪，或好笑，或可怕的事情，只是隨聲附和著弟弟的疑問。直到晚上要睡覺了，她才用手拉了拉還在做零活的媽媽，
“媽媽，我們，我們昨天數學考試了！”
累了一天的慧娟看著鄭華撅著小嘴兒，低著頭的樣子，
“嗯，怎麽了？沒考好？”
“嗯，老師，老師說讓家長簽字！”
鄭華這才慢吞吞的從書包裏拿出那張赫然寫著“1分”的小紙條。
慧娟拿過紙條，看到了上面的紅色的“1分”字樣被圈著，又關註的看了看鄭華，
“1分？”
“嗯。”
“滿分是一百分？”慧娟驚訝的問道。
“不是，不是，滿分是五分！”鄭華慌忙解釋著，“一共二十道題，我只做對了四道！就只得了一分。”
“後面的都不會？”
“也不是，是第五道不會，我就卡在那了，老師讓交卷子的時候，我就一直卡在那！”
“那後面的你會嗎？”
“慢慢算，我會，那第五道，交了卷子沒一會兒我就會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兒，當時就是算不上來！”
“那就不算不會，沒事兒，那我讓你爸給你簽字！”說著，慧娟要拿卷子起身去找家昌。
嚇得鄭華忙拉住媽媽，
“媽！媽！別，別去！能不能不讓別人知道，我下次一定好好考。你就幫我把字簽了吧！”鄭華乞求著慧娟。
慧娟看了看卷子，看了看鄭華，又看了看卷子。鄭華看到媽媽在猶豫，趕忙拿出了筆，塞給了慧娟。
慧娟拿著筆，又猶豫了半天，然後擡起頭對鄭華說，
“華呀，媽明天早上簽好給你，保證不讓你爸知道！”
鄭華聽了，有些皺眉，
“為啥要明天早上？”
“你睡覺吧！明天早上媽把卷子給你簽好，保證不讓你爸知道！”
這時候，鄭齊顛顛兒的跑過來，
“姐姐，姐姐，你和媽媽玩什麽呢？”
“沒玩什麽，睡覺了！”鄭華慌忙回應著，就怕被弟弟這個小快嘴兒知道。
第二天一早，鄭華剛一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媽媽。她發現媽媽正在做早飯，就跑到媽媽跟前，小聲的問，
“媽，簽好了嗎？”
“哦，好了，放你文具盒裏了。”
鄭華聽見以後，高興的跑回屋裏，找到了文具盒，打開一看，上面果然有媽媽簽的三個字，她還不認識那三個字，但是，她知道那一定是媽媽的名字“沈慧娟”。她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了。
數學課上，老師要同學把家長簽過名的卷子交上去，到鄭華交上去的時候，老師看了看卷紙，看了看鄭華，問道，
“鄭華，怎麽回事？”
“嗯？”鄭華不知道老師指的是什麽。
“你的卷子給家長看了？”老師提示的追問。
“嗯，給我媽看的！”鄭華有些害怕，她擔心的想到，難道是說必須得也要給爸爸看？
“說，你的簽字是不是你自己寫的？”老師繼續追問。
“不是啊，是我媽給我簽的！”鄭華自信的說。
“什麽？小小年紀，還學會撒謊了？”老師不悅的說。
“我沒撒謊！”
“明天叫你家長來！讓你找家長簽字，剛一年級，就會冒充家長簽字了？誰教你的？”老師不由分說的說著。
鄭華聽了，急得哭了起來。
“這時候想起來哭了，早幹什麽了？早知道這時候怕，就別撒謊！這節課，你站著聽。”
就這樣，鄭華的眼淚直流到下課還沒流完，她搞不清楚是怎麽回事。
下課了，隋大年湊過來說，
“哎呀，哭啥呀，哭有啥用啊！沒看出來，你這膽子還真不小啊！”
“你走開，我沒撒謊！”鄭華一邊坐下，一邊用手厭煩的推開了隋大年。
“嘿，女孩子，就會拿哭說事兒，老師都說你是撒謊了，哪有撒謊的承認自己是撒謊的！”隋大年不以為然的說著。
“就是老師錯了！就是老師錯了！”
鄭華說著，卻沒發現數學老師還沒走出教室。
“鄭華，你說什麽呢？你給我過來，到我辦公室來！”說著，數學老師站在門口，一副要把鄭華押走的架勢。
鄭華看到這種情況，不哭了，‘噌’的站了起來，瞪著老師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教室門口，昂著頭走出了教室。教室裏正在打鬧的孩子也都停下來，看著這一幕。
鄭華被數學老師帶到了辦公室，大概是有同學報告了班主任，班主任幾乎和他們同時走進了辦公室。
大辦公室裏，有的老師在備課，有的老師也在訓學生，但是，女學生，只有鄭華一個。
“這是怎麽了？”班主任劉老師問數學老師。
“怎麽了？測驗考了一分，讓她找家長簽字，自己冒充家長簽了就交上來了，我讓她找家長，她還對同學說是我錯了！我倒是要聽聽，我怎麽錯了，她對到哪了？才上一年級，還是個女生，她想幹什麽？男生都沒她主意正！”數學老師氣憤的說。
“鄭華，怎麽回事？”劉老師大概聽明白了，轉頭問鄭華。
“她胡說，我那字就是我媽給我簽的！我沒撒謊！就是她錯了！”
“劉老師，你看看，你看看！這孩子，像什麽樣？找家長來！給我找家長來！給她家長打電話！”
劉老師本來想勸勸就好了，沒想到事情鬧到這樣，無奈她只能給鄭華的家長打電話。家長聯絡方式上，鄭華那欄填的是鄭家昌的名字以及單位的電話。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鄭家昌慌慌張張的趕了過來，身上穿著還沒來得及換的工作服。
數學老師一臉的不屑，別著臉。
鄭華揚著小腦袋，哭花的小臉兒上淚水已經幹了，只剩下那雙紅紅的大眼睛，透著一股倔強。
看到爸爸來了，鄭華像看到了救星，撲了過去，‘哇’的哭了出來。
“這是怎麽了？啊？誰欺負你了？”鄭家昌急切的問。
“你是鄭華的家長啊！我可得先跟你說清楚，這可沒人欺負她，你問問她自己，她幹什麽了？”數學老師趾高氣揚的說。
“怎麽回事？鄭華？”鄭家昌雙手拉開抱住自己的鄭華的小胳膊，好看著鄭華的臉說話。
“老師，老師說我撒謊，我沒撒謊，我沒撒謊！”鄭華抽泣著向爸爸辯解，已經顧不得昨天她要媽媽瞞著爸爸給她簽字的事了，一心說著自己的委屈。
“鄭華爸爸，我是鄭華的班主任，我姓劉。”
“哦，劉老師，您好，這到底是出什麽事了？”
“是這麽回事，鄭華爸爸，這位是教我們班數學的數學老師，昨天她讓學生們把測驗卷子拿回家去簽字，鄭華的卷子是鄭華自己簽的，可能是因為成績不太理想，怕家長責怪吧！雖然可以理解，但是，這麽做是不對的，讓家長簽字，就是想讓家長了解孩子在學校學習的情況，有一個溝通，讓家長協助我們進行家庭輔導。”
“我沒自己簽，是昨天，昨天我要媽媽給我簽的！我沒撒謊！”鄭華聽到班主任也說自己是撒謊，忙打斷劉老師的敘述。
正在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隋大年跑了進來，隨後音樂老師追了進來。隋大年邊跑著邊喊，
“老師，老師，我在辦公室罰站，我在辦公室罰站！”說著自己跑到了墻邊老老實實站在那裏。
音樂老師追進來之後，一邊喘著氣站定，一邊歪著腦袋疑惑的看著隋大年，又看了看鄭華這邊的劉老師。
“劉老師，你們班這學生是怎麽回事？”音樂老師終於喘出一句話。
“孟老師，怎麽了？”這突然的一幕打斷了鄭華這邊的談話，劉老師走了過去，問著音樂孟老師。
“你，你們班這個，這個學生，我正上課呢，他突然就站那唱起來了，我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他就說他犯錯誤了，要罰站，然後就往教室外跑，一邊跑一邊喊要上辦公室罰站，我追了他半個操場。你們班這學生是哪出問題了嗎？這是什麽情況！那上體育課的，都沒他跑的快！哎呀，可累死我了！”音樂老師氣喘籲籲的說。
“隋大年，你怎麽回事？”劉老師聽過音樂老師的講述，轉頭來問隋大年。
“我？我沒怎麽回事啊！音樂課，老師沒叫我我就唱歌了，老師沒叫我我就唱歌是不對的，應該罰站，我就跑到這裏來罰站了！”隋大年振振有詞的說著，雖然也有些喘，可是，顯然體力要比追他的音樂老師好得多。
“你看看，劉老師，你看看，這是他自己說的，哪有這樣的孩子！行，你願意罰站，你就在這罰站吧！還有一個班的學生等我上課呢，你自己在這站著吧！劉老師，這孩子就在你眼前站著吧，再跑了可就沒我什麽事了！”說著，孟老師走出了辦公室。
“隋大年，你先在這站會兒吧！等你想明白為什麽這麽做了，你再告訴我！”劉老師說著走回到鄭華這邊。
鄭華還在抽泣，她有意無意的聽到了剛剛的對話，卻沒心理會這個奇怪的同桌又出什麽怪點子。
“鄭華爸爸，對不起，小學生就這樣，好動，我們還是來說鄭華的事情吧！”劉老師對鄭家昌說。
“沒事兒，劉老師，還有這位數學老師，我相信我家鄭華不會撒謊！”鄭家昌說道。
“哎？你這什麽家長！有這麽護著孩子的嗎？你相信你家孩子不撒謊，那就是我這個當老師的沒事兒找事兒在這撒謊嘍！你連卷子都沒看，你就知道你家孩子不撒謊？”數學老師本來一副等著家長道歉的架勢，聽到鄭家昌的回答眼睛都立起來了。
鄭華這時候不哭了，手緊緊的抓著爸爸的袖子。
“老師，我不是護孩子，我的孩子我知道，她不會做那樣的事，她也不會懂做那樣的事！”
“我也相信鄭華！”這時候一旁罰站的隋大年突然冒出來一句。
“一邊呆著，罰你的站，該你什麽事兒？你相信有什麽用！”數學老師向隋大年沖出去就是幾句。
鄭華忙看向隋大年，隋大年卻嬉皮笑臉的向數學老師做著鬼臉。
“罰站我也相信鄭華！”隋大年又忽而說了一句讓數學老師措手不及的話。
“劉老師，數學老師，我還是那句話，我相信我家鄭華沒撒謊，那字雖然不是我簽的，我想一定是她媽媽簽的。”鄭家昌一字一句的說著。
數學老師剛要氣憤的和鄭家昌辯解，辦公室的門又開了，走進來一位大概五十歲左右的女老師。
“田校長！”劉老師和數學老師異口同聲的向來人問候。
“我剛剛看到孟老師追著個小男孩在操場上跑，我過來看看！這位是？”來人看向正護著鄭華的鄭家昌。
“田校長，這位是我們班鄭華同學的父親！”劉老師向校長介紹著。
“田校長，您好！”鄭家昌見說來人是校長，忙打著招呼。
“哦，鄭華爸爸，你好！發生什麽事了？那墻邊怎麽還站一個？剛才跑的就是他吧！你過來，怎麽這麽熱鬧啊！”田校長笑著向隋大年招著手，示意他站過來。
“田校長，這也是我們班的，隋大年！”劉老師不好意思的介紹著。
“咱們一件一件的說，這個哭鼻子的是怎麽回事？”田校長彎下腰，微笑著看向鄭華。
劉老師簡單扼要的向田校長敘述了鄭華和隋大年各自發生的事情。沒想到她說完以後，田校長居然笑了起來。
田校長一邊摸著隋大年剪得短短的頭發茬兒，一邊說，
“小孩就是好動，說明身體沒病！鄭華爸爸，你對鄭華的事情有什麽想法！”
“田校長，我剛剛已經和劉老師還有數學老師說過了，我相信鄭華不會撒謊。”
“田校長，你看，這家長這麽護著孩子，以後我們還怎麽管？”數學老師見鄭家昌依然堅持自己的意見，馬上向田校長討救援。
“那張卷子我能看看嗎？”田校長問道。
數學老師把鄭華的小測試卷子拿給田校長，田校長看了看，還沒等她說話，隋大年又出了聲，
“校長老師，我相信鄭華沒撒謊！”
數學老師瞪了隋大年一眼。
“那就說說，你為什麽相信她？”田校長假裝沒看到數學老師的表情，微笑的問著隋大年。
“因為她笨！”隋大年也沒被數學老師的表情嚇到，直接回答著。
“哦？笨？”田校長聽了，笑著問。數學老師不屑的吐出“切”的聲音。
“我是她同桌，她可笨了，這麽簡單的題，她才答一分，我平時看她寫她自己的名字都得寫半天，你說，她能寫出來她爸媽的名字，她不得累死啊！”隋大年說完自己嘻嘻的看著鄭華笑了起來，鄭華氣的小嘴撅起來。
“嗯，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有一點，我不同意！”田校長笑著對隋大年說著。
“哪個？”隋大年聽了，忽然不笑了。
“就是你說鄭華‘笨’，我不同意。這個小測驗二十道題，她前面答了四道，全部都答對了，從第五道，她都沒答，所以得了一分。這後面她沒答的題還有零加零等於幾，零加七等於幾，一加三等於幾，憑她前面四道都答對了，我想這幾道她一定也會，不過，這裏的第五道題比其他的題稍微有些難度，她應該是只想算好這一道題，然後再一道一道的做下去，但是，時間來不及了！所以，她只做出了四道題。她不是笨，而是不知道遇到困難可以嘗試繞開走。我說的對不對呀，鄭華？”田校長一邊說一邊看向鄭華。
鄭華瞪大了大眼睛，很努力的點著頭，
“校長老師，你怎麽知道，你怎麽知道的？”鄭華邊點頭邊激動的說，她覺得校長老師太神奇了，好像當時考試時就站在她腦子裏，全都看到了，不對，是站在了她心裏，她想什麽，校長老師全都知道。
“還有，鄭華爸爸，我也同意你的說法，我也相信鄭華沒撒謊，我相信這個字是鄭華媽媽簽的。理由剛才這個聰明的小夥子已經說了。”田校長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拍了拍隋大年的小肩膀。
“家長怎麽能寫出那樣的字？”數學老師有些不服氣。
“小張老師，你太年輕了，你還要再好好了解一下你的工作，不只是面對的這些孩子，還有他們的家長。這些孩子的家長不是個個都是念過很多書的，他們有很多沒有機會念書，甚至有的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鄭華的媽媽已經很了不起了，你單從她的筆跡就說這不是她寫的字，你是冤枉她了，也冤枉了鄭華。由於種種原因，很多家長沒有機會受教育，我們的很多家長輔導孩子學習都是有困難的，所以，這就要求我們的老師，應該更認真的教他們的孩子學好知識，不僅僅學課本上的知識，還要學習一些學習的方法，比如，鄭華的這張卷子，她如果知道可以跳過第五題做其他的題，那麽，她應該不僅僅得一分，而且，我想這道當時難倒鄭華的第五題，鄭華現在一定會做了！”田校長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鄭華，向在詢問她答案，鄭華馬上回應的堅定的點了點頭，證實自己已經會做那道難題了，隨即，田校長繼續說，“我們應該告訴孩子們，遇到一些難做的題，難辦的事，可以嘗試著繞過去，把能做好的做好，然後，有時間再回來看看這道題，沒準就會解了，繞難題不是躲難題，而是去尋找更好的解決辦法。”
田校長一番話，說得劉老師和小張老師的臉也有些紅。
“和小孩打交道，就要用他們的方式和思維，這個聰明的小家夥剛才說的，他認為鄭華自己的名字寫起來都不那麽容易，所以，他相信鄭華更不會寫她媽媽的名字。這個分析雖然武斷了點，不過，不無道理。我們不要把我們大人覆雜的想法強加給孩子，要給孩子更多的信任。今天的事情即使是真的鄭華模仿了媽媽的筆跡，罰站不能解決問題，我們要想到辦法怎樣讓她不再做這樣的事。我們作為老師是教孩子知識，走正確的路，而不是要管束他們，強制他們走被框住的路。”
“田校長，我知道了。”小張老師有些不好意思。
“哈，沒什麽，你也不要因為這個害怕，不敢去和這些小調皮打交道，他們的小腦袋瓜裏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多著呢！如果事事都要生氣，我怕是早就不能站在這裏了！這個上課唱歌的小家夥，怕是就是來為他的同桌打抱不平來的！嗯！勇氣可嘉，做法不對！知道嗎？”
“校長老師，你太厲害了！這都被你發現了！”隋大年驚訝的說。
“鄭華爸爸，謝謝你過來一趟，也讓你看到了我們教育方法不完善的地方，我在這向你道歉，讓你從單位跑過來，還委屈了你家鄭華！”
“沒事兒，沒事兒！謝謝田校長！謝謝您的理解！”鄭家昌由衷的感謝著這位長輩。
“行了，都該回去上課了吧！”田校長又拍了拍隋大年的小肩膀。
“校長，您去忙吧，我送送鄭華爸爸，你們兩個就直接回教室上課吧！”劉老師說道。
“不用送，不用送，鄭華，快回去上課吧！”鄭家昌說著要走出辦公室。
“爸爸！老師，我還有話想和我爸爸說！”鄭華一邊叫住爸爸，一邊向劉老師請著假。
“去吧！”劉老師點著頭。
鄭華神秘的拉著爸爸走出辦公室，來到屋外的墻角，瞪著大眼睛小聲的問著爸爸，
“爸爸，我想問你兩個問題！”
“什麽問題？”
“你為什麽沒看卷子就相信我了？”
“因為你是我的女兒呀！我知道你不會說謊！”
“就這？”
“對呀！”
“那我要是真說謊了呢？”
“你不會的！爸爸相信你可能會做錯事，但是，你絕對不會做壞事！人人都會做錯事，但是，並不是人人都會做壞事！特別是小孩，更不會做壞事！”
“真的嗎？”
“真的！”
“嗯！那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說！”
“媽媽的字很難看嗎？老師為什麽一定認定那不是媽媽寫的！”鄭華歪著小腦袋，疑惑的望向鄭家昌。
“嗯！這個問題嘛！媽媽的字，不是太好看！所以，以後，如果再有需要簽字的卷子可以找爸爸給你簽字！即使是，得了，零分！爸爸不會說你的，因為爸爸也上過學，爸爸也不是每次成績都好的！來上學，只要你努力學了就可以，爸爸從來沒想過要你拿滿分的！”
“爸爸，我不會得零分的，我一定努力得多多的分，爭取滿分。”
“你的問題問完了？”
“問完了！”
“那爸爸也有件事要和你說。”
“什麽事？”
“嗯，今天找家長的事情不要告訴媽媽好嗎！媽媽要是知道因為她的簽名讓你受了委屈媽媽會傷心的！”
“我知道了爸爸，我不會說的，我不會告訴媽媽，也不會告訴弟弟！也不會告訴爺爺奶奶！”
“好，爸爸相信你！”
“不過，爸爸，媽媽真的沒念過書嗎？”
“鄭華，媽媽不是不想念書，媽媽小的時候因為有很多的弟弟妹妹，媽媽很喜歡他們，就像你喜歡鄭齊一樣，媽媽得照顧他們，所以，媽媽就沒時間念書，就像是說，如果好多個鄭齊每天都哭著要你餵煮雞蛋，幫擦鼻涕，你是不是也沒時間念書了呢？”
“呀！我一定哄他們不要哭，如果讓弟弟在家哭，我來上學，那我寧可不上學！”
“對呀，所以，媽媽為了讓她的弟弟妹妹不哭，就沒有上學，所以，媽媽的字不好看，以後也不要在媽媽面前提媽媽沒念過書的事情，那樣，她會很傷心的！”
“爸爸，你相信我，我一定不會提的，我會好好念書，我也會教鄭齊好好念書！以後，我和弟弟都好好念書，替媽媽看書！”
“好鄭華，真乖！你還有什麽別的問題嗎？”
“嗯，沒有了！”
“那爸爸該去上班了，記得你說的不要告訴媽媽的話！”
“嗯，爸爸，我記住了！”
鄭華開心的轉身往教室走，鄭家昌看著鄭華的小背影，小辮子一抖一抖的，褲子下面露出了細細的小腳脖，褲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短了。
回到了教室，鄭華看到隋大年又在那莫名其妙的笑，她機警的把辮子攏到身前。不過，想起剛剛校長老師說隋大年“打抱不平”有些搞不清楚。
正上著課，隋大年把身子竄過來，一邊看著老師，一邊出聲而嘴唇不動的跟她說話，
“哎，你爸真好，真有樣！”
“切！”
“我爸也挺好的！不過，我爸不像你爸在工廠上班，我爸是廚子！他們都叫他隋大廚！”
鄭華想告訴隋大年別說話了，不過，她又特別想聽隋大年講他爸爸。聽到隋大年說他爸爸是大廚，她知道隋大年每天中午為什麽總有好吃的了。鄭華不覺有些羨慕。
“哎，人家結婚經常找我爸掌勺呢，這個禮拜天，我爸也有活兒，你想去不？都是好吃的，我可以隨便吃，我可以跟我爸說，帶你去！”
“我不去！”
“有好吃的還不去？笨，你就是笨！”
隋大年正回了身子，不出聲了。鄭華有些小小的後悔，她也想去吃好吃的，她還沒參加過什麽結婚的那種活動，只是有時候周末看到有的人家娶媳婦會放鞭炮，有時候她會和鄰居家的小孩一起去撿那些沒有點響的鞭炮，然後，看著好多人圍著一對年輕人，女的打扮得很漂亮，有時候還會穿滿身紅，男的也穿著像是新衣服。不過，她就是從來沒有真正參加過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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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娟覺得這樣在家做飯，收拾屋子，帶孩子不是回事兒，可是，出去找工作有些不太現實，畢竟家裏除了家昌，每天有四口人在家，老的老，小的小，需要她照顧，而且，鄭華馬上要上學了，總不能讓這麽小的鄭華一開始就自己上學去吧！所以，這更提醒她，她不能像家昌那樣去按時上下班，而這樣的工作，哪有呢？與其說她是需要工作，到不如說，她想用自己的一些有限的空閑賺點兒錢。雖然，她也很羨慕那些每天騎著自行車穿工作服的女人，但是，她也看到過他們帶著孩子頭發胡亂攏著努力蹬著車蹬的樣子，那個樣子，別說她自己是不允許的，就是婆婆怕是也會數落她幾遍了。家裏日子雖然不富裕，但是，整潔利索是必要的，一個窮家，怎麽還能允許富餘出亂子呢？
沒多久，慧娟知道自己能做點兒什麽了，這個對於她來說新搬過來的街道，有很多零活可以做，有時候是紮一些絹花，有時候是用鉤針鉤一些小茶杯墊兒，有時候是織衣服，還有人教，學會了，領了材料就可以在家做，做好了之後，拿到街道按數量給些工錢。慧娟很高興有這樣的活能做，有時候，婆婆和公公也幫著做，一些簡單的，鄭華也能幫上忙。而那些拿回家裏的材料，偶爾會剩一些邊角餘料，家裏就有了五顏六色的茶杯墊，瓶子裏也有了幾枝不太搭調的絹花，鄭齊還混上了一件花花綠綠的小毛褲。而鄭華，每天也能像鄭齊一樣，有一個屬於她的雞蛋吃了。
這一天，鄭齊和鄭華忽然從外面哭著回來，嘴裏嚷嚷著要媽媽買電視機。原來，他們每天都跑到鄰居家去看電視，這天，他們兩個一人手裏拿著個煮雞蛋又跑到鄰居家去看電視，那小孩問鄭齊要煮雞蛋，鄭齊沒給，那小孩就說，如果不給就把電視機關了，以後永遠也不要他們來看電視。鄭華急了，說自己的煮雞蛋可以給他，那小孩不依不饒的說，兩個人看就要交兩個煮雞蛋，鄭華的給了他之後，鄭齊的被那孩子搶走了。鄭齊急了，用自己的小頭去撞那個小孩，那個小孩比鄭齊大，沒被鄭齊撞動倒把鄭齊推倒了。鄭齊的雞蛋被自己壓成個帶雞蛋皮的餅餅，鄭齊哇哇大哭。鄭華見弟弟受欺負，上手推了那孩子，結果，那家的家長拉開了鄭華，把他們倆趕回了家，還說了“想看電視讓你媽給你買去”的話。
慧娟上下檢查了一下鄭齊和鄭華有沒有受傷，發現就是身上沾了些土，就拿過毛巾給兩個哭得委屈的孩子擦了擦手和臉。老鄭太太有些不高興，說要去那家去算賬，
“小孩打架，大人上什麽手呢！我得找找他們去！”一邊說著，一邊從炕上下來，要穿鞋。
“家昌媽，別去了，咱剛搬來，別因為這點兒事兒，和鄰居鬧的不愉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住幾個月咱就搬走了！小孩子的事過兩天就忘了，以後，別讓孩子去看電視了！”老劉頭勸說著老鄭太太。
一聽到“別讓孩子去看電視了”的話，鄭齊和鄭華哭得更厲害了，嚷著要媽媽買電視。
其實，連慧娟的爹老沈頭都有了電視，而且，不只一次的要老鄭家買一臺，而一家人何嘗不想買一臺呢？看著孩子天天巴巴的往別人家跑，有的時候吃飯都叫不回來，大人們的心裏也不好受。可是，一臺進口原裝的十二寸的黑白電視機就要五百多塊，這對老鄭家來說，是筆巨款，他們是真的買不起呀！
“大齊，大華，別哭了，媽給買，媽給買，等過年，媽一定給你們買臺電視機！你倆聽話！”慧娟抹了抹眼淚，幫鄭齊和鄭華又擦了擦臉。
聽到媽媽答應給他們買電視，而且，是過年，也就是那個他倆也不太清楚是多遠的過年，他們都不哭了，又蹦蹦噠噠的去看他們的雞崽兒了。
老鄭太太和老劉頭以為這只是慧娟哄孩子的話，沒想到，慧娟馬上對他倆鄭重的說，
“爹，娘，過年這個電視一定要給孩子買，我多做些活，我一定要讓孩子看上咱自己家買的電視。”
老鄭太太和老劉頭聽了，先是楞了一下，馬上都堅定的點點頭，仿佛也在下著決心。
從那開始，慧娟更多次數的到街道去拿活了，而且，每次她都刻意打聽各個活計的價錢，比較著難易程度，計算著她的工時性價比，盡量挑選相對賺錢多，她做得快的活拿回家。而老鄭太太和老劉頭則有時會要求慧娟去幫拿些他們擅長的活計。家昌也從兩個孩子的每天的嚷嚷中得知了這個家庭的偉大計劃。
終於，沒等到過年，老沈頭用自己的錢把這個老鄭家的計劃提前實現了。
慧娟還給電視做了個套，鄭華和鄭齊每天都會提醒大家看過電視以後，一定要等電視涼了再把套子套上。
而沒用多久，這個任務就只能落在鄭齊身上了，鄭華要上小學了。
鄭華有了一個紅色的小書包，鄭齊嚷著要背，鄭華小心翼翼的讓鄭齊背著在炕上來回走著。
本來慧娟要求去送鄭華上學，家昌覺得他一早反正是順路，就不讓折騰了，只是放學的時候，慧娟去接就可以了。
鄭華來到學校，很興奮，又很害怕。老師按大小個兒給他們排了座位，鄭華是個瘦高個子的孩子，被排到最後一座。鄭華的同桌是一個又黑又壯的胖小子，名字也特別有趣，叫“隋大年”。
班主任姓劉，是個中年女教師，說話有板有眼。她讓同學們都坐好之後，先問了個問題，
“你們當中，有誰沒上過學前班？”
鄭華知道那是什麽，鄰居的小朋友有去上的，但是，她沒上過，她直接喊了出來，
“我沒上過！”
她剛一喊完，整個教室就讓同學們給笑翻了。她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麽，但是，她感覺到，他們應該是在笑她。
“你叫什麽名字，你先站起來。”劉老師向她看過來。
鄭華站了起來，同學們又笑了起來，她實在是納悶，她站起來有什麽好笑的，她又沒長什麽奇怪的東西。
“你叫什麽，回答老師。”劉老師催促的問她。
“我叫鄭華。”
“其他同學別笑了。鄭華，你沒上過學前班？那你上過幼兒園嗎？或者托兒所？”
“沒有。”
“那你來學校之前在家都做什麽？”
“看電視，吃飯，睡覺，和弟弟餵雞，幫弟弟剝雞蛋皮，煮的雞蛋皮，還有，還有？”鄭華在極力回想她在家都做什麽，她覺得那是她值得炫耀的事，她認定別人沒有她能幹，沒有她會的多，她還想說幫媽媽做絹花，看著電視是不是看完之後不熱了然後套上電視套子，可是，她還沒說完，就被老師打斷了。
“好了，好了，就是說你沒學拼音，也沒學算術？”
“拼，拼音，什麽是拼音？”鄭華的思緒被打斷了，卻聽到一個她從來沒聽過的詞兒，她甚至不知道她自己覆述的對不對！
同學們又笑了。
“好了，老師知道了，你坐下吧。記得以後回答問題之前要舉手，老師叫你你再站起來回答，不能坐在那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知道嗎？”
鄭華因為已經坐下了，所以，她用力閉著嘴，瞪大了眼睛，點了點頭。
“那還有其他同學沒上過學前班嗎？”劉老師繼續問道。
沒有同學舉手，也沒有同學回答。
“好，那就是說，大家基本都知道上課的規矩了。”
鄭華這時候有點想家，更想鄭齊，她不喜歡這裏，她覺得她很孤獨，她在家會的那些，在這裏沒有人關心，甚至那成為大家莫名其妙的笑料。她也不知道學前班上過與沒上過有什麽重要，但是，她知道現在重要的是，全班就她沒上過。
她正在難過，就有一個同學邊舉手，邊向老師喊到，
“老師，老師，她尿褲子了！”
鄭華順著那個站起來的同學手指的方向，看到那個同學的同桌椅子下面一灘水，那是個小女孩兒的椅子下面，而那個小女孩臉紅紅的。還沒等鄭華想明白怎麽回事，全班同學又笑了，特別是她的同桌隋大年，笑得直拍桌子。
“怎麽回事？”老師從講臺上下來，走到那個尿褲子的同學身邊。
“老師，我憋不住了！”那個尿褲子的女同學，流著眼淚站了起來。
“下課的時候你怎麽不去廁所？學前班老師沒告訴過你們嗎？下課要上廁所？怎麽搞的？”老師皺著眉頭看著她。
“老師，我，我也沒去過學前班啊！”那個尿褲子的女同學“哇”的哭了出來。
鄭華聽到這裏，歪著頭看著那個尿褲子的小姑娘，她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同學沒去過學前班剛才卻不舉手，而學前班除了教什麽拼音意外，還教上廁所，她更好奇那個叫學前班的地方，上廁所有什麽難的，為什麽要教呢？她這時斜眼看了看她的同桌隋大年，這時候笑得很誇張，但是，她決定打斷他的笑，她想向他請教請教，學前班到底都學什麽。
“哎，你們學前班都學什麽？除了上廁所和拼音？”
“嗯？什麽學前班，我沒上過，上廁所還用學嗎？”隋大年一邊笑得意猶未盡，一邊奇怪的看著鄭華。
聽到這個回答，鄭華徹底迷惑了，隋大年也沒上過學前班，她禁不住追問，
“那你剛才怎麽不舉手說你沒去過？”
“傻呀你，你都挨老師說了，我還舉手，那不也得挨說嗎？”隋大年說完，臉上幾乎要消失的笑容又開始綻開了，似乎剛剛鄭華的話，比之前的笑話更可笑。
鄭華睜大了眼睛，看著隋大年，她覺得他的這種思維是她從來沒有過的，她也突然明白，她剛才的那段兒難過是真的可笑，誰知道班上還有多少沒上過學前班的。她開始不那麽討厭上學了，只是有點小自責，自己幹嘛那麽快的回答老師的問題。大概是她在家裏爭著為媽媽幹活留下的小毛病，她需要克服了。鄭華有了第一需要克制的事，同時，她也有了個小小的主意，她今天回家一定要教弟弟她今天學的，如果弟弟也不去上學前班，那麽，弟弟上學第一天，他一定不要搶著回答老師的問題。
中午，媽媽給她送飯來了，她很開心，而同桌的隋大年大概是因為見到了大人，表情收斂了好多。
鄭華看到媽媽送來的是白米飯和白菜炒土豆，而大年的飯盒裏有肉丸子，鄭華聞到了那肉丸子的香味，卻埋著頭吃著自己的白菜土豆。而隋大年卻好像不時的偷看著鄭華的媽媽。
放學的時候，鄭華在校門口看到媽媽牽著弟弟在等她，她很興奮的跑了過去。
一路上，她不停嘴的和媽媽講著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而且，興奮的告訴媽媽，從今天開始，她有作業了，那是屬於她自己的事情。這個屬於她自己的事情很快就成為了她和弟弟共同的事情，因為弟弟鬧著也要寫，所以，在她寫作業的時候，媽媽也給弟弟弄了個本子，削了支鉛筆，可是，沒一會兒，弟弟就厭煩的去看他的雞了，因為，從今天開始，雞全權歸他管理了。
第二天上學，鄭華筆直的坐在座位上聽課。
下課的時候，她想到一定要在這下課的時間裏完成上廁所的任務，不能像昨天那個同學那樣尿褲子。其實，她也想好了，如果真的要憋不住了，她寧願舉手告訴老師也絕不要尿褲子，因為，老師說，只要想發言舉手就可以了，為什麽非要尿褲子了呢？現在連弟弟都不尿褲子了，自己要是在學校尿了褲子，不但會被同學笑，也會被弟弟笑的，她不要。
下課鈴一響，鄭華就站起來要去上廁所，卻覺得頭上一疼，不由自主的被拉著坐回了座位，她的一根辮子被綁到了椅子背上。隋大年笑得前仰後合，直拍大腿。鄭華生氣的把辮子從椅子上解了下來，直接奔到黑板前拿起了一個黑板擦，回身奔隋大年跑去，隋大年見鄭華跑過來，做著鬼臉跑開了。鄭華見追不到隋大年，把黑板擦狠狠的向隋大年的桌面上，椅子上拍了好幾下，把黑板擦上的粉筆灰都抖到了隋大年的位置上。
上課鈴響了，隋大年毫不在意的把桌子上的粉筆灰抖了抖。鄭華也不理會，而是把自己的辮子用手攏到了前面，避免隋大年再次把她的辮子綁到椅子上。
不知不覺，鄭華上學已經有了一個星期，她似乎已經習慣了每天上課，以及每天和隋大年鬥智鬥勇的生活。每次坐下之前她都會檢查一下座位和桌子，看有沒有什麽異常。
這天是周末，老師告訴大家要大掃除，鄭華被分配的任務是擦玻璃，而且是每個窗戶最高的玻璃。在教室裏，鄭華踩著桌子，桌子上摞著椅子一點一點的擦著玻璃的裏面，擦過裏面，鄭華把椅子挪到教室外面，打算擦窗玻璃的外面，可是，椅子太矮，玻璃太高，她看到其他同學都是踩到了窗臺上。屋外的窗臺為了防止雨水倒灌一概向外傾斜，站在上面的同學都彎著腿，沒有拿抹布的手死死摳住窗框。鄭華有些害怕，她想求助其他同學幫她扶著點兒腿，但是，看到其他同學也都有自己的任務，她就沒好意思開口，索性硬著頭皮打算站上去。這時候，隋大年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跑了出來，嚇了她一跳，
“嘿，膽小鬼，你怎麽不幹活？”
“用你管，幹你的得了！”
“切！誰愛管你！你就是膽小，你看人家都快擦完了，就你磨磨蹭蹭的！”
鄭華瞪了他一眼，踩上了椅子，正要往窗臺上踩，隋大年忽然喊了一聲，
“嘿！”
嚇了鄭華一大跳，
“隋大年，你幹什麽，你走開！”
“切，你求我，我就幫你擦！”
“你走開，誰要你幫我擦！”
“你下來吧！小樣吧！看把你嚇的！”
隋大年用手晃著椅子，嚇得鄭華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隋大年忽然搶過鄭華手裏的抹布跳上椅子，又麻利的踩到窗臺上，用抹布胡亂而快速的擦著窗戶。鄭華本想也像剛才隋大年嚇唬她那樣搖晃椅子，或者抓隋大年的褲子把他拉下來，可是，她忍住了。她有些琢磨不清楚，隋大年在幹什麽，肚子裏藏著什麽鬼主意，她等著他露出狐貍尾巴。
隋大年沒一會兒就把窗戶擦好了，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妥了！”
鄭華看了看，也算過得去。隋大年跳下窗臺，把抹布瀟灑的丟給鄭華，
“去，把抹布洗幹凈了，把我那椅子擦幹凈哈！”
鄭華拿著抹布還在楞神兒。
“聽見沒有，膽小鬼，去洗抹布去！”
說完，隋大年撿起剛才丟在地上了笤帚忽然去追一個男同學，打鬧起來。
鄭華去把抹布洗幹凈了，走回自己的位置，把自己的椅子擦幹凈了，她本不想給隋大年擦椅子，可是，又有些說不出的奇怪感覺，就用自己擦完椅子還沒有洗幹凈的抹布把隋大年的椅子胡亂的擦了擦。剛擦完，隋大年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蹦出來了，
“哈！幹的挺勤快嘛！”
聽到隋大年這麽說，鄭華拿起抹布瞪了他一眼走了。
直到放學，鄭華也沒搞清楚這個奇怪的家夥，為什麽要幫自己擦玻璃，最後，她把這個疑問歸結為他實在是有力氣沒地方使了，就像他莫名其妙的去追一個路過的男同學那樣，他本就是個莫名其妙的人。
這天，數學老師要做數學測驗，一共二十道加減題，要在規定的時間內算完。鄭華很緊張，前面四道題她算得還可以，到了第五道題她突然緊張起來，數著手指頭也算不上來到底是幾，越算越緊張，越緊張越不知道答案應該是多少。
時間到，滿臉通紅，鼻尖上冒著汗的鄭華只做出了四道題。她無助的看到測驗的小紙條被收走。
第二天，數學課上，數學老師把測驗紙條發了下來，鄭華的小紙條上用紅色筆圈著一個大大的“1”字，滿分五分，她只得了一分。旁邊的隋大年看到了鄭華這個成績，又無拘無束的大笑起來。鄭華這次覺得很丟臉。而更可怕的是，老師要求這個成績要拿回家由家長簽字。
放學的時候，鄭華走得很慢，她遠遠的看到媽媽牽著弟弟在校門口等著她。回家這一路，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講述著學校裏發生的或奇怪，或好笑，或可怕的事情，只是隨聲附和著弟弟的疑問。直到晚上要睡覺了，她才用手拉了拉還在做零活的媽媽，
“媽媽，我們，我們昨天數學考試了！”
累了一天的慧娟看著鄭華撅著小嘴兒，低著頭的樣子，
“嗯，怎麽了？沒考好？”
“嗯，老師，老師說讓家長簽字！”
鄭華這才慢吞吞的從書包裏拿出那張赫然寫著“1分”的小紙條。
慧娟拿過紙條，看到了上面的紅色的“1分”字樣被圈著，又關註的看了看鄭華，
“1分？”
“嗯。”
“滿分是一百分？”慧娟驚訝的問道。
“不是，不是，滿分是五分！”鄭華慌忙解釋著，“一共二十道題，我只做對了四道！就只得了一分。”
“後面的都不會？”
“也不是，是第五道不會，我就卡在那了，老師讓交卷子的時候，我就一直卡在那！”
“那後面的你會嗎？”
“慢慢算，我會，那第五道，交了卷子沒一會兒我就會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兒，當時就是算不上來！”
“那就不算不會，沒事兒，那我讓你爸給你簽字！”說著，慧娟要拿卷子起身去找家昌。
嚇得鄭華忙拉住媽媽，
“媽！媽！別，別去！能不能不讓別人知道，我下次一定好好考。你就幫我把字簽了吧！”鄭華乞求著慧娟。
慧娟看了看卷子，看了看鄭華，又看了看卷子。鄭華看到媽媽在猶豫，趕忙拿出了筆，塞給了慧娟。
慧娟拿著筆，又猶豫了半天，然後擡起頭對鄭華說，
“華呀，媽明天早上簽好給你，保證不讓你爸知道！”
鄭華聽了，有些皺眉，
“為啥要明天早上？”
“你睡覺吧！明天早上媽把卷子給你簽好，保證不讓你爸知道！”
這時候，鄭齊顛顛兒的跑過來，
“姐姐，姐姐，你和媽媽玩什麽呢？”
“沒玩什麽，睡覺了！”鄭華慌忙回應著，就怕被弟弟這個小快嘴兒知道。
第二天一早，鄭華剛一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媽媽。她發現媽媽正在做早飯，就跑到媽媽跟前，小聲的問，
“媽，簽好了嗎？”
“哦，好了，放你文具盒裏了。”
鄭華聽見以後，高興的跑回屋裏，找到了文具盒，打開一看，上面果然有媽媽簽的三個字，她還不認識那三個字，但是，她知道那一定是媽媽的名字“沈慧娟”。她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了。
數學課上，老師要同學把家長簽過名的卷子交上去，到鄭華交上去的時候，老師看了看卷紙，看了看鄭華，問道，
“鄭華，怎麽回事？”
“嗯？”鄭華不知道老師指的是什麽。
“你的卷子給家長看了？”老師提示的追問。
“嗯，給我媽看的！”鄭華有些害怕，她擔心的想到，難道是說必須得也要給爸爸看？
“說，你的簽字是不是你自己寫的？”老師繼續追問。
“不是啊，是我媽給我簽的！”鄭華自信的說。
“什麽？小小年紀，還學會撒謊了？”老師不悅的說。
“我沒撒謊！”
“明天叫你家長來！讓你找家長簽字，剛一年級，就會冒充家長簽字了？誰教你的？”老師不由分說的說著。
鄭華聽了，急得哭了起來。
“這時候想起來哭了，早幹什麽了？早知道這時候怕，就別撒謊！這節課，你站著聽。”
就這樣，鄭華的眼淚直流到下課還沒流完，她搞不清楚是怎麽回事。
下課了，隋大年湊過來說，
“哎呀，哭啥呀，哭有啥用啊！沒看出來，你這膽子還真不小啊！”
“你走開，我沒撒謊！”鄭華一邊坐下，一邊用手厭煩的推開了隋大年。
“嘿，女孩子，就會拿哭說事兒，老師都說你是撒謊了，哪有撒謊的承認自己是撒謊的！”隋大年不以為然的說著。
“就是老師錯了！就是老師錯了！”
鄭華說著，卻沒發現數學老師還沒走出教室。
“鄭華，你說什麽呢？你給我過來，到我辦公室來！”說著，數學老師站在門口，一副要把鄭華押走的架勢。
鄭華看到這種情況，不哭了，‘噌’的站了起來，瞪著老師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教室門口，昂著頭走出了教室。教室裏正在打鬧的孩子也都停下來，看著這一幕。
鄭華被數學老師帶到了辦公室，大概是有同學報告了班主任，班主任幾乎和他們同時走進了辦公室。
大辦公室裏，有的老師在備課，有的老師也在訓學生，但是，女學生，只有鄭華一個。
“這是怎麽了？”班主任劉老師問數學老師。
“怎麽了？測驗考了一分，讓她找家長簽字，自己冒充家長簽了就交上來了，我讓她找家長，她還對同學說是我錯了！我倒是要聽聽，我怎麽錯了，她對到哪了？才上一年級，還是個女生，她想幹什麽？男生都沒她主意正！”數學老師氣憤的說。
“鄭華，怎麽回事？”劉老師大概聽明白了，轉頭問鄭華。
“她胡說，我那字就是我媽給我簽的！我沒撒謊！就是她錯了！”
“劉老師，你看看，你看看！這孩子，像什麽樣？找家長來！給我找家長來！給她家長打電話！”
劉老師本來想勸勸就好了，沒想到事情鬧到這樣，無奈她只能給鄭華的家長打電話。家長聯絡方式上，鄭華那欄填的是鄭家昌的名字以及單位的電話。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鄭家昌慌慌張張的趕了過來，身上穿著還沒來得及換的工作服。
數學老師一臉的不屑，別著臉。
鄭華揚著小腦袋，哭花的小臉兒上淚水已經幹了，只剩下那雙紅紅的大眼睛，透著一股倔強。
看到爸爸來了，鄭華像看到了救星，撲了過去，‘哇’的哭了出來。
“這是怎麽了？啊？誰欺負你了？”鄭家昌急切的問。
“你是鄭華的家長啊！我可得先跟你說清楚，這可沒人欺負她，你問問她自己，她幹什麽了？”數學老師趾高氣揚的說。
“怎麽回事？鄭華？”鄭家昌雙手拉開抱住自己的鄭華的小胳膊，好看著鄭華的臉說話。
“老師，老師說我撒謊，我沒撒謊，我沒撒謊！”鄭華抽泣著向爸爸辯解，已經顧不得昨天她要媽媽瞞著爸爸給她簽字的事了，一心說著自己的委屈。
“鄭華爸爸，我是鄭華的班主任，我姓劉。”
“哦，劉老師，您好，這到底是出什麽事了？”
“是這麽回事，鄭華爸爸，這位是教我們班數學的數學老師，昨天她讓學生們把測驗卷子拿回家去簽字，鄭華的卷子是鄭華自己簽的，可能是因為成績不太理想，怕家長責怪吧！雖然可以理解，但是，這麽做是不對的，讓家長簽字，就是想讓家長了解孩子在學校學習的情況，有一個溝通，讓家長協助我們進行家庭輔導。”
“我沒自己簽，是昨天，昨天我要媽媽給我簽的！我沒撒謊！”鄭華聽到班主任也說自己是撒謊，忙打斷劉老師的敘述。
正在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隋大年跑了進來，隨後音樂老師追了進來。隋大年邊跑著邊喊，
“老師，老師，我在辦公室罰站，我在辦公室罰站！”說著自己跑到了墻邊老老實實站在那裏。
音樂老師追進來之後，一邊喘著氣站定，一邊歪著腦袋疑惑的看著隋大年，又看了看鄭華這邊的劉老師。
“劉老師，你們班這學生是怎麽回事？”音樂老師終於喘出一句話。
“孟老師，怎麽了？”這突然的一幕打斷了鄭華這邊的談話，劉老師走了過去，問著音樂孟老師。
“你，你們班這個，這個學生，我正上課呢，他突然就站那唱起來了，我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他就說他犯錯誤了，要罰站，然後就往教室外跑，一邊跑一邊喊要上辦公室罰站，我追了他半個操場。你們班這學生是哪出問題了嗎？這是什麽情況！那上體育課的，都沒他跑的快！哎呀，可累死我了！”音樂老師氣喘籲籲的說。
“隋大年，你怎麽回事？”劉老師聽過音樂老師的講述，轉頭來問隋大年。
“我？我沒怎麽回事啊！音樂課，老師沒叫我我就唱歌了，老師沒叫我我就唱歌是不對的，應該罰站，我就跑到這裏來罰站了！”隋大年振振有詞的說著，雖然也有些喘，可是，顯然體力要比追他的音樂老師好得多。
“你看看，劉老師，你看看，這是他自己說的，哪有這樣的孩子！行，你願意罰站，你就在這罰站吧！還有一個班的學生等我上課呢，你自己在這站著吧！劉老師，這孩子就在你眼前站著吧，再跑了可就沒我什麽事了！”說著，孟老師走出了辦公室。
“隋大年，你先在這站會兒吧！等你想明白為什麽這麽做了，你再告訴我！”劉老師說著走回到鄭華這邊。
鄭華還在抽泣，她有意無意的聽到了剛剛的對話，卻沒心理會這個奇怪的同桌又出什麽怪點子。
“鄭華爸爸，對不起，小學生就這樣，好動，我們還是來說鄭華的事情吧！”劉老師對鄭家昌說。
“沒事兒，劉老師，還有這位數學老師，我相信我家鄭華不會撒謊！”鄭家昌說道。
“哎？你這什麽家長！有這麽護著孩子的嗎？你相信你家孩子不撒謊，那就是我這個當老師的沒事兒找事兒在這撒謊嘍！你連卷子都沒看，你就知道你家孩子不撒謊？”數學老師本來一副等著家長道歉的架勢，聽到鄭家昌的回答眼睛都立起來了。
鄭華這時候不哭了，手緊緊的抓著爸爸的袖子。
“老師，我不是護孩子，我的孩子我知道，她不會做那樣的事，她也不會懂做那樣的事！”
“我也相信鄭華！”這時候一旁罰站的隋大年突然冒出來一句。
“一邊呆著，罰你的站，該你什麽事兒？你相信有什麽用！”數學老師向隋大年沖出去就是幾句。
鄭華忙看向隋大年，隋大年卻嬉皮笑臉的向數學老師做著鬼臉。
“罰站我也相信鄭華！”隋大年又忽而說了一句讓數學老師措手不及的話。
“劉老師，數學老師，我還是那句話，我相信我家鄭華沒撒謊，那字雖然不是我簽的，我想一定是她媽媽簽的。”鄭家昌一字一句的說著。
數學老師剛要氣憤的和鄭家昌辯解，辦公室的門又開了，走進來一位大概五十歲左右的女老師。
“田校長！”劉老師和數學老師異口同聲的向來人問候。
“我剛剛看到孟老師追著個小男孩在操場上跑，我過來看看！這位是？”來人看向正護著鄭華的鄭家昌。
“田校長，這位是我們班鄭華同學的父親！”劉老師向校長介紹著。
“田校長，您好！”鄭家昌見說來人是校長，忙打著招呼。
“哦，鄭華爸爸，你好！發生什麽事了？那墻邊怎麽還站一個？剛才跑的就是他吧！你過來，怎麽這麽熱鬧啊！”田校長笑著向隋大年招著手，示意他站過來。
“田校長，這也是我們班的，隋大年！”劉老師不好意思的介紹著。
“咱們一件一件的說，這個哭鼻子的是怎麽回事？”田校長彎下腰，微笑著看向鄭華。
劉老師簡單扼要的向田校長敘述了鄭華和隋大年各自發生的事情。沒想到她說完以後，田校長居然笑了起來。
田校長一邊摸著隋大年剪得短短的頭發茬兒，一邊說，
“小孩就是好動，說明身體沒病！鄭華爸爸，你對鄭華的事情有什麽想法！”
“田校長，我剛剛已經和劉老師還有數學老師說過了，我相信鄭華不會撒謊。”
“田校長，你看，這家長這麽護著孩子，以後我們還怎麽管？”數學老師見鄭家昌依然堅持自己的意見，馬上向田校長討救援。
“那張卷子我能看看嗎？”田校長問道。
數學老師把鄭華的小測試卷子拿給田校長，田校長看了看，還沒等她說話，隋大年又出了聲，
“校長老師，我相信鄭華沒撒謊！”
數學老師瞪了隋大年一眼。
“那就說說，你為什麽相信她？”田校長假裝沒看到數學老師的表情，微笑的問著隋大年。
“因為她笨！”隋大年也沒被數學老師的表情嚇到，直接回答著。
“哦？笨？”田校長聽了，笑著問。數學老師不屑的吐出“切”的聲音。
“我是她同桌，她可笨了，這麽簡單的題，她才答一分，我平時看她寫她自己的名字都得寫半天，你說，她能寫出來她爸媽的名字，她不得累死啊！”隋大年說完自己嘻嘻的看著鄭華笑了起來，鄭華氣的小嘴撅起來。
“嗯，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有一點，我不同意！”田校長笑著對隋大年說著。
“哪個？”隋大年聽了，忽然不笑了。
“就是你說鄭華‘笨’，我不同意。這個小測驗二十道題，她前面答了四道，全部都答對了，從第五道，她都沒答，所以得了一分。這後面她沒答的題還有零加零等於幾，零加七等於幾，一加三等於幾，憑她前面四道都答對了，我想這幾道她一定也會，不過，這裏的第五道題比其他的題稍微有些難度，她應該是只想算好這一道題，然後再一道一道的做下去，但是，時間來不及了！所以，她只做出了四道題。她不是笨，而是不知道遇到困難可以嘗試繞開走。我說的對不對呀，鄭華？”田校長一邊說一邊看向鄭華。
鄭華瞪大了大眼睛，很努力的點著頭，
“校長老師，你怎麽知道，你怎麽知道的？”鄭華邊點頭邊激動的說，她覺得校長老師太神奇了，好像當時考試時就站在她腦子裏，全都看到了，不對，是站在了她心裏，她想什麽，校長老師全都知道。
“還有，鄭華爸爸，我也同意你的說法，我也相信鄭華沒撒謊，我相信這個字是鄭華媽媽簽的。理由剛才這個聰明的小夥子已經說了。”田校長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拍了拍隋大年的小肩膀。
“家長怎麽能寫出那樣的字？”數學老師有些不服氣。
“小張老師，你太年輕了，你還要再好好了解一下你的工作，不只是面對的這些孩子，還有他們的家長。這些孩子的家長不是個個都是念過很多書的，他們有很多沒有機會念書，甚至有的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鄭華的媽媽已經很了不起了，你單從她的筆跡就說這不是她寫的字，你是冤枉她了，也冤枉了鄭華。由於種種原因，很多家長沒有機會受教育，我們的很多家長輔導孩子學習都是有困難的，所以，這就要求我們的老師，應該更認真的教他們的孩子學好知識，不僅僅學課本上的知識，還要學習一些學習的方法，比如，鄭華的這張卷子，她如果知道可以跳過第五題做其他的題，那麽，她應該不僅僅得一分，而且，我想這道當時難倒鄭華的第五題，鄭華現在一定會做了！”田校長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鄭華，向在詢問她答案，鄭華馬上回應的堅定的點了點頭，證實自己已經會做那道難題了，隨即，田校長繼續說，“我們應該告訴孩子們，遇到一些難做的題，難辦的事，可以嘗試著繞過去，把能做好的做好，然後，有時間再回來看看這道題，沒準就會解了，繞難題不是躲難題，而是去尋找更好的解決辦法。”
田校長一番話，說得劉老師和小張老師的臉也有些紅。
“和小孩打交道，就要用他們的方式和思維，這個聰明的小家夥剛才說的，他認為鄭華自己的名字寫起來都不那麽容易，所以，他相信鄭華更不會寫她媽媽的名字。這個分析雖然武斷了點，不過，不無道理。我們不要把我們大人覆雜的想法強加給孩子，要給孩子更多的信任。今天的事情即使是真的鄭華模仿了媽媽的筆跡，罰站不能解決問題，我們要想到辦法怎樣讓她不再做這樣的事。我們作為老師是教孩子知識，走正確的路，而不是要管束他們，強制他們走被框住的路。”
“田校長，我知道了。”小張老師有些不好意思。
“哈，沒什麽，你也不要因為這個害怕，不敢去和這些小調皮打交道，他們的小腦袋瓜裏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多著呢！如果事事都要生氣，我怕是早就不能站在這裏了！這個上課唱歌的小家夥，怕是就是來為他的同桌打抱不平來的！嗯！勇氣可嘉，做法不對！知道嗎？”
“校長老師，你太厲害了！這都被你發現了！”隋大年驚訝的說。
“鄭華爸爸，謝謝你過來一趟，也讓你看到了我們教育方法不完善的地方，我在這向你道歉，讓你從單位跑過來，還委屈了你家鄭華！”
“沒事兒，沒事兒！謝謝田校長！謝謝您的理解！”鄭家昌由衷的感謝著這位長輩。
“行了，都該回去上課了吧！”田校長又拍了拍隋大年的小肩膀。
“校長，您去忙吧，我送送鄭華爸爸，你們兩個就直接回教室上課吧！”劉老師說道。
“不用送，不用送，鄭華，快回去上課吧！”鄭家昌說著要走出辦公室。
“爸爸！老師，我還有話想和我爸爸說！”鄭華一邊叫住爸爸，一邊向劉老師請著假。
“去吧！”劉老師點著頭。
鄭華神秘的拉著爸爸走出辦公室，來到屋外的墻角，瞪著大眼睛小聲的問著爸爸，
“爸爸，我想問你兩個問題！”
“什麽問題？”
“你為什麽沒看卷子就相信我了？”
“因為你是我的女兒呀！我知道你不會說謊！”
“就這？”
“對呀！”
“那我要是真說謊了呢？”
“你不會的！爸爸相信你可能會做錯事，但是，你絕對不會做壞事！人人都會做錯事，但是，並不是人人都會做壞事！特別是小孩，更不會做壞事！”
“真的嗎？”
“真的！”
“嗯！那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說！”
“媽媽的字很難看嗎？老師為什麽一定認定那不是媽媽寫的！”鄭華歪著小腦袋，疑惑的望向鄭家昌。
“嗯！這個問題嘛！媽媽的字，不是太好看！所以，以後，如果再有需要簽字的卷子可以找爸爸給你簽字！即使是，得了，零分！爸爸不會說你的，因為爸爸也上過學，爸爸也不是每次成績都好的！來上學，只要你努力學了就可以，爸爸從來沒想過要你拿滿分的！”
“爸爸，我不會得零分的，我一定努力得多多的分，爭取滿分。”
“你的問題問完了？”
“問完了！”
“那爸爸也有件事要和你說。”
“什麽事？”
“嗯，今天找家長的事情不要告訴媽媽好嗎！媽媽要是知道因為她的簽名讓你受了委屈媽媽會傷心的！”
“我知道了爸爸，我不會說的，我不會告訴媽媽，也不會告訴弟弟！也不會告訴爺爺奶奶！”
“好，爸爸相信你！”
“不過，爸爸，媽媽真的沒念過書嗎？”
“鄭華，媽媽不是不想念書，媽媽小的時候因為有很多的弟弟妹妹，媽媽很喜歡他們，就像你喜歡鄭齊一樣，媽媽得照顧他們，所以，媽媽就沒時間念書，就像是說，如果好多個鄭齊每天都哭著要你餵煮雞蛋，幫擦鼻涕，你是不是也沒時間念書了呢？”
“呀！我一定哄他們不要哭，如果讓弟弟在家哭，我來上學，那我寧可不上學！”
“對呀，所以，媽媽為了讓她的弟弟妹妹不哭，就沒有上學，所以，媽媽的字不好看，以後也不要在媽媽面前提媽媽沒念過書的事情，那樣，她會很傷心的！”
“爸爸，你相信我，我一定不會提的，我會好好念書，我也會教鄭齊好好念書！以後，我和弟弟都好好念書，替媽媽看書！”
“好鄭華，真乖！你還有什麽別的問題嗎？”
“嗯，沒有了！”
“那爸爸該去上班了，記得你說的不要告訴媽媽的話！”
“嗯，爸爸，我記住了！”
鄭華開心的轉身往教室走，鄭家昌看著鄭華的小背影，小辮子一抖一抖的，褲子下面露出了細細的小腳脖，褲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短了。
回到了教室，鄭華看到隋大年又在那莫名其妙的笑，她機警的把辮子攏到身前。不過，想起剛剛校長老師說隋大年“打抱不平”有些搞不清楚。
正上著課，隋大年把身子竄過來，一邊看著老師，一邊出聲而嘴唇不動的跟她說話，
“哎，你爸真好，真有樣！”
“切！”
“我爸也挺好的！不過，我爸不像你爸在工廠上班，我爸是廚子！他們都叫他隋大廚！”
鄭華想告訴隋大年別說話了，不過，她又特別想聽隋大年講他爸爸。聽到隋大年說他爸爸是大廚，她知道隋大年每天中午為什麽總有好吃的了。鄭華不覺有些羨慕。
“哎，人家結婚經常找我爸掌勺呢，這個禮拜天，我爸也有活兒，你想去不？都是好吃的，我可以隨便吃，我可以跟我爸說，帶你去！”
“我不去！”
“有好吃的還不去？笨，你就是笨！”
隋大年正回了身子，不出聲了。鄭華有些小小的後悔，她也想去吃好吃的，她還沒參加過什麽結婚的那種活動，只是有時候周末看到有的人家娶媳婦會放鞭炮，有時候她會和鄰居家的小孩一起去撿那些沒有點響的鞭炮，然後，看著好多人圍著一對年輕人，女的打扮得很漂亮，有時候還會穿滿身紅，男的也穿著像是新衣服。不過，她就是從來沒有真正參加過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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