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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過去——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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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萬柱開門看到站在門外的鄭金鳳嚇了一跳。

“金鳳!”

“劉大哥,我能進去嗎?”

“這麽晚了,有啥事兒?”

“你讓我進屋說吧!”

劉萬柱正不知如何是好,鄭金鳳已經邁步走了進來。

鄭金鳳進屋之後坐在了炕沿兒,劉萬柱手忙腳亂的找到了茶壺,又發現茶壺裏沒有水,他又去拿爐子上的水壺,卻被燒熱的水壺提手燙了一下,另一只手裏的茶壺差點兒扔到地上。

聽見外屋的動靜,鄭金鳳從炕沿兒上跳了下來,跑到外屋,看到正在扶穩茶壺的劉萬柱,

“別忙了,我不渴,你進屋,我把事兒說完就走。”

劉萬柱忙放下手中的茶壺,跟著鄭金鳳走進了屋。

鄭金鳳又坐回了炕沿上,屋裏很暗,劉萬柱並沒有坐在炕沿上,卻像他是來客,不知所措的立在屋子中間,借著一忽兒一忽兒的燈光,盯著鄭金鳳的臉,鄭金鳳抿著雙唇,這讓劉萬柱心裏更打鼓了。

“劉大哥。”鄭金鳳終於開腔了,“我跟你說點兒事兒,你要是覺得我說的事兒還行呢,就按我說的辦,要是不行呢,你就當我今天沒來,你今天沒見過我,俺倆從前啥樣,以後見面還啥樣。”

一番話說得劉萬柱一頭霧水,

“金鳳,你要說啥呀?要說啥你就說,啥行不行的,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幫你做,沒啥行不行的!”

“這事兒可不比別的,你不用馬上回我。”

“你快說吧,有啥事兒,只要我能做到。”

“劉大哥,你娶我行不?”金鳳說完,咬了咬嘴唇,卻沒擡眼看劉萬柱。

劉萬柱楞住了,他覺得是自己聽錯了,楞在那裏微張著嘴,一聲沒出。

“哎,我就知道,我不該來,劉大哥,你就當我沒說,我走了。”

劉萬柱還沒反過神兒來,鄭金鳳已經走到了外屋房門口。

“金鳳!”劉萬柱喊到。

鄭金鳳停下了腳步。

劉萬柱追了出來,

“你剛才說啥,我,我咋覺得我好像剛才犯糊塗了,沒聽明白。”

“沒聽明白就沒聽明白吧,我剛才也犯糊塗了,劉大哥,我走了,你歇著吧。”

說完,鄭金鳳一推門,邁過門檻兒走了出去。

劉萬柱還是沒醒過神兒來,他又看見了剛才放在大鍋邊上的茶壺,他伸手去拿水壺,想給自己倒點兒水喝,卻再一次把手燙了一下。這次,水壺徹底被他打翻在地,弄了一地冒著白氣兒的水。劉萬柱看著這一地的水,醒了下神兒,卻沒理那水壺,轉身走回到屋裏,鞋也沒脫,一頭躺在炕上,盯著熏得發黃的屋頂,眼裏什麽也沒有,腦子裏卻轉個不停,他“呼”的又坐了起來,邁到外屋,趟飛的水壺鐺鐺在地上打著轉兒,劉萬柱已經追出了門去。

劉萬柱一口氣跑到金鳳家,這裏說是金鳳家,其實只是金鳳搬出她家老宅子被安排住的地方。劉萬柱跑到門口才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覺得這個時間就這麽跑過來,有點不太合適,要不是冬天,早就被左鄰右舍看到了。他看見窗子是黑的,可能金鳳已經睡了。他攥起拳頭,卻輕輕的在金鳳的房門上敲了兩下,盡管他敲得很輕,卻讓他覺得這敲門聲幾乎是冬天夜晚裏的響雷。沒有回應。他索性鼓起勇氣又敲了兩下,這次比上一次的力道稍微大了一些,還是沒有回應。

劉萬柱放下了握緊拳頭的手臂,他覺得自己有些好笑,他轉身打算回去,這時,他身後的門突然開了。

劉萬柱嚇了一跳,轉過身來。

“你聽見我說啥啦?”金鳳問道。

“聽見了。”

“咋樣?”

“行。”

“你回吧,我知道了。”說完,金鳳把門在劉萬柱眼前關上了。

劉萬柱轉身,腦海裏一片空白回到了家,繼續躺在炕上盯著那發黃的天棚。

第二天,劉萬柱遇見了一回金鳳,金鳳像往常一樣和他打了個招呼就走過去了,仿佛昨天晚上什麽也沒發生過。

劉萬柱一天在幫老沈家盤炕,忙裏忙外的,到了晚上,收了工,在老沈家吃了口飯就回家了。到了家,他盡量不讓自己想什麽,生了火,燒了水,用開水燙了茶壺,倒上了水,一只手拿著茶壺,一只手把靠在炕梢的炕桌挪到炕中間,把茶壺放在了上面。他用手摸了摸炕頭,有點兒熱乎了,然後,他就又躺在炕上看天棚。

他剛躺下,又聽到了敲門聲。他一骨碌從炕上跳到地上,幾步來到門前,把門“呼啦”打開,門口站著的金鳳顯然是被這突然大開的門嚇到了。劉萬柱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失禮,連忙把推門的手收了回來,雙手互相在身前指尖朝下,搓搓著。

“金鳳來了。”這話一出口,劉萬柱覺得嗓子眼幹巴巴的。

“啊,劉大哥,我能進去說話嗎?”

“進來吧。”劉萬柱閃開身子。

金鳳邁進了門檻,進了屋,金鳳坐在了炕梢一頭的炕沿上。

“坐炕頭這邊吧,我今天回來的晚,才生火,屋裏冷,炕頭熱乎點兒。”

“我就坐這吧。”

“你喝水不?我沒茶葉,只有白水。剛倒好的!”

“喝點兒吧。”

劉萬柱才發現,洗了茶壺,卻沒有茶碗,他家裏從來就沒有過茶碗,他又手忙腳亂的從外屋找來一個小飯碗,碗邊還有一個豁口,大飯碗到是有一個好的,他覺得那還不如這個小碗。劉萬柱拿來了小飯碗,放在炕桌上,給鄭金鳳倒了一小碗的白水。

鄭金鳳盯著眼前的這個帶著豁口的小飯碗,一只手慢慢而輕巧的拿了起來,放在嘴邊抿了一口,仿佛裏面盛的不是白水,而是有滋有味的好茶。

很靜,時不時能聽到爐火裏的火花聲,還有老趙家那只大黃狗沒頭沒腦的叫聲。

“劉大哥,我啥時候過來合適?”

“啊?”

“你後悔了?”

“不是,我沒後悔,我只是想說,這不是小事兒,你怎麽會想到嫁我,我不配你啊!”

“你也嫌我是地主的女兒!”

“我可沒說過,你家叫啥地主啊!誰不知道你家的地主是咋當的,口攢肚挪那點兒家業,就是趕巧了。”

鄭家是這裏過得比較殷實的人家,但是,並不像大家腦袋裏想的地主那樣,誰家有個病有個災的,總是少不了他家幫襯著。金鳳的娘走的早,放是一般人家,金鳳該早就有了後媽,鄭老頭楞是帶著金鳳沒再續弦。劉萬柱家也受過鄭家的恩惠,劉萬柱這房子,還是當年鄭家幫著弄起來的,他娘生病、發喪,都沒用他開口,鄭家就把錢送到了。所以,鄭家但凡有點兒什麽事兒,劉萬柱也願意幫著跑前跑後,大點兒的活,鄭金鳳的爹給錢,他就少拿一點兒,小活兒就手就幹了,不要工錢。可是,劃分成分時,鄭家成了地主,村裏人怕受牽連,見到鄭家人都繞道走。前些日子,鄭金鳳的爹走了,走的時候也沒查出是什麽病,只是知道,他得了不愛說話的病,整天要麽坐在屋裏,要麽躺在炕上,不說話,不點燈,黑燈瞎火的瞪著眼睛一動不動。

“我不想死,我就得有活法,我這些天琢磨了,我爹不怎麽誇人,但是,他誇過你,說你知恩圖報。我知道,我這算是耍賴,你也可以不讓我賴,你說了算。”

“我是怕你有一天後悔。”

“我不後悔,你娶了我,我就伺候你一輩子,肯定讓你進屋炕是熱的,坐炕上,飯就遞到你手裏。可你要知道,你娶了我,別人就會繞著你走。你就不是原來的劉萬柱了。”

“他們不會繞著我走的,他們還得求我幹活呢,再說,繞著我走就繞著我走,我不怕,他們不找我幹活,我還輕省了呢。還有,我不用你伺候,我活得糙,只是我家裏窮,沒有好衣服穿,好飯菜吃,委屈了你。”

“還有什麽比我現在的生活委屈。”

劉萬柱知道金鳳說的是她現在的日子,家徒四壁,無依無靠。她爹去世的時候,墳坑是劉萬柱給挖的,草草埋的。誰能知道,鄭老爺子幫別人置辦了多少算是體面的白事紅事,自己走的這麽不聲不響,仿佛和他那不再說話的病一樣,決定不再有任何聲響。

“你要是覺得還猶豫,你就再想想。”金鳳看到劉萬柱不吱聲,垂下眼簾低聲說。

“不用想了,行,我準備準備,找人挑個日子。”劉萬柱聽到鄭金鳳的話,馬上應聲道。

“不用挑了,要是行,明天我也不嫌早。”

“那總得準備件新衣服啥的!”

“不用,用不著花那冤枉錢,穿幹凈的就行。”

“那,總得請幾個客人吧!”

“我無親無故,你就哥兒一個,我們還有什麽客人可請呢?”鄭金鳳像在對劉萬柱說,又像在自言自語。

“請,一定要請,你容容我,後天,就後天,我後天娶你過門!”

“行,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送你。”

“對了,還有一件事。”剛要往外走的金鳳忽然轉回身來。

“什麽事?”

“要是有了孩子,能不能姓鄭?”

“這,”劉萬柱猶豫了一下,又馬上像打消了什麽念頭一樣,擡頭對金鳳說,“行!你爹對我們家有恩,我想,我娘和我爹不會計較的!”

“你可要說話算話!”

“我一定說話算話!再說,我啥時候騙過人!”

“行,那我走了。”

“我送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說完,鄭金鳳匆匆邁著穩穩的小步走出了劉萬柱的家,消失在夜晚的黑色裏。劉萬柱像被貼了封條一樣,封住了腳步,真的沒有送鄭金鳳,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拿起茶壺,嘴對嘴喝幹了壺裏所有的水,他放下茶壺在炕桌上,想起,這個茶壺還是鄭金鳳的爹在劉萬柱的娘去世時,知道他家沒東西招待幫忙的人,送過來的,說是用起來體面一些,他當時沒在意,這茶壺上的花紋真好看,有枝有葉有花有果。

一年後,劉萬柱迎來了他的第一個孩子,金鳳起的名,叫“鄭家昌”。家昌長得虎頭虎腦,而且,白白凈凈。

又過了二年,家昌有了個小弟弟,家業。家昌很喜歡這個小弟弟,整天圍著小弟弟轉,一會兒問小弟弟困了嗎?一會兒問小弟弟餓了嗎?轉眼家業也三歲了,整天跟著家昌後屁股轉,“哥哥,哥哥”的叫個不停,雖然家裏除了多了兩個孩子,沒什麽變化,可是,劉萬柱幹起活來心裏總是喜滋滋的,而且,今年家業可能又要有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這天,劉萬柱正在幫人家盤炕,忽然聽見外面有人大聲問,

“萬柱在這沒?看見萬柱沒?”

萬柱忙立起身子,跑到門外。來人是老沈大哥,見了他忙撲向他往外拽,

“快,快回家看看吧,你家出大事兒啦!”

萬柱被來人拽的糊塗,盤炕家的大嫂和大哥忙來阻攔,大嫂邊拉邊嚷到,

“出啥事兒啦?這炕還沒盤完呢,我們一家老小指著這炕睡覺呢!”

“哎呀,都出了人命了,還睡覺吶!”

聽到這話,大嫂和大哥松了手,萬柱覺得身上有些發麻,可還是問了聲,

“誰?誰出人命了?”

“誰?你家小二兒!快回家看看吧!”

萬柱也沒顧得上解開身上的圍裙,兩只手上全是灰泥,邁開大步踉蹌的跟著沈大哥往家奔命的跑。

沒到家門口,就看見門口圍了好多人,看見他來都閃開了一條道,他徑直跑到屋裏,地中間站著抽泣不止的家昌,金鳳盤著腿坐在炕梢,兩眼直盯盯的看著炕中間用直挺挺的躺著的家業。家業頭上還滴著水,小頭發一綹一綹的,閉著眼睛,滿臉是泥,小嘴張著,仿佛要喘上一口很大的氣,兩只小手攥著拳頭兒,衣服褲子上都是泥水,一只小腳穿著鞋,另一只光著。

家昌看到劉萬柱進屋,哭聲大了起來,金鳳卻沒有什麽變化。

“孩子咋回事兒?啊?”劉萬柱問金鳳。

金鳳不回答。

劉萬柱轉過身來問家昌,

“弟弟咋了?不是讓你看好弟弟嗎?這是咋回事兒?”

“爹!我看好弟弟了,是他們說我和弟弟是‘地主崽子’!拿石頭追我們打,弟弟摔倒泥溝裏就這樣了!都睡了好半天了!爹,弟弟這是咋了!他們說弟弟死了,死了是再也醒不過來了嗎?爹,你快叫弟弟起來!快叫弟弟起來!”

劉萬柱聽罷抱起炕上的家業就要往外走,被沈大哥攔了下來。

“你這是要抱孩子上哪去啊?”

“上衛生所!”

“上城裏都治不活了,臉摔到泥坑裏,嗆口泥水就……哎!你就別折騰孩子啦!”

劉萬柱站著看了看家業滿是泥水的小臉兒,憋得青紫。他忽然抱著家業沖出門,門外的人看見他沖出來,都嚇得閃開了一條道,以為他要往外跑,劉萬柱卻抱著孩子站定在門口。

劉萬柱抿著嘴,眼睛瞪得像很大,眼白裏繃著血絲,鼻子裏噴氣的聲音很響,像一頭隨時都要攻擊對手的公牛!初秋的天氣,陽光很刺眼,劉萬柱探著腦門含著下巴的臉,被光影打得有明有暗,明的地方反著光,暗的地方像塗了黑灰。

“是誰家的,崽子?都有誰家的崽子?”

劉萬柱的額頭是紅色的,臉是白色的,太陽穴上的血管是青色的,好像那血液就要從某一個薄弱的地方迸發出來。

大家被他的吼聲嚇得往後撤。

“說!都有誰家的崽子追我們地主崽子啦?啊?誰?家昌,你給我出來,告訴爹,都有誰?”

人群裏原有幾個看熱鬧的孩子,聽到這話,本來雜亂圍觀的人們突然亂了起來,有的人夾起孩子就跑,有些大孩子,被扯起胳膊跑,有的孩子沒明白怎麽回事,家長一邊撤著一邊罵,“快給我死回家去!”有些還往屁股上踹兩腳,頓時大大小小的孩子哭聲不斷,大人的咒罵聲不知是在罵孩子,還是在罵著什麽。

家昌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歡快的跑出來,他害怕,他真的害怕,他不知道是害怕那些孩子,還是害怕爹,還是害怕別的什麽,盡管,屋裏炕上的娘依然直盯盯的看著家業躺著的地方的那泥水印子,樣子也怪嚇人的,但是,他覺得這比出去要好得多,他沒有出去,依然哭,依然哭,而且,似乎忘記了為了什麽哭,是哭那不會動的家業,還是哭他心裏的害怕,他只是在哭,仿佛哭讓他有些事做,哭可以讓他不那麽害怕。

支書來了,叫大家散開,而圍觀的人只是給他散開了一條道,並沒有散走開。

“萬柱啊,你這是幹啥呀!孩子死了,你就別再搓勁他了!”

“我要讓他們償命!”

“你要幹啥!讓誰償命!你剛才喊什麽?你要問是誰追了你家孩子,那也不是人家殺了你家孩子!”

“他們不追,家業就不能死!”

“小孩崽子,又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這不是頭一回了,管我們孩子叫地主崽子!地主崽子怎麽了?地主崽子就不是人嗎?國家有政策說地主崽子就該死嗎?”

“你這是沖我犯渾嗎?你對政策有啥意見嗎?你這思想可有問題啊!你聽好嘍,你要是敢去找誰家麻煩,我第一個叫人把你綁起來!誰讓你娶個地主媳婦兒的!那不叫地主崽子叫什麽?誰不管自己家孩子叫崽子?”

聽到這話,劉萬柱覺得腦漿都要爆出來了,

“我知道,有你家崽子,你家崽子呢!”劉萬柱抱著孩子向村長沖了過來,被老沈一把死命的抱住。

“支書,支書,你快走!萬柱的孩子死了,他傷心得發瘋了!”老沈一邊拉著劉萬柱一邊沖支書喊著。

“你放了他,我看他敢怎麽地?反了他了!”支書嘴上說著,卻往後退著,退著,罵罵咧咧拌拌磕磕走了。

金鳳家當初劃分成分的時候,是支書找到金鳳的爹,說是劃分成分就是一陣子的事,這個村裏其實沒什麽地主富農的,大家都不富裕,只是金鳳家殷實一些,但是,據支書說,一個村裏要是沒有個地主啥的,他的工作交代不過去,金鳳的爹就答應了,劃成了地主。可劃成地主之後,一切都變了,萬柱和一些村民們看著支書帶人把金鳳的家“搬”了,也就是從那時起,金鳳的爹再沒怎麽說過話,直到死。

老沈把劉萬柱拉回到屋裏,讓萬柱把孩子放下。沈嫂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都散了吧,散了吧!有啥好看的!”

不一會兒,沈嫂走了進來,看了看屋裏,又走去外屋開始生火做飯。沈嫂的飯還沒做好,金鳳就小產了。據說,是個女孩兒。

老沈幫萬柱連夜埋了家業和“老三”。

萬柱回到家時,家昌已經睡了,金鳳閉著眼,萬柱覺得她是睡了。從今天他回到家到現在,金鳳一句話沒說,萬柱有些害怕,怕金鳳像她爹一樣從此一聲不吭,更害怕她就這樣一聲不吭的走了。萬柱覺得自己筋疲力盡,卻沒有上炕躺下,他摸著黑,坐在炕沿上。

“他爹,咱們走吧!離開這,明天!”金鳳沒有睜眼,卻清清楚楚的說著。

“行。”萬柱應了一聲,坐在炕沿上,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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