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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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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間下朝後。

鎮國公身後照例跟著幾位官員。鎮國公年近五旬,不過因為常年練武,身子骨再好不過,頭上竟找不出一絲白發。一張國字臉,五官端正,或許是久居官場,浸淫謀略,周身瞧不見當年的武將氣息,反而像極了謀臣。

同行的官員關階都不高不低,恰好上了四品,上朝議事的時候也只能排在最後邊。只是今日鎮國公看著心情不好,他們就是想多說兩句,也沒找到什麽合適的話題。自討沒趣,也就散開了。

鎮國公心情如何會好,沒發脾氣就算是隱忍了。自從皇帝登基後,他忍的次數是一次次一次多。

那一位也是個有心機的,早知今日,當時他說什麽也不會放兵權,原本也只是為了扶持皇後上位,誰知兵權一放就再也收不回來了,他堂堂一品鎮國公竟然也成了虛職,竟與些文官爭權奪勢,羞煞人也。

今日在朝堂上,皇上又對鎮國公府發難。

鎮國公真說起來也是皇上的岳父,被這樣掃了臉色如何會咽的下氣。只是族中子弟實在太過不堪,做的那些事竟然被禦史捅到皇帝面前。鎮國公又是憤怒,又是無奈,只得下了決心回去後好好整頓族規。

正往前走著,出了宮門,忽而前面停了一輛馬車。

鎮國公一脈雖不得聖寵,然而朝野之中威望還是不可小覷的,更不用說鎮國公本人還是皇後的生父,太後娘娘的親兄長。能有這個膽量攔鎮國公的,京城裏恐怕就只有那柳相一人了。

果然,車上的人正是柳呈司。

對於柳呈司,鎮國公向來是不予理會的,畢竟一個背叛了又與自己為敵的人,有幾個人能拿正眼看他。只是鎮國公也不得不承認,柳呈司是一個善於審時度勢,謀而後動之人,否則也不會跟他一對就對上好幾年。其中固然有皇上順水推舟,不過柳呈司也不是個吃軟飯的。

柳呈司下了車,朝鎮國公抱了拳,寒暄道,“國公爺別來無恙啊。”

鎮國公諷刺地笑了笑,“當不起柳相這聲尊稱。”

“國公爺這話說的太見外了,你我同朝未官,雖政見不同,但也都是為魏國效力,不分彼此。且柳某有如今的成就,全是國公爺的功勞。”柳呈司比鎮國公年輕幾歲,不過科舉出生,氣質上更勝一層。

鎮國公反道,“原來柳相尚有自知之明,真是難得。”

宮門口可不是什麽好說話的地方,且鎮國公也不願意瞧見這廝,揮了揮袖子就準備走。柳呈司卻上前一步,一手攔了攔。

“柳相這是想在宮門口鬧出個笑話?”鎮國公目光陰冷,臉上一片陰郁,早些年臉上留下的刀疤本已經快消失了,如今又現出來,短短一小截切斷了眉梢,顯得面目猙獰。以往的血性,這麽些年都壓抑著,突然外露出來,饒是柳呈司也退了幾步,不由得有些膽顫。

猛虎雖可怕,但蟄伏起來的餓狼才最兇狠。

柳呈司晃了心神,片刻還是小聲道,“國公爺無須動怒,下官不過是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國公爺。國公爺可知,傅小將軍有多少日沒來上早朝了?”

鎮國公知道他不會只是為了說兩句廢話,只等他明說。

“傅小將軍同皇上關系近,不來也就罷了,不過吏部侍郎沈宜修也沒來,就太不同尋常了些。且這兩人,似乎是同一天不見的。”柳呈司點到即止,若不是私下見不到這位,他也不會在宮門口就把人攔了下來。只道,國公爺好生想想,便轉身走了。

鎮國公獨留在原地,臉上陰晴不定。

鎮國公府處在京城腹地,府外一條大道,一邊可達皇宮正門,一邊可達勳貴府宅,與那人煙阜盛之地亦相離不遠。

鎮國公入府後,吩咐小廝幾句,就徑直走向書房。少頃,書房裏就來了五六個人。為首的那位一身黑色錦服,身高八尺,器宇軒昂,正是鎮國公世子楊至成。

楊至成乃鎮國公嫡長子,自幼由鎮國公親自教導,手段見識都是不俗,近年來更是開始接受鎮國公手上的人脈。楊志成做的也不錯,膽大心細,富有謀略,只是鎮國公看著,難免還是會嘆息一番,長子如今已二十有八,較之皇上還長三歲,若真比較起來,恐怕差之多矣。

不是他比不過別人,京中的勳貴子弟中,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難得了,只是環境使然,鎮國公府有他頂著,子孫後輩就永遠也不會有危機感。

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無患。鎮國公府的日子到底過得□□逸了。

楊志成被喚過來時,已經見到父親的一眾門客。幾人在門外寒暄了幾句,卻都不知道此次是問了商討什麽事。

“父親。”楊志成走進來,行了一禮。

鎮國公還在想事情,被打斷了也不惱,“行了,都坐著吧,今日叫你們過來是又事想商議一下。”

下面的幾人都是鎮國公的門客,多是懷才不遇,或志不在官場,又是孜然一身,便前來投奔鎮國公府。鎮國公也不是白養著這些人,若是遇上了什麽事情都會叫他們過來商議,就像眼下一般。

相應的,這些人對鎮國公府的情況都了如指掌。

見人坐定,鎮國公緩緩道,“今日下朝的時候,柳呈司在宮門前攔住了我,只說傅錚和沈宜修多日未曾上朝,其餘就再沒提了。你們可知,傅錚和沈宜修私下關系如何?”

鎮國公和沈傅二人年歲相差極大,是以平常不作關註。

楊志成想了一會道,“傅錚這幾年一直駐守西北邊境,三個月前才回京城,每日也都是無所事事,連兵部也不常去,若不是戰功加身,也就只是個紈絝而已。沈宜修則是名門公子,與之交往的多是清流子弟,這樣的人,定是看不上傅錚的,更不用提私下關系如何了。”

更兼沈宜修乃探花出生,京城誰人不知,他傅錚傅將軍是個不喜讀書的武人,對著一個探花郎怎麽會有好感。

鎮國公陷入沈思,兩人沒有私交,卻都沒有去早朝,且皇上還絲毫未提,這就有問題了。柳呈司不是個胡亂說話的,今日竟然在宮門前攔住他說了這麽幾句,只怕事情遠比他想的嚴重。

楊志成不解,“父親,這柳呈司一向與我們不和,他說的話如何能信?”

鎮國公諷刺地說,“是啊,同我們不和,正是因為痛我們不和,這話才可信。你可知道,他柳呈司最怕的是什麽?”

楊志成蹙眉,不知道該怎麽說,底下坐著的一位門客見狀開了口,“只怕柳呈司最擔心的便是鎮國公府倒臺了。”

此言一出,在座的都恍然大悟。確實,柳相為何會是柳相,只因朝中還有一位鎮國公。說句不中聽的,倘若有一天,鎮國公府倒了,那柳相的位子恐怕也做不長久了。為君者,最忌權臣,如今願意兩方對峙,只是下下之策。真到了那天,他柳呈司一枝獨秀,也活不長久,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鎮國公點點頭,“既然柳呈司說的不假,那傅錚和沈宜修一事到底為何?”

一時間都沈默起來,不多時,一位門客站起來,朝鎮國公行了一禮,“學生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鎮國公道。

“學生拙見,私以為柳呈司既然如此鄭重其事地提醒國公爺,說明此事與鎮國公有關。傅將軍同沈宜修素來不相識,不過兩人都深受皇上重視,兩人出行,不是私交,只能是為了公事,且是皇上十分在意,十分棘手的事情。兩人多日未曾上早朝,興許一來是事情重大,而來是路程較遠。鎮國公府如今在京中權勢雖甚。然而府中上下都沒有知法犯法之輩,沒有什麽值得皇上關註的,而與鎮國公府關系密切,卻又不在京中的,也只有,”

那人未說完,鎮國公卻已經脫口而出,“太原楊氏!”

“國公爺英明。”門客躬了躬身,說罷重新坐了下來。

鎮國公卻如醍醐灌頂一般,瞬間清醒過來。太原楊氏,他怎的就沒想到。

楊氏祖籍就再山西太原一地,原本只是個地方小族,算不得什麽,直至鎮國公一脈,才正真立起來,族中子弟多出仕,購田置地,擴展家業,幾十年間就將山西其餘幾個豪門大族擠了下去,如今的山西,官員之中有一半都是與楊家有關的。

鎮國公自進京以後,同那邊的聯系一直沒有斷,畢竟是本家,又是強大的支援,鎮國公並不介意他們接著自己的勢。若是沒有利益,鎮國公會默許他們在山西的作為?

只是沒想到,太原楊氏怎麽又會出了事。倘若門客的推理沒錯,那他們所犯之事之只怕不小,竟然還被皇上給逮住了。

愚蠢至極,愚蠢至極!

鎮國公罵道。真是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楊振業,他這個族長做的也要到頭了,“去,你去查查太原那邊究竟出了什麽事,要快。”

楊志成聽了,趕忙應了聲。

鎮國公又道,“再讓人查查傅錚幾人的行蹤,京城到太原路程不近,他們走的也不會那麽快。查出來以後,把消息遞給楊振業。”

“是,父親,我這就下去辦。”

“好了,都下去吧,今日事情到此為止,別向外透露半個字。”鎮國公疲倦至極,只想趕緊歇歇。哪怕太原楊氏動的,太原祖地是絕對動不得的。

原本還覺得留著這些人沒什麽,現在看來,真是大錯特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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