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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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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訝然,這都快二更天了,怎得這時候來?心裏存了幾分疑惑,忙先迎了出去。連玨在廳堂裏候著,見他出來便微微一笑,“先生睡下了?”

素衣點點頭,“好容易今兒睡得早些,倒是不巧了……不若我將他叫起來?”

連玨說不必,“我此番來也只是向你問些話,他睡著也好。”素衣已猜到幾分,正心下湧起幾分欣喜,果見她問起,“先生明年何時及笄?”

“六月初三便及笄了。”

“可曾與人定下親事?”

“不曾。”

又問了先生的雙親祖籍,素衣眼裏顯出幾分疼惜,嘆道,“您有所不知,先生自他爹爹離開後就恨透了柳府。他那娘親將他爹當個玩物,他自小瞧在眼裏,又不曾受過她半點兒疼惜,只覺三夫四侍的女人都是薄情之人,八歲時幸得遇神醫,收了他去當徒弟,自那一日起便與柳府再無瓜葛,他那娘親也早忘了有他這個兒子了,先生孤苦伶仃,也只有我一人陪著罷了。”

連玨心口酸澀,又問,“他說過了除夕就要回雲曉莊……當真要走麽?”

素衣心道,若要嫁人他師父也為他高興,哪裏還會催他回去?可是話自然不能這麽說,不容易得到的才讓人珍惜呢。

“本要隨著他師父去四方游歷,誰知叫郎主救了一回,他自來是知恩圖報的,便在這裏耽擱了一年。若無重要緣由想必是非走不可的。”

連玨出神了片刻,唇邊浮起一絲苦笑,“素衣,先生最想要什麽?”

素衣一楞,想起那孩子平素掛在嘴邊的,猶豫道,“先生說……他最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連玨從他方才那番話裏已然猜到了。他最厭惡三夫四侍的女人,而她便是這樣的人。若強行叫他留下,他對她有情,想必也會答應,可到底叫他不快活了。

她不願叫他難過,不忍叫他傷心,怎麽辦呢?連玨心裏鈍鈍得疼——放他走吧,遇見個一心一意待她的,強過她百倍。

連玨辭別了素衣,出了玲瓏舍往回走。風雪越發大了,她撐著傘茫然瞧著天地,一時不知要去往何處。

提了琉璃燈一步步踩在積雪上,雪花拂過臉龐,有些微的涼意,連玨一瞬清醒,忽然察覺自己是何等貪婪之人。

已有了明楓綠竹樂音和眉兒了,還要叫小柳甘願跟著她,和別人分享妻主的愛麽?她憑什麽?

腳下一滑,她一時不察竟也摔了跤,膝頭磕在磚石上鉆心得疼,手心也滑破了口子。連玨不去管,仍自顧自地想,爬起身來渾渾噩噩地往前走。

是了,她憑什麽得他們這般厚待,甘願委屈自己,只為了留在她身邊呢?

快些放了小柳,叫他不要受這份委屈吧。

連玨猝然停下腳步,心裏麻木又疼痛,眼前像起了水霧,一時不知自己到了何方。

門上童兒躲在檐下,披了厚實的鬥篷打著哈欠,猛然瞧見有人提著琉璃燈走近,擡眼一瞧,慌道,“連主子!”忙引了她往裏走,“也是巧了,今兒郎主大人歇得晚,這會子還沒熄燈呢。”

連玨立在原地不動,呆呆地想,她怎麽走到離塵軒來了?那童兒見她不走,疑惑地又回頭去瞧,這回看仔細了,竟瞧見主子眼角淌下一滴淚水來,身上也都是落雪,瞧著有幾分狼狽。

連玨見他愕然瞧著自己,下意識摸了摸臉,手指觸到濕濕的水意,也楞在了當場。

還是紅蕊伺候了郎主洗漱,端了銅盆子出來瞧見了,忙喚那小童,“小九兒,你楞著作甚!大冷天的,還不快請連主子進來。”

他嗓門兒大,裏間蘇瑤卿才換了寢衣要歇下,一聽這聲忙起了身,叫素蘭將帳子掀開,披了襖兒就要下床。

素蘭找了家常的裏面燒的軟鞋來替他穿上,連玨也剛好叫紅蕊引了進來,四目相對,連玨才擠出一絲笑來,蘇瑤卿便快步走了過來,撫上她的臉,又摸了摸她身上,“這是怎麽了?可是摔著了?”

連玨低頭便瞧見自己膝蓋那處都破了,尷尬道,“雪天路滑,在竹林那頭滑了下,不礙事。”

蘇瑤卿忙引了她到榻上坐下,又要掀她的褲腿,連玨哭笑不得,“不過磕了下,別瞧了。”

她伸手去擋,不防又叫他瞧見了手上的劃痕,捧了她的手看破皮滲血的地方,不覺已紅了眼眶。

自己不過是擦破了皮就叫他紅了眼,連玨一陣心疼,要將手藏起來,誰料蘇瑤卿竟抱著她的手摟到了懷裏,微擡了頭哽咽道,“大雪天的你來做什麽?天天來瞧我的,我已知你的心意,今兒不來又如何呢?”

素蘭和紅蕊一聽這話,早識趣地退到了外間。連玨不防他說了這等熨帖的話,眼角一酸,忙撇開臉忍住淚意。

蘇瑤卿一顆心全在她身上,見她眼裏泛起淚光,不知她因著何事傷懷,卻如同自己傷了心,平日裏還不肯主動越了本分,今兒見她這樣,哪裏還顧得上,遂上前輕輕摟住她。

“我的阿眠,誰叫你傷心了?那幾個收了房的,你如何待他們我都瞧在眼裏,他們造化大才得你百般疼寵,若還不惜福偏要叫你難受,我第一個饒不了他們。”

連玨嘆息,“分明是我叫他們受了委屈,你倒替我抱不平……你這傻子。”

又想到他因著自己的這份情怕也日夜煎熬,撫了他的臉艱澀道,“也叫你受苦了,我總叫你為難……是我害了你。”

蘇瑤卿聽她這麽說反倒心裏難受起來,拿手指抵著她的唇輕聲道,“若我對你沒那份情,你如何害得了我?不過是我自願落到這般地步。”

他見連玨眼神淒楚,心口一痛,伸了手撫上她的臉,“不要自責,你放不下我……我也斬不斷這份情。”

說到此臉已暈紅,再不敢瞧著她,欲要躲了去,叫連玨抱進了懷裏,緊緊將他摟住了,滿足地嘆息,“好歹叫我聽見一回心裏話了,我的心尖尖……”

蘇瑤卿心跳如雷,聽她這麽叫他越發羞起來。他再不躲閃,乖乖依偎在她懷裏。

連玨只覺心滿意足,哪怕一輩子只停在這步再不往前也知足了。他於她來說是珍寶,有時愛得深了,只是這般抱在一起也叫人覺得幸福。

二人久久不肯分離,還是紅蕊小心翼翼地敲了房門,在外頭低聲道,“主子,已過了亥時四刻了。”

蘇瑤卿不舍地擡起頭,連玨笑著吻他的額頭,“你安置吧,再待下去不成話。我來時你院裏的人都瞧見了……”

待要起身,懷裏的人卻揪了她的袖子,紅著眼眶瞧她,看得她心頭軟得幾乎化掉,嘆息一聲緊緊將他摟住,“你這樣瞧著我,我哪裏還走得了……真恨不得將你立時抱回我屋裏藏起來,再也不叫你當什麽郎主,哪怕要當,也只是我的,我一個人的郎主。”

蘇瑤卿笑得苦澀,“你的郎主麽?傻孩子……若要當你的郎主,非得是你明媒正娶過來的正夫才成呢,我這輩子怕沒這福分了。”

連玨低頭吻他的發,聲音裏滿是纏綿情意,“胡說,我若要娶正夫,那人只會是你。”

蘇瑤卿知道她所言皆發自真心,可他卻覺前路渺茫,如今能這般與她溫存片刻也要避人耳目,當真滿腹心酸。

到底不能留她過夜,披著衣裳站在門上將她送出了離塵軒。

作者有話要說: 在我看來,郎主其實是最適合當正夫的。

另,連玨與小柳之間只差這個心結了。那麽連玨努力割舍,小柳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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