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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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十月初二，用過早飯郎主便叫了冊子上的人過離塵軒來，一排八人，在院子裏站滿了。郎主一個個瞧過去，選了幾個容姿秀麗的，又選了面有福相的，再選瞧著好生養的，最後到底將素蘭也選了。
素蘭眼裏含了淚，畢恭畢敬得到郎主跟前磕了頭。蘇瑤卿倦怠地擺了擺手，“罷了，能否叫她瞧上就看你的造化吧。到底在我跟前伺候過，知根知底的，傷了你的心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素蘭更多了一分感激，心道哪怕沒叫連主子選上，往後必定盡心盡力地伺候郎主大人。
這十人另外登了冊子，叫他們第二日裝扮齊整了，申時正到玉痕館前候著。
蘇瑤卿並不過去，他不願見著連玨在自己跟前挑人，索性叫了明楓代自己過去了，誰料不過一刻鐘明楓便回了正房，為難道，“好教郎主大人知曉，連主子竟一個也不要，每人賞了二兩銀子，一匹錦緞便打發了。”
綠竹在一旁伺候著，乍一聽便是一楞。蘇瑤卿心裏竟落了大石般松快起來，只是府裏的她沒瞧上，還得往外頭尋去，倒又要忙碌一回了。
正要安排人著往外頭尋清白人家的小郎，守門的小童報了一聲，“連主子來了。”
打了簾子起來，連玨穿了身湖藍色的雲紋團花圓領袍，蹙著眉頭，一進來便說，“可是要往外頭尋人？大可不必，府裏也有好的，只是我不喜歡，尋了外頭的來也是一樣。”
目光落在綠竹身上，心下苦澀，原來竟是自己一廂情願，他對自己並無情意。
她甫一進來綠竹便心頭亂跳，微擡了頭卻對上她失落的眼神，心口刀割了似的疼，一時紅了眼眶，忙低頭掩了。
叫她傷心了！可自己這番情意如何說的出口？綠竹心裏翻江倒海般難受，只強忍著不敢再去瞧她。
連玨愴然收回視線，正對上蘇瑤卿狐疑的目光，那眼神染了風霜一般，“哦？莫不是你早有中意的了？何不早些說出口，倒省我許多麻煩。”
連玨深深瞧他一眼，垂下眼皮，“我原就不願選，如今叫郎主白忙活一場，我心裏也不好過。既然終究要違了規矩，何不現在就改了？”
蘇瑤卿一怔，“如何改？”
連玨目光灼灼地盯住他，“索性便連出身年齡都不過問才好！”
蘇瑤卿心頭重重一跳，慌亂移開視線，寒了聲色，“胡鬧！無規矩不成方圓，照這樣辦還了得？憑什麽人都能入了連府，都能在你屋裏承寵豈不亂套了？”
連玨苦笑，“既改不了，不要人伺候我元服便是了。”
蘇瑤卿見她不快活心裏頭也難受起來，只嘆息一聲道，“到底闔府上下都瞧著呢，及冠是再重不過的，如何能缺了一環？往後叫人提起來好聽麽？沒的叫人背後胡亂猜忌，倒把你的名聲折損了。”
連玨知曉他是為著自己，垂了眼悶聲道，“既不可缺了這環，還請郎主許我自行出外探尋，若是到了十月中我還未定下人選，到時便由郎主任意指派吧。”
蘇瑤卿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若是她自己喜歡是再好不過的，只是又滿心的酸澀。自己眼裏心裏的人兒，她自己都不願，他還礙著祖宗規矩非要往她房裏送人，何苦來哉！
又胡亂地開解自己……哪怕是一家的主夫還要有容人的度量，叫她開枝散葉呢，如今他又擔著郎主的名兒，做的都是該當的事。
明楓與連玨一道出了正房，連玨要往玉痕館去，臨分別時喊住了他，“錦繡閣已收拾妥當了，你明兒空一天，我派幾個小廝過去幫著搬了吧。眼見著入了秋，天也涼了。”
明楓卻道，“後來奴才仔細想了想，一人占著個院落實在不妥當。往後主子房裏進了人該往身邊安置，錦繡閣毗鄰玉痕館，又是那般精巧院落，論理該是主子側夫的居所，奴才住著不相宜。”
連玨心頭一沈，笑意淡了幾分，忽的想起一事來，“你前兒說的以後要往外頭去……可曾想過什麽時候動身？”
明楓見她神色黯然，心底嘆息一聲。他便是怕她傷懷才不肯住那錦繡閣，若是要留便一心留下，可他終究要走，承了她的意又一走了之，豈不更叫人傷心麽？
她這麽齊全的人，往後屋裏必定熱鬧的，少了他又有什麽妨礙呢？心口一酸，明楓也偏轉了視線，只望著遠處的湖光水色道，“奴才年前便向郎主求了恩典，只等明年三月開春了就動身。”
連玨失神片刻，喃喃道，“走了可還會回來？”
明楓狠下心道，“這一去路途遙遠，出了雲澤國再過西海，天地廣大，也不知多早晚才能走遍，能否回來還沒個定數。”
連玨失魂落魄地笑了笑，半晌點頭，“是了，你心不在這兒，往外頭去才是你的心願。不要叫這兒拘束了你，自自在在的，多好。”
說罷再撐不住笑意了，忙轉身辭去了。明楓見她身影落寞，眼底也浮起剪不斷的哀愁，默默佇立原地，癡然凝望。
晚間連玨來正房用過飯，外頭飄起零星細雨，連玨便多陪坐了片刻，見雨勢雖大卻不見雷聲，又看著蘇瑤卿安置了才放下心，正要辭出去，那人自身後低低喚了聲，“阿眠。”
連玨側身，見他坐了起來，身上攏著被子，烏發緞子似地散著，面上隱有哀愁，“你怨我麽？”
對著他如何能硬起心腸呢？連玨笑了笑，“不怨。”
蘇瑤卿見她笑意苦澀，心裏也一陣陣發苦，叫她坐到床沿上，手輕輕貼著她的臉，“我答應你，若是你尋不著喜歡的，元服的小寵……不要也罷。”
連玨低低嗯了一聲，他的手心微涼，觸在臉上卻叫她心頭熱起來，一個再膽大不過的念頭冒了出來。
她知道會嚇著他，知道這或許很荒唐，可她忍不住，抱著一絲希望，深深望進他眼底，“郎主想過……再嫁麽？”
蘇瑤卿霍然睜大了眼睛，手指一顫才要縮回去便叫她摁住了，他陡然慌起來，避開視線道，“又渾說了！我已這般歲數，又是體弱多病的，再嫁與誰去？”
連玨張嘴便要說出一個“我”字，卻叫他猛地伸手捂住了，聲氣也淡淡的，偏了臉道，“我累了，你也早些回去安置了吧。”
他翻身朝裏睡去，竟是一眼也不願瞧她了。
連玨只覺一顆滾燙的心叫丟進了冰水裏，整個都蜷縮起來了。果然……是她癡心妄想吧。
連玨渾渾噩噩出了門，綠竹已拿了傘候在外頭了。連玨怔怔瞧了他半晌，垂了眼，接過傘徑自往外頭去了。
綠竹只在後頭看著她，一眨不眨的，滿心的苦楚。哪裏料得到她走了幾步便頓住了，回轉身，直直看著他，“我想親口問你一聲……綠竹……你願意跟了我麽？”
綠竹幾乎喘不過氣，風雨裏她烏黑的眼裏像淌著河流，那般瞧著自己，鎖著了他的人，也鎖住了他的心。
若是沒有郎主這一出，他去磕頭求了主子將自己給了她，哪怕就在身邊做個沒名分的侍從也好……只是他不能。
知曉了主子的心意自己還厚著臉皮去求，這不是往主子心窩上戳刀子麽？
可她這般明白地說出了心意，他若是說不必定會傷到她。他的心被撕扯著，只顫著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連玨慢慢地勾起唇角，眼裏黯淡無光，自嘲道，“原來……全是我自作多情。”
轉了身大步地往外走，綠竹沖進雨簾裏，緊著追了兩步，要喚她卻開不了口，只在風雨裏站定了，回頭去看臥房緊閉的門，再轉頭，連玨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綠竹捂著自己的臉哽咽出聲，心裏是割舍不斷的苦楚，攪得人肺腑都疼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全員被虐！我是不是很厲害（才怪咧，會被揍咩…）
乖啦，很快就慢慢甜了。
明天不一定更，我得存下稿。
這兩天大家踴躍，我很高興。還有猜到要虐雙玉的，厲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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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蘭眼裏含了淚，畢恭畢敬得到郎主跟前磕了頭。蘇瑤卿倦怠地擺了擺手，“罷了，能否叫她瞧上就看你的造化吧。到底在我跟前伺候過，知根知底的，傷了你的心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素蘭更多了一分感激，心道哪怕沒叫連主子選上，往後必定盡心盡力地伺候郎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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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瑤卿並不過去，他不願見著連玨在自己跟前挑人，索性叫了明楓代自己過去了，誰料不過一刻鐘明楓便回了正房，為難道，“好教郎主大人知曉，連主子竟一個也不要，每人賞了二兩銀子，一匹錦緞便打發了。”
綠竹在一旁伺候著，乍一聽便是一楞。蘇瑤卿心裏竟落了大石般松快起來，只是府裏的她沒瞧上，還得往外頭尋去，倒又要忙碌一回了。
正要安排人著往外頭尋清白人家的小郎，守門的小童報了一聲，“連主子來了。”
打了簾子起來，連玨穿了身湖藍色的雲紋團花圓領袍，蹙著眉頭，一進來便說，“可是要往外頭尋人？大可不必，府裏也有好的，只是我不喜歡，尋了外頭的來也是一樣。”
目光落在綠竹身上，心下苦澀，原來竟是自己一廂情願，他對自己並無情意。
她甫一進來綠竹便心頭亂跳，微擡了頭卻對上她失落的眼神，心口刀割了似的疼，一時紅了眼眶，忙低頭掩了。
叫她傷心了！可自己這番情意如何說的出口？綠竹心裏翻江倒海般難受，只強忍著不敢再去瞧她。
連玨愴然收回視線，正對上蘇瑤卿狐疑的目光，那眼神染了風霜一般，“哦？莫不是你早有中意的了？何不早些說出口，倒省我許多麻煩。”
連玨深深瞧他一眼，垂下眼皮，“我原就不願選，如今叫郎主白忙活一場，我心裏也不好過。既然終究要違了規矩，何不現在就改了？”
蘇瑤卿一怔，“如何改？”
連玨目光灼灼地盯住他，“索性便連出身年齡都不過問才好！”
蘇瑤卿心頭重重一跳，慌亂移開視線，寒了聲色，“胡鬧！無規矩不成方圓，照這樣辦還了得？憑什麽人都能入了連府，都能在你屋裏承寵豈不亂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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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瑤卿見她不快活心裏頭也難受起來，只嘆息一聲道，“到底闔府上下都瞧著呢，及冠是再重不過的，如何能缺了一環？往後叫人提起來好聽麽？沒的叫人背後胡亂猜忌，倒把你的名聲折損了。”
連玨知曉他是為著自己，垂了眼悶聲道，“既不可缺了這環，還請郎主許我自行出外探尋，若是到了十月中我還未定下人選，到時便由郎主任意指派吧。”
蘇瑤卿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若是她自己喜歡是再好不過的，只是又滿心的酸澀。自己眼裏心裏的人兒，她自己都不願，他還礙著祖宗規矩非要往她房裏送人，何苦來哉！
又胡亂地開解自己……哪怕是一家的主夫還要有容人的度量，叫她開枝散葉呢，如今他又擔著郎主的名兒，做的都是該當的事。
明楓與連玨一道出了正房，連玨要往玉痕館去，臨分別時喊住了他，“錦繡閣已收拾妥當了，你明兒空一天，我派幾個小廝過去幫著搬了吧。眼見著入了秋，天也涼了。”
明楓卻道，“後來奴才仔細想了想，一人占著個院落實在不妥當。往後主子房裏進了人該往身邊安置，錦繡閣毗鄰玉痕館，又是那般精巧院落，論理該是主子側夫的居所，奴才住著不相宜。”
連玨心頭一沈，笑意淡了幾分，忽的想起一事來，“你前兒說的以後要往外頭去……可曾想過什麽時候動身？”
明楓見她神色黯然，心底嘆息一聲。他便是怕她傷懷才不肯住那錦繡閣，若是要留便一心留下，可他終究要走，承了她的意又一走了之，豈不更叫人傷心麽？
她這麽齊全的人，往後屋裏必定熱鬧的，少了他又有什麽妨礙呢？心口一酸，明楓也偏轉了視線，只望著遠處的湖光水色道，“奴才年前便向郎主求了恩典，只等明年三月開春了就動身。”
連玨失神片刻，喃喃道，“走了可還會回來？”
明楓狠下心道，“這一去路途遙遠，出了雲澤國再過西海，天地廣大，也不知多早晚才能走遍，能否回來還沒個定數。”
連玨失魂落魄地笑了笑，半晌點頭，“是了，你心不在這兒，往外頭去才是你的心願。不要叫這兒拘束了你，自自在在的，多好。”
說罷再撐不住笑意了，忙轉身辭去了。明楓見她身影落寞，眼底也浮起剪不斷的哀愁，默默佇立原地，癡然凝望。
晚間連玨來正房用過飯，外頭飄起零星細雨，連玨便多陪坐了片刻，見雨勢雖大卻不見雷聲，又看著蘇瑤卿安置了才放下心，正要辭出去，那人自身後低低喚了聲，“阿眠。”
連玨側身，見他坐了起來，身上攏著被子，烏發緞子似地散著，面上隱有哀愁，“你怨我麽？”
對著他如何能硬起心腸呢？連玨笑了笑，“不怨。”
蘇瑤卿見她笑意苦澀，心裏也一陣陣發苦，叫她坐到床沿上，手輕輕貼著她的臉，“我答應你，若是你尋不著喜歡的，元服的小寵……不要也罷。”
連玨低低嗯了一聲，他的手心微涼，觸在臉上卻叫她心頭熱起來，一個再膽大不過的念頭冒了出來。
她知道會嚇著他，知道這或許很荒唐，可她忍不住，抱著一絲希望，深深望進他眼底，“郎主想過……再嫁麽？”
蘇瑤卿霍然睜大了眼睛，手指一顫才要縮回去便叫她摁住了，他陡然慌起來，避開視線道，“又渾說了！我已這般歲數，又是體弱多病的，再嫁與誰去？”
連玨張嘴便要說出一個“我”字，卻叫他猛地伸手捂住了，聲氣也淡淡的，偏了臉道，“我累了，你也早些回去安置了吧。”
他翻身朝裏睡去，竟是一眼也不願瞧她了。
連玨只覺一顆滾燙的心叫丟進了冰水裏，整個都蜷縮起來了。果然……是她癡心妄想吧。
連玨渾渾噩噩出了門，綠竹已拿了傘候在外頭了。連玨怔怔瞧了他半晌，垂了眼，接過傘徑自往外頭去了。
綠竹只在後頭看著她，一眨不眨的，滿心的苦楚。哪裏料得到她走了幾步便頓住了，回轉身，直直看著他，“我想親口問你一聲……綠竹……你願意跟了我麽？”
綠竹幾乎喘不過氣，風雨裏她烏黑的眼裏像淌著河流，那般瞧著自己，鎖著了他的人，也鎖住了他的心。
若是沒有郎主這一出，他去磕頭求了主子將自己給了她，哪怕就在身邊做個沒名分的侍從也好……只是他不能。
知曉了主子的心意自己還厚著臉皮去求，這不是往主子心窩上戳刀子麽？
可她這般明白地說出了心意，他若是說不必定會傷到她。他的心被撕扯著，只顫著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連玨慢慢地勾起唇角，眼裏黯淡無光，自嘲道，“原來……全是我自作多情。”
轉了身大步地往外走，綠竹沖進雨簾裏，緊著追了兩步，要喚她卻開不了口，只在風雨裏站定了，回頭去看臥房緊閉的門，再轉頭，連玨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綠竹捂著自己的臉哽咽出聲，心裏是割舍不斷的苦楚，攪得人肺腑都疼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全員被虐！我是不是很厲害（才怪咧，會被揍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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