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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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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沒幾日,夏國上下傳遍了平成王欲圖造反,被人揭發後打入了天牢。這兒子前腳剛走這老子就後腳跟著進了牢裏,百姓們議論紛紛,有的說是平成王和他兒子功高蓋主,皇帝欲除之夠快,有的說是平成王想要彌補兒子,所以欲圖造反,自登寶座。總之眾說紛紜。

兵權全全歸屬皇帝,安繁終是再無憂慮。他原想安晟的事會很難解決,指不定會需要動用武力,可不想安晟居然妥協了,既不辯解也不反抗。把安晟關入大牢後安繁立即找來了幾位重臣,正暗示著欲恢覆安澤祤太子之位時,禁宮傳來了消息,說是大皇子猝然病急,已薨。

安繁手中上好的青釉茶杯猝然落在地上,碎成了數片,茶水濺在明黃的衣擺上他也渾然不覺,他似乎有些站不住,一只手用力的按著雕龍扶手,緩慢的坐了下來。面前的大臣一應埋首跪地,大氣都不敢出,更別提向皇上說節哀的話了。

這廢太子自從那日事起就一直久病榻上,近些日子更是整日昏睡,太醫都回天乏術,眾人也知道這一日是遲早的,可如今看皇帝的樣子,怕是喜愛這個兒子喜愛得緊啊。

過了許久,在大臣們的腿都跪得都已麻木的時候,才聽到了皇帝哀慟顫抖的聲音:“追封安澤祤太子,謚號慧文。”

一並跪在地上的中書趕緊默記下來,鑒於皇帝的態度,絲毫不敢對這個被廢太子有所懈怠。

大殿一片沈寂,過了許久,安繁才恍然道:“全退下吧。”

太後來到宣明殿時,殿內已掌燈,安繁依然坐在龍椅上。她略微思忖了下,讓燕姑姑將鹿茸參湯放下後命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太後坐在了安繁的身邊,拉起安繁的手道:“皇帝。”

安繁滿眼血絲,回神看向了太後。

“當年你知道是恒兒為了皇位不惜投毒時也是如此,坐了一整日。我知恒兒是一個很優秀的孩子,也一直是你最愛的孩子,所以即便是當年恒兒犯下如此大錯,你也舍不得殺他。”

安繁毫無感情冰冷道:“可他卻自我了結在了玉明殿內。”

太後嘆息,玉明殿一直沒有重建,至今還是當年被火燒過的殘垣廢墟,“你與德熹感情深厚,那兩個孩子都是你的心頭肉。恒兒走了以後你便對祤兒寄於的厚望更是雙重的,可祤兒他也是走錯了路……皇帝你必須以國為重,保重身體啊。”說著太後亦是有些哽咽,那兩個孫子都是她從小看到大的,是眾多皇子裏與她最親近的。

安繁終是閉目以手撐額,艱辛的說道:“德熹的兩個孩子……朕都沒能留下他們。”他長長的吐了口氣,再說話沒有半分情緒:“太後放心吧,朕無事。”

太後略微猶豫會問道:“皇帝打算如何處置晟兒。”

安繁思緒有些飄遠:“太後不是只讓我別傷他性命嗎?朕答應了便不會食言……朕打算將他永囚天牢。”

雖說是造反的罪,可皇帝似乎並沒有很憤怒,也不做絕,王府沒有被封也沒有被連誅,安晟的部下也沒有連並入獄,依然保留職務。這麽做也不過是安繁為了顯示他帝王的大度,畢竟安晟過往的功勞甚多,他的部下亦是,一並端了難免會有種卸磨殺驢的意味,他要的目的達到了即可,其他的可日後再慢慢收拾。

更何況他與安晟多少還是有兄弟情誼的,事做得太絕總會惹得民怨。

安晟被關在了子懿待過的牢房裏。他半生積下的威和功勳,除了皇帝,也沒人敢動他。天牢裏他過得並不算太差,至少刑訊的事,是沒人敢做的。

這蹲牢的人很淡定,獄卒們倒是

整日提心吊膽,怕待平成王太好皇帝怪罪,又怕待平成王太差,萬一哪日平成王再起他們這些小人物會不得好死。左右都不是,好在這平成王只是坐在牢房裏打坐,很多時候什麽事都不做,也從不要求獄卒做什麽。

安晟掂了掂手上的鐐銬,環視著這牢房,心中一陣時隔二十年故地重游的感覺。那年他被父皇打入這天牢裏可沒有這麽好的待遇,軍圖被盜,他在這兒每日刑訊幾乎去了半條命。

若不是戰況危急,他或許當年也沒機會出去了吧?總算是有個機會將功抵過,得見天日。

看著看著,安晟的視線定格在牢房裏的一個幹凈角落裏,他看到那夜他給子懿披的外衫整齊的折好放在了那裏,絳紫綢面與這晦暗的牢房有些格格不入,頗有股孤寂清冷的味道。

安晟拿起他的外衫,抖開,眼神卻不知在望向何方。他將外衫披在自己的身上,倒在稻草上,天牢裏無所事事原想睡一覺,背上卻被什麽硌得慌。安晟坐起來,將稻草撥開,稻草下有枚帶刺的骨釘,釘帽被鋸了去,釘身是幹涸了的血跡,就連周圍的稻草也是血跡斑斑。

安晟緊緊握著那枚骨釘,指節泛白,釘刺紮在手掌內也不覺得疼。這骨釘是生生敲入骨內,還帶有釘刺,那生生取出來的痛楚是不言而喻,怕是猶如再受一遍刑吧。安晟的心揪疼,半晌,他松開手將骨釘又放回原處,用稻草掩了起來。

這幾日他想了許多,事不是懿兒做的他心裏清楚,懿兒想要做什麽他也能猜到。

或許他放權是最好的吧。既不違背他對先皇的誓言,亦不用兵戎相見。

安晟又躺了回去,只是牢裏陰寒濕冷得緊,單薄的囚衣實在無法抵禦這幽寒,實在是讓人難以入眠。他行軍打仗多年,並不是個吃不得苦的人,但年紀總歸是老了,才過不惑之年便覺得身體大不如前了。年輕時受的傷這會兒都因濕冷的環境叫囂了起來,從前戰場上受的刀傷,箭傷,舊患都隱隱泛疼。

雖然沒有很難受卻也並不舒服,這反而令安晟想起了子懿,子懿從小便生活在這種地方,他該有多苦多難捱?可那孩子從來不叫苦不喊疼……安晟深吸了口氣,可胸口還是堵了塊石頭,又重又悶又慌,心緒更是繁雜不寧,苦澀酸楚像洪水猛獸般在心口橫沖直撞,讓他更是苦不堪言。

安晟輾轉難眠,只得面對墻面坐起,他擡頭怔然的望向那扇極小的氣窗。氣窗在陰暗的牢房裏投下一束黯淡的光,能看到細小的塵埃在空中沈浮。安晟從衣襟裏取出一只編織鳥,他似乎很久很久沒見過那樣的子懿了,倚坐在廊下,恬淡從容。過了許久,安晟站了起來,將那已枯黃的鳥放在了氣窗上。

一輛質樸無華的普通馬車朝東北方向駛去。

馬車外觀雖看起來十分普通,可裏面幾乎一應俱全,車內不僅鋪了厚絨毯,還置了暖爐。

堯宜錚用浸了藥的帕子捂著子懿右肩鎖骨處的傷口,忍不住擔心的說道:“四公子,你這樣還去見平成王實在太勉強了!”雖然明知子懿不去說他們一定會逃不掉,可還是萬一有個閃失一切不就都白搭了?

子懿躺在絨毯上只是微微睜眼看了眼堯宜錚,淺淺的勾唇一笑,並沒什麽氣力說話。

“四公子,休息一下吧,我們已經在路上了,這一路的關卡都是閣中人,屬下定會把公子送至於城的。”

子懿這才沈沈的昏睡過去了。

堯宜錚朝南邊望去,他的目光如炬,虔誠低喃道:“公子放心,屬下一定會全力輔助四公子。”

這幾日裏,子懿一直反覆的發著燒,好幾次堯宜錚要停下尋個地方讓子懿好生休養一陣子,子懿卻是堅持前行。一路上因顧忌子懿的傷勢,只得讓馬車慢行,東北處的於城竟是走了十餘日未到。

近幾日,春暖大地,馬車行至一山谷裏停了下來。山谷內大片青翠欲滴的嫩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漫山開著各色絢麗的野花,點綴斑斕,山間還有一條蜿蜒小溪,估摸是從山上深潭流下的,水質清澈瑩透,潺潺的流水聲仿佛是動聽的低語。這裏雖不是多波瀾壯闊的豪邁雄景,卻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公子其實不必如此趕,追兵我們不怕,事情各個地方也都還在部署,沒有這麽快,公子完全可以緩一緩。”說完堯宜錚從馬車內取了藥鍋,下了馬車在溪邊打水煎藥。

駕馬車的小廝閑著無趣,也跳下了馬車蹲在溪邊看魚。

堯宜錚生好火將鍋架上去後回頭望了望,就見子懿倚坐在馬車尾後,頭微微後仰著,眼瞼微掀,不知在看什麽想什麽。

或許在想接下來該怎麽走吧,堯宜錚猜想,否則也沒必要這麽趕著去於城。他又轉頭看那蹲在溪邊駕馬車的小廝,那小廝也不過十四五,叫小歲是個孤兒,被閣內的人撿回來的,堯宜錚看他老實樸素,坐在駕車的位置不那麽惹眼便讓他一路同來。

堯宜錚嘆了口氣,這些年兵荒馬亂,到處都有死人,到處都有沒爹娘的孩子。

“在看什麽?”

小歲似乎有些被嚇到,擡頭咽了咽口水,回道:“沒,沒有,閣主,小歲只是在看魚。”

堯宜錚看了看溪中的魚,是挺肥美的。這些天一直趕路,雖不怕追兵但能避免就盡量避免,所以幾乎沒在有人煙的地方落腳,夥食自然不怎麽好。

當堯宜錚將湯藥和一條清水煮白魚端到子懿面前時,小歲已經在一邊舔著手指吃著烤魚,而且吃得很香很高興。

孩子總是很容易就滿足的。

“這荒山野地也沒有什麽拌料的,但還請公子多少吃一點。”

子懿回過神來,眉目間有些倦怠有些虛弱,他看到手邊的食物,回笑道:“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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