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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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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安晟自己一個人走在應水住的玉緲居路上,他回了宇都後就沒再去過睿思院。處理公務都是在南邊王妃撫雲院裏的書房裏處理的,與其他將軍官吏商議事務則在浮別閣。

今日這路顯得無比漫長。

疾馳的馬蹄聲在他耳邊響起,安晟與他的部下奔在愈加深沈的夜裏。待他們趕到山腳已是深夜,夜幕下的天雪山脈散發著清淡如水般的靜謐幽光,安晟翻身下馬擡首望去,高聳的天雪山巍峨恢宏,冷艷壯麗。

可群山茫茫怎麽找?

這裏的夜晚,冷得仿佛心臟都要凍僵了難以跳動,吸入肺裏的空氣就像一把把利刃插進了肺裏,這裏酷冷惡寒無比。

眾人將想要上山的安晟攔了下來,紛紛勸阻道:“這天雪山是燕國用來流放罪人的,上去的人幾乎都是九死一生!”

林飛附和道:“王爺,我們沒有準備貿然上山只會凍死!”另一旁的龐松也直言道:“王爺,天色太暗了,夜晚更是寒冷難耐,需從長計議啊!”大家都已經冷得鼻子臉龐通紅,身覆白霜。

安晟只是望著那聳入蒼穹的天雪山久久未語。

他沒有執拗著要上山,因為他清楚山腳下都已如此寒冷,山上更是不言而喻。他的部下追隨他多年,他若固執上山尋人他們也會義無反顧的跟著他,行軍的經驗告訴這種雪山隨時都會有意外。都已打了勝仗,若出了事如何跟他部下的親屬交待?安晟看著林飛,剛過而立之年,家裏還有一個兩歲的女兒。他又看了看龐松,與他一般年齡,家裏可謂三代同堂。安晟掃過眾人的臉,幸好,許是這份寒冷凍得他的心都麻木了,沒了剛才焦灼的心情也沒未見其他異樣。

當時明明什麽事都沒有了,怎麽會到了今日才覺得心有些疼?

大年初一,安晟與文武百官早早上朝給皇帝拜年,在永和宮門外端侯時無意瞧見了李斯瞿。李斯瞿面色看起來不太差,一身傷這麽短時間裏就恢覆得七七八八到底是年輕人底子好,想到這安晟忍不住又蹙了下眉頭。

李斯瞿似乎正與他交好的幾位小將軍談天,直到安晟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幾個人恭敬的拱手作揖道了句安,安晟點頭道:“李將軍傷勢如何了?”

李斯瞿分外生疏的回道:“末將得以好好休養,現已無礙。”

安晟倒不見怪:“嗯,李老將軍身子如何?”

“家父一切如舊,身體硬朗,我做兒子的也只求他身體安康……”李斯瞿似乎想問些什麽,猶豫了一下還是住了嘴。恰好此時金鐘鳴起,百官列隊入殿朝上,李斯瞿還是忍不住問道:“王爺,若他還在,您會疼惜他嗎?”安晟背對著李斯瞿的身子頓了頓,最終也未再說些什麽徑直入殿中。

下了早朝安晟直接趕回了府中,兩個兒子還等著給他拜年。馬車行駛在道上,安晟閉目養神的靠在馬車的廂壁上,李斯瞿問的話縈繞在他腦裏揮之不去。

“冷究。”車廂裏的一聲喚,駕車的冷究勒了馬韁回道:“屬下在。”安晟從車窗望去,大年初一滿大街的小娃子在街道旁三五成群的玩耍,身上的衣服能看得出是新衣裳,安晟覺得自己真是好笑,過年孩子們自然是穿新衣裳的。

“你上街買些東西然後轉向去福宅。”

冷究應是,將馬車停在了不礙路的老樹旁,拴好馬繩後道:“請王爺稍等。”安晟習慣性的揉了揉額角靠在車廂繼續閉目,嘴裏咕噥著隨意嗯了下。

冷究做事一向利索,不一會就拎著大包小包回到了馬車上,將東西整齊壘好放在盒子裏擺在一邊後便又駕著馬車朝福宅前行。

車外真的是人聲鼎沸,這個新年對夏國子民而言意義非凡,不僅深仇得報領土擴大還減賦三年。安晟被感染著心情略好,忍不住就揶揄道:“冷究,本王都不知道你給小孩子買東西這麽拿手,難道是一樣買了十六份?”

冷究趕著車聲音不大,可是在這吵雜的街道上隔著車輿的門還是清楚的傳進了安晟的耳裏:“回王爺,每一份禮物都是不一樣的,四公子臨走前說是可能回不來了,所以曾委托屬下替他為孩子們買新年禮物。”

安晟突然覺得車外的聲音非常刺耳,便不再說話,冷究依舊面無表情的駕著馬車。

福宅很快便到了,庭院裏的孩子們追來逐去,六歲的小虎子不小心一頭撞到了安晟身上,被撞的人穩若泰山,撞人的小娃子自個踉蹌後退了好幾步差些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去了。小虎子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擡起頭看到安晟後驚訝大呼:“王爺!”孩子們見過安晟的次數不多,但是不怒自威的王爺卻是讓大些的孩子印象深刻。

不大的庭院瞬間安靜了下來,孩子們有些怯懦的聚在了一起,主屋的福伯廚房裏的李嬸趕緊也來到了安晟面前,福伯躬身李嬸福了個身朝安晟行了個禮。

孩子們黑亮的眼珠子幾乎都是同一個眼神:充滿戒心的怯畏。安晟朝冷究瞟了一眼,意思是在問:本王有這麽恐怖嗎?冷究面無表情看似沒有回應卻又微微點了頭。安晟趕緊眼神示意冷究發禮物以緩解孩子們緊張的心情。冷究依舊冷著臉拎著一手的東西上前一步欲分發禮物,可孩子們看冷究邁一步他們就跟著不自主的退後一步。安晟哭笑不得,敢情這些孩子是在害怕冷究:“罷了,東西給我你先出去吧。”真是所托非人啊!

安晟的臉突然就陰沈了下來,但很快又恢覆了滿臉笑意。他接過冷究手中的禮物將盒子打開,裏頭有偶人有撥浪鼓有陀螺,真的是十六件不重樣。孩子們看冷究走掉了,王爺笑容可掬的揮手讓他們上來拿禮物,孩子們膽子瞬間就大了,立馬蜂擁而上將王爺包圍了起來,白嫩的小手在安晟面前的禮物盒子裏翻來擺去,但是大家都是自個拿自個期望的那份。

福伯雖老但聲音還是亮如洪鐘喝道:“一個一個來,別擠著王爺!”安晟道:“無礙。”禮物一下子就拿光了,孩子們開心得手舞足蹈又有些放開的在院子裏嬉戲。

福伯接過安晟手中的空盒子,安晟不住問道:“這些孩子怎麽這麽怕冷究?”難道是因為那副冷臉嗎?福伯將盒子轉給李嬸,李嬸接過後又回廚房了,廚房裏的菜還在燒著呢。

“大部分時候都是冷統領帶著四公子來又催四公子走的,孩子們自然是害怕。”四公子不是次次都能自己來福宅的,有的時候他就是昏迷著被冷究帶來的。

一旁的小娃子聽到福伯和安晟的話揮舞著手中的偶人說道:“以後等我練了功夫我要把那個凍人打得滿地找牙,叫他欺負懿哥哥!”其他小娃子也立即附和,大一點的拿著手中小巧的木劍將庭院的枯矮叢當作敵人,劈得是枯枝亂折哢擦作響。

凍人?是指冷究嗎?安晟挑了挑眉,覺得這個外號很合適冷究。

半晌後安晟問道:“他住在哪裏?”安晟來福宅的次數不多,即使來了也是安子懿不在的時候。

福宅並不大,站在庭院中轉個圈就能盡收眼底,雖然是這樣福伯還是領著安晟來到了主屋一旁的耳房裏。耳房不大一目了然,裏面的布置很簡單,一床一桌一櫃。床上的被子並不厚實,至少對於嚴冬來說顯得十分單薄。福伯難得自話道:“四公子總說能簡則簡,擔心過得太好王爺會收回讓他來福宅的恩賜。”

恩賜?來福宅便是恩賜嗎?安晟的心揪得有些難受,無意瞥了眼床頭瞧見了一件折疊整齊的淺青棉服,布料並不是十分好但能看得出是嶄新的。富伯瞧著安晟的臉色掂量著說道:“這衣衫是老奴內人給四公子縫制的。”正巧李嬸端來了熱茶,看到安晟拿起這青衫緊張道:“王爺,那是老身縫的,老身瞧四公子冬日裏衣著總是單薄……王爺莫怪,這布料是給孩子們過年做新衣剩下的布料,沒花錢……”福伯瞧著安晟的臉色不大好趕緊拉住李嬸制止榻繼續說下去。

安晟沒有責怪,沈默著將衣衫放回原處,這裏實在是簡約得都該說是簡陋了。兩步就能走到一旁的桌子前,安晟看到桌子上的幾張紙,上面是字跡清雋的小楷,安晟拿起來看了看,紙上寫的不過是一些常見的兵法。福伯以前一直服侍安晟,雖然不知道今日為何王爺有興趣看四公子的住處,但看這樣子並不會發火就讓李嬸把茶又端了出去。

床尾立著的矮櫃讓安晟好奇忍不住打開瞧瞧,櫃子一邊整齊放著幾套服飾,另一邊放著些小東西,安晟蹲了下來拿起一只看起來已經有些舊了的竹蜻蜓。福伯探頭瞧見笑了笑說道:“這是四公子給自己做的,其他的是孩子們自己的小玩意,他們弄壞了就放四公子這,只不過四公子一直沒能有空替孩子們修整便,所以就一直放這了。”

“他還會修這些玩物?”

“能整好的四公子就會替孩子們整,不能的四公子就會買新的回來。”

安晟疑惑問道:“他有錢?”

“他有侍衛的月錢。”冷究不知何時出現在房外提醒道:“王爺時候不早了。”

安晟站了起來,他差點忘了他兩個兒子還等著他回府。安晟長舒了口氣:“是啊,該走了。”

臨走時福伯李嬸站在福宅外恭送安晟,安晟問道:“福伯,要不要我撥些人手來福宅?”福伯搖了搖頭,面上是老人特有的慈愛神情:“王爺,四公子何時可以回來?”

安晟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但他面色不改的說道:“他在戍守北境……或許沒有這麽快可以回來。”

上了馬車安晟才發現他的手裏一直攥著那支竹蜻蜓,他掀開廂簾便聽見李嬸小聲的跟福伯嘟囔著:“四公子不回來也好……北方再苦應該也不會有這裏苦吧?”福伯叮囑道:“別亂說話。”

馬車徐駛景色不斷的後退,安晟放下簾子,看著那支竹蜻蜓躺在他的掌中出了神。

“王爺,只能騙得了一時。”車門外冷究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來,安晟只覺得心底有什麽東西正在一下一下的撞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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