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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情愛印戳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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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誓約兌現之前,如果我對梅薩有任何妄念妄動,佛不佑,神不保,天誅地滅!”

梅薩也仰望天空高聲說:“我也發誓,只要我身邊這個叫香波王子的人,為我唱的倉央嘉措情歌能夠感動我,讓我流淚,我就屬於他,包括我的肉體、我的感情、我的心、我的靈魂!”

又上路了。香波王子說:“你現在可以摘掉你的牛絨禮帽了,它雖然漂亮,但戴著不方便。再說,你有一頭這麽濃密漂亮的頭發,用帽子壓住多可惜啊。”

梅薩說:“伏藏學告訴我,對那些衣冠整潔的人,神靈會格外關照。”不過她還是摘掉了牛絨禮帽,把它扔到了座椅後面。

香波王子迅速回頭看了她一眼:“你怎麽可以對自己用刀呢,而且那麽狠?”

梅薩捂著胳膊上的傷口說:“伏藏學還告訴我,對那些用自殘發過血誓的人,神靈的關照將成倍增加。”

香波王子緊打方向盤,繞開了一塊從山上滾落的石頭。

大概是香波王子戒煙、戒酒、戒肉的緣故,接下來的幾天出奇的順利。他們路過了八宿、波密、林芝、工布、墨竹,都是些風光無限的地方,讓香波王子低落的情緒漸漸高漲起來。雖然他以前不止一次地來過,但這些地方每一處都是來不夠的,多看一眼就多一種福分。他又開始唱倉央嘉措情歌,卻沒有了以前的洋洋自得。梅薩的話嚴重損害了他一貫的自信,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真的我不懂倉央嘉措和他的情歌?

那天晚上,塌方並沒有埋葬智美。他動作敏捷,迅速從推倒他的土石中爬出來,借著飛揚的塵土和濃厚的夜色,脫離了同伴的視線。兩個同伴互相攙扶著為他悲傷的時候,他已經朝著昌都方向走出很遠。他知道這是逃避,逃避痛苦、仇恨和決鬥,也是挽救,挽救面子和“七度母之門”。他比誰都清楚,香波王子不能死,他死了誰來掘藏,自己也不能死,死了誰來決鬥——不是現在決鬥,而是掘出伏藏以後,最後的決鬥將是新信仰聯盟面對佛教、烏金喇嘛面對“隱身人血咒殿堂”、他面對香波王子、梅薩面對她自己。誰是最後的勝利者,連占蔔都是空白,說明人與神都無法預測,他不能一時沖動而中斷了所有依然未知的進程。

他一邊孤獨地前行,一邊用手機和鄔堅林巴通話:

“我離開了他們,他們以為我被山體滑坡壓死了。”

“為什麽?”

“我受不了香波王子。”

鄔堅林巴試探著問:“你受不了的恐怕是梅薩吧,梅薩變心了?”

智美沈默著,不得不承認這已是事實:盡管他和梅薩彼此有過共信、共愛、共生、共死的承諾,都知道發掘“七度母之門”是他們共同的使命,但現在面對的是香波王子,是香波王子魅力巨大的光環——倉央嘉措及其情歌。

鄔堅林巴說:“這就是你的無明了。你也算是個修法之人,盡管你的修法僅僅是為了發掘’七度母之門‘,但也應該有超越情事的能力。”

“超越是做不到的,誰都可能是倉央嘉措。我仇恨香波王子的倉央嘉措,又希望我自己是倉央嘉措。我是人,人有天性,人的天性換一個名字就叫倉央嘉措。”

鄔堅林巴沈吟著:“我有點明白了,照你的說法,只有具備倉央嘉措天性的人才能發掘倉央嘉措遺言,天性是掘藏的資本。但是不管怎麽說,你一定不能陷入粗欲俗愛中,該放棄的就要放棄,尤其是梅薩。”

“可她是我的法侶,法侶是掘藏的助力。”

“法侶可以再找,助力可以重生。你的目的是發掘’七度母之門‘的伏藏,為了這個目的,什麽事情都可以做。你不是說你有倉央嘉措的天性嗎,倉央嘉措可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

“什麽再找、重生,我從來沒想過。”

“那就現在開始想,到了昌都你會看到第二棵樹,有了第二棵樹,你就不會吊死了。”

“什麽意思?”

“我們可以在昌都見一面。”

這會兒,智美走進鄔堅林巴指定的昌都瀾滄江酒店,挑了一個僻靜的座位剛坐下,就見鄔堅林巴不知從什麽地方閃了出來。他們坐到一起,邊喝奶茶邊說話。

“怎麽沒見阿若喇嘛,你不幫他了?”

“不動佛明示阿若喇嘛,應該開著喇嘛鳥從青藏線去拉薩。我為了你們的安全,替你們把牧馬人開到昌都,現在,香波王子和梅薩大約已經見到它了。隨後我去拉薩,還得跟阿若喇嘛在一起。”

智美看著正墻佛龕裏的綠度母塑像和四壁的度母畫像說:“酒店也供奉度母神,有什麽講究嗎?”

“這是西藏唯一一家把度母當作財神供奉的酒店,如果一個單身漢經常來吃飯,就會有你們俗人說的艷遇。”

“看來我不該來這個地方。”

鄔堅林巴笑道:“恰恰相反,你最應該了。你守望到明天下午,就會有一位白度母一樣的姑娘來這裏吃飯,她可以是你的下一個法侶。”

“我對梅薩以外的任何姑娘都不感興趣。”

“她說她前世是倉央嘉措的情人,她叫索朗班宗。”

智美噌地站了起來:“倉央嘉措的情人?你怎麽認識她?”

“她從拉薩來昌都已經半個月了,專門來這裏等一輛jeep牧馬人,我開著牧馬人一過橋頭,就被她攔住了。她說是她媽媽讓她來這裏等的,等她前世註定的愛侶、一個今年夏天去西藏開啟’七度母之門‘的人,看來又是一個活生生的掘藏’指南‘。我一直在考慮,是把她介紹給你呢,還是介紹給香波王子,現在看來介紹給你是合適的。你說呢?”

智美醋溜溜地說:“你應該介紹給香波王子,他喜歡闊愛,比我多情。”

“正因為此,不能介紹給他。用情泛濫的人不會是最後的掘藏者,我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智美坐下說:“怎麽證明她真的就是倉央嘉措情人的轉世呢,就憑她說?”

“你自己來證明,如果你情不自禁愛上她,她就一定是了。”

智美沒再說什麽,一口一口喝著奶茶。

鄔堅林巴起身要走,說是要去看看他的老朋友強巴林寺的首席大喇嘛森朵才讓。智美要了酒菜,慢慢吃,慢慢喝,直到深夜關門。他去樓上開了房間,睡到第二天早晨,然後又來到把度母當作財神供奉的地方繼續守望。下午兩點,白度母一樣的女人娉娉裊裊地出現了。

智美倏地站了起來。

一個白色仙女裝的女人走動著到處看看,最後眼光落在了智美身上。智美笑著,招了招手,正要走過去,就見端莊秀麗的白衣女人神情一暗,轉身走了。

智美楞了片刻,喊一聲“索朗班宗”,追了出去。

索朗班宗轉瞬不見了,就像稍縱即逝的音符,豁然一亮,便天籟歸天。智美追出瀾滄江酒店,前後左右地尋找,哪兒也沒有。酒店前的馬路上,甚至都看不到一輛可疑的汽車。難道是我眼花繚亂了?思盼心切產生幻覺了?他沿著門邊往前走,突然發現酒店外觀一壁華彩的妙蓮祥螺、金瓶寶傘原來是一扇扇可以開啟的門。他推門進去,只見一彎月梯盤旋而上。他沿著月梯往上走,來到一個紮著幾頂夏季帳篷的平臺上。平臺連接著山脊。山脊的腰裏,延伸著一條馬路。馬路上有一只烏鴉,那不是烏鴉,是一輛遠去的黑色轎車。他跑上山脊追視著轎車,轎車通過了昂曲橋。

索朗班宗走了,一見他就走了,為什麽?智美迅速回到瀾滄江酒店,告訴經理,他希望租一輛去拉薩的越野車。

經理說:“你有擔保嗎?最好是昌都人。”

智美說:“有,強巴林寺的首席大喇嘛森朵才讓。”

經理拿起電話說:“那我要落實一下。”

智美知道一落實就完蛋了,他不過是聽鄔堅林巴提到了首席大喇嘛森朵才讓,便隨口說了出來。他趕緊離開,忽聽經理在後面喊:“不租了?”原來是森朵才讓答應擔保,居然,一定是鄔堅林巴起了作用。

一個小時後,智美鉆進了一輛切諾基。

切諾基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追上索朗班宗的“烏鴉”。“烏鴉”是一輛出租車,智美一看就知道,是車主給一輛其他顏色的雪鐵龍上了黑漆。黑色神秘而莊嚴,它在西藏,比紅色更吉祥、更壯美。

已經到達波密縣紮木鎮。秀麗的風景讓索朗班宗停車走進了路邊樹林,等她握著一把野花走出樹林時,智美攔住了她。

索朗班宗鳳眼豎起:“你是誰?攔我幹什麽?”

“你是索朗班宗,倉央嘉措的情人?”

她看了一眼他的切諾基說:“你認錯人了吧。”

智美說:“看你的眼神你一定是,鄔堅林巴讓我來找你。”

“鄔堅林巴?就是那個開著jeep牧馬人的喇嘛?他應該知道,我等待的是牧馬人的車主、一個長頭發的男人。”

“你指的是香波王子,他開著牧馬人已經往拉薩去了。”智美說完了就後悔,幹嘛要給她說實話。又說,“我落在後面,就是為了找到你,走吧,我們坐一輛車。”說罷,走向“烏鴉”,自己掏錢打發走了司機。

索朗班宗看著智美,沒再說什麽。

繼續趕路的時候,智美一直在尋思,如果有倉央嘉措情人的轉世做他的法侶,是不是僅靠他的占蔔就能發掘“七度母之門”呢?也許,也許。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奢望過單獨掘藏,總以為自己和梅薩都是在協助香波王子。盡管他們和香波王子有著大相徑庭的目的,但過程絕對是一致的。現在,絕對一致的過程因為兩個男人都愛梅薩而有了不可重合的分袂,有了分袂之後的“法侶再找”和“助力重生”。是不是天助我也?索朗班宗就是我的,“七度母之門”也是我的——不僅掘藏的結果是我的,過程也應該是我的?

風的呼啦仿佛一聲聲冷笑,在智美的心底響起,轉眼又變作《蔔神法音·占蔔修煉》:“他聽到箴言從水中升起,就像明母的眼光之劍穿透了他的心——控制了女人的身體,就能控制女人的靈魂。那法要如此清晰:你們合並,你們合並,你們是烏斯藏的青山綠水、受教心子。此後,籲請蔔神安駐心靈。”智美想,一定不能讓索朗班宗和香波王子見面,一定要把她牢牢控制在自己手裏。

晚上到了林芝,他們在一家四川人的路邊店吃了飯,然後回到車上連夜趕路。大約前行了二十公裏,在一處林深車稀的地方智美突然停了下來。

索朗班宗正在打盹,晃醒了以後驚問道:“怎麽了?”

“忘記買水了。”

“我這裏有。”

索朗班宗把自己包裏的礦泉水拿出來給他。他擰掉蓋子,咕嚕嚕喝完了一瓶。然後,然後他就鎮定了。他下車又上車,坐到了索朗班宗身邊。

“你是索朗班宗,是倉央嘉措情人的轉世,反過來說,你是誰的情人,誰就是倉央嘉措的轉世對不對?”

“對啊。”她點著頭,一臉的天真無邪。

智美突然抱住了她。她想掙脫,搖晃了一下身子,就試出他有一身牛力氣。

“我就是你等待的牧馬人的車主、那個長頭發的男人,我的頭發在昌都剪掉了。”

她惶恐地說:“可我感覺不到你就是。”

“那是因為我沒拿出信物來。”智美說罷就唱起來:

表面化凍的土地,

不是跑馬的地方,

剛剛結交的姑娘,

無法傾訴衷腸。

他的倉央嘉措情歌是一路上從香波王子那裏生吞活剝來的,唱得有些生硬。但藏族人的藝術天賦讓他基本靠譜,音調是準確的,歌喉是響亮的。索朗班宗有些迷糊,感覺他不是她的等待,卻又沒有更多理由否定。

“好聽嗎?”

“好聽。”

“當年倉央嘉措就是這樣唱的。”

“怪不得我從來沒聽到過。”

索朗班宗覺得耳朵是舒服的,情歌鉆透的耳朵仿佛慰藉了她的頭腦:有情歌作信物,怎麽能說他不是她的等待呢?但心還是有點冰硬,極想推開他,手卻不聽使喚,一點力氣都沒有。怎麽辦?衣服已經被他撕開了,怎麽辦?她發現自己選擇的不是反抗和順從,而是真的還是假的。也許,也許讓他進去就是真的了。她猶猶豫豫讓智美進去,一瞬間便失去了判斷的能力,愈發不知道是真是假了,甚至連判斷的企圖和理由都被智美的熱烈悄然消解,代之而來的是從未體驗過的幸福的飽脹感和甜蜜的撕裂感。她由不得自己地配合起來,呻吟,喊叫,扭動,還有希望:猛點,猛點,再猛點。

平靜了。

她溫柔得像一只小狗蜷縮在他的懷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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