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城河對面，前面一排盾，後面卻擺滿了弓箭手。領頭一個將軍大喊道：“裏面之人，休得出來！”

林啟推開門之後，見前面只是一條寬寬的護城河。便站在門口，也大聲道：“我乃西河守軍，回去班師，路經此地。還望放我們過去。說著，拿出令牌，使勁扔了過去。

對面出來一人撿起令牌，遞給領頭將軍。

那將軍道：“大人恕罪，還望於城內呆些時日。帶賊破後再行出來！”

林啟道：“城中無有食物，我們身上所帶幹糧不多，如何能呆得幾日？”

那將軍道：“大人知曉，這關東饑荒，人相食。城外也無食物。”

林啟道：“既然如此，放我們過去！”

林啟說這話時，遲昭平也領著人到了城門口。見只剩一條河，那剛得了點食物之人，才歡喜了一路，卻在此時，又感到了一種絕望。

遲昭平對城外將軍道：“各位官爺，我們只是為了活命，要點食物。並未傷人，還請放心。我等離開就是了。”

城外將軍答道：“你遲昭平，自東而西，掠劫官府，雖無傷性命，不占地盤，卻是我官府奇恥大辱。因此，此次定拿你去官府問罪！”

遲昭平道：“你們若拿我，拿了便是。放過這些饑民。”

城外將軍道：“大司馬有命，賊人格殺勿論，賊首最好生擒。”

眾人一聽，頓時恐慌起來。紛紛下跪道：“官爺，我們真是餓的沒辦法才搶的，放我們過去吧！”

外面將軍道：“大司馬英明，知關東饑荒，必有災亂。你遲昭平掠奪無數。必會路經此地。於是早就讓人將那所剩無幾的糧食搬了出去。留一座空城，帶你們入內之後。將你們關在裏面！”

遲昭平道：“這是要餓死我們？”

外面將軍此時道：“裏面眾人聽著，得遲昭平人頭者，免其叛亂之罪，令給谷五十斤！其餘之人，一顆人頭一斤米。”說著，後面官兵扛了兩個帶子上來。道：“這裏是一百斤米。大司馬不會失信於民。”

眾人見了大米，頓時饑腸轆轆了起來。看著遲昭平，就是不敢上前。彼此之間，也忽然疏遠了起來。生怕不知何時，自己的腦袋也沒了。

遲昭平道：“你以為此等離間之計，能奏效？”回頭對眾人道：“不要相信官府所言。”

將軍道：“句句屬實！”說著，招招手，後面擡出梯子來。道：“這梯子一次能走一人。誰得了人頭，就跟我來！”

眾人無語之際，忽然，剛才站出來那青年，往城中奔去。不一會兒，就拿著一顆人頭回來。眾人見了，都驚呼了起來。那青年笑道：“是城中居民人頭，不礙事。”

遲昭平卻道：“你如此濫殺無辜，與官兵何異？”

只見那青年拿著人頭，站到城門前，道：“人頭來了。”

那邊果然放下了橋，青年上了橋，過去。然後橋又被收了起來。將軍用小袋子裝了一袋米，扔在路上，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那青年打開袋子，裏面果然是米。喜地轉身就跑。

遲昭平見狀，大喊道：“張老四，你如何如何跑了？”

張老四道：“即存性命，又有米。遲姑娘，我在城外等你出來！”

眾人見張老四走了。紛紛回頭，往城中走去。遲昭平喝道：“你們此去，為一斤米而殺一人，天理難容！”

眾人道：“不殺一人，自己命也沒了。還不如殺一人去呢！”便呼喊著又往城內而去。

卻說這城內之民，原以為饑民掠劫過後便罷，可忽然見張老四回來殺了一人，還割了頭。義憤填膺之下，不管男女老幼，紛紛從家中拿起刀具。往城門而去。道：“誰若掉頭，便將他剁成肉醬。”領頭的卻是那宰豬殺羊的，著多年沒豬羊可殺，如今刀也寂寞了。趁此機會出來飲血。眾人聚在一起，在沒頭的屍體旁。

那殺豬的從屍體上沾了點血，染在自己眉毛上。道：“大家看好，這死去的兄弟之血，在我眉毛上，以表示其與我同在。如今，你們也效法此事，以便區別敵我。眾人都染了沒，眉毛於是都成了那血紅色。一步一步地，往城門行去。

行到半路。恰見災民呼喊而來。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那饑民都是餓瘋的，不要性命，只顧著往前沖。那染了眉毛的，知道饑民殺人割頭，也是一百人敵之氣概。兩軍鬥在了一處。死傷無數。

那沖在後面的饑民，見前面殺了起來。再往前時，見那眉染血之人，便嚇地拔腿就跑，往城門跑去。見了遲昭平，頓時一跤摔倒地上，叫道：“赤眉，城內都是赤眉！”

東方虹夫婦見饑民要去城裏殺人割頭，卻也一時沒有辦法。對面河遠，夫婦二人雖然可以飛過去，但是又如何擋地住弓弩？況且，在此處與官府為敵，如何到了西河又該怎麽辦？

正左右為難之際。饑民與那些偽赤眉殺了起來，兩邊都有男女老幼，兩邊都有男女老幼。一時間，殺死的，踩死的，不計其數。而死更多的，是饑民。饑餓雖然能激發鬥志，當饑餓本身就能奪人性命。何況要拼命呢？

遲昭平見百姓一個一個倒下，其中也有許多老人小孩。也提劍過去。卻被東方虹一手過去，奪下了劍。反手拿在手裏。道：“姑娘，你是去殺人還是救人？”

遲昭平還沒反應過來，手中劍就已經沒了。覺得眼前這個必定是高手。於是下跪道：“大爺，我想救人。卻又不得不殺人。”

東方虹道：“你殺過人麽？”

遲昭平搖搖頭，道：“昭平自幼飽讀經書。卻未曾學地殺人。大爺，幫我救人吧！“

東方虹道：“啟兒，夫人，我去去就來。”說著，拿著遲昭平的劍，快步上前。遲昭平只見東方虹那步伐之快，難以形容，人群雖密，卻如入無人之境，所過之處，人群紛紛倒了下來。

林啟在一旁，對東方夫人道：“師傅原來已經能將大師兄的青銅杵法，用於劍上了。”東方虹走完人群，收劍道：“諸位，同是人生父母養，如何要自相殘殺？”

那饑民道：“我們只想活命。”

東方虹道：“誰不想性命了？”

偽赤眉道：“我們不但要活命，還要殺賊。”

東方虹道：“都是連年天災人禍所致。人之所以為人，是對人有惻隱之心。如今，你們自相殘殺，與畜生何異？”

眾人此事無語。饑民道：“我不殺人，也會死在這城中。外面官兵圍城，要餓死我們。”

那偽赤眉聽了饑民如此說，道：“那豈不是要連我們一起餓死？”

東方虹道：“正是如此。”

此時，遲昭平上前，對眾人道：“官兵沒將你們當一回事。要讓大家一起餓死。”

地上的人，漸漸的也不感覺麻了。坐了起來。道：“我們真是中了離間之計了。應當一道攻出去。”

東方虹道：“你們進攻，只會枉費性命。且讓我去跟他們說一說。”

眾人已經見識了東方虹的劍術。此時對他言聽計從。

東方虹走到城門，道：“諸位官爺，百姓無辜。還是放了吧！尤其是許多老人孩子。”

外面將軍卻道：“我們放百姓，誰會放我？”

東方虹聽了道：“你只需要說，是武新王之師傅經過這裏。”

將軍卻道：“什麽武新王，只是一個有俸祿的王爺罷了，雖然在西河抗擊匈奴有功。但大司馬有言，一定要遲昭平首級。”

遲昭平聽了要首級，道：“要我首級，給你就是，如何要殺這麽多人？”

將軍道：“賊人也不得放過。”

林啟上前，道：“叫你大司馬出來相見！”

將軍道：“大司馬說了，不見。”

林啟一聽，怒道：“匈奴久持不下，邊疆告急。這兩位是我請去助陣的。你們不放我們過去，若邊疆有事，皇上怪罪下來。是大司馬有事，還是你們有事？”

那將軍聽了林啟之言，頓了一下，改口道：“你們師徒三人過來吧！說著，放下了橋。東方虹卻對林啟道，帶上遲姑娘，我們過去。”說著，仍然拿著遲昭平的劍，沖在前面。

將軍得了命令。道：“遲姑娘，跟在我後面。”

於是，東方虹在前，東方夫人緊跟著，陳述在後，上了橋時，卻見遲昭平不肯上來。

林啟問道：“遲姑娘，為何不上來？”

遲昭平道：“我若走了，饑民怎麽辦？”

林啟道：“師傅自有辦法。相信我師傅。”

可是，遲昭平仍是不走。

林啟於是先讓東方夫婦過去。外面官兵見東方夫婦過來了，林啟卻沒有上橋。於是道：“林大人，快上橋來！”

東方虹卻道：“你不放了饑民，林大人恐怕是不出來了。”

將軍道：“那不是饑民，而是賊人！”

東方虹道：“裏面還有許多百姓。你要一起讓他們困死裏面麽？”

將軍道：“那百姓，平時我們鬥認得。只是要剿賊，不得不一起關在裏面。”

說到此處，卻見那屠夫站到城門前，喊道：“官爺，你是要將我們一起餓死麽？”

將軍道：“王屠夫，我們在剿賊。城中百姓如果相助滅賊，再好不過！否則，也只能對不起了。”

王屠夫道：“城中賊人伊傷亡無數，你先放我們出去如何？”

官兵道：“如此，也可。這城中人你可都認得？”

王屠夫道：“認得！”

將軍問底下人道：“你們之中，誰平時負責上門收稅送信？”

只見出來了三個人。

將軍道：“去拿花名冊過來，逐個點了，放出來。若有不是的，射下橋去。”說著，對東方虹道：“大人，這剿賊之事，我們不敢怠慢。想當初，有一太守為盜賊送擄，繼而放之。後皇上問其原因。那太守答曰：‘我數責令賊，問其為何為賊。’賊都答：‘為貧窮故。’於是護送我出來，今者，為賊不外如是，都是因饑餓貧寒，小者偷，大者盜。希望皇上你能安民養生，少做殺戮。可是，皇上卻大怒。殺了太守。自此後，凡有為賊說話者，都殺無赦，何況放賊？因此，大人，我知道你劍術了得，但請不要害我們性命。”

於是士兵拿了花名冊過來。挨個念，挨個出來上橋。過了橋，就從名字中劃去。但是，中間卻有許多名字空了出來。

那過來之人紛紛道：“定是被賊人殺了。”

將軍指著名冊對東方虹道：“賊人可惡如此，殺了這許多人。”

東方虹卻道：“官爺不是說，一切都是因為貧困麽？大司馬若不閉城，又何來殺戮？

此時，那出來的平民紛紛下跪，道：“這位大人說的是，賊人入城，只是搶奪食物，但不搶幹凈，給我們留了一點。這殺人，是後來的事。”

將軍道：“這，我也知道。只是本官也是無奈。”

此時，東方夫人道：“你那花名冊上，還不是有許多人沒過來麽？”

將軍聽了，恍然大悟。道：“王屠夫，你再回去認人。”

這王屠夫也不笨，聽完東方夫人之言，便明白了意思。就過了橋。

將軍對著花名冊，胡亂念著名字，來一個，劃一個。念到最後，名冊念完，見裏面還有許多人，於是又裝模作樣念了起來。

在遲昭平之後，最後一個出來。饑民

而將軍派人進去清點死亡人數。輕點完之後，在書上記錄道：“某月某日，與某城剿滅遲昭平賊，遲昭平亂軍中死，賊盡數滅於，共計謀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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