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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心理學家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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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雅絕望地閉了閉眼睛。

黑歷史被硬生生從大腦深處挖掘出來暴露在當前的無助, 叫她渾身所有的細胞都在叫囂著一種類似痙攣的痛苦與難堪。你拼命地讓自己以為已經忘記了,事實上它自始至終都好端端地呆在那個角落,瘋狂嘲笑你當年有多愚蠢。

伊萬的存在無疑是這段黑歷史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想當年——多久之前呢?十八歲成年,俞雅過了十八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的父親是歐洲一家著名PMC的鐵血教官。PMC就是私營軍事、安全顧問公司,說好聽點是安保咨詢,說難聽點就是類似於早年活躍無比的黑水公司那樣擁有私人武裝旗下各籍雇傭兵兼備浪跡在黑白灰邊緣攫取利益的公司。成立很早, 只是極為低調。

她父親的教官是該公司的創始人之一, 在她出生沒多久, 父母感情破裂, 父親偷偷帶走了她, 去投奔他的教官, 後來就留在該公司成為一名專業的雇傭兵教官。她的母親目前還在華國服刑——雖然作為一個受雇政府的網絡安全專家, 聽上去似乎是不錯的工作,但畢竟是因為觸犯法律被抓, 而且接收招安就的職, 人身受限, 使用電腦都受到管控——說是服刑也差不多了。

俞雅打小在訓練營長大, 拿各式槍械武器當的兒童玩具,從會走路開始就跟著進行各式軍事訓練。她父親喪心病狂, 從來就沒意識到那些訓練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有什麽不妥當之處。訓練營如同地獄,每天睜眼就是噩夢, 鑒於她在心理學與語言方面顯露出來的特殊的潛質,她的任務比同時受訓的很多人來說都要繁重得多。直到八歲時母親終於甩開絆子找過來為止,她就沒見過訓練營外是什麽樣子。

可惜母親也不是什麽啥正經人, 她為一個跨國商業情報收集公司服務,其實就是商業間諜,工作需要得在全世界流竄,俞雅就跟著全球跑,後來母親由於某些原因被公司出賣,憤怒轉為警方的汙點證人,幾乎將以前的同夥一網打盡,又以被招安為要求達成協議被引渡回國,為了避免女兒被報覆就聯系了前夫……於是俞雅就又落入了親爹的魔掌。

怎麽從訓練營中活著爬出來的過程實在不忍回顧,所以成年得以離開父親之後她就瘋了。

對於被放出囚牢的犯人而言,什麽是最珍貴的?自由與刺激。俞雅離開歐洲,離開她父親的勢力跟業務範圍越遠越安心。在華國溜達了一圈去見了見她的母親,鑒於這個國家治安與法律法規太過嚴苛,實在不能安放她躁動的靈魂,於是在短暫的停留之後就飛去了美洲。

……天堂!簡直是天堂!

不管是南美這些罪惡熔爐,還是北美的自由天地,都讓她如魚得水。各式人種與地域混合的美食,不用計較卡路裏的油膩又充滿脂肪的大餐,未知與刺激並存的賽馬賽車,肆意與血腥合流的地下黑拳與賭場,沈迷於酒精與尼古丁,最放肆的時候她甚至嘗試了大-麻……惡果就是她的身體對此實在排斥得厲害,反應強烈到幾乎死掉,被匆匆趕來的她母親男友西曼醫生罵得狗血淋頭,就差沒狠狠揍上一頓……一路往北,母親轉給她的其中一個賬戶已經被揮霍個幹凈,隨後在拉斯維加斯遇到了這段黑歷史最糟糕的一部分——名為伊萬的男人。

內華達州有法律規定,只有年滿21歲以上的人,才可以喝酒和賭博,所以為了在拉斯維加斯瀟灑,俞雅甚至造了假證並篡改了自己的記錄。

與伊萬的相遇意外又猝不及防。就好像晴朗的日子後必然會到來的陰天,久旱之後終究會落下的雨滴,她從二十四小時繁華熱鬧不夜天的街頭一路走到偏僻寂靜的旅館附近——她對自己粗糙的假證能扛過多少盤點毫無自信,只打算浪完就走完全不想惹麻煩,所以選擇了規矩松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落腳地——半路被打劫,本來只打算劫財的匪徒看清她的模樣之後臨時改變主意打算再劫個色,她廢了兩人跳出灌木叢後,沒兩步就撞見了不遠處垂著腦袋不知是坐還是癱在臺階上的青年。

如此近的距離,隔壁小樹叢後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應該就跟即時的戲碼一樣清晰。但他對此毫無興趣,漠不關心。女性被打劫遭遇危險這種事與他無關,歹徒被反殺下場淒慘也絲毫調動不了他的興趣。他就這麽木然又頹廢地坐在那,像攤死水一樣了無生趣又不知在等待不可能發生的什麽奇跡。

然後他看到俞雅。俞雅看到他。

彗星撞地球不至於,幹柴遇烈火也談不上——但總歸是,好像黑夜踽踽獨行的一段路上,忽然就有了光亮。

事實上俄羅斯帥哥都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不但有高緯度民族所通見的深邃輪廓與淺色毛發,高大挺拔充滿冰雪一般的氣質,而且俄羅斯人更多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蒼白與整個民族根子裏的肆意與陰郁——初遇時的伊萬正是在一個人最年青最光華的時間段,陰沈到甚至是頹廢的美,俊美又落寞,憂郁又厭世,裹著濃重的深色大衣,仿佛白樺林一樣望不到盡頭。

俞雅聞到他身上很重的血腥味。

有老舊的已然斑斑凝結的腥味,又有新鮮的從還暴露的傷口中流出的血液,只是被這個人的容貌與氣質所震懾的大腦,遮蔽了她思維裏的一切判斷能力——她要到離開拉斯維加斯,在之後日子裏對這段記憶無數次回顧與咀嚼,才隱約懷疑,初遇時也許他剛殺過人。

當然,當時還年輕放肆張狂得沒邊的俞雅決計想不到接下去這段黑歷史會有多慘痛。

她在拉斯維加斯的旅程有了個伴。伊萬在俄羅斯是個很普通的名字,大概就是在大街上叫一聲就會有十來個男人回頭的那種。她也不擔心這是個假名,畢竟她自己就沒給真名。萍水相逢一見鐘情的事兒,本就是在玩兒,哪還顧得上查戶口。

兩人瘋瘋癲癲喝酒泡吧看巨星秀,痛痛快快賭場廝殺被趕出門。俞雅賭博擅長心理戰,基本沒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藏住心思,對她來說,開賭的刺激還不如抓老千的樂趣。伊萬就是所有賭場都深惡痛絕的那種算牌師了。就是那種智商超群、數學能力登峰造極又像是被上帝親吻過一般擁有絕佳運氣的人,二十一點鮮少失手獨孤求敗。

這兩個組合,跟比鬥似的,毫不斂手,夜以繼日一天就橫掃賭城,在每個賭場賺夠一千萬才撤,因為懶得換裝扮,賭場互相通了個氣,才跑到第四個就已經被賭場聯手列入不受歡迎客戶。不過賺到的錢也足夠這兩人在賭城過上頂級富豪的日子——甚至因為揮霍的手筆太大了,同時絲毫沒有將錢帶走的架勢,很有在拉斯維加斯得到的錢也在拉斯維加斯用完的打算,所以並未引起賭場及其背後黑勢力的反彈——甚至當她們清醒的第二天,聞風而動的頂級服務團隊已經不請自來昂首挺胸在旅館門口排隊等待。

像這樣豪爽的客人——當然沒有人會去追究其身份證件的真假。

錢的魅力是無窮盡的。

想吃什麽當即有人捕撈想用什麽當即有人采購當天空運過來,這還是最低級的,最頂尖的脫-衣舞秀包下全場就等你觀看,你感興趣的明星能專門跑到你面前讓你圍觀並配合你握手拍照,你的任何念頭都有團隊在絞盡腦汁為你實現,就算你想上天,都有人認真研究是否能買到上太空的名額……因而當這倆喝得爛醉如泥從酒吧出來,一拍即合想要結婚,也很快就有人準備好了一切,甚至馬上約好牧師直接將瘋瘋癲癲的兩人送進教堂宣誓。

俞雅不知道伊萬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跟人進行了結婚宣誓是怎麽個感受,反正第二天下午她從酒店婚禮主題套房醒來的瞬間,就被巨大的羞恥感所包圍了。

理智回攏,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太過火了的俞雅,完全不知道如何面對同一張床上的男人,饒是她都做不出除了逃避之外的其餘選擇,等她冷靜下來的時候已經趁人沒醒直接溜了——如果說落荒而逃也是可以的。總之,避難一樣離開拉斯維加斯的俞雅將在這個城市發生的一切都果斷封存進腦海,填了黑歷史的標簽踹到記憶的角落,指望著再也不回想起來。

而現在,黑歷史本尊竟然又再次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俞雅睜開眼睛,堅強地面對自己人生中這個僅次於親爹的噩夢。

房間中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多人。辦公桌後一椅一人,對面同樣一椅一人,兩人周身零零散散各式姿態站了兩三人。

看著就是大佬模樣的伊萬仍舊是十幾年前相差無幾的顏貌——相差無幾指的是五官的模樣,在看到這個男人之前,俞雅也不知道這世上竟然有人跟自己一樣,顏值會隨年齡增加,或者說越老越有味道——仿佛時光不是殺豬刀,而是美顏神器,叫人的魅力在厚重的年輪中不是衰退,而是更為醇香,更加難以抵擋。

今年三十四的俞雅回想起十六年前自己十八歲時的青澀光陰,感受到的不是輕松愉悅,而是汗涔涔與心惴惴。

拉斯維加斯的教堂無處不在,在這裏結婚,做完登記隨便找個有資格的牧師宣誓,再進行認證就可以拿到結婚證書。當然,這證書還得經過各自國籍的領事館認證才能在本國合法化——這一步倒是沒做的。換句話說,當時連身份都是偽造的,更別提什麽法律效力了。

於是十六年未見,猛然的這麽一個撞面,眼前這個男人開口竟然是用“妻子”作為代指,還沒一點調侃的意思——看他神情甚至是無比莊重甚至嚴肅地認可這件事。然而俞雅絲毫沒有感動,反而是濃濃的荒謬與無言……還有點想要給跪的無力。

X的哪有比闖龍潭虎穴決計不成功便成仁的過程中,發現自己的一根金手指就在人老巢杵著還要叫人尷尬的事呢?

……然而並不想要。

但在反駁伊萬的話語跟默認之間做了短暫的權衡,她還是憋屈地選擇了後者。對伊萬的話發難能使自己心情舒暢,但實在不利於她將要做的事,爽是爽了,她的富二代們就得靠自己單槍匹馬營救了。指望著從陌生地方陌生勢力手中扒拉幾個沒腦子的蠢貨,總是跟黑歷史服軟更簡單,再說,就算這兩方最後以火並收場,有大佬頂著她在後頭撈人的幾率還大點不是嗎。

於是幾乎在伊萬話語落地沒多久,屋內屋外所有人還對著她楞神的時候,她已經做出決斷,面無表情放下手,走到了伊萬的椅子邊,毫不客氣地在一邊的扶手上坐下,一條胳膊從對方後頸上穿過倚靠過去……表現得要多親密就有多親密。

然後所有人的視線又順著她移動的方向落在了伊萬的身上。

俞雅並不敢叫伊萬的名字,她怕那是他給她的假名,在場氣氛的劍拔弩張她有感覺,但在不了解準確情況的前提下她只能充分發揮自己的演技:“親愛的~”

她纖長的手指放在他的臉上,俯身湊到他耳邊,臉上笑盈盈內心MMP,語氣輕柔但又是場內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你知道嗎,我有幾只愚蠢的小羊羔走失了~”

伊萬用一只手托著自己的腦袋,即使一個女人把整個身體靠上來也巋然不動。他擁有無與倫比的美貌,但陰郁與憎厭也同樣充斥著他的氣質,俞雅記憶中的伊萬甚至冷漠到帶有某些神經質的瘋癲——他斜眼看著她,在短暫的停頓之後——這死男人伸手就摸了摸她的胸。

要有多強的意志力,才能在這猝不及防的動作下強忍著不立即彈跳起來?

對方理所當然的模樣就好像自己幹的是最尋常不過的事了。他身後的人神情更為熱烈,但看向她的眼睛全然都是好奇,顯然不知道自家老大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多出個妻子——就連對面與門口緊張到汗毛倒豎的幾個人,眼神都有不同程度的放松與愉悅。

只有俞雅知道這廝是在摸她藏在胸口的槍!

沒等她作出應該表現出來的應對,那只摸了她胸的手已經下滑,攬住她的腰直接把她帶到了腿上——氣氛更為緩和,旁邊那些人咧嘴笑起來幾乎要放聲大笑了——對於這些黑勢力渣滓來說,女人是緊張刺激的生活不可或缺的調劑,頂尖的美人不需要親自上手,事實上看著別人動手一樣能獲得快感,當然,大佬的妻子這種操作,表面上的尊敬都是要有的,但意淫無罪不是麽?

“要死的還是活的?”伊萬漫不經心地說。

感受到那手已經放在腿根綁著的匕首上的俞雅,露出個再虛情假意不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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