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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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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恩妤挑了星期五的晚上,她下了班,杜恒玉卻還未回來的時間。

她坐在梳妝臺前,望著鏡子裏那張與杜采玲有些相似,卻又稍嫌嬌弱的臉龐。應該就是因為這頭長發吧?讓她看起來太過柔弱,和爽朗的采玲一點都不像。一旦這樣想,葉恩妤忽然覺得這頭她留了好幾年並細心保養的長發,變得好礙眼。

她知道自己不夠美,也從不費心打扮。唯有這頭及腰長發,她認為是自己全身上下最特別最美麗的地方。

可現在她卻開始厭惡起它們來。

她深深吸了口氣,打開抽屜拿出一把剪刀。

“喀”的一聲,大段長發緩緩飄落在地,那仿佛是個象征性的儀式,讓她擺脫了某部分的自己。

而當剪下第一刀之後,第二刀便顯得容易多了。

葉恩妤刻意忽略對於滿地長發的不舍,很快的將頭發剪到剩齊耳的長度。

“真醜。”她瞪著鏡中的自己。

看來她不太有剪頭發的天分,應該要去給發型師剪的。

不過,至少這樣看起來比較像采玲了。她不甚習慣的摸摸短得可以的頭發。雖然不太聰明,但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她沒辦法讓恒玉忘了采玲,又舍不得離開他,只好將自己變成采玲。

過程也許會很辛苦,但只要能讓他過得更快樂,她辛苦點又有什麽關系呢?就在她正打量鏡中的女人時,房間的門突然被打了開,“恩妤,你回來……”她轉過頭,正好對上杜恒玉錯愕的視線。

“你在做什麽?”他震驚的看著滿地的黑發。

那是她留了好久,一直很珍惜的長發啊!

他知道她有多寶貝那頭秀發,且每回洗頭總是浩大的工程,他不明白她怎麽忽

然就這樣把它給剪了?

然而葉恩妤見了他,也不多解釋什麽,僅是微微一笑,“你回來得正好,我看不到後面,可不可以請你幫我瞧瞧,還有哪裏不整齊需要再修的?”

“為什麽要把頭發剪了?”他難以接受的望著她。

“沒有啊,嫌整理麻煩,想換個發型。”她無所謂似的道,“不過我技術顯然不怎麽好……算了,明天再去理發店修一修好了。”

他瞪著她,“你是真心想剪的?”

“當然啊。”她的語氣顯得高亢而不自然,“留那麽長多麻煩啊?短短的不是很好嗎?”

“你——”他總覺得一定有哪裏不對勁,她怎麽會突然就拿起剪刀,把最寶貝的頭發給剪了?

“恒玉,我不太想煮飯,我們今天去外面吃好不好?”

去外面吃他是沒意見,可她全身上下都透著怪異,讓他不得不在意。

他又瞧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想吃什麽?”

她蹙起眉,輕咬了咬唇,“嗯……去逛夜市如何?”

杜恒玉不覺變了臉。

那神態他非常熟悉,因為采玲在思索時便是這種表情。

究竟是巧合,還是……

“啊!不過我的頭發這樣要怎麽出門?”她懊惱的瞪著鏡子裏的自己,以指爬梳著。

“你怎麽會想逛夜市?”他忍不住開口詢問,“你以前不是認為夜市裏的東西不夠幹凈衛生,而且不太營養嗎?”

這點他也是結婚後才發現的。恩妤雖然不挑食,卻極註重飲食的衛生健康,夜市雖然好玩,但從來就不在她合格的標準之內。

和她在一起久了,連帶他也開始不習慣在外面用餐。

她嘿嘿一笑,“偶爾吃吃有什麽關系,我今天就是想去逛夜市不行嗎?.”

真的太奇怪了?杜恒玉皴眉瞪著她。那語氣一點都不像溫柔的恩妤,她到底是怎麽了?

“對了,我真蠢,怎麽會沒想到呢?”她忽然“啊”了聲,“只要戴帽子就好了嘛!”

她邊說著邊起身,自櫃子中翻出一頂毛茸茸的帽子。

那是頂雪白色的可愛帽子,最近天氣微涼,戴著出門其實也不會顯得突兀,和她的氣質頗為相襯。

可她卻瞧了它一會兒,便又放了回去,改拿起另一頂鴨舌帽。

“好看嗎?”她戴起那頂鴨舌帽,笑嘻嘻的轉頭面向他。

杜恒玉心中驀地充滿了混亂和憤怒。

他本來不懂她怎麽會變成這樣,直到她站起身,他才發現她的打扮非常的……

不像恩妤。

不僅是那頂鴨舌帽而已,她還穿著T恤和一條短得不能再短的牛仔褲。

他可從不知道她有這種牛仔褲!

這身打扮在采玲身上也許沒什麽,但在恩妤身上卻有說不出的詭異。

她們兩個乍看之下或許有些相似,但本質卻完全不同。

因此當屬於采玲的言行舉止出現在恩妤身上時,只顯得突兀又不自然。

“你這是想模仿采玲?”杜恒玉的語氣顯得既生氣又無法置信。

她明顯僵了下,“沒、沒有呀,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嘗試點新改變而已。”

他要是相信她的話,他就是笨蛋!杜恒玉一見她的反應馬上就明白了,這也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臺灣的夜市是采玲最愛逛的地方。

在美國待了三年,她住在他們家的那幾天,總嚷著要去夜市晃晃。

“葉恩妤,你認為我會相信嗎?你以為你在做什麽?”杜恒玉難得對她發了脾氣,“你沒事幹麽模仿采玲?”

他為什麽生氣?葉恩妤不懂。

她只是想讓他更快樂……或者,能夠更愛她一些。

偏偏不待她反應,他又生氣的補上一句,“我非常不喜歡你這個樣子。”更討厭她想模仿別人的念頭。

她為什麽要把自己變成另一個樣子?他要的是“葉恩妤”而不是采玲啊!

然而那句“不喜歡”聽在葉恩妤耳中,卻有另外的含意,她感覺自己像是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她太愛他了,愛到都已經下定決心將自己變成他最愛的女人的樣子,為何他卻是這種反應?難道在他心裏,是沒有人可以取代采玲的地位的嗎?

她垮下了肩,“原來,我還是無法變成采玲呀……”

“你就是你,永遠都不可能變成采玲。”況且他也不希望她變成采玲。

他娶的妻子是葉恩妤而非杜采玲,這點他一直都很清楚。即便他曾對著她思念采玲,他心底也很清楚她們絕對是兩個不同的人。

所以,他永遠也不可能真正愛上她了?葉恩妤閉上了眼。

也是,采玲在他的心中是那麽的特別,怎麽可能是她隨便模仿就可以取代得了的呢!

有了這項認知後,葉恩妤忽然覺得好累好累。是不是不管她怎麽努力,都永遠不可能取代采玲,讓他愛上自己?

她感覺自己就快撐不下去了,她真的沒辦法欺騙自己不在意丈夫心中最愛的女人不是她。

她是這麽的愛他啊,愛到願意為他改變自己,可卻惹他生氣了。

她到底該怎麽做才對?葉恩妤腦中好混亂。

“God,我不是這意思……恩妤,你還不懂嗎?”杜恒玉撫額,不懂自己最近怎麽老是對她大吼,“我不想要你變成任何人,你只要做好你自——”

“恒玉,我們暫時分居好不好?”她虛弱的打斷他道。

她真的不想離開他,真的,可再不走,她懷疑自己會因此崩潰。

於是葉恩妤搬出去住了。

不過她沒有試圖隱瞞杜恒玉自己的住處。

瞞他沒有意義,他們都已入侵對方生活太多,除非她工作朋友家人通通都不要了,搬到別的城市重新開始,不然只要他有心尋找,她根本不可能躲得了。

她新租的房子,甚至還是他替她找、並幫她搬的家。

還記得她說要分居時,恒玉臉上的表情有多難看。

可他只是瞪了她好久好久,最後長嘆一聲,不但答應了她的要求,之後還協助她搬家,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當時,她還一度懷疑其實恒玉是不是早巴不得她離開。

但在他幫她把東西搬到新家,並準備離去時,卻突然又轉過身對著她道:“這只是暫時的,我並沒打算和你分離太久,希望你有心理準備。”

她才明白,他之所以答應,只是為了順她的意,並沒有真想和她分離的意思。

不過自從搬出來之後,前陣子那些籠罩著她,壓得她喘不過氣的壓力,似乎全都消失了。

“恩妤,一起去吃飯吧?”下班時間到了,幾個部門女同事七嘴八舌的討論著要去哪聚餐,熱情的邀請著這個沒什麽架子的主管參與。

“不了,今天我要去上課,改天吧!”葉恩妤笑著拒絕了她們的邀約。

現在恒玉不再是她生活的重心,每天下班後,她變得有時間和同事出去吃飯或是到處逛逛——她原以為如果自己變得強勢,會變得惹人討厭,卻沒想到她改變自己後,朋友反而變多了。

她現在不但和公司同事的互動多了起來,並且還利用晚上的時間上課學習手工藝,除了做菜之外,她也很喜歡這些小東西。

她依然會下廚,恒玉替她租的房子有廚房,她一星期大概會開夥三天,有時候自己一個人吃,有時邀朋友一起來聚餐聊天,而其他不開夥的日子,便是和同事們一起在外面解決的。

來到了手工藝班,她和同學們交換著上次拼布課的心得,她拿出回家做好的成品,那是上面有只可愛狗狗的手提包,靈感來源是恒玉第一次送她的禮物——那只狗娃娃,大家見了紛紛驚嘆連連。

“哇,好可愛的狗狗喲,小恩,你做得真好。”一看到可愛東西就雙眼發光的冬冬,直抱著包包驚呼。

還是個大學生的冬冬生性活潑,愛笑愛鬧,有她在的地方總是氣氛歡樂,絕無冷場。

“對呀,這顏色配得很自然,針腳不但很細密,壓線也很直呢!”在上課時間開始前,何老師也加入了她們的討論。

“這個紙型是你自己設計的嗎?”一樣是上班族的阿美也愛不釋手的問道。

“嗯,我有上網參考一下資料,並且請教了老師和林姊,她們經驗都很豐富,幫了我不少忙。”受到大家稱讚,葉恩妤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你自己也很有天分呀,手又巧,菜也做得好。”林姊聽見葉恩妤提起她,笑著回道。

林姊是手工藝班裏比較年長的媽媽,孩子已經上高中了,平時都很照顧大家,大家也都很尊敬她。

“對呀對呀,小恩上次做的那道佛跳墻真是太棒了,好吃得我都快跳起來了,

什麽時候再去你家吃飯呀?”想起小恩的好手藝,冬冬就嘴饞不已。

“小恩,別讓這個饞鬼去,小心她把你吃垮。”阿美忍不住取笑她。

大家嘻嘻哈哈的笑鬧了幾句後便開始上課,葉恩妤專心的聽著課,她很享受現在這樣的生活。

每周一次的手工藝課不但讓她得到了成就感與滿足感,也能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交流談天,她總是很期待上課的日子到來,覺得和大家相處得很開心。

邊聽著老師講解拼布的註意事項,葉恩妤邊想,很久沒有這麽輕松過了,她即使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搬出來的決定果然是對的。

那麽恒玉呢?他現在過得好嗎?

顯然恒玉把他們的狀況都跟家人說了,並警告他們不準在她面前嘴碎。因此不管是公婆或是小琪,都不曾問過她關於和恒玉分居的事。

“我發現我好像有點懂你的意思了。”分居三個多月後,某天她在電話裏對他道。

他們分居的日子裏,雖然恒玉始終沒來找過她,但兩人每天定會通上至少一小時的電話,聊聊彼此的心情和近況。

這三個多月來,電信局應該賺了他們不少電話費。

“你是指哪方面?”

“之前我不太懂你為什麽那麽爽快的讓我搬出來,但我現在懂了。”

“喔?”

“當時的我,愛你愛到完全失去了自我。”那段煎熬的日子,她現在已經能夠說得雲淡風輕,“我太在乎你了,一心只想著讓你也同樣在乎我,甚至還想著只要能讓你愛上我,就算要我變成另一個人也無所謂。”

過去她天天為他準備早晚餐以及打理家務,盡管當時她做那些事時確實樂在其中,可其實這些繁瑣的工作,對她不論是生理或是心理上都造成了不少無形的潛在壓力,也使她對他更加執著,不顧一切只想把自己變成他最愛的女人。

像現在這樣偶爾可以偷個小懶、有自己的時間的生活,讓她的心境也因此開闊起來。

她想,他當初之所以答應讓她搬出來,明明關心她卻忍耐著不來見她,應該就是希望她想通吧!

她還是很愛這個男人,總是掛念著他,但已不再將他當成生命中的全部。

“那現在呢?”

“現在啊,”她摸摸自己已及肩的發,輕笑道:“我好難理解自己當初到底在想什麽。”

若現在要她再為了他去模仿采玲,則是不可能的事了。

“你知道就好。”杜恒玉也笑了。

“如果你發現真的無法愛上我,或者是想跟我離婚,盡管告訴我沒關系,我能承受的。”她半開玩笑的道。

唉,如果他真的要和她離婚,她的心一定會很痛很痛,不過至少她知道現在的自己不會因而活不下去。

“傻瓜,我的妻子是葉恩妤,而非其他任何人,我不希望你為了討好我而改變你自己,我們也永遠不會分開。”

“嗯,我以前不懂,但現在已經明白了。”他那時會生氣,是因為她試圖把自己變成另一個人,他心疼她呀!

這也證明了,他已不再把她當成誰的替身,她就是她,葉恩妤。

電話那頭有了很短暫的沈默,最後杜恒玉開口道:“今天晚了,明天等你下班後,我去接你。”

“咦?”接她?他的意思是……

“回來吧,恩妤,我很想你。”

一整天葉恩妤的心情都很好。

畢竟就要能見到好久不見的恒玉了呀!

於是,這天她拒絕了同事們下班後的邀約,甚至還對依舊不甘願,可再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的胡梨婷報以燦爛的微笑。

是因為時機到了吧?她想通了他希望她明白的道理,因此他要帶她回家了。想到能見著恒玉,她就好開心。

她現在是真的看開了。她不需要想辦法“忘記”采玲的存在,只要學著不在乎就好。

因為不管恒玉心底深處最愛的是誰,現在在他身邊並得到他所有關愛的人,是她呀!

他喜歡她、想和她共度一輩子就夠了,何必還鉆牛角尖去在乎他心中是否還住著別人?

“你跟我哥要和好啦?”杜悠琪笑咪咪的問道。

這是她和恒玉分居後,小琪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自家老哥。

“算是吧!”她的唇角彎了彎,今天第N次瞄向時鐘。

五點五十五,再忍忍,馬上就可以見到恒玉了!

“那就好。”杜悠琪籲了大口氣,“我可從沒見過我哥這麽在乎一個女人,甚至連我或采玲都沒這種待遇。”

葉恩妤笑了,“謝謝你。”

不管是不是真的,這句話都很動聽。

好不容易熬到六點整,她拎起早收拾好的皮包,迫不及待的走出銀行。

然而還沒看見杜恒玉,她就被某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喚住了。

“恩妤——”

她回過頭,在看清來人後顯得很訝異。

“仕凡?”不知道為什麽,關於他的一切,就好像上世紀的事情了。

他還是像以前一樣迷人,可她早已免疫。

“……是我。”男人有些詫異的瞪著她,“你把頭發剪了?.”

“喔,對啊。”她摸摸自己的發,實在不太想再提起那段蠢事,“有事嗎?”

看起來他不太像是路過,應該是特地來找她的。

“我……只是來看你過得好不好。”他不自在的道:“我聽說你和你先生分居了?”

到底是哪個多嘴的像夥到處傳的?葉恩妤很想嘆氣。

“我們不是真的分居。”只是稍微分開好沈澱心情而已,現在也差不多該覆合了,“你就是為了這件事來找我的嗎?”

“也不全是……”他深深的凝視著她,“恩妤,你還在怪我嗎?”

怪他?

她奇怪的望向他,“我沒怪你啊!”

好吧,也許當初他劈腿時有,不過現在的他在她心中根本無足輕重,不值得她責怪。

“真的?”他登時面露喜色,“我最近……常想起你。”

“嗯?”葉恩妤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麽反應,只是左顧右盼想找尋丈夫的蹤影。

“玉梅和你實在差太多了,我真不知道自己當初怎麽會和她在一起……”漂亮是漂亮,但又驕縱又難伺候,不像恩妤雖然乍看不起眼,但脾氣極好又溫柔,娶妻子就該娶像她這種。

聞言,葉恩妤不覺蹙起眉。

玉梅便是先前被她不小心捉奸在床的女人,聽說在她發現之前,便已與仕凡暗通款曲很久。

“你和玉梅分手了?”

在那情人節之後,她曾照恒玉的建議,約仕凡出來談。整頓飯中,他只是不斷的道歉,並強調自己是被玉梅誘惑設計的。

老實說她並不相信,只是當時既然已決定和他分手,她也懶得多說什麽,直接堅定的拒絕了他想求和的提議。

後來,她就聽說了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消息。

“算是吧!”

“算是?那意思是還沒有嘍?.”不是她咄咄逼人,可直到現在她才發現他其實很愛玩文字游戲。

“恩妤。”他急切的上前握住她的手,“如果你肯回到我身邊……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再和她往來了。”

他被寵慣了,一心認定當初恩妤堅決和自己分手、之後又閃電結婚,是為了報覆他的負心。

但恩妤是個溫柔好說話的女人,事情過了這麽久,如今她又和丈夫分居,只要他多加把勁,也許就能夠挽回她的心。

“什麽?”葉恩妤一臉困惑。

他和那個玉梅交不交往,關她什麽事啊?

“恩妤,別和我賭氣了好嗎?只要你回到我身邊,我可以不計較你結過婚又離婚的事。”他自以為大方的道。

他是哪只耳朵聽見她要離婚了?

“呃,我……”她試圖抽回自己被緊握的手。

“不好意思,可以請你放開我老婆嗎?”一個冷冷的聲音,驀地在兩人背後響起。

“恒玉!”趁著仕凡怔楞之際,她連忙收回手,快速朝丈夫跑去。

三個多月不見,她發現她比自己以為的更想念他。

兩人深深對望,完全忘了還有另個人的存在。

“你看起來過得很好。”杜恒玉朝她微笑。

“但你卻瘦了。”她打量了他一會兒,柔聲道。

沒有她在身邊,他日子過得難受嗎?

她想著,有點心疼。

“是啊,我很想你。”才三個多月不見,他對她的想念泛濫成災,比采玲的離去更令他難受。

“咳咳。”一旁的男人不甘心被忽略,忍不住輕咳出聲。

“請問你找我老婆有什麽事?”杜恒玉偏頭睨了他一眼。

他知道這男人是誰,因此特地強調“老婆”二字。

仕凡被他的氣勢震懾了一下,但仍不甘示弱的道:“我聽說你們分居了。”

“顯然你的資訊太落後,因為我們已經又住一起了。”就從今晚開始。

他今天便是來帶恩妤回家的。

仕凡一呆,支吾道:“……但你們先前分居是事實,可見你並沒有善待她。”他一心認定恩妤沒有他就不會幸福。

杜恒玉冷笑,“腳踏兩條船的人,有資格說這種話嗎?”他會不會太好笑啊?仕凡登時被他堵得說不住話。

懶得再理會無關緊要的人,杜恒玉直接牽起妻子的手,快步離去。

“你看起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葉恩妤邊走邊瞧著他緊繃的側臉,微笑道。三個多月不見,她很懷念像這樣和他手牽手走在路上的情景。

“那還用說?”有爛人覬覦他老婆,還妄想趁虛而入,他怎麽可能不生氣?

“如果……”她眨眨眼,“我是說如果,我還愛著仕凡,你會放手讓我回到他身邊嗎?”

他看著仕凡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麽骯臟的東西,令她莫名感到有趣。

“當然不會。”他咬牙切齒的道,將她的手握得更緊,“我只會想辦法讓你愛上我。”

她是他杜恒玉的,其他人都別想覬覦!

“可是當初你卻選擇祝福了采玲和陳振儒。”葉恩妤輕道。

她還真不懂,為什麽真正愛的女人,他願意忍痛放手,而她,只不過是他“喜愛”的妻子,他卻在見到她和前男友談話的模樣,反應如此激烈。

杜恒玉突地停下腳步,轉頭望向她,“這正是我今天想和你談的。”

“和我談?”

“是啊,這三個多月來,我認真想了許多事,無論是關於采玲,還是我們之間的……你想聽聽我的結論嗎?”

“哦?”她當然也想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在我心目中,有個存在了很久很久的女神,她是我的理想,我將她擺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從未懷疑過她是我的最愛。”

聽他講起對采玲的愛戀,她的心仍有些微微疼痛,卻要自己別去在意。

“我知道她不愛我,只將我當成可以依賴的兄長,因此從沒想過向她表白。”他回憶著往事,“甚至當她告訴我她愛上另個男人時,我還偷偷背著極度反對這段戀情的父母,幫助她和那男人私奔到國外。”

“看得出來你真的很愛她。”葉恩妤下了評論。她可不確定自己能為他做到這樣。

但他沒多說什麽,只是微微一笑,“在她離開後三年,我娶了個和她長得很像的妻子,那是個或許不夠活潑也不夠堅強,但卻溫柔且賢慧的女人。她有著一顆善良體貼別人的心,總是將我的需求擺在第一位。

“一開始,我確實是因為她與采玲相似的容貌才接近她,不過越是認識她,我越明白她和采玲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我喜歡她與采玲相似的容貌,卻也喜歡她與采玲全然不同的性格。采玲曾經是我深愛過的人,也是我的家人,是我割舍不掉的部分,但我可以熬過沒有采玲的日子,卻難以忍受沒有妻子的生活,才和她分離三個多月,我便覺得我的靈魂已不再完整。”

她輕輕扯開唇角,“聽到你這麽說,我就很滿足了。”

就算他現在仍舊放不下采玲,但能讓“葉恩妤”這名字在他心上擁有極大的分量,她也沒什麽好求的了。

凡是總有個先來後到,采玲曾在他生命中占了那麽長的時間,她不敢奢求他馬上忘記,但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歷練,她有信心,總有一天,她葉恩妤會是他心裏唯一的女人!

“你還真容易滿足呢!”杜恒玉苦笑。都怪先前他弄不清自己的心意,才會傷了她的心。

“因為我已經明白,貪心並不能讓自己好過。”心當然還是會痛,但她會學著勇敢面對這一切。

“可我倒希望你再更貪心些。”他伸出空的手,摸摸她的短發。

雖然剪短了,不過摸起來還是和采玲的不太一樣,他愛極那種滑軟的觸感。葉恩妤睜大了眼,怔怔望著他。

“還不明白嗎?”他輕吻了吻她的額,好想念她的擁抱和體溫,“我是說,我愛上你了。”

起先他也感到難以置信,但除了愛情之外,他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對她近乎瘋狂的依戀和想念。

那甚至比他對采玲的渴望更為深切,只是過去他一心認定自己愛的是采玲,而忽略了恩妤在他心中的分量。

他忽然想起某天自己曾夢見的采玲,那個笑得好溫柔,眼神中充滿愛戀,讓他在夢中情不自禁表白的采玲。

現在想來,那神韻根本是恩妤獨有的,或許那天他夢到的,其實是恩妤而非采玲!

葉恩妤震驚的忘了說話,隔了好一會兒才道:“那……采玲呢?你不是很愛很愛她嗎?”

本來已經做好要長期抗戰的準備,現在突然被心愛的丈夫告白,讓她有種不可置信的驚喜。

“我是愛過她,但現在你對我而言更加重要。”對於采玲,他也許還無法完全忘情,但如今想起她只剩淡淡的惆悵,相較之下他更在乎恩妤,“的確,愛情並不是占有,因此對於采玲,我選擇放手。可也有種愛情是無法輕易割舍的,我想我對你就是如此,所以就算你愛上了別的男人,我也絕對不會放手,因為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更愛我。”

他愛恩妤,所以沒辦法忍受任何男人“肖想”她。

葉恩妤楞楞瞧著他,忍不住哽咽,“太過分了,你這算什麽?我好不容易才調適好心情,要自己接受你心中有個比我更重要的女人的事實……”

結果他卻在此時突然說了愛她,那她過去的痛苦掙紮到底是為了什麽呀?

“對不起,不過感情這種事本來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你能原諒我的移情別戀嗎?”杜恒玉微笑道歉。

他承認自己不夠專情,愛采玲愛了十幾二十年,卻只花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便愛上另一個女人,但他並不後悔,因為恩妤確實值得他用一輩子去珍惜、去疼愛。

葉恩妤瞪著他,想從中找出他虛偽或欺騙她的證據,但不管她怎麽找,瞧見的都只是滿臉真誠與愛意。

而他也不急著催促她答案,僅是深深的、以目光將那張讓他這一個多月來飽受思念之苦的容貌,刻在心版上,並在心中發誓再也不要和她分離這麽久了。

“移情別戀……當然是不對的。”她吸了口氣,顫聲道:“但如果你能夠保證未來不會再犯,我可以原諒你。”

“謝謝你的寬宏大量。”杜恒玉笑著擁住了她,“我可以向你保證,永遠不再犯。”

未來的日子裏,他將獨鐘她——葉恩妤一人,他此生唯一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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