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志疑心，湊近去聽，那些都是近來早餐奶沒有準時收到的受害人，一開始以為是派送員問題，撥電話舉報，但也未果。

“如果只是牛奶，我才沒那麽斤斤計較。有的時候買東西的請他們送過來去，就會要求他們放在信箱裏。我沒裝鎖，也是信任街坊鄰居。過去幾年也都平安無事。真不能想象，最近竟越來越糟糕，不知是什麽人，這麽沒公德心，凈喜歡偷別人東西，玩順手牽羊。”

四十多歲，看起來是領頭羊的胖女人，把唾沫星子噴得滿天飛，喋喋不休地發牢騷。

旁邊庸附者也多是她這個年紀的家庭主婦。一有抱怨的機會，話匣子打開便合不了。其他幾位女性媽媽也跟著說，

“我看像是小孩的惡作劇。”

“要真是那樣才了不得，”胖女人冷言說，還在氣頭，瞥她一眼。

那女的補充：“我在電視上看過對小孩的心理分析。他們處在某一年齡，就是會做出出格反向的事來。他們尋求一種刺激，純粹快感，搞不好現在，就躲在某個地方窺視我們大吐苦水，而自己躲著偷笑呢。”

此言一出，那些主婦紛紛扭頭，自然一眼望見頭痛的志淳。杜志淳縮起脖頸，趕忙溜走了。然而走幾步，他又放慢腳步，註意留心後頭仍舊傳來的埋怨。

“我這麽說是因前兩天發生一件很怪的事，”還是先前的女子，杜志淳勾起興趣，放慢腳步，那女子說，“我們樓裏十四戶，幾乎每戶人家的門都被雙面膠貼住了。”

這話一出，驚起一片感嘆聲。

“唬人吧！怎麽會有這種事。”

“就是有。從外面貼上，我才這麽說。那種對裏面的人開門沒影響，可是外面進去，鑰匙插進的不就是孔嗎，他們把那孔給貼住了。”

那位胖大媽憤慨：“實在太過分。那麽你們報警了嗎？”

那人嘆氣：“三裏街的警察多少混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真要找人，警察反而無用，不如聯合起來大家一起討說法。”

“這倒是。”

“貼雙面膠鎖門孔什麽，當然比起行竊要罪行小得多。而且我們撕掉也還是能進門。但換做誰，都不願意被人鎖住自己門孔那樣吧！”

胖大媽悠悠嘆息：“這地方越來越邪門了。真不知發生了什麽。”

一片嘮叨嘈雜聲，另一聲音插嘴說：“會不會是隔壁街那瘋子進來了。”

隔壁街那瘋子，杜志淳也有耳聞。傳聞精神不大好，年輕時找的老婆跟人跑掉了，女兒也生怪病變畸形死了，從此他便瘋瘋癲癲討飯吃。但不管怎麽樣就是不出這一帶，人人避著這人，仿佛他多麽嫌惡。

杜志淳也是聽人說。

先前那女人說道：“這個暫且不知。但我想不會，門前沒有什麽泥巴贓物。你們知道，那瘋子總是一身臟兮兮。”

“那麽會是誰呢？”有聲音喃喃。

“一定和你們的是同一人。”

這話一出，遭來大家的一致認同。她們實在想不出有誰脾性如此惡劣，順手牽羊還要貼人家門，杜志淳明顯感覺，身後氣氛達到憤恨的一個高度，這群主婦身上，露出必須逮捕歸場的氣息。

他裝作在報亭買報，就在不遠的女人聲音一陣陣傳來。他也不禁想，究竟誰會這麽討厭呢，他叼著的牛奶袋，倒是忽而讓他恍然驚覺，一陣陰風習習，他不寒而栗。

難怪那群主婦剛才瞪他眼神如此不善。按她們說辭，樓裏的牛奶都被拿走了，為什麽只有他的還好好在？

面前的老大爺遞來一份早報，“這才是今天最新的。”

杜志淳才覺他握的是幾天前的報紙。報上刊登著最近正火的文字劇情冒險像游戲，他交換了報紙，實則也沒心思，全在那些主婦說的話上。倒是大爺主動提起說：

“那棟樓確實蠻糟糕的。前兩天我還見風水先生出入，說是被小鬼附身了。”

杜志淳抖了抖，“您一定在開玩笑。”

報亭大爺笑起來，“風水麽，不就是這麽邪乎的事。你也是這一帶住著的，平常似乎不見你。”

“我半年前剛來，很少看報紙。”說到後半句，杜志淳自個也害臊，聲音低微，垂下腦袋。

老大爺倒是不以為然：“小孩愛看報的少了去了。”

杜志淳指指身後那群主婦：“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突然就產生了這種事？”

老大爺倒是無謂。“這哪能知道。我清楚得不多，隱約聽說她們找來了附近的治安管理人員，調查了兩天，只能得出那人並非住在那一棟的。因為住民的話，除非住在最頂樓，否則不會特地跑上把整棟樓的門都給封上。但也有可能是頂樓的居民，那也奇怪，沒必要整棟樓都那麽做。因為中途要是遇上什麽人就麻煩了，而且事情是一天之間發生，發生在他們下班之前。可是查了居民的回家情況，第一人發現是在下午四點半，男主人下班也在五點左右，這麽看居民動手可能性實在不大。”

看來掌握一手資料的老大爺對著事情也頗津津樂道。但是同志淳不一樣的是，他說起這事來，帶點事不關己的冷嘲熱諷。

真的有人那麽沒有公德心，用雙面膠去貼別人的門。杜志淳像是發現什麽，一拍後腦：“為什麽是雙面膠？”

“那種東西隨身易帶吧。本身就是唬人來的，好像只是想制造恐慌。”

杜志淳有些緊張，“會不會是學生呢？比如美術課什麽，雙面膠就放在書包裏啊。”

“倒是也有可能喔。”老大爺說著瞟了他一樣，他話裏有話，意味不明，杜志淳急急揩汗，連忙擺手：“我可沒有做。”

老大爺笑著搖頭：“我當然不認為是你。我當然是，誰做的都無所謂。住在那邊的人自詡檔次比我們都高，住一點公寓就覺得看不起人，我一點也不想扯入這件事啦。”

三裏街人其實意外地相當冷漠和無情。雖同是街坊鄰居，但因為這邊多是現代公寓，而他們那裏多是老舊平屋，對他們來說就好像分水嶺，兩邊互不來往，誰也瞧不上誰，一發生這種事，同情什麽的共通感完全也沒有。

如果是他們來做，也毫不稀奇，因為他早有耳聞，三裏街的一些窮人，對於家境較好的有著病態一般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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