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九十八章

關燈
“別來無恙。”

手機開了免提,女人的假惺惺鉆進三人的耳朵。游征無心寒暄,開門見山道:“兒子沒回來,閣下有何貴幹?”

那邊也斂了好性子,冷漠的聲音道:“我就是想跟你商量這個事,聽說你那邊出了一個條子,好樣的,我竟然沒發現你‘同流合汙’了那麽久。”

“你跟我掰了那麽久,你竟然連我憎恨警察也不記得,真是太讓我寒心了。”

哪怕時過境遷,厲聲的矯飾仍加重了游征話裏的真實感,曾有一瞬甘砂和白俊飛以為他說的是心裏話。

餘瑛也耐著性子虛與委蛇,“那真是抱歉,那條子在哪?”

游征瞥了白俊飛一眼,默契的眼神讓後者徹底打消剛才的想法。

游征鎮定吐出兩個字:“跑了。”

那邊傳來奇怪的笑聲,“你這是開玩笑呢?”

“不然你想我殺了他?”游征淡然道,“如果我能殺人,你會成為我犯下的第一樁命案。”

“那真是我的榮幸。”餘瑛還未露半分煩躁,“條子的事我們秋後算賬,現在重在怎麽把兒子奪回來。”

游征也不疾不徐,“聽你的意思,好像想出了什麽好辦法?”

餘瑛終於切入正題,“很簡單,強強聯合,你跟我合作,兒子回來,保你平安。”

指尖不禁輕快敲了敲茶幾,“你連自己的貨都保不住,怎麽保我一個大活人?”

提起這茬,對端罕見的沈默壓抑著隱隱怒氣,再開口時幾乎咬牙切齒,“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齊燁的實力,我還可以勉強與他抗衡,可惜投鼠忌器,你嘛,就憑你和你那只懂拳腳的女朋友?”

也許本不必要,游征還是下意識辯解一句:“她是我的妻子。”

甘砂安靜聽了許久,心頭漣漪陣陣,每當那個女人出現,游征與過往又藕斷絲連起來,理智告訴她不必計較,感情上難免疙瘩。

沈默銷蝕了先前話裏的劍拔弩張,再度開口後,餘瑛似乎沒經歷過這個話題。

“給你一個小時,決定了給個回音。”

說罷,電話中斷。

以往商量決策也僅有四人,現在少了戴克一個,隊伍竟似縮水了一半。游征看向兩位同伴,眼神躍躍欲試。這話題他們之前討論過,甘砂和白俊飛一致否決。

“她算盤打得好,若是合作,一來可以拿捏你的命,二來小白千辛萬苦劫來的一車‘金色太陽’也相當於拱手相讓。”甘砂態度依舊堅決。

時移勢易,白俊飛一改剛才立場,舉起雙手,“這局看來我只能暗中相助,我身份敏感,再跟你們同時出現無異於拉你們下水。”

游征也緩緩闡述己見:“先確保人質安全,其餘秋後算賬。”

甘砂反詰,“你以為齊燁真能輕易放過他?”暗罵過無數遍齊燁狡詐,竟然用小孩當靶子,但另一方面足見他擅長拿捏敵手薄弱環節。

餘瑛的弱點是餘力可,白俊飛的弱點是圖圖;可餘瑛的敵意有的放矢,白俊飛空有一身力量無處可使,擄走圖圖的敵手還未露出端倪。

游征說:“橫豎憑我們三個人的力量也沒法偷天換日,為什麽不試一下?”

白俊飛目光在兩個人身上徘徊,像鄰居目睹一對夫妻為雞毛蒜皮吵架,一句話也插不上。

“你要是想羊入虎口,盡管一個人去獻祭,不必拉上我。”甘砂習慣單槍匹馬,何況對方是跟游征有千絲萬縷關系的前妻,登時站起來撂狠話。關於那個孩子的促狹之語遛過嘴邊,幸好生生咽了下去。

此話一出等於宣告與游征陌路,前面幾個小時也沒法勸回的決定,餘瑛的催促更是推了甘砂一把,她起身走向屋外。游征只當她出去透氣,不想鐵門嘎吱聲響,等他趕出門時,甘砂已爬上停靠已久的藍色貨車,直直倒車出門。

白俊飛本想追出,被游征推回屋裏,呵斥帶吩咐:“你呆著,不能給人看到。”

其實白俊飛還能追一段,游征腿傷未愈,只能吃著一團尾氣,眼睜睜看著藍色貨車消失在夜色中。

“好了,這下合她的意思了。”白俊飛一屁股坐回原位,“齊燁要的三樣東西,徹底散在三個人手中。所有雞蛋不放一個籃子,安全系數最高!交個屁易,大家都沒誠意,同歸於盡算了。”

妻子生死未明,同伴賭氣單飛,白俊飛被磨去最後一點好脾氣,徹底暴躁起來。

游征陷於相似情緒,顧不上安慰,竭盡全力降火冷靜,從最優方面來思考。

“既然如此,我這條爛命不如暫時交往餘瑛手中,現在沒人反對了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倒想知道,她的地盤是怎樣的龍潭虎穴。”

白俊飛豁然擡眼,眼前這個過分鎮定的男人忽然陌讓他一凜,也許他通曉游征心思,未出口的部分應該是:一旦救人失敗,他所處位置離餘瑛最近,正是除去她的大好時機。

甘砂安妥一車“金色太陽”後,只身一人直撲齊家大院。層層通報上去後,齊燁沒阻攔她進來,只不過這等待耗時良久,見到人時已近午夜,倒好像對方故意用時間挫磨她。

“我以為在門口處齊先生會一槍斃了我。”依舊是齊燁的書房,屏退了手下的房間只剩孤男寡女,燈光昏晦,危險暗藏。

“我從來不殺勇敢的女人,能從高空中幸存,你算一個人物。”話中聽不出褒貶,齊燁泰然如舊,“我倒擔心,屋裏就我們兩個,甘老板會一刀殺了我。”

甘砂半是辯解半是自省道:“我不會做這麽蠢的事,在齊先生的地盤撒野,我還沒做好陪葬的準備。”

“哦?”齊燁踱步上前,仿佛當她是一樽新進的花瓶,繞了半圈打量,“這麽說你還沒放棄殺我?”

“齊先生不也是麽?”

齊燁繞完剩下半圈,斟酌後仍搖頭,“我一般不會想殺你——除非你和我那同父異母的蠢弟弟在一起的時候,我真是恨不得——”

坦然相告讓甘砂略為愕然,以致險些沒避過齊燁的偷襲,他伸出手指要揩她的臉頰。失手後對方也不見半分惱意,點點自己相同的地方,“頭發。”

甘砂不得不拭了一下,果然一線發絲貼在面頰,許是一路匆匆,她沒怎麽在意。

氣氛在尷尬裏沈了一瞬,齊燁守禮地收回手,繼續風輕雲淡:“無論你想找什麽,我這裏沒有你希望的東西。”

甘砂伺機道:“也許我有你想要的東西。”

如同多年前她丟出一塊金磚一般,再揚手時,甘砂手中多了一小袋白色粉末。

“齊先生覺得如何?”

塑封袋只是在齊燁眼前一晃,又好生生收進她掌中,齊燁的手僵在半空,變成在她門面上虛點。

大魚意欲咬鉤,甘砂稍稍舒了口氣,“據我所知,齊先生是不沾這玩意的吧?如果信不過我,可以讓手下來試試。”

齊燁不置一詞,笑著坐回大班桌後面,甘砂眼看剛剛燃起的期望搖搖欲墜。

“有點意思,這表明,餘瑛那一噸‘金色太陽’成了你的囊中之物?”

“有沒有一噸不曉得,餘瑛帶了多少出來,我就劫了多少回去。”

齊燁哂笑,雙手交握,互相摩挲拇指關節,“你倒說說,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你舍得拋下我那蠢弟弟,三更半夜來跟我談判。”

一聲聲強調的諷刺加在她心頭,如同將她丟進刀林中□□,反射性要收緊的拳頭頃刻又恢覆偽裝,只僵硬地抽了抽。

“我的妹妹被餘瑛綁走了。”

“哦?”好奇的語調辨不出真偽,男人像在聽一件與自己無關的風聞。

“但不久前這個罪魁禍首反過來提出要合作。”甘砂緊盯著他的眼睛說,“圖圖是最容易突破的環節,餘瑛想通過她來牽制游征,迫使游征合作,以換出她的寶貝兒子。”

齊燁頷首思忖,像習慣性動作,並未表態,“若是這樣,你更應該待在我的蠢弟弟身邊,你如今反倒來找我,豈不是棄你妹妹的安危不顧。”

甘砂近了一步,倚在大班桌邊,望了眼如豆燈盞,似悵惘回過神:“齊先生可真不留情面,非要我把最難堪的說出來。圖圖是我妹妹不錯,可是我們之間橫著一條人命,關系早不如前。至於游征,齊先生比我更清楚他和餘瑛的糾葛,不是麽?”

齊燁哈哈而笑,仿佛話語中存在某個荒唐的漏洞。

“有意思。昔日夫妻為了救子破鏡重圓,新人反倒跑到我這裏訴苦。”

有大班桌擋著,甘砂終是忍不住攥了攥拳頭,把怒氣悉數釋放到泛白的關節。

齊燁起身,緩緩多踱回她身旁,氣息幾乎呵在她耳旁,“甘老板不是災民,齊家可不會平白無故庇護一個閑人。”

甘砂不著痕跡挪了一個身位,正面提防他:“‘金色太陽’是你的,事成之後。”

那邊也步步緊逼,傾身向前,“‘金色太陽’怎麽有甘老板一半耀眼?”

閃避及時,發尾還是從齊燁指尖滑過,甘砂正色道:“賤命一條,能為齊先生鞍前馬後是我的榮幸。”

手指留戀般撚了下,齊燁沒有再逼近,“也許你不必如此操勞。”

甘砂豈能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故意留取表面意思,“餘瑛一日不除,我一日寢食難安。齊先生倒教教我偷懶放松的方法?”

齊燁笑了下,補充:“還有我那蠢弟弟。”

甘砂故作罔聞,繼續拋出第二件誘餌,“除了‘金色太陽’之外,或許我能帶齊先生一舉擊潰餘瑛老巢。”

餘瑛行蹤不明,“金色太陽”的暗地工廠更神秘莫測,如能直搗黃龍,可謂事半功倍。

那雙常年不透心事的長眸泛起漣漪,甘砂覺得差不多了,道了晚安,徑自而出。

待人走後,書房又多了一人,與剛才女人的旖旎不同,這位一身颯爽打扮,尤其一絲不茍的短發,鬢角修出直角近乎完美。

“齊先生相信狗嘴裏能吐得出象牙?”

金莉走到齊燁身邊,從窗戶確認人已往大門方向去。多年前那人也是這般風風火火宣稱自立門戶,齊燁不但無半句怨言,反倒好生提攜,恰逢她錯□□殺姚仙芝,被繳回大權,兩廂對比,仇怨難平。出口才覺後悔,金莉平時跟底下男人打交道多,言語粗魯慣了,剛才一時火急,沒來得及改口。好在齊燁並未介意。

“是狗是狐貍一時還難說,既然是獵物自投羅網,彼弱我強,沒什麽好擔心的。”

齊燁目光仍未收回,似乎能從遠處的黑黢黢裏辨出那麽身影。

金莉也往黑暗中瞪了一眼,仿佛那也藏著討厭的女人,“齊先生就不擔心她故意來探底?只憑她的一面之詞,難以確定和游征白俊飛兩人徹底反目。”

齊燁笑了聲,終於離開窗口,自在地說:“你只看到她來探底,可我卻覺得,就算她手中沒有‘金色太陽’,又何嘗不是一個潛在的人質?”

金莉一楞,嗓子眼那塊石子猛地被拔開,頓時暢快許多。

“齊先生說的是,是我淺薄了。”

可下一瞬,滯澀覆又填堵了胸口。

齊燁說:“留她一條命,要殺我親自動手。”

叛變的風波很快給黑夜掩蓋,一大清早,小院又迎來新的客人。

白俊飛從監控瞄了一眼,半是疑惑半是驚喜跑下樓,順便叫醒了游征。兩人一塊迎客入門。

焦青山大大咧咧走了進來,左右四顧,手中提著一只沾灰的旅行袋。

“就你倆個嗎?怎麽連個人聲也沒有?我還怕找錯地方了呢,刀姐不耐煩,電話裏我差點沒聽清。”

游征不答反問:“你被女人趕出來了?”

“說什麽屁話,你以為我像你!”焦青山回頭瞪他一眼,自顧自打量院子,“上次沒來得及說,他娘的你小子真是有點本事,地方這麽大,養支足球隊也不成問題。”

游征說:“鄉下地不值錢。再說我也又不像你一樣到處播種。”

焦青山掄起拳頭虛砸他腦袋,咬牙切齒忽然變成陰惻惻的笑,“你就是有那個膽子,也過不了刀姐這一關。”

回到屋裏後,白俊飛給斟上茶,游征待他潤過嗓子,眼神指向行李袋,“你來旅游挑的時間不太好,我們的廚子跑了,我倆廚藝不精,要委屈你了。”

焦青山性格直爽,會意後搭在膝蓋的手扯了下褲管,開門見山:“你上回不是說找我幹大事——”

游征更正,“也不是什麽大事——”

“去你媽的,你都快沒半條命了還不是大事?!”

游征那雙深邃的眼睛像能洞察一切,把他的每一分細微的動搖或膽怯窺視得一清二楚。

焦青山拍拍膝蓋,大義凜然道:“我知道你瞧中我什麽,我也先跟你坦白,我不是白給你拼命。你上回說的——”他搓搓兩根手指,話語戛然而止。

游征伸手握住那兩根手指,如同敲下一記定音錘,笑容溫純:“事成之後,這個往上——”空著的手比出一個六字。

雖然以前打一場比賽也差不多這個價格,蹲了幾年勞出來,長江後浪推前浪,□□拳這碗青春飯已經沒了他連殘羹冷炙也吃不著。但好歹是現在一年工資的幾倍,焦青山剛想應下,疑問陡出:“你還沒告訴我到底要幹什麽。”

游征一指白俊飛,“保護他。”

兩位聽者俱為愕然。

白俊飛輕哂淡諷:“我技藝雖不如刀姐,還不至於弱雞到要外帶保鏢。”

焦青山上下打量不出端倪,撞了他一肘,問:“你犯啥事了?”

“椒哥,你看緊點他,外面一堆人要拿他的命。”游征後半句轉對白俊飛道,“餘瑛那邊你不適合露面,幹脆和椒哥一起當後援。”

白俊飛哪肯同意:“這是羊入虎口——操,要是多一個刀姐還讓人放心點。”游征來不及冷笑嘲諷,他又頓悟般補上,“不過她在肯定不能同意,這真是個死命題。”

小羊反寬慰他:“你放心,我這條命暫時由齊燁預訂著,在換回小孩之前,餘瑛不敢拿我怎樣。”

白俊飛說:“她是不會要你的命,我說句殘忍的,你也許沒見過這種人的陰毒,活著不一定比死了好。”

“若論處境,誰也不是百分百安全。”游征一頓,踟躕開口,“有人明明只是幕後軍師,卻成了探路而亡的先遣部隊。意外那麽多,處在何處都沒法僥幸。”

憶起段華池,白俊飛莫名激生出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悍。時至今日,也只有拼死一戰。

接頭地點在尋常街巷,一輛面包車將游征捎走,後座窗戶給窗紙蒙得密不透風,前後座也拉了一道黑布簾,後半廂獨立成小黑屋。

“本來想直接給你上頭罩,瑛姐說不肯定不願意。”藍雪峰守著滑軌門那邊,鄙夷地解釋。

對側也坐了一個大漢,相比兩人局促,游征的位置可謂大爺一般,他自個占了後排三個位,四肢自由。

餘瑛交代客氣些,藍雪峰一臉怒氣忍而不發,表情更顯扭曲,“你最好規矩點,瑛姐看不見這裏,把你胳膊擰斷了再接回去也沒人看得出來。”

游征燦然一笑,仿佛坐上的是春游巴士,“遵命。也麻煩到點喊我一聲,想到終於又見著瑛姐了,昨晚睡不著。”也不待對方應答,游征雙腿微開,兀自抱臂垂頭,就在座位正中央閉了眼。

男人系了一頂黑色包頭帽,給略顯憔悴的容顏一襯,跟剛從醫院化療出來一樣,手無縛雞之力。藍雪峰憋了一肚子火無處發洩,瞪著那個男人殺意無數次湧起,又不得不縮回去,怎麽也想不明白他心中殺伐決斷的女人會跟這個滑頭滑腦的混賬牽扯不清。

既然合作,游征提出在餘瑛的地盤碰面,不然他拋棄同伴只身而上,她也總得拿出自己的誠意。本以為她會拒絕,或者帶他去隨便一個偽造的窩點。直到面包車停下,下車戴上的眼罩被移除,周圍一切漸漸顯出原貌時,他頓時知道來對了地方。

高曠的客廳吊燈大可藏人,兩層高的暗紅垂簾遮住屋外的光,沙發也是相匹配的奢華風格,一如餘瑛曾經戴過的金邊鏡框,細節處泛著細膩的金光。游征像墜入一片宮廷夢境。

短時間租下一棟這樣的房子不難,難在煙火味的營造。可能是抱枕上一根細幼的發絲,隱約可見主人輕枕其上的松懈;可能是沙發靠背上的木雕球分外光滑,也許主人喜歡在此踱步苦思冥想,一手不自覺撫摸木球。

來之前,白俊飛仍沒接到任何勒索電話,恐怕綁匪也不願涉險與警方談條件,人質會成為逆境中逃生的砝碼。這並不意味白俊飛解除了危機,他仍是一個明晃晃的目標。一旦出現任何異動,綁匪必會先從他身邊人開始懷疑。

“你覺得我這裏如何?”熟悉的女聲從身後拉回他的浮思,游征回頭,只見餘瑛沿著旋梯款款而下。一襲長裙將她身量襯得高了些,也許底下穿了高跟鞋,精致厚實的地毯吞沒了她的足音。

“當年可真是委屈你了。”游征皮笑肉不笑淡諷道。

餘瑛不惱反笑:“你也是讓我意外,早知道你應該姓齊,我應當好好珍惜那段時間。”

“你的確非常會利用時間,遁走時機掐得很準。”

“多謝誇獎。”

餘瑛已走到近前,如展示她的作品般環視半圈,“我已經表達了我的‘誠意’,是不是該你了?”

游征略一淡笑,從容道:“圖圖在齊燁手上,甘砂和她姐妹情深,已經帶著‘金色太陽’去求和。我再三思量,權衡利弊,還是和你合作比較有優勢。”

玩味的目光在游征身上徘徊,餘瑛不置一辭,“但我與你合作有風險,你不也和白俊飛兄弟情深?”

游征依舊鎮定自若,謔笑道:“再深情也比不過你牢籠束縛堅固,還有父子血緣情濃,我說的對嗎?”

這大概是兩人陌路後最為和平的一刻,牽掛著同一個人,又無第三人打擾,心境似也得到片刻安寧,防線松懈,那些說辭也得以悄悄滲入心底。

餘瑛似乎對他眨了下眼,又似乎沒有,笑容嫵媚難當,當初在“紅廠”的一夜春風也是因此而起。她已掠過他身邊,捎來一陣迷離的香味,似乎沒有詳談的計劃,餘瑛徑自往大門走。

“聽說你來的路上已經睡了一覺,想必不介意再睡多會,畢竟從飛機劫後餘生也沒多久。”餘瑛扶著門把手,卻沒立刻打開,眼光掃過他的腳踝,“我知道你打什麽主意,如果有其他人找上這裏,我第一個懷疑你。”

門開了一縫,送進些許燥熱的風,太陽光模糊了側顏,但仍能感覺人在笑,勝券在握的笑意比光線更刺眼。

“屋外天朗氣清,這麽好的白天悶在屋裏睡覺似乎有點可惜。”游征追上一步,發現自己竟然也不自覺搭上那只木球。

餘瑛停了一瞬,炎熱的空氣中和入門處的陰涼,“太陽太毒,我擔心你中暑。等晚上涼爽些,我一定盡地主之誼帶你四處走走。放心吧,我兒子比你值錢,他平安回來前,我不會把你怎樣。——對了,這扇門只能從外面打開,勸你不必多費心了。”

密實的木門遮住了最後一縷自然光線,也堵上了撲面的夏風,璀璨燈光再度籠罩他。

剛出門藍雪峰遞過一支手機,餘瑛瞧了眼正在走的通話時間,接了過來。

熟悉的男聲帶著慣有的威嚇,“無論你現在在做什麽,馬上給我停止。”

餘瑛輕諷道:“對不起,我可不是你單位的同事。”

“你應當了解當前形勢,捅了馬蜂窩,出來的馬蜂可不止一只。”

聽懂暗示,餘瑛依舊波瀾不驚,“馬蜂潛伏多年沒露馬腳,怎地在這種關頭暴露了?我是不是該好好查一查源頭,看看蘿蔔底下根須埋了多深。”

那頭的沈默蘊著發酵的憤怒,不待男人發作,餘瑛截斷話頭道:“這次不同以往,我兒子遲一天沒回來,他便多一分生命危險,心肝寶貝被奪走的滋味,我以為你比我更清楚。”

寂然之後,男人咬碎牙關的嗓音透過來:“一把傘只能罩住一個人。”

“只要傘不破,擠擠也沒關系。”對方的妥協激起她的淺笑,即使傘骨脆弱,她找到新傘之前,仍需要庇護,“這是最後一次,只要我兒子平安,齊燁算什麽東西。事成後你滿載榮耀退休,我把工廠轉到國外,各自逍遙。”

不知畫大餅暫時蒙蔽過去,還是對方另做他想,餘瑛沒再聽到回音,電話斷了,身邊的男聲趁機插/進來。

“瑛姐,這麽輕易放他進來,萬一——”

一記白眼堵住了他的說辭,餘瑛輕描淡寫:“每年應付上面檢查的人是怎麽來的?”

藍雪峰陷入沈默。

“我們只是一個普通的廠子,沒什麽見不得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