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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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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白俊飛問戴克,往燈光迷離的“紅廠”大廳掃視。

舞池裏男女成林,人影搖曳、轉動,縫隙間瞥見對面卡座裏的風情萬種。

轉了一圈踩點回來的白俊飛跳坐上戴克旁邊的高腳凳,從吧臺縱覽全場,在人影幢幢裏尋找甘砂。

甘砂算是半個常客,他們剛才按性別兵分兩路進店,她打頭陣。

戴克下巴往舞池對岸前排一個卡座示意,白俊飛巡著他目光望去,感嘆性低罵一句,“這還自帶舞臺服裝啊!”

甘砂除去平日裏利落爽氣的打扮,換上一條一字肩的黑色連衣短裙,風格十足契合今晚的舞場。她姿態閑適老練,看不出半分怯場。白俊飛目光沿著她流暢的身姿停在足下的高跟鞋上,不禁擔憂起來。

“你說她穿高跟鞋戰鬥力會打折嗎?”

戴克下意識瞧了一眼目標方向,甘砂若有所覺地輕晃一下腿。當然隔得太遠了,應該屬於錯覺而已。

他沒搭話。

白俊飛繼續觀察和琢磨,“不過,那晚她不是從這裏把YOYO□□走的麽,我覺得應該沒問題——”

忽然,戴克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他胳膊肘搭上吧臺,一手支頤,食指在耳邊點動,眼神明顯在暗示他什麽。

白俊飛被他的密語搞得一頭霧水,“幹什麽?”

戴克還未發聲,耳邊傳來的一個女聲體貼地給他點明:“大哥,你耳麥沒關,我聽得見。”

白俊飛:“……”

戴克也聽見了,暗嘆低下頭,“這還是你搞的裝備呢。”

“我記得我沒開呀!”白俊飛無力辯解。

入耳式耳機裏繼續傳來甘砂的聲音,“至於我的戰鬥力你不用懷疑,你可以回去向你家YOYO打聽一下。當然,前提是你今晚出這門是回你自己家,而不是去別人家。”

白俊飛插科打諢,繞開丟臉那茬,說:“什麽你家我家, ‘十裏鴨場’就是我們家,你這麽說YOYO會傷心的,大姐頭。”

他立刻關掉耳麥,沖戴克急吼吼道:“YOYO桃花運怎麽那麽爛,碰上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威猛?!”

耳機裏的女聲冰冷提醒:“戴克的耳麥沒關,我聽得見,真是多謝誇獎了。”

白俊飛:“……”

戴克隱忍而笑,笑到半路戛然而止,深情凝重起來。他明顯沖著耳麥裏道:“你的十一點方向,我們的大魚是不是咬鉤了?”

三人目光焦點同時落到入口方向,一個氣場淩厲的女人正在掃描全場,尤其眼角劉海與鬢發的轉角,一絲不茍的直角像從黑紙板剪出來一樣。她攝像頭似的輕轉腦袋。

甘砂沖著耳麥壓低聲,“把耳麥打開,我們準備收線。”

白俊飛:“Yes, Madam!”

甘砂心頭一突,字正腔圓的兩個英文單詞猛然把她推回警校時代。在男女比例失調的校園,荷爾蒙與汗水一起泛濫的時期,女生是國寶待遇,隨便請人幫帶瓶水,總能聽到殷勤而單純的回應:Yes, Madam!

回憶與身份的交疊裏,甘砂失神片刻。再放下疊起的腿時,眼神回歸銳利,做好了隨時跳起應戰的準備。

金莉的眼神雷達搜尋到甘砂的方位,大步朝她走來。

“戴克,後面還跟了幾條小魚,看清楚了嗎?”甘砂問。

之前約好的,甘砂作為三人中唯一實際接觸過金莉的人,今晚行動聽她指揮。

“目前身後沒人,但保不齊早已經放魚入海。”中年男人沈穩地說,目光回到舞池和卡座,昏暗燈光和不停移動的人影成了辨別的霧障,別說對方毫無辨認特征的人,就連甘砂在哪他剛才都找了好一會。

三人臨時小分隊裏,甘砂急,白俊飛慢,戴恰好處於中間位置,能穩住兩頭。

甘砂只好說:“那還是按先前說的,擒賊先擒王,我拿大的,你們搞定小的。一旦我得手,立刻撤退。”

“OK。”

“好。”

金莉已來到近前,扶著甘砂對面沙發的靠背,居高臨下睨視她左右。

“怎麽就你一個,你男人呢?死了?”

甘砂對她的亂扣帽子無動於衷,笑道:“我的價碼還不夠堵住你的野心?”

“十萬塊暗花也想買我住手,你未免太小瞧人了。游征和他的東西在哪?”

“那你也得先過得我這關再說。”

戴克和白俊飛逼近金莉身後,她有所察覺,斜眼確認了一下。

按照以往打鬥經驗,甘砂放完狠話,就該先下手為強,但現在她依舊淡定坐著,明擺著想激將。她想摸清對方此行帶了多少小兵。

果不其然,甘砂周圍幾個卡座傳來異動,五六個男人撥開黏在身上的女人,挺身而出,一副忠心的護主樣。

“六個。”白俊飛數清後說,話音剛落,失語低呼,“啊——”

戴克替他補足,“六加八,十四個。”

只見那六個人的外圍,又站起四個,連同舞池走回來的四人,一共十四個,天羅地網,將他們兜得密不透風。

己方陣容成壓倒性優勢,金莉氣焰暴漲,囂張道:“嚇壞了嗎大美人,就憑你和兩個來路不明的男人也想幹倒我,先低頭照照自己那衰樣吧!”

金莉這陣勢,怕是不會擔心人多眼雜,不像上回那樣等人潮退去才動手,這下看來想趁亂牽制她。

金莉瘦削的下巴驕傲揚起,做了一個起來的手勢,周圍幫手狼奔豕突,拎酒瓶的、帶折疊刀的,甚至還有不知從哪拔-出來的鋼管、三棱=刀。

尖叫聲驟然疊起,覆蓋掉動感樂曲,以這十幾人為中心,人群紛紛亂亂往外抱頭逃散,偶有好事者停下想舉起手機,無奈被後邊求生欲旺盛的人推搡,如遭遇洪水的螞蟻,迫不得已隨波逐流。

不多時,以往熱鬧的“紅廠”竟然給清空出一塊鬥獸場。

甘砂躍起踢開一人手腕,高跟鞋尖震落對方啤酒瓶,啪啦一聲,玻璃碴四濺一地,正式拉開戰局帷幕。

而舞池上方二層的欄桿後,還躲著兩個膽大的看客。

一店員打扮的女孩哆哆嗦嗦問身邊人:“老板娘,我、我們要不要報警?”

姚仙芝也是心臟撲通撲通加速,剛才的混亂裏跑亂了發型,一縷鬢發散下,她低聲喝:“報警?你想我們店被起底啊?這些人都是地頭蛇,惹不得……”

事實證明,計劃永遠只能是指導方向,尤其遇上對方不按預定套路發牌的——所有人圍攻起甘砂,金莉助攻,其他人打輔助。至於白俊飛和戴克,已然成為對方眼中的路人甲。

白俊飛和戴克只能從外圍突破,幫甘砂擊垮人墻。

上次交手甘砂就領教過金莉剛勁的力道,赤手空拳兩人不相上下,但對方不嫌人多勝之不武,招數都往陰狠老辣裏鉆。亂戰中甘砂自然不必與她計較的道義,她順手撂翻一個蝦兵蟹將,趁機奪過那根約莫一米長的鋼管,瞬時如虎添翼,雙手握緊朝金莉門面直劈而去。

覺到勁風襲來,金莉身形閃動,往旁邊跳開避過。只可惜苦了勇猛替補那位,三棱-刀還沒刺到,人挨鋼管一劈,委頓在地。

再看另一邊,戴克拳風有力,主要和一個健碩男人過手,旁邊倆護法夾攻;而白俊飛勝在靈巧,在跟聚落鎮見過的那對雙胞胎周旋。

猛虎難敵群狼,何況還是一群惡狼。甘砂每次應敵都保守預估,她得趁己方精疲力盡前把這狼王擒下。不僅如此,戴克和白俊飛到底是游征的人,她擅自把人帶出來,就得完好無損送回去,決不能讓狼叼走。

甘砂以一敵多,主要火力集中到金莉身上,留邊角料功夫掃開礙事的小嘍啰。金莉覷著她手中鋼管,也奪過同夥一根三棱~刀,揮刺而出。霎時間金屬撞擊的鏗鏘之聲升騰而起,尖銳又淒厲。

三棱~刀刺入肉體前與鋼管威力相差不大,甘砂提防那尖利的刀尖,時而矮身,時而轉體,一一避過金莉的刀風。但即使防守百無一失,無法轉守為攻意味著始終處於被動地位。

甘砂時刻守候逆轉時機,越是等待,越是消耗心神,煩躁也一滴滴堆積起來。

不禁想到若是多一個貼身幫手,也許可以迅速拿下。第一反應是那個殘腿男人,拄著雙拐,朝她痞笑:讓你不帶上我。

是啊,甘砂是有點遺憾,如若他健全,此時此刻他們該是最佳拍檔。她急躁時,他穩住場面;她速攻時,他默契輔助的。不必多一個字預告與解釋,一個眼神就能暗示所有,甚至有時連對視也不需要,他只要在她面前矮下身,她都曉得那是心甘情願給她墊腳,助她跳起攻擊。

甘砂斂起心神,握住一個人踢來的飛腳,順勢拖行一段,同時擡腳踹飛身旁撲上來的一人,同時雙手力拗前者之腳踝,仿佛聽到掰斷西芹的清脆聲響,那人嚎啕大叫,竟被甘砂卸脫了髖關節。

而她在等候的同時,金莉也在尋找刺刀時機,此時甘砂被二人所困,正是機會!

金莉送刀而出,直指甘砂毫無阻礙的側腹——

甘砂還捧著那人脫臼的腿,眼角餘光發覺黑影襲來,陡然閃身,險險避過那刀,但金莉的同黨卻倒了大黴。那人的腿被甘砂帶動,生生替她受下這一刀。哀嚎再起,三棱=刀沒入那人大腿外側,暗紅的液體沿著凹槽流了出來。

甘砂剛想譏諷幾句,異變疊起,只見金莉一手背至身後,像要掏什麽東西。

不好!

幾乎與甘砂的意識同步,金莉從後腰拔出一把烏沈的手*槍,擦著皮帶單手上膛,槍口瞄準甘砂那一刻,子彈聲響。

甘砂撒開手,仰面後倒,雙手正想撐地翻身,肩膀一麻,整個人側摔至地,疼痛沿著一道燒灼痕跡擴散開。鋼管也當啷掉地。

子彈擦著她的肩膀飛過!

血液如章魚爪子,暗紅的觸手從肩膀探進了鎖骨窩,她聞到了鐵銹的腥味。

戴克沖著一人臉面一頓猛拳狂搗,直至對方暈厥倒地。甘砂這邊異動吸走他註意力,金莉後背朝向他,是絕佳的偷襲機會。戴克舍下身邊即將收尾的殘局,身形晃動,躍至金莉身後,想送她一記鎖喉殺。

但金莉哪是那麽輕易讓人得手,戴克胳膊剛伸至半路,槍口轉到他眼前,他心頭一驚,收手矮身避過,就近溜進吧臺後面。

甘砂也尋隙而起,顧不上包紮,撈回鋼管朝金莉後背砍殺。

與敵方相比,他們裝備簡陋如小米加步^槍,但目前看來,雙方互相討不到好處。

金莉肩膀吃了報仇性的一棍,麻痹之下怒火中燒,咬牙切齒朝甘砂頻頻開槍,半點也不吝嗇子彈。

甘砂躲進卡座叢裏,淺顯的迷宮暫時替她擋住槍林彈雨,皮質沙發綻開一個個彈孔,棉絮破露。

發洩式的子彈,彈彈虛發,手&槍自動退膛後,金莉不盡興地猛扣兩下扳機,從後腰摸出彈夾,邊裝邊激將:“躲什麽躲,像你男人一樣縮頭烏龜。”

子彈不長眼,戴克這邊不敢以卵擊石,蟄伏在她背後伺機而動。吧臺有一扇地櫃門來不及關上,格子架裏碼得整整齊齊的酒瓶讓他雙眼一亮。

戴克側頭沖著耳麥沈聲說:“甘砂,甘砂,聽見了嗎?”

甘砂已經摸到卡座叢邊緣,再往外便是“紅廠”大門口,情勢所迫,她只能往外,好歹天寬地闊,再不濟也能任她撒腿狂跑,不至於落成甕中鱉。

金莉覺察到邊緣動靜,誇張地聳動受傷那邊肩膀,槍口跟上陰惻惻的目光,一齊往不尋常地帶瞄準。“想跑,沒那麽容易。再讓你溜一次我金字倒著——”

嗙啷一聲。

一只啤酒瓶在金莉腦袋上碎裂,暗紅液體澆她一腦袋,像極了兌了淚水的鮮血。

也是此時,甘砂借著戴克的掩護溜出門外。

“賤人!”金莉往酒瓶拋來的方向憎恨瞪了一眼,然而哪有偷襲者的影子,戴克早已縮進吧臺後。

金莉確認性按了按傷口,血液和疼痛讓她清醒,好漢不吃眼前虧,她先舍下這不起眼的小嘍啰,往甘砂消失的門口提槍追去。

也是頭暈腦脹,金莉一時糊塗和心急,跨出門檻前忘記確認埋伏,半邊身體剛暴露在門口,甘砂的連環腿直擊胸膛,一步步把她逼向停車坪——

倏然間強光掃過,一輛SUV車頭燈光刺得人睜不開眼,金莉被甘砂踹飛,砸到引擎蓋上。

車頭燈熄滅,甘砂視覺恢覆後,看清駕駛座的人,那頭醒目的奶奶灰深深紮進她眼底。

甘砂沖耳麥喊:“戴克,小白。魚太大,線要斷,趕緊走。”

金莉趁機爬上車頂蓋,意欲翻下車尾逃竄。就在此時,SUV忽然朝她撞來,甘砂扶著引擎蓋剛要跳上去,藍雪峰在裏頭猛踩油門,飛飈而出的汽車把甘砂鏟上車頭,手肘將前擋風玻璃的砸出放射性裂紋,蜘蛛網一樣可怖,蒙住司機大半視線,整輛車跟著震了震。金莉也討不到好處,直接狗啃屎摔到車尾後。

甘砂無心多慮,爬上車頂蓋沿著金莉的預想撤退路線跳下車尾,趁著她虛弱之際,在旁邊一輛車屁股邊追上她。甘砂鉗住她揮來的手腕,反剪之後,一字腿直劈她肩頭,將她踩壓到尾箱蓋上。

勝利的咒罵還沒出口,光亮掃來,胎噪聲響起,藍雪峰的SUV正斜著倒退要碾壓上她們——

另外兩道大燈光交錯射來,震天巨響後,一部紅色mini將SUV的屁股頂了出去,兩輛車的震動似乎讓周圍水泥地也顫動起來。

mini身形稍矮,車頭燈壞了一盞,SUV的保險杠搖搖欲墜。不過癮似的,mini稍稍回頭,立馬又撅了一把老虎屁股。

車窗降下,副駕駛座上露出AJ興奮又緊張的臉,沖甘砂招呼:“姐,快上車,快!”

甘砂扭著金莉往mini那邊送,AJ探手後撈給她開門。甘砂用腳把門格開,推人進去後自己也上了車。

AJ體貼送上幾根塑料紮帶,甘砂邊束住金莉手腳邊通過耳麥給戴克他們匯報撤退動態。等一切收拾妥當,游征的車也開離了“紅廠”。

甘砂強忍一身痛楚,開始打量起駕駛座上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醫用口罩嚴密掩住他的嘴鼻,第一眼讓人想到重癥感冒病人,衣著雖是白日那套,但卻煞有介事地包了一塊黑底白骷髏頭巾,一絲不茍把頭發都收起來,看上去匪氣又嘻哈。

男人的聲音隔著口罩傳來,低沈又不失冷酷,嘲諷道:“喲謔,還沒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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