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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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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弘歷從北郊回來之後, 傅瑩從長春宮趕到養心殿, 但在養心殿並沒有見到永璉。

她問起永璉的去向, 弘歷告訴她,說是永瑛在裕太妃的寧壽宮,永璉聽聞堂弟在那裏, 就去寧壽宮找堂弟了。

傅瑩聽罷, 不禁笑著搖頭道:“這孩子也是得空偷玩去了,今日好不容易不用去尚書房, 他的心還沒收回來呢。”

兒子單獨跟弘歷到郊外觀閱,傅瑩即便是再怎麽蠢,也不可能不明白弘歷的用意,高興之餘, 並不想苛求兒子刻苦讀書了。

更何況裕太妃對永璉也極好,永璉去裕太妃那裏也沒有什麽不放心的。

第二日,傅瑩從養心殿給崇慶太後請安時, 梅娘突然從寧壽宮趕來, 說是永璉昨夜突然發起燒來,要她趕快去看看。

以往永璉也有受寒發燒之癥,傅瑩怕崇慶太後擔憂,便說道:“太後,我先去寧壽宮看看, 可能是天冷昨天受了風寒。”

崇慶太後憂心孫子,道:“我也去吧。”

傅瑩想著寧壽宮離永壽宮有一段距離,加上外面天航, 若是崇慶太後因此有什麽身體上的不適,她恐怕難辭其咎,於是勸阻道:“我先寧壽宮那邊看看,若無大事也免得太後虛驚一場。永璉平日也會偶感風寒,有個發熱之癥之類的,太後莫要過於擔心。”

崇慶太後聽兒媳這麽說,稍安心些,在那裏說道:“你快去看看吧,要是永璉有什麽,一定要派人告知我。”

傅瑩點了點,隨即離開永壽宮,跟著梅娘等人,匆匆往寧壽宮趕去。

在路上,傅瑩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寒冷。今年的氣候確實比往年這個時候冷一些,也不知兒子昨天到底在外面呆了多久。

“二阿哥是什麽時候開始發病的?”關心兒子的傅瑩,沒等到寧壽宮就迫不及待地詢問梅娘。

梅娘一邊走在傅瑩身旁一邊回道:“昨天晚上二阿哥就突然說冷起來,奴婢摸了摸二阿哥身上有些燙,就拿了冷水給擦身來著,可二阿哥怕冷,縮在被子裏死活不讓奴婢碰。”

這明顯是受了風寒之癥,傅瑩又問道:“昨天難道你沒有給二阿哥熬姜湯喝嗎?”

梅娘有些委屈道:“奴婢廚房給熬了,可二阿哥嫌難喝,就沒有喝。”

“難道你不會放糖嗎?”傅瑩質問道。

“放了,可姜湯就算是放糖,二阿哥也不肯喝啊。”梅娘道。

“請太醫了沒?”傅瑩聽聞兒子沒有喝姜湯禦寒自感不妙,以往就算是喝姜湯也不一定能保證萬無一失。

“今天早上裕太妃……”

“二阿哥昨天就燒起來了,怎麽今天早晨才去請太醫?太醫院又不是沒有值守之人!傅瑩聽梅娘說今天早晨才給永璉請了太醫,頭一回沖梅娘發了火。

梅娘見傅瑩發了脾氣,先是嚇了一跳,後才解釋道:“裕太妃那裏奴婢不敢擅自做主,怕半夜叫太醫驚擾了太妃。”

“事關重大,太妃怎麽會不通情理,你……”傅瑩一時無話可說,覺得責備梅娘不是,不責備也不是。

只得暗自埋怨自己疏忽大意,若是昨天將永璉接回自己的長春宮或許就不會這麽嚴重了。

“那二阿哥現在怎樣了?”傅瑩問道。

“二阿哥……現在燒的厲害。”梅娘不敢把永璉現在的情況詳細告知傅瑩,她怕傅瑩知道之後加倍責備自己。

急切想見到兒子的傅瑩,不停地催促擡轎子的太監快些趕往寧壽宮。

一到寧壽宮,她就直奔永璉住的地方。見裕太妃還有太醫等人圍在永璉的床邊。

見傅瑩過來,裕太妃就道:“皇後你總算過來了,二阿哥一直念叨著你呢。”

傅瑩坐兒子的床邊,見兒子緊閉雙目,她先摸了摸兒子的額頭,觸手即感到滾燙非常,自感不妙。她又抓起兒子的手,輕聲說道:“長生,額娘來了。”

永璉有些迷迷糊糊,聽到“額娘”二字,心裏一喜,恢覆片刻清明,微微睜開了眼睛,果然看到了自己想念的母親。

“額娘,我很冷……”見到母親,永璉將自己受到的“委屈”說了出來,他知道平日要有什麽委屈,和自己的母親說,自己的母親一定會幫自己解決的。

“額娘抱著你就不冷了。”傅瑩鼻子有些酸地抱起兒子道。

永璉本以為自己被母親抱著就不會冷,怎知蜷縮到母親懷裏,永璉還是覺得冷。

“額娘,還是很冷。”永璉有些無力地說道。

“我知道,額娘馬上想辦法就讓你不冷了。”傅瑩忍不住落淚道。

太醫在一旁道:“皇後,二阿哥是風寒之癥,所以才會冷呢,微臣得先給二阿哥降降溫呢。”

傅瑩放開兒子,明白現在急也不是辦法,當務之急就是趕快救治。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淚道:“那太醫趕快給二阿哥降溫吧,這麽燒下去可不行,對了開方子了嗎?”

那太醫回道:“方子微臣已經開好了,現在已派人去抓藥了,等抓好藥之後,馬上就熬。”

該做的應急措施都已經做了,傅瑩點了點頭,裕太妃忙命令宮女道:“你們快些去打井水,多打一些涼涼的井水。”

玉凈怕這些宮女們手腳不靈快,在一旁說道:“水井在哪裏,我同你們一起去。”

寧壽宮的宮女聽罷,忙領著玉凈離開這裏去打水。

永璉見母親過來也稍稍心安了些,但他這會兒又想見自己的父親,又虛弱地問:“阿瑪呢?”

傅瑩知道這個時辰弘歷還在上朝,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但她不想讓兒子失望,然後對兒子說道:“你阿瑪一會兒就過來看你。”

永璉點了點頭,又閉上了眼睛。

傅瑩又摸了摸兒子額頭,依舊滾燙,她感覺永璉好像比以往燒得更嚴重些。想起離開永壽宮時崇慶太後對她說過的話,她對趙琛說道:“皇上下朝之後就會去給太後請安,你速速去太後那裏,說等皇上下朝之後,一定來寧壽宮。”

趙琛得了命令之後,匆匆離開了。

這時玉凈等人已打來冷水,不等傅瑩命令,她就同寧壽宮的宮女要了毛巾,蘸了井水給永璉降溫。井水雖涼得刺骨,但玉凈也顧不上這些,她叫了莫渝過來幫忙輪換,然後將剛剛擰好的冷毛巾遞給玉枝,讓玉枝敷在永璉的額頭上。

因為是在自己宮裏永璉發了寒癥,裕太妃有些自責,她想若永璉怎有個三長兩短,那她給崇慶太後也不好交代。於是頗為自責地說道:“昨日二阿哥來這裏非要同永瑛在一起,我不想掃了二阿哥的興,就把他留下來了,怎知就出了這樣的事。”

傅瑩本無意責怪裕太妃,她自責自己昨晚怎麽就那麽疏忽大意,忘記把兒子接了回來。

她對裕太妃說道:“太妃莫要自責,為何不見永瑛?”

裕太妃回道:“永瑛見二阿哥沒起來,就自己先去了尚書房。我讓永瑛帶給他們師傅帶話,告訴師傅二阿哥有疾在身,不能去尚書房了。”

得知兒子生病之事已經告訴師傅,傅瑩也放心些。她摸著兒子身上燙得厲害,雖然著急,但一時真還想不出好的辦法來給兒子降溫,只得不停地催促快些給他換涼毛巾。

毛巾放在永璉的額頭上一會兒就不涼了,玉枝只得不停地換不停地命人準備涼水。

傅瑩還有些醫學常識,知道此刻降溫才是最重要的。聽著永璉不叫冷了,便命人將永璉的衣衫解開,打算給他擦.身子來降溫,不料剛解了一顆衣扣,太醫就驚道:“皇後娘娘這是幹什麽?”

傅瑩手不停,道:“二阿哥身上這麽燙,非得全身擦拭方才能把這溫降下來。”

太醫忙道:“娘娘萬萬不可,此時天寒,若二阿哥沒衣服禦寒,寒氣入侵,風寒之癥就更加厲害了。”

傅瑩心急,想著太醫總比自己強些,也就信以為真,不再打算給永璉擦身降溫了。

弘歷下朝之後,如往常一般來到母親的永壽宮,怎知一回到永壽宮,崇慶太後就一臉焦急地說道:“剛剛皇後身邊的趙琛說,永璉昨夜發燒還未褪,要你下朝回來同我去寧壽宮看看呢。”

永璉生病之事,已經由尚書房那邊的人過來告知他了,但他還沒往嚴重處想,以為兒子不過同往常一樣,受寒發燒,喝些湯藥總歸是會好的。

又想著永璉留在裕太妃的寧壽宮還是有些不妥,打算把他接回來養病,於是說道:“兒子同母親前去,母親也不用太憂心,永璉以往也有此癥,都過來了。”

崇慶太後嘆氣道:“我怎能不憂心呢?長生是你和皇後唯一的兒子,我自小看著他長這麽大,我嫡親的孫子受一點點傷病,我就心慌的不行,若不是皇後要等你與我同去,我早就去寧壽宮看他了。”

弘歷不敢多言,命人備好轎子,速速趕往寧壽宮。

即便再怎麽頻繁地給永璉換涼毛巾,也不見永璉身上的高溫有半點消退,傅瑩越來越急,一邊命人繼續給永璉降溫,一邊問藥煎的情況。

太醫此時見永璉情況不好,也著急害怕起來,不等藥煎了,先給永璉下針,這樣永璉也能稍稍恢覆些意識。

永璉有了意識之後,就問自己的阿瑪在哪裏,傅瑩只能含著淚告訴他,他阿瑪馬上就會過來。

正說完這句話,弘歷就和崇慶太後就已經進來了,傅瑩擦了擦眼淚,告訴永璉道:“你阿瑪過來了。”

永璉一下子樂了起來,他努力將自己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然後吃力地發出兩個字“阿瑪”。

弘歷原以為兒子不過是普通發燒罷了,怎知見傅瑩雙眼含淚,便知永璉的病比平日要重。又見兒子身上插了若幹銀針也不過是勉強有力說話,心裏就更加慌了。

崇慶太後先兒子一步來到孫子面前道:“你幺嬤和阿瑪都過來了。”

永璉看了看祖母和父親,笑了一下,然後又閉上了眼睛,見兒子這樣,弘歷和崇慶太後又喚了幾聲孫子的乳名,永璉只是睜了睜眼睛,也沒有說話回應。

弘歷一下急了,忙喚來太醫救治永璉,太醫只能給永璉在紮上幾針,讓永璉有些意識。

傅瑩一邊流淚一邊搖頭道:“太醫能做的都做了,藥馬上就熬好了,希望永璉喝下藥能好點。”

崇慶太後心急如焚,命人快些熬藥,然後自己去佛像面前為孫子祈福。

弘歷見太醫不管用,又命人將宮中的薩滿巫師喚來,為永璉驅除“邪祟”,如此還是不放心,還讓留在宮裏的喇嘛和尚也過來為兒子誦經祈福。

傅瑩只恨自己明知現代醫學能救永璉,卻沒辦法弄到現代的醫藥和醫療器械。

曾經自己就那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離去,如今她不能再讓悲劇上演,她依舊相信的是醫學。她跑到永壽宮的廚房,看視湯藥是否熬好。

等熬出來之後,她又命人想辦法快些降溫,等到湯藥溫度合適之後,她讓人快些把藥送到永璉那裏,一切仿佛同死神賽跑一般。

永璉的屋子此時已經多了不少人,人雖多,但傅瑩過來時,眾人皆自覺讓開。

見藥已端來,弘歷命梅娘速速餵永璉服藥,梅娘扶起身上依舊滾燙的永璉,然後讓玉枝幫忙拿勺子餵。

可永璉牙關緊閉,根本不可能喝進去藥。

“太醫,快想辦法讓二阿哥喝下藥。”弘歷見此命令道。

太醫得了命令,走到永璉身邊,用力捏著永璉的下頜,永璉方才微微張開了口。

玉枝怕永璉嗆到,一邊忍不住落淚一邊一點點地給永璉餵藥,一小勺餵下去,梅娘往下撫摸永璉的肚子,讓藥方便下去。

也不知折騰了多久,方才把這碗藥喝下去。

傅瑩見兒子把藥喝了,自認為有了希望,以為過不過久永璉的燒就會褪了。故而命人小心扶兒子躺下,依舊涼水敷額頭降溫。

太醫們也在焦急等待結果,若這藥不起作用,只怕他們也回天無力了。

傅瑩守在床邊,手抓著永璉的手,等待兒子的手變得涼起來,她就那麽握著,等感覺不到熱時,便摸摸自己的額頭,看是否溫度是真的降下來的。

等溫熱的手碰到自己涼的額頭,她方才明白兒子的燒並沒有褪。

這麽來來回回幾次,她終於放棄了,她又叫了幾聲兒子的小名,但這回永璉沒任何反應。

傅瑩崩潰了,她松開永璉的手,走到弘歷面前流淚道:“皇上,快,快想辦法救救二阿哥吧。”

弘歷何嘗不想救兒子,可天子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他只得對那些趕來的太醫們說道:“你們誰若能救活二阿哥,要什麽賞賜朕都願意給。”

太醫們聽罷,皆都到永璉身邊盡畢生所能去搶救,但無奈能力有限,沒辦法讓永璉醒轉過來,於是又一一退了回來。

弘歷見此,落淚問道:“都沒辦法了?”

那些太醫回道:“恕臣等醫術淺薄,無力救回二阿哥,二阿哥若吉人有天相,自會度過此劫的。”

想著這畢竟是裕太妃的寧壽宮,李玉擔心若永璉真有什麽不測,死在寧壽宮不太好。於是在一旁勸弘歷道:“皇上,二阿哥怕不大好,要不遷……”

“誰說二阿哥不大好?!”弘歷怒呵了一聲李玉。

眾人頭一回見平日多以仁慈示眾的天子發這麽大脾氣,自知天子之怒非比尋常,立刻安靜下來,連給永璉誦經的喇嘛都停止了誦經。

裕太妃聽到李玉說了個“遷”字,明白李玉怕永璉死在寧壽宮對自己不好,於是走到弘歷面前道:“皇上就讓二阿哥呆在我這裏便是,本來挪動病人就對病人不好,等二阿哥病好了,再離開我這裏也不遲。”

裕太妃的話讓弘歷的情緒稍稍緩和了一些,他再次來到兒子身邊,摸了摸兒子發燙的臉,心裏也在念佛祈.禱。

又見傅瑩淚如雨下地抓著兒子的手,再那裏默默地念著什麽“長生放心,額娘帶你回去,回去之後請醫生救你就沒事了。”

以為傅瑩是因兒子病危,精神受了刺激,所以才胡言論語,擔心之餘,只能安慰她:“你莫怕,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傅瑩依舊念著“回去就好,回去就有救了。”

深以為妻子此刻已經精神有些不正常了,難過之餘,也不敢讓人將妻子拉回去,怕讓妻子錯過與兒子相見的最後時刻。

傅瑩其實沒有瘋癲,她希望有奇跡出現。就像當初她可以穿越時空來到這裏一般,讓把兒子帶回去,帶回去用現代醫學搶救說不一定還有希望,所以她一直在說“回去,回去”。

可奇跡是沒有的,傅瑩抓著自己兒子的手,感覺他的手越來越涼,那不是因為永璉的體溫降了,而是因為永璉已經去了。

傅瑩沒有管周圍的慟哭之聲,她不相信兒子怎麽說沒就沒了呢,前天他還揮手和自己道別呢。

崇慶太後在孫子的屍體旁痛哭了一場,眾人見太後、皇帝如此悲傷,皇後雖未放聲痛哭,但精神已有些失常,誰也不敢提永璉的後事。

最後,還是李玉紅著眼睛大膽勸道:“皇上,二阿哥已經不在了,若過了今日不小殮,怕是不好。”

弘歷木木地回應了一聲:“好。”

李玉見此,命人趕快去通知內務府準備。又見弘歷癱在椅子上自語道:“汗阿瑪最喜歡福慧阿哥,當年福慧阿哥去世,我無法體會汗阿瑪失去愛子之痛。如今永璉去了,我才知曉這喪子之痛,痛徹心扉,痛徹心扉啊!”

李玉知道永璉是弘歷最喜歡最器重的兒子,但如今又很多事還需皇帝處理,於是忍淚勸道:“皇上,現在還有眾多事要定奪呢,太後還需皇上安慰,皇後娘娘也要靠皇上支持著,皇上不能不顧這些啊。”

弘歷突然想到了什麽,叫來毛團道:“你速速去通知鄂爾泰、張廷玉等人,朕有事要同他們在乾清宮說。”

毛團心想,這個時候將大臣召來也不知皇帝是什麽意思,即便永璉是皇帝最喜歡的阿哥,也沒必要將大臣們叫來乾清宮啊。

他雖心裏有疑惑,但因是皇帝的命令,所以不得不去辦理。

等毛團離開之後,弘歷扶著李玉,有些顫顫巍巍地朝乾清宮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根據《清高宗實錄》裏面記載:“上奉皇太後、幸寧壽宮。視皇次子永璉疾。是日。永璉薨。輟朝五日。”

永璉是在寧壽宮去世的,寧壽宮一般作為太妃的住處,小米也不明白為何歷史上永璉會死在寧壽宮,所以為了和歷史巧合,只能做這樣的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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