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鷹眼先生電話裏提到的那位羅先生？”

開門的少女長相雖說不上很美，五官卻很分明，人大約十七歲上下，一頭順滑光亮的長發披散在肩頭。

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兩個陌生年輕男人，少女的目光最終停留在比自己高小半個頭的羅北江臉上，問話時，眼神裏透著一絲狐疑。

“沒錯，那你一定就是朱玲小姐。”羅北江對著少女禮節性地微微點了一下頭後，指了指身旁的何一言，“這位是我的助理，希望朱小姐不介意多個人過來。”

“不介意，不介意，你們好。”確認是“鷹眼”介紹來的人，名叫朱玲的少女立刻熱情地主動伸出右手。

“鷹眼先生說羅先生是個很了不起的偵探，我還以為是個有把年紀的人，沒想到你和你的助理這麽年輕。”

“你是不是以為他和波洛一樣，是個留著大胡子的胖老頭？”正和朱玲握手的何一言忍不住打趣問了一句。

“大胡子的波洛？他很有名嗎？”朱玲一臉的茫然。

“對全世界喜歡偵探小說的人來說，他很有名。不過這個不重要，我們現在可以進屋了嗎？”羅北江側頭冷冷看了一眼何一言。

就你屁話多！

再多就炒魷魚！

看懂羅北江眼神中意思的何一言立刻乖乖地閉上了嘴。

“當然，快請進。”已經將留大胡子的波洛老頭拋在腦後的朱玲微笑著將門徹底拉開。

“我只喜歡看時尚雜志和各類化妝視頻，偵探小說那種費腦子的玩意，一點興趣都沒有。”朱玲一邊說著話，一邊引領著羅北江和何一言兩人穿過不大的客廳，走進右手方向最裏面的一個小房間。

跟著朱玲才跨進房間沒兩步，羅北江就覺得自己的腳踩在一個軟乎乎的東西上面，低頭一看，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抽腿讓道一旁。

朱玲臉上的笑容此刻看上去有些尷尬。

“真不好意思，沒想到你們來得這麽快，我這有一點亂。”朱玲說著話，立刻彎腰將被她丟在地上，小沙發椅背，化妝桌，床上的衣物，胸罩和一些亂七八糟的小物件等匆匆收起，手忙腳亂地塞進一個衣櫃。

你管這叫一點亂？

何一言不安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羅北江，臉上居然沒有露出嫌棄的神情，而是默默觀賞著墻上貼的幾幅海報。大多數是連對時尚界不很關註的何一言都能一眼認出的世界頂級模特，影視明星。

而羅北江的目光此刻停留的那張，是朱玲的透視裝寫真攝影照。

化過精致妝容的朱玲在攝影師的鏡頭下是光彩奪目的，尤其透視裝下少女曼妙的身材更是一覽無遺。

何一言忍不住撅起嘴唇，可口哨聲還沒出口，就聽到身旁的羅北江像是自言自語的低語聲：“我們可是有頭有臉的偵探，別弄得好像沒見識過女人的樣子。憋住！”

只能硬將口哨縮回去的何一言，嘴裏發出了像是輪胎的漏氣聲時，羅北江苦惱地擡起左手搓了搓額頭。

兄弟，你還能再丟人點嗎？

好在一門心思只顧收拾房間的朱玲並沒有註意到這一幕，羅北江才暗自松了口氣。

“請坐。”終於清理得差不多，朱玲指了指房間裏的兩個小沙發椅，“兩位先生想喝點什麽？我去給你們端來。”

“謝謝，不了。”羅北江只打算速戰速決，盡快離開這個即便收拾好，在他眼裏依然亂得不像樣，又擁擠不堪的地方。

“今天我們還有很多事，問幾個問題，我們就走。”

“好的，”朱玲走到床沿邊，坐下，

“那羅先生請問吧。”

“聽鷹眼說，你和方倩是好朋友？”

“也不算好朋友，只是因為一起出道，又在一家模特公司幹，所以比較熟悉。你們是為了她突然失蹤的事情來的吧？”

“你怎麽知道她失蹤了？”羅北江很確定“鷹眼”只是聯系了朱玲，說有個偵探要和她見面談談方倩，但不會提到具體的原因。

“因為她姐姐方晴前兩天也來找過我，問我方倩有沒有和我在一起？我說沒有，可她還一直追問，方倩會去哪裏。我就猜肯定有什麽事，等方晴走了後，我給方倩打手機，一直沒人接，這兩天她也沒來公司，所以，我想她失蹤了。”朱玲說話時表情自然，毫無破綻。

“既然你懷疑是失蹤，有沒有想過報警？”

“報警？”朱玲“噗嗤”一笑，

“和她住在一起的姐姐都沒報，我一個外人瞎操什麽心？”

“她沒出現，你們模特公司的老板也不管不問？”

“羅先生，實話和你說吧，我們那個公司，只是叫個模特公司好聽點，根本就上不了臺面。連有錢人家搞的私人活動，都輪不到我們，更別說代言大品牌的生意。老板能接到的活，最好的也就是在一些商場搞活動時走走秀。”朱玲提到自己的模特小公司，一臉的不屑和無奈，“這種公司的合同形同虛設，模特來來去去的，老板根本留不住人，反正他也不在乎，就算你走了，總還會有人來。拿著這麽低的薪水，幾個人擠在這擁擠的公寓，好幾次我也想走，可是沒找到好的下家，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幹，畢竟誰知道呢，”朱玲擡頭一臉羨慕地看著墻上貼的超模海報，“萬一運氣好，走秀時被哪個大老板，或者有名的模特經紀公司看中，就有機會被培養，說不定能和她們一樣美夢成真。說真的，開始接到鷹眼的電話時，我還以為自己交了好運，誰知道…”朱玲臉上的羨慕頓時化作了痛心般的失望。

“所以說，方倩突然跑了，可能是因為薪水低，沒發展機會才離開的？”

“她啊，”朱玲收回盯著海報的目光，看向羅北江，“她比我運氣好多了，要走也不會為了這種原因走。”

“噢？那會是什麽原因？”

“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顯然發覺自己說錯了話，朱玲立刻避開羅北江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我和她只是熟，她不會什麽事都和我說。”

“剛才你提到，方倩比你運氣好，這個可以說說吧？”

“方倩是本地人，而我是從外地來打拼的。她姐姐可是能差點成為超模的人，從小就受到比較專業的訓練，而我都是靠自己滾打摸索出來的，方倩的起點就比我高，每次拿到手的錢也比我多……”朱玲的話裏，毫不隱藏對方倩的羨慕，同時也透著一絲淡淡的酸澀。

“即然方倩起點高，照理說應該發展機會更大，居然還是去了你說的這種公司，可見運氣也不怎麽樣。”

“要是這麽說，倒也沒錯。”朱玲讚同地點了點頭，“你們見過方倩嗎？”

“只見過照片。”

“是個大美人，對不對？”

即便眼光一向挑剔的羅北江也以默認的方式承認了這個事實。

“方倩很美，但是有些東西也是需要天賦的，她沒有當模特的天賦，雖然她姐姐方晴努力打造她，可是，”朱玲掏出手機，打開一段方倩走秀時的視頻，“你們覺得怎麽樣？”

視頻總共時常也就三分種左右，羅北江腦子裏卻立刻蹦出了前一天“鷹眼”在晚餐時和他提到的一段話：“這小姑娘的表演欲望太強……”

“整個舞臺好像都是她。”湊上前一起跟著看視頻的何一言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表情誇張，動作幅度太大……任何專業模特公司都不會和她簽約的，所以只能到我們這種公司，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她姐姐的事情你們應該知道，雖然封殺只針對方晴，可想當模特的人一抓一大把，有些公司還是不願意找方倩而得罪大佬的。”

“可我聽說，有一家知名的模特大公司下周一要和方倩簽約。”

“那還不是因為她漂亮，和當模特根本沒關系。”朱玲收起手機，聳了聳肩膀。

“看來你們關系還是很熟的。”

“沒有。”

“那方倩要簽約的事，連鷹眼都不知道，你卻知道，難道不是她告訴你的？”

“當然沒有，是我自己從你說的話裏猜的。”朱玲的口氣很強硬，神情卻略顯局促不安。

你前面毫不吃驚的回答已經暴露了一切。

“現在和我說說陳戈，”不願當面道破朱玲撒謊的羅北江指了指墻上她的寫真照，“是你和方倩的攝影師，對嗎？”

“對。”

“他和方倩的關系怎麽樣？”

“他們兩的關系，整個公司都知道。要不是方晴關得嚴，方倩早就和陳戈住在一起了。”

“陳戈這兩天也沒去攝影，手機也同樣停機，你知道原因嗎？”

“我和陳戈只是工作關系，只要不是和我約見，他平時出不出現，手機開不開，我根本不關心。”

“好的，謝謝朱小姐的時間，”羅北江從沙發椅中站起的同時，從口袋裏取出一張印有手機號碼的名片。

“如果你有方倩或者陳戈的任何消息，請給我打電話。”

“行。”朱玲接過羅北江名片的模樣，羅北江很確信，只要他們一出這個門，名片就會不知道被丟到那個角落。

朱玲對偵探提出的要求一樣不會關心，但是……

“啊，對了，朱小姐，”快出門前，羅北江猛地轉過身，“我問你一個私人問題，你不會介意吧？”

“沒事，問吧。”

“既然你的公司不行，鷹眼給你打電話，說我要來見你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試試機會？”

“我怎麽沒試？可他的口氣很冷淡。”朱玲垂頭喪氣地嘆了一口氣，“不過也可以理解，想投靠他的模特太多了。”

“那你可以拒絕見我，反正他也不是你的經紀人。”

“拒絕？那不是自斷生路？雖然我們這行每年新人層出不窮，可要想出頭，兜兜轉轉都會和鷹眼這樣的大經濟人扯上關系，得罪他，我就和方晴是一樣的下場。”

“明白了。”羅北江輕輕點了點頭，

“不過，我和鷹眼倒是有些交情，我如果開口，他多半會……”

羅北江下面的話雖然沒有說下去，朱玲的眼睛裏已經閃耀著興奮的光芒。

“羅先生，你能幫我說說話嗎？”

“這個沒問題，至於是不是能得到鷹眼的認可，我不敢保證。”

“那沒關系，我對自己有信心，我缺的就是一個機會。”

“好，我會給鷹眼打電話說說你的事。”

“太感謝羅先生了，那羅先生，你打算什麽時候和鷹眼聯系？”

“你知道我是個偵探，有時候忙起案子來太投入，可能會忘記，所以朱小姐也可以給我主動打電話來確認。”

“這是應該的，我會的。”

羅北江看到自己的名片此刻被朱玲當寶貝一樣緊緊捏在手心，不由暗自笑了笑。

果然……

“羅先生肯幫這麽大的忙，不知道我有什麽可以為羅先生做的？”

“沒什麽，當然，”羅北江意味深長地看向朱玲，“如果，萬一，你正好想起陳戈也好，方倩也罷，失蹤以後會躲起來的地方，就和我聯系，越快越好。今天已經周五，我不能辜負我客戶的期望，是不是？”

“知道了，我一定會努力去想。”

“老板，我們到底現在去哪？”坐在駕駛座上等了大約五分鐘的何一言，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再等一會。”

“你真的認為朱玲知道什麽，並且會給你打電話。”

“是的。”羅北江的口氣很肯定。

“就算會，那也可能是下午，晚上，或者明天。”

“也許，但是，我從朱小姐的態度上知道，她對方倩的友誼不會到下午這麽久，更別提，”

羅北江話音未落，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

“知道了，謝謝。”

通完電話，羅北江給出了一個城外的新地址。

“朱玲打來的？”

“我還是算錯了一點，”羅北江淡淡一笑，“我原本以為她們的友誼至少有十分鐘的掙紮，可是名利啊，它等不及那麽久。”

“外面的人真可怕，”何一言發動了汽車引擎，“有時候我想我們還不如留在孤兒院，永遠不出來。”

“從這條道走。”羅北江給了指示。

“那不是要多繞半個小時的路？”還沒開口問，何一言突然恍然大悟，偷偷看了一眼身旁若無其事樣子的羅北江。

繞道的路經過電視臺，你果然還是放心不下十點去面試的欣欣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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