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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十九瓣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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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預料之中也是預料之外的事。雖然很多人玩游戲是為了戰力和打架,但賣號的最少有一半是因為死情緣。

我拼命遏止自己去挽回一川寒星的沖動, 把註意力集中在其它事情上。

這股郁結氣兒還沒緩過來, 我就發現有人艾特自己。

【幫派】聽風:翩翩寶貝。@輕舞翩翩

【幫派】輕舞翩翩:????

【幫派】無哥是我:聽風你tmd再亂叫, 老子打得你全家螺旋升天。

這名字我想了半天也沒想到是誰, 直到看見無哥罵他, 才想起來她是無哥的眾多前任之一, 最近向無哥求覆合失敗, 所以開始處處留情。

【幫派】聽風:哎呀,這麽大火幹嘛呀。翩神現在可是單身,怎麽只允許大佬對她有意思,還不允許我對她心生仰慕嗎?

【幫派】輕舞翩翩:閨蜜cp,不管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都在我的情緣黑名單上。現在合幫了, 大家一起玩可以,其它的想都別想。

【幫派】聽風:改個名字, 換個身份,又是另一個人。

【幫派】輕舞翩翩:你再說一個字我就退幫會。

【幫派】聽風:哇, 好兇,怎麽你和無無一樣兇, 嗚。

8月14日早上維護過後,七夕活動結束, 更新了中元節活動,時裝主題叫“奈何”,暗指奈何橋, 又有人鬼情未了的無可奈何感,男女裝都是鬼魅紅袍子,前者名為羅剎,有些像白素貞和王祖賢版《倩女幽魂》的混合體;後者名為畫皮,頭發更長,衣服紅得更純粹。

相比較七夕的仙兒,中元節的濃墨重彩又讓很多玩家眼前一亮:天上的煙花消失了,夜空被一片深深的靛藍色取而代之。萬界所有城鎮都點滿了大紅燈籠,京城的流水中滿滿都是玩家放的荷燈,荷燈靜靜漂流,遠遠望去,就像一片燃燒的星空掉落到了凡間。

我平時最喜歡活動更新,本來是沖著時裝去的。但也不知是怎麽了,看見那麽好看的時裝,又歐皇附體般很快就抽獎抽出來了全套,卻連穿在身上都嫌麻煩。

我和小惡魔組隊把一條任務做完,看看時間,才上午十點,頓時覺得在線上沒事做了。正準備下線,發現系統郵件裏出現了兩個新的未讀郵件主題:

《第四屆‘桃花杯’全服繪畫比賽出結果啦!》

《您已獲得新時裝》

打開郵件,點了點躺在附件裏的兩個盒子,果然,第一個上面寫著“天宮雲影兩件套”,第二個上面寫著“桃花萬界線下周邊展示會電子門票”。

這一刻,我深切體會到了什麽是死灰覆燃。我握緊雙拳激動地叫了一聲,光速把天宮雲影穿在身上,各種旋轉鏡頭、拍照、花式做動作。玩了十分鐘後,我打開那個獲獎結果公布郵件,順藤摸瓜進了雷馳官網的插畫比賽頁面。我那張畫頭頂上頂著帶數字“1”的金色王冠,評論量也是第一多的:

“這畫手想要天宮雲影想要瘋了吧,把它畫得比時裝本身好看一百倍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awsl!這居然是翩神的畫作,天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錢又有才,還讓不讓人活啊啊啊啊!”

“說到翩……只有我一人覺得翩神這個畫風很像郝翩翩?”很多人對這條回覆“+1”,還有人補充說我臨摹得惟妙惟肖。

“原來這裏也有這麽多郝翩翩的粉絲嗎,嗚嗚,我超想念女神的!但她失蹤了,不知什麽時候才回來,唉……”

“怎麽這麽多吹彩虹屁的粉絲,我感覺畫得一般啊。”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聽我的,我覺得好看就好看。”

……

從無哥那裏得知,聽風同時撩她三個閨蜜翻車了,有兩個人當天就對質發現了他油膩膩的本質,還有一個閨蜜沒吭聲。這個閨蜜是若如初見的副幫主,戰力低,職位高,話語權大。雖然她沒透露過自己現實的信息,但從平時那種溫柔□□的說話方式可以感覺得出年紀不小,平時在幫派裏負責協調人際關系、照顧人。

副幫主結過三次婚,每一任cp都是和她結婚沒多久後就長期消失了。她在被第三任拋棄之後,曾經無比絕望,改名叫“三姓寡婦”。現在她有一個cp,是個剛工作的小夥子,戰力遠不如剛買了個高戰號回歸的聽風。他們倆三天兩頭就會改一次詩情畫意的情侶名,但大家還是習慣叫她三姓寡婦。

這兩天,三姓寡婦怯生生地來問無哥,是否允許她和聽風組個任務cp。

無哥把她和三姓寡婦的聊天記錄發給我看。我發現她還是暴脾氣,一點餘地都沒留:“夫妻任務對等級沒要求,只是想做任務的話,你可以開個小號跟自己結婚。”

“可是,我們都只是想有個伴兒。”

“幫裏多少小夥伴兒,你為什麽就一定要選擇跟渣男結婚的方式?”

“他不渣的。你不了解他。”

“????你說啥呢姐們兒。都跟他結過婚了,我不了解他?不不,你不要做這種事,兩個好姐妹一前一後跟同一個男的cp像什麽樣子,都在一個幫會不尷尬嗎?何況和你和你cp還沒離婚,這就跟聽風講好了要結婚,不太好吧?”

然而,三姓寡婦依然堅持要結婚:“相信我,我們結婚只是為了任務。我這麽做,也只是為了把高戰號留在我們幫,畢竟寒哥才走,你說是不是?我這麽做是為了幫會好。無無你相信我,我能拴住他。”

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出聽風的第一志願是無哥,被無哥甩後他一直不甘心,所以買了個高戰號回歸,想通過各種刺激無哥的方式,搞得她的圈子亂七八糟。而三姓寡婦還能這麽有自信地說出自己能拴住他,也是散發著一種和她年齡不符的天真氣息。

“不需要拴他,讓他走。”

“我不明白,連我老公都已經同意和我和平離婚了,你為什麽就不同意我和聽風結婚呢?我真的是為了若如初見啊。”

“是為了幫會嗎?那我告訴你吧,我的原則是不和閨蜜跟同一個男的搞不清楚,就像翩翩說的那樣,不管是現在進行時還是前任,只要是閨蜜的cp,絕對不碰。既然你說你是為了幫會,那我就告訴你吧:你倆如果真要在一起,我就退幫。”

“無無,你到底是怎麽了?你如果要他,我立刻退出。可是你不要他啊,你不要的人怎麽還不讓人家再找新的老婆了?”

“是你自己主動來問我同不同意的。那我的答案就是,我不同意。因為無法忍受自己前任和閨蜜搞在一起,要我說多少次,煩不煩啊。至於你們到底在不在乎我的不同意,你們自己決定吧。月老就在那裏,我也沒把他從三生樹下拖走。”

“你怎麽可以這麽過分……我只是想要你的祝福而已……”

“行行行,我不過分了,給你送上祝福:首先恭喜二位看對眼,祝99。然後這事違背了我的原則,因為彼此三觀非常不合,朋友是沒得做了,只能當路人,然後退幫眼不見心不煩。”

“無無,你真的太過分了。你這樣做是在威脅我們嗎?是用戰力威脅我們嗎?”

“我真的覺得很頭疼,到底想我怎樣?還希望我真心覺得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一對好姐妹,一前一後跟一個男的cp,可能你們覺得沒什麽,受用得很,但我潔癖很嚴重的,別逼我了行不行……我只想跟你們當路人啊,不是反目成仇。所以,希望二位不要有被害妄想癥,覺得女魔頭要來欺負你們了。”

我所謂的路人,就是戰場見到了和打所有路人一樣打,除此之外所有pvp場所路過不追殺、不開紅追擊。但我知道,無哥所謂的路人,就是殺無赦。

她們倆爭了半天,沒有結果,最後無哥用劈頭蓋臉一頓噴結束了對話:“聽風這渣男同時撩三個妹,你只是其中一個,她倆都沒理她,怎麽就你婊子似的貼上去了?你他媽的沒見過男的?”

三姓寡婦發了一排省略號,就沒後文了。

我跟無哥說看完了聊天記錄,並且表示我也被囧到了。無哥給我打了語音過來。

“翩翩,我是真的不懂,咱們幫的妹子對男生態度一向很高傲,我們也從來沒因為男人的事搞不清楚過。包括你也這麽想吧,你可是翩神,閨蜜男人想打你主意,你會叫他滾遠點吧。”聽到我“嗯嗯”了一聲,她一擊掌說,“對吧對吧,這才是你無哥閨蜜該有的姿態啊。但你知道三姓寡婦後來怎麽跟我說嗎,她說,都是戰力惹的禍,如果聽風不是高戰,就沒有這些問題。還說她只是一個小渣渣,跟聽風在一起不會對我的名聲有什麽影響的。我就納悶了,我跟她提這些原則的時候,沒有一句是提到過戰力的。有趣嗎?寡婦是這三個妹子裏唯一一個戰力低於七萬的,她反而比高戰更關註高戰。”

“那可能正好是因為在這些妹子裏,她是唯一一個沒有一個屬於自己高戰號的,時間久了,難免會缺乏自信,所以聽風對她的誘惑才那麽大。對你們來說,聽風是個買號的戲精舔狗,但對她來說,聽風是個高戰男神。”

我只是隨口跟無哥聊聊,沒想到她立刻就去把聽風損了一通,以至於聽風在幫派裏原地爆炸。

【幫派】聽風:你說其它姑娘只是喜歡我的號嗎?前妻,你太酸了吧。我沒有人格魅力嗎?你以前被我撩得多麽少女心爆棚忘記了嗎?@無哥是我

【幫派】無哥是我:臥了個大槽!當時我只是為你的土味情話感到尷尬,也能被你解讀成少女心爆棚!

【幫派】雲備胎胎:你們這又是哪一出?最近瓜太多,我吃撐了……

【幫派】聽風:你這麽在意我和她的事是為什麽呢,我們都只是前任了呀,無無大佬,你是不是有點點失態了?

【幫派】無哥是我:呵呵,這游戲裏只有一個男人會讓我失態,然鵝他不是你。

【幫派】大官人:哦豁,是什麽人?

【幫派】無哥是我:就是這麽一個人,不管他和哪個女生關系好我都怒不起來,只會很難過,變得非常不理智。但這人肯定不是聽風,所以你們倆別再自作多情了,乖啊!

【幫派】大官人:有這麽一號人?我怎麽不知道?

看到這裏我樂了,發了一條私聊消息給無哥:“怎麽突然變得傷感起來了?”

【私聊】無哥是我:我想說的是,我沒有後悔懟到現在這個戰力。當你強到一定程度,盡管寂寞,但只要自己願意,真是可以隨心所欲的。例如根本不用怕離開了第一幫會會被欺負,遇到聽風和寡婦這種三觀不合的“朋友”,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而毫無損失。

【私聊】輕舞翩翩:你無損失,我們損失就大了。說實話,你說的這個神秘男子不是游戲裏的玩家吧。

【私聊】無哥是我:……你怎麽知道???

【私聊】輕舞翩翩:我知道啊。

【私聊】無哥是我:你騙人!你肯定不知道!!

【私聊】輕舞翩翩:梁小邪啊。

【私聊】無哥是我:!!!!!!!! 你怎麽知道的!!

我感覺自己被當成傻子對待了……

其實最近沒什麽出門的心情。但游戲裏天天被新鳳舞追著砍,媽媽又一直叨念我頭上快長出蘑菇了,叫我出去走走,於是周末我打印了雷馳送的電子門票,去參加桃花萬界的周邊展活動。

以前我就參加過一次雷馳北京總部的線下活動,這還是我第一次到雷馳的上海分部。然而雷馳爸爸不愧是大家的爸爸,寫字樓還是蓋得特有逼格。樓前有一片修剪整齊的長方條綠地,中間放著不規則的長條黑色大理石,面向街道這一面大量留空,都只是為了展示正中央幾個白色字體:雷馳ThunderChi。它的背後,寫字樓的落地窗跟彩繪玻璃似的,反射著相當高級的光,將對面的寫字樓在鏡面扭曲成幻象。

雷馳內部裝修和它的logo一樣,以藍白色為主,一看風格就知道是新型產業公司。

經過前臺小姐的指路,我找到了周邊展示廳。

展示廳比我想得大,天花板大概離地面有15米,寬闊的墻上掛滿了鋪滿墻壁的巨幅游戲海報,都是雷馳的主打游戲。其中,桃花萬界的海報最多,也是最吸引我的。我沿著墻壁往前走,觀賞了一會兒,看到前方有一張最大的海報。一個高挑的年輕男人背對著我,正擡頭仰望它,似乎已經看了很久。

海報上,一個鬼煉姑娘站在鬼神遺跡兩座巨山之間,身著萬界爭霸冠軍玄袍,將雙匕交叉在胸前,後踢一只腿,銀發流雲般飄逸,衣袂與纏繞她周身的水墨騰龍翩翩共舞。

這幅畫讓我楞了一下。

這……這是在抄襲我的時裝搭配創意嗎?

我正感到一陣憤憤不平,走過去一看,發現雷馳其實在海報右下角給了我署名權……

《桃花萬界》全服爭霸賽冠軍得主:鳳舞翩然

到底是服霸,咱的vip待遇不錯。可以給加我客服雞腿。

我不由自主笑了笑,又下意識發現旁邊的男生好像是挺高的,隨意擡頭看了一眼,然後視線就再也挪不開了。

這一刻的展示廳安靜得宛如夜間的教堂,有一種神聖的孤寂感。他皮膚白到會發光,袖子挽到手腕,灰色襯衫的紮入褲子,雙手插入褲兜,腿看上去簡直有兩米長。

年少時我喜歡過很多情歌,他是每一首歌的男主角。

曾經只是看看他的側臉,都會讓我先是甜甜地笑,再是澀澀地哭。

時光卻那麽會捉弄人,它沒能溫柔地治愈我的傷,反而讓如此近距離的重逢帶來了尷尬與刺痛。

更糟糕的是,他也在看著我。

以前也幻想過和他重逢的場景。不是當眾給他一耳光,就是當眾對他豎中指,螺旋飛踢不太現實因為腿擡不了這麽高放棄了,撥撥頭發翻個白眼也不錯……諸多假設的選項,這一刻都跳出了腦海。

“杜寒川……”我抓住自己的牛仔短褲邊緣,聲音微微發抖,“……在這裏,也遇到你了啊。”

“嗯。”

“最、最近你過得好嗎?”

等等。

女人,你在幹嘛啊啊啊啊!!為什麽會這麽卑微!!!那個發誓要和他戰鬥到底的女人去哪裏了!!

“還行吧,剛a了我們公司出的游戲,準備專心工作。”

等等。

他的聲音怎麽回事?我每天都和一川寒星語音,世界上真有聲音這麽相似的兩個人?我試探地說:“你玩的什麽游戲啊?”

“這個。”他對面前的海報擡了擡下巴,目光卻鎖定在我身上。

這樣的對望讓我莫名感到心裏七上八下。我緊張得把雙手交握在背後,無法控制地眨眨眼,只覺得心跳快要撞破胸膛了:“……你是哪個區的?”

“北界之巔。”

“叫什麽名字……”我心跳真的要炸了。

他低下頭,輕蔑地笑了一聲:“當然是你認識的人。”

“不可能是我想的那個吧。”我擺擺手,已經完全不願接受事情的荒謬性了,“不可能,不可能,這世界上哪有這麽巧合的事。”

“當然沒有這麽巧合的事。”他又一次看向我,揚了揚眉,有些傲慢,“從一開始到現在,我都是有計劃到北界之巔的。建立了一個幫會叫若如初見,沖到了全服第一,建立了萬界最強戰隊,追到了自己喜歡的女生,只是到最後計劃徹底失敗了而已。”

還是熟悉的聲音,清清冷冷的,滿不在乎的,傲氣的,挫敗的,連夢中囈語都讓我感動到珍惜每一秒的聲音,就在離我不到兩米的地方響起。

而不是在一千一百二十外的城市中。

不是我觸碰不到的地方。

可是,即便他就在我面前,也依然不是我能觸碰的人。

我愛過的人,我恨的人,我恨過的人,我愛的人,這一刻都重疊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我吸了吸鼻子,止住了不太體面的鼻涕,卻沒止住眼淚,然後又狼狽地用指尖擦了擦眼角:“一……一川寒星?”

“以前是。現在叫我愛翩翩。”他又擡頭看了一眼那張鳳舞翩然的海報,疲憊地嘆了一口氣,“號還沒賣掉。”

“啊,原來是這樣……我早就該發現了。”

已經結束了啊……

不可以再有期待了。

日光透過雪白的磨砂窗照入展廳,讓這片人間有了天堂的美麗與平和。他朝我走了兩步,用食指擦了擦我的眼角:“翩翩,哭什麽呢。”

我擡頭看著天花板,不行不行,我要瀟灑點,不能在他面前哭,更不能讓他看到我被四百塊的睫毛膏塗成熊貓的慘狀!!!想點搞笑的事,想想無哥的粗口,想想老媽語速飛快的重慶話,想想大官人的rap……

可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我和他地理位置上的接近,並不能改變任何現狀。

不管是巔峰時的從前,還是低谷時的現在,杜寒川這個人,和我都是沒有緣分的。

他只能是遠遠偷望著單相思的對象。

就這樣吧,我不想再受傷了。

可是,剛擡起頭,就碰到了柔軟的東西。

意識到那是他的唇,受驚的情緒還沒來得及傳遞到腦海中,他已經捧著我的臉,再一次地、重重地吻了我。他皺著眉,在我唇邊輕聲說:“我知道你不會給我機會了,所以你什麽都不要說。我試著解脫,但就像這一回一樣,每一次都失敗了。實在不行,就像之前約定的那樣,我等你黃昏戀。”

然後,像是放棄了掙紮,他放開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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