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真是說到做到，有了那一次不愉快的談話以後，他便剝奪了金燕接送果果的權利。再加上之前在醫院裏親眼目睹了寶兒被醫生搶救的情形，金燕也就沒有再帶果果去醫院了，更沒有去主動聯系蘇言。而蘇言，也再也沒有聯系他。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點。對於這個認知，金燕並沒有覺得輕松，反而愈發地悶悶不樂起來。有一天晚上，金燕和涼秋打電話，不自覺便說起了這件事。

“我和果果現在相當於是被我爸爸給變相隔離了。”金燕無奈地說道：“我都不能單獨帶她出去玩。果果也發現了這個問題，總問我為什麽，我都不知道怎麽答。”

“老爺子的反應可能是有點過激，但也情有可原，你不要和老人家硬碰硬。”涼秋知道金燕的暴脾氣，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她話音剛落，金燕便無奈地笑了幾聲：“你還以為我跟年輕時一樣風風火火呢。經歷了這麽多事，我真的一點脾氣都發不出來了。就是這祭心天裏悶悶的，很難受。”

“具體怎麽個難受法？去醫院檢查了嗎？”涼秋一聽，連忙關心地問道。

“沒什麽事，我尋思著就是心裏還是對寶兒有些愧疚的吧。都是心理作用，看了也沒用。”金燕說著，突然有一股子想要嘔吐的感覺，她匆忙將電話扔到一邊，便沖進了洗手間裏幹嘔了好一陣，才又回到臥室。

金燕起拿手機一看，發現涼秋居然還沒有掛電話：“不好意思啊，最近我可能有點吃壞東西了。胃裏總是翻江倒海的。”

“燕子。”涼秋的聲音顯得特別的嚴肅：“你這樣已經多久了？”

“幹嘔嗎？可能一個多月了吧。”金燕不以為意地答道。

“你上一次月經是什麽時候？”

“我上一次……”金燕心不在焉地答著，話說到一半突然楞住了。長時間的沈默後，她輕輕說道：“好像是兩個月前。”

“你好像三個月前和蘇言是滾過床單的吧。”涼秋好心地提醒道：“哦，當然你要是有了別人，也可以和我說。”

“你瞎說什麽，沒有。”金燕心煩意亂地打斷了涼秋的揶揄。也不知道她是在否定和蘇言滾床單的事，還是在說她沒有別人。

話說到這份上，涼秋也知道應該點到即止了：“我覺得你真需去要醫院做個檢查，確定一下。然後再想想下一步應該怎麽走，你說呢？”

金燕咬著唇，沒有答話。這個時候，涼秋又嘆了一口氣道：“你別猶豫了，時間有限。”

“什麽意思？”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蘇家老爺子看在寶兒的份上，又重新和蘇言聯系上了。他們現在想著把寶兒轉到美國去治療。醫院差不多都聯系好了，現在就是在論證寶兒的身體情況。時機只要成熟，就會馬上啟程。”

“大概什麽時候走？”金燕一楞，馬上坐直了身子。

“不知道，要看寶兒的情況。可能是明天，也可能等上大半個月。所以我才跟你說，你的時間不多了呀。”

“我知道了。謝謝。”金燕點了點頭，向涼秋誠摯道謝。她和蘇言這一路走來，無論她做什麽決定，一直都在默默支持她的人只有涼秋。

……

半個月後，蘇言突然收到了金燕的邀請，主動邀約他到護城河邊上的碼頭一敘，蘇言傷情地想著，或許這一次，是自己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金燕了，便按時到了約定的地點。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還灑在護城河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蘇言一到那兒，就瞧見金燕佇立在河邊遠眺的身影。他站在原地將這幅景象看了許久，像是要將這一副美麗的畫面永遠鐫刻在自己的腦海裏。直到約定的時間將至，他才依依不舍地來到金燕的身邊。

“時間剛剛好。”金燕沒有回頭看，就已經確認了身邊站著的人是他：“跟以前一樣，每次早到的都是我。別人總說在一段婚姻感情裏，誰付出的比較多一點，誰就是最容易受傷的那一個。現在想來，這段話雖然很言情，卻也意外地寫實。”

“燕子，我……”蘇言想說，其實他一早就到了，只是怯懦於上前與她搭話，以前是出於自卑，而今是出於對未知的恐懼，他個人早已經將這一次見面打上了最後一次的標簽。

“聽說，你要帶寶兒去美國了？”金燕單刀直入地問道。

蘇言一楞，點了點頭：“是涼秋告訴你的嗎？”

“嗯，你不會怪她多事的吧。”金燕回過頭來看著他：“我想知道，你要走這件事，你有沒有打算和我說。”

“有，但不是現在。”蘇言苦笑道：“活了三十多年，我是才發現自己是這麽一個怯懦於說再見的人，特別是對你，我不想說這兩個字。”

“因為不想說，所以打算離開了以後再打個招呼？那又有什麽用？那能比見面道別來得更加幹凈利落嗎？”金燕皺著眉頭，不解地問道。

蘇言低著頭，沒有答話。這一刻，金燕突然明白了兩個人分手的真正緣由。原來一直以來，她和他，性格太不相同了。他們兩個人為人處世的方式，仿佛永遠都在南轅北轍。

金燕深吸了一口氣：“我今天找你來，是有一件事要跟你說。我懷孕了。”

蘇言聞言一楞，半晌沒答話。金燕看著他怔楞的表情，覺得有些好笑：“孩子是你的。”

“那天晚上？”蘇言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

金燕點了點頭，嘴邊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容：“當然你要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不，我信，我信！燕子，你……你……我……對不起，是我的錯……我……”蘇言語無倫次地伸手想要抱住金燕，可是一想到之前二人之間的種種，又將手收了回去。

“我今天叫你出來，不是想指責你，更不是想聽你道歉的。”說到這兒，金燕停頓了一下：“我打算把這個孩子生出來，或許，他可以救寶兒一命。”

說著，金燕將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她的決定，完全在蘇言的意料之外。他又驚又喜，同時也有些患得患失。

“燕子，你，你真的這麽決定嗎？”

“嗯。”金燕點了點頭：“這是我深思熟慮的想法，但是我父親不一定同意。我還沒想好應該怎麽應對。”

“跟我回家吧。”蘇言還沒等金燕說完，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回我們的家。那個房子我一直沒有舍得賣，就是想著有朝一日你能回來，果果能回來。”

金燕擡眸瞧著他，心裏百感交集：“可是……雖然我下了這個決定，卻並沒有想過和你重新在一起。”

“沒關系，我可以等。讓我來照顧你吧，和這個孩子能不能救寶兒的命沒有關系，你懷的是我的孩子，我有義務照顧你。”蘇言越說越激動：“請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好不好？”

金燕低著頭一直沒有吭聲，蘇言屏住呼吸等著她的答案。在金燕沈默的過程中，他度日如年。終於，金燕再次擡起頭來看向他，輕輕點了點頭。

蘇言的笑容一點點在臉上擴大，最後他欣喜若狂地抱起了金燕，嚇得金燕雙手緊緊環住了他的脖子。

“走，我們現在就回家去。立刻，馬上！”他就這麽抱著金燕往前走著。這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他的全世界，終於再次被他擁入懷中。

這一次，他不會再輕易放手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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