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先生和金燕談過以後，金燕就再也沒有見到喬鑫主動來找自己。即便是偶爾碰到了，也只是互相頷首致意，算是打了招呼。對於喬鑫的改變，金燕倒是說不上失落，只是覺得有幾分疑惑。在她看來，喬鑫並不像是那種會對父母之命言聽計從的人，相反，她覺得他應該是那種死扛到底的類型。

日子一天天地過，看起來平淡無奇。這一天金燕加班到很晚，從辦公樓裏出來的時候，便鬼使神差地一個人走到了梧城護城河邊上，讓她感到意外的是，自己居然在這個地方看到了喬鑫。

“喬鑫？你怎麽在這裏？”金燕走了過去，看到喬鑫身邊放了一堆已經空了啤酒罐，而他的手上還拿著一罐沒喝完的。

“你？”喬鑫擡起頭來看著金燕，也很意外她會在這裏出現。突然，他低頭一笑。金燕覺得，如果自己在年輕那麽十歲，估計就要因為這笑容淪陷了：“我說我們兩個有緣分吧，你還不信。”

金燕全當他喝醉了，沒有理他這句話，徑直坐在了一邊的長凳上：“你怎麽坐地上，還喝這麽多酒。”

“這也不多吧？”喬鑫看了一眼滾了一地的易拉罐，不屑地說道：“我當初在美國的時候，喝得可比現在瘋多了。放心吧，沒事的。”

金燕抿著唇，開始認真思考一件事情：“那個，如果我現在就走掉了，明天早上我會不會在報紙上看到你投江的新聞？”

喬鑫聽了金燕的話，笑得前合後仰：“放心吧，不會吧。我沒這個脆弱。”

笑過之後，他眼神帶著些迷離地瞧著金燕。金燕被他盯得臉頰微微發燙，突然他伸出手，拍了拍自己旁邊的石板地：“怎麽樣，要不要聽聽我的故事。”

“什麽故事？”金燕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你難道就不好奇嗎，我爸說的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喬鑫問她這個問題的時候，視線就沒有從金燕的身上離開過。金燕微微低下頭，在這樣坦然的對視之下，她竟然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那一刻，喬鑫似乎明白了什麽。他笑了笑，語氣有些覆雜：“看樣子你果真是不喜歡我啊。不然怎麽會對我的過去一點興趣都沒有。”

金燕嘆了一口氣：“喬鑫，說句實話，離了婚的女人和沒有經歷過失敗婚姻的女人確實會有些不一樣。如果說我的一些反應讓你覺得失望或者傷心了，我道歉。這並不是我的本意。”

“你看你這個人。”喬鑫笑著搖了搖頭：“你平常都愛這麽給人道歉的嗎？我還以為這種屬性只有尋常姑娘家才有呢，怎麽金氏的千金也這樣？”

金燕被他說得無奈了，攤了攤手道：“這個和家境沒關系吧。你怎麽不誇獎我家教好？知書達理？”

“知書達理……”喬鑫低聲呢喃著這幾個字，突然擡頭看向金燕：“我認識的一個女孩，她真的和你很像。”

金燕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地問了一嘴：“就是……你的……你的那個女朋友嗎？”

喬鑫點了點頭，又給自己灌了幾口酒。金燕見他突然沈默了，一絲不祥的預感劃過心頭。

“我們家老爺子怎麽和你說她的？”手邊的酒都被喝了個幹凈，喬鑫一抹嘴問道。

“他沒說什麽關於她的事情，只說她的離開對你的影響很大。”金燕實話實說道。

“呵，離開。”喬鑫諷刺地笑了一下：“他就沒解釋說這‘離開’，是什麽意思？”

金燕搖了搖頭，皺著眉頭看著喬鑫。

“她死了。就是在這裏，結束了自己才二十三歲的生命。”說罷，喬鑫就將自己的臉埋在了雙手裏。

喬鑫話音剛落，她便覺得這夜風也平白無故地陰冷了幾分。金燕下意識地裹緊了自己身上的外套，選擇和喬鑫一起沈默。

“我是不是嚇到你了？對不起。”喬鑫整理了一下情緒，擡起頭來看到金燕縮成了一團坐在那兒，眼睛裏有些愧疚的情緒。

“沒事，這不是還有你嗎。”金燕想要活躍一下沈重的氣氛，語氣輕松地說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金燕的詼諧起到了作用，喬鑫確實覺得心裏好受了些：“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和她本來是高中同學，後來又上了同一所大學，學得還都是醫學專業，這麽一來二往地，就確立了戀愛關系。她當我的女朋友第三年的時候，我帶她去了我的家裏。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真是天真得可怕，以為那個時候我父母沒有表現出厭惡感，就是對我們倆這段關系的認可了。我怎麽就忘了，他們那個圈子裏的人，都是偽君子。”

金燕一臉同情地看著喬鑫，並沒有說話。喬鑫深呼吸了幾次之後，又繼續說道：“沒過幾天，我爸爸就找我談話了。說我和那個女人談戀愛沒有關系，可是結婚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以她的家庭背景還不配進喬家的大門。你能相信嗎？在這個年代居然還有家長因為這種理由而棒打鴛鴦？”

“……我想你並沒有屈從吧，我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金燕歪著腦袋想了想，很是篤定地說道。

喬鑫看著她，臉上露出的笑容看起來比哭還難看：“你信我，可是她卻不信我。那段時間我們院系裏有留學交換的名額，我和她一起報了名，我們約定了要一起去。可是……可是最後，卻變成了我一個人過去。”

金燕聽著喬鑫支離破碎的敘述，心疼得很。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喬鑫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道：“過去的事情不要想了，人要向前看的。”

“向前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真是難啊。”說著，喬鑫將手撐在身體兩邊，擡頭瞧著這靜謐的月色。

“你等會打算怎麽回去？”金燕岔開話題問道：“喝成這樣，還能開車嗎？”

“我叫我家裏的司機過來吧，先送你回家。”喬鑫說著，掏出手機來撥了家裏下人的電話。趁著這個當兒，金燕左右打量著周遭的環境，一扭頭，就瞧見了蘇言。一時之間，金燕也楞住了。

“蘇言？”金燕站起身來，叫了一聲蘇言的名字。喬鑫掛了電話，擡起頭來也看到了蘇言。他揉了揉眼睛，以為是自己喝醉了。

蘇言攥緊著拳頭，整個身子都忍不住顫抖。他咬著牙抑制住想要走上前質問的沖動，最後什麽都沒有說，一步步向後退去。最後，轉身跑進了夜色之中。

看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金燕的心裏咯噔一下，如墜入冰窖之中。

“他怎麽走了？”喬鑫來到金燕身邊，有些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麽？需要我去和他解釋一下嗎？”

“不用。”金燕垂下眼來，沒有再看那個方向一眼：“隨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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