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燕一大早接了個電話，是涼秋打來的。

“餵，阿秋，什麽事情？”她一邊看著電腦裏的資料，一邊問道。

“那個，燕子……他回來了。”涼秋沈默了一會兒，有些猶豫地跟金燕說了這個消息。

金燕一楞，一下就知道涼秋具體指的誰。

“哦，他一個人回來的嗎。”

“不是”，涼秋停頓了很長一頓時間，才又道：“他帶了一個小女孩回來。”

“是他和陸晚晴的那個孩子，是嗎。”金燕問了這句話以後，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離婚一年多，她以為自己早就已經練就了一身鋼筋鐵骨，可當她聽到蘇言帶了一個孩子回來時，她的心還是刺疼了一下：“怎麽？陸晚晴沒跟他回來？”

“陸晚晴……一年前已經過世了。蘇言趕過去的時候，人就已經不行了。”涼秋語氣平靜地說道。在別人看來，她與陸晚晴之間發生那麽多事情，她應該對這個女人恨之入骨才對。然而涼秋自己對她，卻沒有任何感覺。仿佛就像是一個陌路人，特別是在聽到她去世的消息以後，更是如此：“燕子，我在想，你要不要回來見一見他。”

“見到了又怎麽樣呢？他既然帶了那個孩子回來，就已經表明立場了。而我的立場，一年多以前我就已經表明了。他願意和我去辦離婚手續，就說明他對這件事情是接受的。所以，我們倆之間已經沒什麽好談的了。”

“哎，好吧。”涼秋聳了聳肩，金燕的反應其實也在她的意料之內：“反正我已經將這件事情跟你說了。你哪天要是後悔了想回來見一見，隨時聯系我。”

“嗯。”對於涼秋給她留的這條後路，金燕並沒有多說什麽。掛了電話之後，她便將所有精力再一次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

在北京已經一年多了，不管她還是果果都已經適應了這裏的快節奏生活。一切仿佛又步入正軌，可是涼秋的一通電話又將這平靜的生活撞出了漣漪。

吃晚飯的時候，金燕瞧著有些沈默寡言的果果，決定和女兒好好談一談：“果果，我看你最近吃飯都不怎麽說話了？是學校裏有什麽事情嗎？”

果果擡起頭來看了金燕一眼，默默搖了搖頭：“沒有。”

“你想不想回梧城看看？”說到底，果果才七歲，心裏的失落哪裏能瞞過金燕的眼睛。金燕想了想，又換了一個問題。

果果眼睛一亮，片刻之後，眸子裏的光芒又迅速黯淡了下來：“可以嗎？媽媽？”

“當然可以啊，媽媽從來沒有說過不準你回梧城的話吧。”金燕笑著摸了摸果果柔軟的頭發：“正好你也快放暑假了，幹脆就回姥姥家去過暑假吧。”

“好！那媽媽會跟我一起回去嗎？”果果興奮地點了點頭，然後又討好地看著金燕。

金燕看著這一雙期盼的眼睛，實在說不出來那個不字。半晌，她輕輕點了點頭，隨之而來的便是果果的歡呼聲。

一周以後，金燕帶著果果回到了梧城。一出機場，就看到溫欒一家人正站在出口等著他們。

蘇果果見到惜時以後，連忙掙開了金燕的手，撲到了惜時的懷裏。已經十一歲的惜時被她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求救地看向自己的母親，然而涼秋並沒接受到惜時的求救信號。

“燕子，好久不見！我想死你了！”涼秋上前，摟住金燕的胳膊，兩個女人在前頭走著，惜時牽著果果和溫欒一起走在後頭。

“我幾個月前剛在梧城和你見過面好嗎。”金燕無奈地看著涼秋。

涼秋歪著頭，大波浪的披肩長發柔順地垂下來，讓她看起來帶著些俏皮：“隔了幾個月還不算久？你真沒良心。”

“懶得和你說。”金燕搖了搖頭，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和涼秋胡攪蠻纏。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坐到車子裏：“回金家？還是去我家住？”

涼秋話音剛落，就見到惜時猛地回過頭來看著自己的母親，那驚恐的神色真是讓人忍俊不禁。

“回金家吧。”金燕看了一眼惜時，忍住笑意回道。她話音剛落，惜時就朝她虔誠地拜了拜，坐在他一邊的果果卻撅起了嘴巴。

“那好吧，就回金家好了。”涼秋失落說道：“不過晚飯得在我們家吃。”

“這個沒問題。”金燕微微一笑，並沒有拒絕。

在溫家別墅用完晚飯，果果便嚷著困，再加上涼秋的盛情挽留，金燕只好和果果一起留宿在了溫家。晚上，金燕和涼秋一起躺在泳池邊的長凳上，涼秋一想到果果，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就知道果果不能這麽乖跟你走的，好不容易見到我們家惜時，怎麽能說被你拽走就被你拽走了。”說完，涼秋又咯咯笑出聲來。

金燕躺在一邊捂著臉：“真是丟人啊……怎麽生了這麽個女兒，吃相太難看了。”

涼秋聞言，伸手拍了金燕一下：“說什麽呢，我就挺喜歡果果的。還是說你其實是在嫌棄我吃相難看？”

金燕透過指頭的縫隙看著涼秋，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涼秋哭笑不得地和她嬉鬧了一陣，直到金燕求饒才罷休。涼秋躺在躺椅上，望著夜空中的星空璀璨，忽然嘆了一口氣。

“我們也是三十多歲的女人了。”

“是啊，十幾年前躺在這裏看天空的時候，就覺得三十多歲離我們好遠。沒想到，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時間，真是神奇的東西。”金燕也跟著涼秋感慨道。

“其實今天蘇言是打算過來的。不過被我攔下來了，我不想你第一天回到梧城就讓你不開心。”涼秋冷不丁的一句話，讓金燕一楞。

“他這又是何必呢。”金燕垂下眼來，掩藏住了自己心裏覆雜的情緒。

涼秋沒回應她，而是陪著她一起繼續躺在屋外，享受著這短暫的靜謐時光。

第二天一早，金燕母女兩人吃過早飯，便動身回到金家。在回家的路上，蘇果果看起來有點憂傷。金燕看到她這樣，有些沒好氣地輕戳了一下蘇果果的額頭：“又不是馬上就回北京了，你在這兒還要待上一個多月呢。不愁見不到惜時哥哥吧？”

“可是昨晚上惜時哥哥說了，他過兩周就要和穆然一起去英國，我又要見不著他了。”

“那你就一起去唄。”金燕看著女兒可憐的小模樣，恨鐵不成鋼地揉了揉她的頭：“現在弄簽證，應該還來得及。我去和你穆蘭阿姨說一聲，她肯定很樂意帶你一起的。”

“真的嗎？謝謝媽媽！”果果聽到金燕這麽說，開心地又笑又叫，摟著金燕親了好幾口。

金燕看著女兒笑彎了的眉眼，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但是唯獨有一樣，你得答應媽媽。做人要矜持，做女孩子更是如此。就算你喜歡惜時，也不可以總是纏著別人。”

“好呀好呀，我知道了。”蘇果果連忙點頭，過了半晌才又問道：“媽媽，什麽叫矜持？”

“……”金燕無語地看著女兒，又戳了一下她白嫩的額頭。

金家二老知道金燕母女今天會從溫家回來，早就站在門口等著了。司機一將車子開到院子裏，金先生就跟太太一起迎了上去。

“姥姥，姥爺！”蘇果果跳下車子，一下就撲到了金先生的懷裏。

金先生抱著自己的外孫女看了又看，一口一個乖孫叫著。瞧見金燕下車來了，滿是埋怨地站起身來瞧著她：“你怎麽都不先回個家，先跑到溫家別墅去住著了。”

“關於這個問題，你得問一下你這個乖孫。”金燕並沒打算給自己女兒背鍋，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女兒。金先生疑惑地看向蘇果果，就見到平日裏乖巧甜美的外孫女沖著自己的女兒做了個鬼臉，便一溜煙地跑走了。

“這是怎麽回事？”金先生不明所以地回過頭來看向金燕。

“能怎麽回事，女大不中留嘛。”金燕說著，挽著父母的手臂一起進了家門。

先一步進來的蘇果果早就沖上二樓自己的房間裏玩耍了，三個大人坐在樓下聊天，偶爾還能聽到蘇果果大呼小叫的聲音。

“爸，你也不要給果果買太多玩具了。”金燕喝了一口茶，如是說道。

“哎呀，多什麽呀多。你們幾個月不見得回來一次，我給我孫女準備的東西，她喜歡就行，你管不著。”金先生皺著眉頭說道。

“好好，我管不著。”金燕舉手投降，不再說其他。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聊了一會兒天，眼看著要到中午的飯點了。金先生突然覺得有些困，便上樓去睡回籠覺，說是中午吃飯的時候再叫他下來。

金太太坐在女兒身邊，直到金先生上了樓，才悄悄在金燕耳邊說道：“蘇言昨天晚上來過我們家，你父親發了好大一通火，直接把人給轟走了。”

“嗯，我知道了。”金燕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茶，沒有再說其他。

“燕子，趁著你爸和果果都不在，我想聽聽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金太太見女兒這麽一副暧昧不明的態度，還是忍不住就這個問題多說了幾句：“你對蘇言，是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嗎？”

“真的。”金燕淡淡回了一句，拒絕深入討論這個問題。

金太太見女兒的態度如此強硬，搖了搖頭：“你若是想要見他的話，可以去喬氏私立醫院找他。他回來以後，就在那裏任職了。”

“昨天他過來就為了和您說這個？”金燕看了母親一眼。

“他是想見見果果和你，結果你們都不在。再加上你父親又是那個態度，他便只好先回去了。”

“好，我知道了。”金燕了然地點了點頭，又親昵地摟著母親的胳膊撒嬌道：“媽媽，不要擔心我的事情了，我心裏有分寸的。”

金太太斜睨了女兒一眼：“我看你就是沒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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