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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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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征得了惜時的同意以後,在涼秋住院期間,惜時正式住進了溫欒的家。

溫欒一大早開車去接他,惜時一路上異常沈默。溫欒時不時地透過後視鏡看他的情況,只見惜時無精打采地趴車窗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

這樣落寞的樣子,仿佛是一只被人遺棄的小狗。

“惜時啊,過兩天我就帶你去醫院看望媽媽。”溫欒輕咳了一聲,想要打破一下現在沈悶的氣氛。

惜時聞言,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看都沒看他一眼。溫欒又嘗試著和他說話,可是每次他都是用這種懨懨的態度應對他。溫欒嘆了一口氣,索性也閉嘴了。

李宅離玄武湖別墅並不遠,開車十幾分鐘就到了。溫欒一下車,就瞧見自己的父母正站在門口一臉激動地看著自己。

“惜時,到了。”溫欒給惜時打開車門,惜時猶豫了一會兒,這才慢慢伸出一條腿來站到地面上。

溫家二老站在門口激動地瞧著他們父子,一直耐心而又焦急地等待著惜時願意向他們邁出第一步。惜時一直低著頭,手指不安地扭在一起。

溫欒見他如此,上前扶住了他的肩膀:“不怕。那兩個,是我的父親和母親。如果你現在還沒有做好思想準備,可以不叫他們爺爺奶奶。”

“我可以嗎?”惜時擡頭來瞧著溫欒,眼睛裏流露出些許驚訝。

“可以的。”溫欒對他微微一笑,甚是溫柔。他的包容讓惜時忽然有了勇氣。

“你們好……我,我是惜時。李惜時。”惜時抿著唇走到溫老爺和溫太太面前,介紹完自己之後,便再也不吭聲了。

“哎,好孩子,好孩子……”溫太太激動地伸出手來撫摸著惜時的臉龐。其實,她想要好好抱抱他,可是見惜時如此拘謹,他又怕自己太過熱情會嚇到這個孩子。

祖孫第一次見面,彼此都很克制。溫欒送惜時回到他的房間,也特別註意尊重惜時的意願,並沒有跟著他進到房裏。溫欒靠在門邊,很隨意地給他介紹了一下房間的布置和一些智能家居用品的使用方式。

惜時默默地聽著,等到溫欒說完了,才對著他說道:“我想洗個澡。”

“好。”溫欒點了點頭:“洗完了就下來吃午飯吧。”

他轉頭離開,走了幾步又退回到房門口道:“你自己可以的吧。”

“嗯。”惜時臉一紅,使勁點了點頭,溫欒這才將房門關起來。

其實,他也不是那麽信任惜時的獨立性。所以關門之後他也沒急著下樓,而是特地在一旁的書房開著門等著。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惜時洗好澡出來了,換了一身休閑服,手上還拿著毛巾擦著自己未幹的頭發。

“惜時,這邊。”溫欒見到他站在走廊上躊躇不前,便先一步出聲化解了他的尷尬。

惜時走到他身邊,他便極其自然地將惜時手裏的毛巾拿了過去,給惜時仔細擦起頭發來。

惜時一楞,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在他的記憶裏,給他擦頭發的人從來都只有李涼秋一個。而今,突然又多了一個,這個人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父親。

此時此刻,惜時的心情很覆雜。覆雜到他覺得僅憑自己九年的身心都無法承受。不知不覺,他的眼眶紅了。明明是在掉眼淚的他,又不想讓溫欒看出端倪,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兒擦眼淚。

然而,他的這些小動作怎麽能夠逃過溫欒的眼睛。他之所以裝作不知道,無非是顧忌兒子那驕傲的自尊罷了。

“好了,已經沒那麽濕了。”溫欒一聲不吭地為惜時擦好了頭發,這才起了個話頭:“要不要再用吹風機吹一下。”

惜時搖了搖頭,依舊沒有吭聲。溫欒見狀,嘆了一口氣道:“惜時,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不過我向你保證,你在我身邊真的只是住那麽幾天,等你母親出院了,我不會不讓你和她一起住的。”

“真的?”惜時聞言,眼睛一亮,爾後又用一種很是哀傷的眼神瞧著溫欒:“那你……是不是又要離開我們了。”

“當然不是。”溫欒笑了,這糾結的小腦瓜裏原來藏著這麽多心事:“不過,你應該清楚,我和你媽媽暫時還不會住在一起。”

“嗯。”惜時點了點頭,因為溫欒的回答稍稍心安了些。想了一會兒,又惴惴不安地看著溫欒:“那,我什麽時候能去看望媽媽?”

“這個我得先和你蘇言叔叔確定了,才能告訴你。”溫欒斟酌片刻,用一種最為委婉的方式將惜時的提問搪塞了過去。

“好吧……”惜時很失望地整個人都耷拉了下來,讓溫欒看著很不忍心。

“那個……你現在想做什麽呢?”

“沒什麽想做的。”惜時無精打采地回道。

“你想不想再去一次那個地方。”溫欒低下身子,對著惜時神秘地眨了眨眼。

惜時疑惑地看著溫欒,等到他意識到他在說什麽的時候,忽然就變得歡呼雀躍起來。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再去一次嗎?”

“當然。”溫欒笑著,站起身來揉了揉惜時的頭發道:“先下去吃飯,然後我們就去那兒。”

“好!”到底是個孩子,惜時之前那些煩惱和不安暫時都被他拋諸於腦後。

……

林幼安最後還是找到了李涼秋的病房。二人沈默相對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涼秋自己打破了僵局。

“你是過來看梁姍姍的吧。”

“嗯。”林幼安下意識地點頭,又馬上搖頭道:“主要是來看你的。”

李涼秋笑了笑,沒有去計較他話裏的真假。這種無所謂的態度,才真正刺傷了林幼安的心。

“梁小姐什麽時候出院呢?”

“……大概,明天吧。”林幼安皺了下眉頭,似乎對於這個家族硬塞給他的暧昧對象,他並不想多提起,特別是在李涼秋面前。

“幼安,說真的,梁小姐看起來人挺不錯的。雖然為人處事可能莽撞,卻都是因為單純。人單純,就不會有那麽多心眼。更難能可貴的是,她好像十分在乎你。”這些話,涼秋本應該在那次吃飯的時候說的,結果卻是在這種境況下說出來。

林幼安怔怔地瞧著她,眼神異常悲涼:“阿秋,你向來是善解人意的。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多體諒我。至少,不要將我推給別人。其他人說這些話我或許還在聽,可是你對我說這些……我除了萬箭穿心,根本感受不到其他的東西。”

“對不起……我……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應該與你說些什麽好了。所以才會如此拙劣,是我的不對……”涼秋垂下眼來,自嘲道。

一直以來,她都十分感激林幼安對自己的幫襯,甚至一度因為這感恩的心態想要以身相許。或許,如果沒有與溫欒再度糾纏在一起,她真的就會這麽做了吧。可是只有感激沒有愛情的婚姻是否能夠如想象中一般美好呢?她沒有答案。

沈默,原來讓人如此透不過氣。

正在這時,涼秋的房門再次被人推開了。這一回,進來的是蘇言。

“啊,林少也在呢。”蘇言看到林幼安在,也是覺得意外。正猶豫著要不要進來,林幼安先發話了。

“蘇言,你和涼秋要聊正事吧?那我先告辭了。”說著,他便站起身來走出了涼秋的病房。

“呃,這應該不是我趕走的吧。”蘇言瞧著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有些不確定地看向涼秋。

“和你沒關系。”涼秋給蘇言吃了個定心丸:“說吧,你來找我什麽事兒?”

“哦,那個,就是……嗯,醫務處想讓我找你談談。”蘇言咳嗽了一聲,進到房間裏,有些為難地看著涼秋。

“談什麽?”

“……我們醫院建議你,如果可以的話,這次你遇襲的事情就和襲擊者私了了。”

“私了?”涼秋杏眼一睜,一絲薄怒上了心頭:“為什麽?”

“唉,就,怎麽跟你說呢。說句實話吧,我也覺得不可理喻,也非常難過氣憤。”蘇言撓了撓頭,首先表達了自己的不滿:“硬要解釋,只能說是國情了吧……而且,這次又有不良媒體帶節奏,所以才會輿論一邊倒地支持那個病患家屬……”

“支持那個病患家屬?照他們這個邏輯,所以以後大家行醫都得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了?”涼秋給氣笑了,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這一激烈反應讓她頭疼欲裂。等她忍著疼痛說完這些話之後,又白著臉重重躺回到了床上。

“唉。”蘇言嘆氣,為涼秋感到無奈,也為同為醫者的自己感到悲哀:“阿秋,我代表醫院過來跟你談,並不是說讚同他們這麽做。不過,醫院也有醫院的考量,也請你不要太過於記恨於這件事情。”

“我明白……”涼秋有氣無力地說道:“這種不公平的事,我在美國也見了不少……習慣了……”

“那……”蘇言疑惑於涼秋的想法。

涼秋閉目養神了半晌,才又睜開眼睛輕輕說道:“你放心,我會依照院領導的意思去辦的。說句實話,我也不想將事情鬧大。”

大家都是聰明人,不過是三言兩語,蘇言頓時就明白了涼秋在顧忌什麽。他愁眉苦臉地看著自己這個至交好友,心裏很是難受。

“總感覺自己這一次是做壞人了。”

“你是身不由己,況且勸這種事,不能說是壞人。”

“可是我挑的時機不對,有點趁火打劫、趁人之危的意思。”蘇言一拍大腿,就站了起來:“好了,你先休息吧。我回科裏繼續當牛做馬了。”

“等一下。”涼秋叫住了他:“那個……惜時和溫欒相處得怎麽樣?他們還好嗎?”

蘇言聽他這麽問,眼睛咕嚕一轉,揶揄道:“你想問誰好不好?”

涼秋盯著他沒說話,被蘇言一句調侃的話給羞紅了臉。

“他們挺好的。惜時那孩子從小就很懂事,招人疼。至於溫欒……你應該可以與他感同身受吧,那種失而覆得的感覺。”

涼秋一楞,因為蘇言的一席話茅塞頓開。

是了,就像溫欒花了十年終於重新將妻兒擁入懷抱,自己也是花了十年的功夫才又重新回到溫欒的身邊。

“謝謝你的回答。”想到這裏,涼秋笑了出來。此時此刻,她再也感受不到傷口帶來的疼痛,惟有一股暖意將她的心臟填滿。

……

溫欒帶著惜時,在電子游戲中心裏玩得不亦樂乎,直到半夜才回家。

回去的時候,惜時已經累得睡著了。於是溫欒將副駕駛的作為放倒了給惜時躺著,並且體貼地給他蓋上了自己的外套以及提他系上了安全帶。

眼看著父子二人快要回到玄武湖別墅的時候,溫欒的電話響了。溫欒戴著藍牙,瞟了一眼那個電話號碼,眉頭一皺,沒有去接。可是這個電話號碼的主人,卻總是鍥而不舍地撥過來。

溫欒抿著唇,一直堅持到別墅,將惜時交給了父母之後,才回撥這通電話。

“餵。”他冷漠的聲音在聽筒裏響起,讓陸晚晴的心變得更冷。

“阿欒,你……好幾天都沒有回來住了。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談一談了,不是嗎?”陸晚晴捂著胸口,有些害怕於聽到溫欒的答案。畢竟一直以來,拒絕,才是溫欒對她的常態。

“嗯。我們確實有必要好好談一談了。我這兩天暫時還不行,等過了這一陣子吧,我會回來一趟的。”

在她意料之外的是,溫欒這次竟然爽快地答應了。片刻欣喜之後,她又感到了些許不安。

“你……你說得是真的嗎?”她又確定了一遍。

“放心吧,我說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的。”

“好……好,那我等你的消息。”陸晚晴連連稱是,並在對方掛斷了電話之後,還歡呼雀躍著。

溫欒在結束了這次通話之後,又看著已黑的手機屏幕發了一會兒呆。之後他才坐直身體,開始翻看擺在書桌上的那一份律師剛送過來的離婚協議初稿。十幾頁的合同,明細詳實,幾乎將屬於溫欒與陸晚晴共同擁有的婚後財產都分割殆盡。

說來也是諷刺,十年的婚姻真的要到勞燕分飛的那一刻,原來也不過是些瑣事罷了。其中是非道理,也是這麽一紙契約。

好不容易看完這些讓人頭疼的條款,溫欒捏了捏眉心,並撥通了涼秋的電話。

其實,現在已經很晚了,他並不想去打擾涼秋的休息。可是他卻在這個時候,十分強烈地想要聽到涼秋的聲音。

“餵?”手機響了半天,涼秋最終還是接了。睡眼惺忪的聲音,表示她剛從夢中醒來:“怎麽這麽晚打電話過來?是惜時出什麽事了嗎?”

“不是……”溫欒有些失落,在自己缺失於這個三口之家的日子裏,惜時早就已經是涼秋唯一的依托。同樣的,涼秋之於惜時而言亦是。現在他又突然出現,並且想要回歸他們的生活,看起來是那麽的突兀,仿佛是打破了一種平衡:“他很好,今天我帶他出去玩了,現在他已經睡了。”

“哦……那,是有什麽事情嗎?”涼秋揉了揉眼睛,又問道。自從那次溫欒與涼秋在醫院裏敞開心扉,她對他的態度就有了明顯的改觀。不再如先前那麽冷硬淡漠,卻還帶著些疏離。

“我……”溫欒開口時,下意識地瞟了一眼手中的離婚協議:“這麽些天沒來看你,想問問你的情況如何了。”

“哦,原來是這件事啊。”涼秋一手捂著額頭,閉著眼睛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好得很,做的檢查也都說我沒問題的。不必擔心。”

“那個,惜時一直想要過來看你。你覺得我什麽時候帶他過來合適呢?”溫欒又問道。

“過兩天吧。我明天估計還得檢查一下,如果結果出來都還不錯,最多再觀察個一兩天,我就能出院了。”說到這裏,涼秋開了句玩笑:“好歹也是這個醫院的醫生,你覺著院領導會讓我一直躺在病床上養著什麽都不幹嘛。”

“那我就後天帶他過來看你吧。”溫欒回道:“另外,我還想拜托蘇言幫我照顧惜時一個晚上,你看可以嗎?”

“為什麽?發生什麽了?”涼秋一楞,沒來由地覺得緊張。

“阿秋,我打算過兩天約陸晚晴談談。正式向她提出離婚。協議,我已經擬好了。耗費了不少時間。”說著,溫欒又將那本離婚協議上的條款反覆閱讀起來。

“……所以你想好了?”涼秋沈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不會後悔嗎?”

她知道,溫欒要是真的走了這一步,就是要與陸家正式決裂了。

“嗯,不會後悔的。”溫欒眼皮都沒擡,說得波瀾不驚:“就是……如果我成了個一貧如洗的男人,你還會帶著惜時跟著我嗎?”

涼秋臉一紅,飛快地說了一句話,便掛斷了電話:“誰要跟你?”

溫欒聽著那一串忙音,開心地笑了好一會兒,這才給了律師一個回覆:“何律師,離婚協議的合同條款我沒什麽意見,就先按這個合同做吧。”

“好的。”對方畢恭畢敬地應承道。

臨到要掛電話的時候,溫欒忽然又叫住了律師:“哦,對了,麻煩您幫我再做一件事情吧。”

“您請說?”

“是我父母,想將他們名下的房產轉移到別人名下。但是這件事情要保密。你們律師事務所可以做到嗎?”

“我明白了,請溫先生放心,我們一定盡快辦好此事。請問,董事長和夫人是想要將房產轉移給哪位?可否透露一下姓名及一些相關信息?”

“他叫……李惜時。”溫欒頓了一下,這才又說道:“他是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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