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燕離開沒多久，就將蘇言給拽過來了。眼看著到了病房門口，蘇言這個大男人還扭捏著不想進去，金燕就一陣心煩。她擡手將蘇言猛地往前一推，自己則堵在門口讓蘇言沒有退路走。

蘇言一個趔趄來到涼秋床前，發現她正看著一本英文原著，茨威格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蘇醫生。”涼秋聽到響動，擡眸見到是他，一如既往地點頭致意。不卑不亢的情緒，讓蘇言的耳根有些發紅。

“你，你找我？”蘇言點了點頭，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他下意識地轉頭一看，就瞧見金燕正抱臂於胸前，看戲似地打量著他。

“燕子，麻煩你出去一下？我和蘇醫生有事情要商量。如果溫欒來了，記得進來通知我一聲。”李涼秋這一開口，算是替蘇言解了圍。金燕有些不樂意地出去了，蘇言也著實松了一口氣。

“謝謝。”蘇言尷尬地對著李涼秋笑了笑，發現就這麽一小會兒，他已經熱得滿頭大汗。

“不好意思蘇醫生，我知道你很忙，所以便長話短說了。”似曾相識的開場白，讓蘇言一陣心痛。他表情覆雜地對著李涼秋點了點頭，便雙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裏站在那兒，沈默地等著涼秋的下文。

“我猜，是你告訴陸晚晴我懷孕的事情吧。”涼秋的眼簾低垂著，濃密的睫毛遮住了她栗色的瞳仁，遮住了她眼中蘊含的情緒。可這陳述句還是讓蘇言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她見蘇言不說話，只是臉色變得難看了些，又說道：“事已至此，蘇醫生就大方承認了吧。”

“對不起……”蘇言艱難地張了嘴，面對李涼秋這般的咄咄逼人，他並不是覺得難堪，而是覺得難受。畢竟有一條鮮活的小生命，就因為他的自以為是就這麽消逝了。

李涼秋盯著他看了許久，嘆了一口氣道：“這一下，總歸是有一個人會信我說的話了吧。只是，這代價太過慘重。”

“李小姐……”蘇言開口想說什麽，卻見李涼秋搖了搖頭。

“蘇醫生，我今天跟你說這些，並不是想追究誰的責任。我只是想拜托你幫我一個忙。”

“李小姐請說。”

“我想離開這兒。”李涼秋說這話時，表情有些飄忽。

蘇言瞧著他的側臉，半晌才道：“你要離開這兒……是什麽意思？”

“那天你也在的吧。”涼秋轉過頭來看向蘇言：“溫欒來看我那天，你也在的吧。我看到你在門口了，我和他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我想離開這兒，離開他，可是……他不讓。”

“李小姐……就像你說的，事已至此，你也不要這麽想不開了。”蘇言連忙安慰道：“你看溫欒現在對你，確實是別無他心，非你不娶啊。”

李涼秋聽他這麽說，忽然笑開了。蘇言發現，她的眸子裏隱隱有淚：“蘇醫生你和溫欒是發小，既然是發小，便應該知道我曾經喜歡他喜歡了多少年，又是怎樣用盡全力去飛蛾撲火的……而今，我經歷了這麽多，失去了這麽多，他才開始有所反應。蘇醫生，旁人都說旁觀者清，那請您告訴我，他的這些反應裏愛有多少？同情有多少？憐憫又有多少呢？以一個孩子為代價而得到的愛情，我不稀罕。”

“你……那你想怎麽做。”蘇言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咬了咬牙，這才下定決心問道。

“我想離開這兒，無論去哪兒，只要能讓我離開這兒，離開他……哪裏都行。”涼秋說到這兒，眼眶有些發紅。

蘇言默默地瞧著她平靜的眸子，卻在這雙眸子裏看到了一個痛苦掙紮的靈魂，他突然想給它一個解脫，這或許是給彼此以救贖的一個機會。

“好。”蘇言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向門邊走去。

“謝謝。”在他離開之前，他分明聽到了李涼秋在向他道謝。

他自慚形穢地搖了搖頭，輕輕答道：“你不用道謝，這本來是我欠你的。”

說著，他便快步離開了這個讓他覺得窒息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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