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璃無意識地在紙上畫圈，一道一道，“你的老家顯示是C市，你是什麽時候過來定居的呢？”

“7年前搬過來的。”

“你是不是有一個哥哥？”趙敏敏突然擡起頭來，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她周身的氣息突然變得哀傷。

“是。”

慕璃看了他哥哥那一欄，寫著他是因為交通事故去世的。

“他是什麽時候去世的呢？”

“7年前。”

慕璃斟酌了一下，她從她的眼裏看出了很多別的東西。仇恨，隱忍，悲痛。

“請問，你的哥哥是因為對方的過失導致死亡的嗎？”

趙敏敏不可思議地擡起頭，之前的從容逐漸消失，只剩下無盡哀傷和憤怒。

“是。”

“那請問事故的另一方呢？”

“已經死了。”她說話的時候眼裏有著無盡的快意。

“是當場死亡嗎？”

“不是。”

“你的哥哥是維持著你一家生活的主力嗎？”

“是的。”

“他去世以後，你們靠著什麽賴以生存？”

“如你所見，這家婚紗店。”趙敏敏說。

慕璃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大膽的聯想。找證據什麽的就交給林柯，嫌疑人的情緒問題全部交給她。

“你是不是有個侄子？”她的話題跳躍速度之快，讓人摸不清頭腦。

趙敏敏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慕璃抓緊機會，繼續發問，“他現在在哪？”

慕璃好似能感受到她風起雲湧的情緒，只是一瞬，全都被她收了回去。

“在家。”

“那請問我可以請他到警察局來一趟嗎？”

“恐怕不行。他七年前不小心摔傷了腦袋，現在無法像正常人一樣地交流。”

“那……”

“阿貍，出來一下，有點事。”

說話間，門突然打開，程子涵探出頭來，“是關於曲陽的。”

慕璃應了一聲，收回目光準備讓趙敏敏稍等一下的時候，她註意到她陡然改變的情緒。

等等，剛才程子涵說了什麽，曲陽？

所以說，她和曲陽也有關系？還是說和整個曲家有關系？

心裏思緒萬千，她最終還是面無表情地說了句，“稍等一下，我馬上回來。”

關上門，她和程子涵走到辦公桌前，“有什麽事嗎，程姐。”

“曲陽的父親，也在期刊名單內。所以我們向上面匯報了，上面說，如果關於這個周子國的案件破獲了，那麽上次曲陽那個案件，我們就可以繼續調查。”

“你是說張天心的案件？”慕璃問。

“是的。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是大白和阿柯兩個人去爭取的，上面一致通過。今天剛通過的。我就是比較開心，所以特意來通知你一聲。”

“好的，保證完成任務。早日破獲周子國案件。”

“程子涵，調查監控的事情需要你跟進一下，你去調查室協助一下。大白他們下午才能回來。”是蔡警官。

“好的。我馬上去。那拜拜啦阿璃。”

“嗯。”

等到程子涵走遠了以後，蔡警官才攔住想要重回審訊室的慕璃。

“對了，慕璃，這是你幾天前要的資料。”他將資料遞給她，表情有些凝重。

“謝謝啦。”她隨意翻看了一下，翻資料的手頓住了。他突然明白蔡警官的欲言又止。

回到審訊室，慕璃覺得自己已經大致理清了思緒。這個案件的線索太少，要盡可能地從嫌疑人的身上獲取線索。

昨天和林柯討論，發現有一條主道路上的監控沒有壞，那是所有小路的必經之路。

所以，從那條路的監控錄像裏可以排查當天出現過的人。但是，這無異於大海撈針。

所以，他們就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順便檢查來往車輛，說不定就有行車記錄儀記錄游樂園經過的人群。

慕璃查看趙敏敏人際關系網的時候，發現根據她老家人的供詞，她有一個走的特別近的男人。好像當時是在追她。

回想之前和她聊天，她還是單身一人，問她原因，也只說是沒有遇到合適的。

慕璃也順便讓人查了一下那個人的資料。直到剛才才得到全部資料。

真的是不查不知道。那個人，曾經和趙敏敏的哥哥是很好的朋友，而且，趙敏敏還和他在一起過一段時間。

7年前，他曾經因為殺人事件而入獄。之後，經過鑒定，發現他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

當時的法律，十幾刀已經是屬於情節特別惡劣，而兇手不僅沒有被處死，甚至都沒有坐牢。

他只是被送進了一家嚴格的精神病醫院，身邊跟著幾位特警。其中的玄機令人深思。

慕璃微笑著說，“你不用緊張，我就是例行公事地問幾句。”邊說話，邊給蔡警官發了條短信。看到手機顯示發送成功，她暗自舒了一口氣。

“請問你認識張旺盛嗎？”慕璃在問的時候，就在觀察她的神色。她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她張口就來，“沒有印象。”

慕璃也不急，徐徐說到，“哦，這樣啊。我看資料你們是同鄉，住的又很近，以為你們很熟呢。”

趙敏敏神色不自然地偏過頭，用沈默回應。仿佛慕璃只是在講一個不怎麽好笑的冷笑話。

“你認識曲陽嗎？”慕璃突然發問，而趙敏敏的神情一下子變了，緊張，恐懼，還有些別的情緒。

“不認識。”慕璃覺得趙敏敏幾乎是咬著牙說完的，因為她發現，她的手在微微地顫抖。

慕璃手指在桌下動了一下，門突然被從外面打開。

“慕璃，不用查了，有人來自首了。”是蔡警官。

慕璃將趙敏敏臉上的驚訝盡收眼底，將目光偏向蔡警官，“人呢？怎麽突然冒出來個自首的。”

蔡警官面無表情地說，“那個人叫張旺盛，前段時間從精神病院逃跑的。今天才來自首的。說……”

蔡警官欲言又止，慕璃轉頭對趙敏敏說，“哦，對了，今天麻煩你了。你可以走了。”

餘光看見趙敏敏一動都不動，她抿抿唇在心裏給自己比了個加油。

慕璃這才又問，“他說什麽？”

蔡警官擡起頭來，慕璃感覺認識他這麽久，從未看見他這麽嚴肅認真的表情。“他說，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要胡亂冤枉無辜的人。”

“他現在人呢？”

“已經被帶到隔壁審訊室了。”蔡警官指著隔壁的審訊室。

慕璃一邊往外走一邊嘆息著跟蔡警官說，“這下他怕是要判處死刑了。就憑借這個作案手法，大可以證明他在作案的時候神志清醒，死刑是逃不掉了。”

蔡警官相當配合，附和著說，“是啊。好好在醫院待著不好麽，非要出來害人。”

“他倒黴，可憐的曲陽法官更倒黴哦。之前這個人的案子審判說是暫時關在精神病院，等他好了再去監獄服刑。

幾年前，曲陽作為年輕接班人，第一個接手的就是這個案子。

經過最終審判，他判定張旺盛精神失常，不具有思考和行為能力。

隨後，就讓他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本來曲陽並沒有安排人看管他，後來是副審判長極力勸阻，他才安排了幾個特警進行監管。

“聽說，他還親自去探望過他，這種誤判，可能他的前途要毀了。而且……他說不定收受了賄賂，篡改了記錄。

一旦查明情況屬實，他可能會被判刑。像這種金額巨大，情節嚴重，他又身居高位，說不定會判處死刑。可憐他這麽年輕有為，這下全毀了。”

確定放下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慕璃嘆息著和蔡警官慢步走過去。

當拉開審訊室鐵門的那一刻，她終於如願以償，聽見身後響起一個聲音。

“是我。”

慕璃詫異地回過頭，“趙小姐，你怎麽還沒走？”

趙敏敏眼神直視慕璃，每一個字仿佛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氣。

“我說，人是我殺的。周子國是我殺的。跟別人無關。”

“趙小姐，話可不能亂說啊。這已經有人來自首了，你怎麽也說自己殺人了呢？別開玩笑了。”

慕璃收起臉上的笑容，“否則我們會控告你妨礙司法公正的。”

“我說的全都是真的。”

“趙小姐，你要知道，作偽證，假供詞也是重罪。”蔡警官鷹一般的眼睛看向趙敏敏。

趙敏敏聞言苦笑一聲，“我都知道。”

“那好，我們願意聽你說說當時的情況，一旦發現你說的是假話，我們就會立刻停止和你的交談，並且……控告你作偽證。

稍微快點，隔壁還等著呢。”

趙敏敏小心翼翼地說，“如果經鑒定，我說的話全是真的，那麽，隔壁那個人是不是不用審問，定罪了？”

“審問是一定的。至於定罪……”慕璃拖長尾音，一臉真誠地說，“他是精神病患者，如果經查明人是你殺的。那麽他就頂多算報假案，或者是包庇罪。

在他不是殺人兇手的基礎上，因為他不具有行為能力，所以他今天的到來，不會讓他有牢獄之災。”

趙敏敏對著慕璃突然笑了，她像是一下子放松下來。

“人是我殺的，我用的麻醉劑。針筒是我偷拿了別人家的胰島素的針筒。”

“他跟你無冤無仇的，你究竟為什麽要殺他？”

“無冤無仇？”她被這四個字刺激得渾身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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