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畢業了。慕璃再次回到N市，帶著滿心的遺憾，正式轉正了。

如果可以，她好希望還能見到他，喊他一聲二師父。哪怕是他只是給她一個微笑，或者是看她一眼，就足夠了。

下次再見，可能就是她師父顏霏的婚禮了吧。

眼淚一滴一滴落下。她垂下眼簾，看不清表情。

再見S市，再見師父，再見林柯。

慕璃在靜配中已經待了幾個月，每天的體力勞動讓她一下子又掉回之前的體重了。

她從4月中旬就開始自己騎車上班了。馬路上熙熙攘攘的車道，多的是不遵守交通規則的神經病。

每當這個時刻，慕璃就開始在心裏自命題造句，假如我是一輛高速行駛的卡車……

這樣才能使她在每天上班的路上不那麽暴躁。

最近她偶爾在缺人的時候上麻醉班。她今天忘了帶飯，到了午休時間就和孫舞瓏一起去食堂吃飯。

坐在食堂的雅座上，暖黃色的燈光打在餐桌上，慕璃有些昏昏欲睡。

“我們醫院真的是金玉其外啊。你看這個操場，還有這個廣場多麽的富麗堂皇。”孫舞瓏說。

“你是說這個操場還有廣場是屬於我們醫院的？”慕璃驚奇。

“是啊。而且聽說醫院準備再建造一棟實驗樓呢。”

“悟空啊，你果然消息靈通。”

“那是。”

慕璃沒把這個插曲放在心上。下班的時候，騎著她的電瓶車，路過那片土地的時候，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

望著那一片空曠的空地，她有點出神。

片刻，她戴上帽子，重新啟動電瓶車。

風聲呼嘯而過，路邊的街景隨著風漸漸遠去。

路上行人車輛都不多，慕璃很快就到家了。

微信叮咚了一聲，是一條群消息通知。

住院藥房大家庭一群：預計明天下午會有人前來參觀，進行為期三年的業務學習與交流。請大家工作時間保持良好狀態，不要幹與工作無關的事情。

慕璃閱讀完群消息，坐在沙發上刷新手機動態。

微信的“發現”裏有一個紅點，慕璃點開來看，發現是沈毅哲的新動態。

照片上是一座高聳的建築，前方是一大片空地。

她很快認出了那是屬於她們醫院前的一片空地。

慕璃的猜想很快得到驗證，因為第二天，慕璃就在拿快遞的時候碰到了他。

快遞是同事的，慕璃加完麻藥就接到同事電話讓她幫忙拿快遞。

“慕璃。”清冷幹凈的聲音讓慕璃擡起頭。

是沈毅哲。

他穿著紅色的格子襯衫，手裏拿著手機，臉上還有黑色的手指印的痕跡。

慕璃沒有隨身帶紙巾的好習慣，她猶豫了一下，指了指沈毅哲的臉。沈毅哲用手背擦了一下，然後他的臉更臟了。

慕璃：……

“你稍等一下。”慕璃小跑著回到藥房，到她的更衣櫃裏拿了一張餐巾紙，又從桌上拿了一瓶礦泉水，把同事的快遞放在桌上，這才又跑出去。

沈毅哲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一如他初見時的模樣。

這一刻，慕璃發現自己沒有心動，心裏有的，只是一片坦然。

“給你。”慕璃把紙巾蘸了水，遞給沈毅哲。慕璃舉著手機給沈毅哲當鏡子，他對著手機擦幹凈了臉上的臟東西。

兩個人很久沒有聯系過了，傻兮兮地寒暄著，像是兩個機器人般，進行著重覆而又無意義的對話。

“你怎麽會在這裏？”果然還是這句傻啦吧唧的對白，雖然很傻，但是沒話可說的兩個人還是秉持著一問一答地聊天。

“我是這個項目負責人的徒弟，每天要過來監工，還要根據地形交出廣場的地形設計圖。”

“哦。”又是一陣沈默。“

“你是在這裏工作嗎？”沈毅哲問。

慕璃曾經多次發過有關於她工作地點的吐槽，還在剛回來時發了醫院大樓的圖片。

底下的評論有老同學問她在什麽醫院，她都一一回答了。那條說說，他還點了讚。

對於這種明顯地沒話找話，慕璃只能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笑，“嗯，是的。”

相對無言了一會兒，慕璃覺得她周邊的空氣都要凝結了。

慕璃想，他們兩個果然不是適合聊天的類型，假如他們這兩種性格的人在一起了，還不把天聊死啊。

慕璃這才意識到，在她沈浸於自己的戀愛幻想中的七年，她其實並不了解沈毅哲。

她覺得自己有點膚淺，她或許是愛上他英俊的外表，又或者是英俊的外表下，遺世獨立的氣質。

可是事實呢？也許他的憂郁可能只是在糾結今天晚上吃魚還是吃蝦。

慕璃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汗顏。這麽多年，她只是把他幻想成心目中一個完美的形象，她愛的到底是他的人，還是她幻想中的他？

“是的。”沈默就像是兩個人的默契。慕璃想她要不要告辭，回去幹活？她已經出來的有點久了。

雖然她大部分活兒已經幹完了，但是現在兩個人相對無言，繼續站在一起幹嘛呢，扮雕塑麽。

“我……”告別的話沒能說出口，沈毅哲搶先開口了。

“中午有時間一起吃飯嗎？”

那得多尷尬啊，兩個人光吃，什麽也不說？沈默是今天的康橋？想想都覺得瑟瑟發抖。

慕璃終於明白林柯所說的了。

兩個人在一起誰也不說話，就光吃飯，估計真的要因為窒息的空氣而消化不良了。

“我11點就要吃飯了，11點半就要幹活，只有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應該來不及，不好意思啊。”

拒絕的明確而又婉轉。

換做以前，她可能會欣喜若狂吧。心態變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沒事，我先點幾個菜，等你到了直接吃。”

慕璃有些楞，拒絕的意思已經這麽明顯了，可他卻像是不明白。

不過慕璃說的也是實話，就算真的想和他一起吃飯，時間上恐怕也會很緊張。

“我現在就去點菜，等會你到了就直接吃。”他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立刻拍板道。

“等一下……”慕璃想開口叫住他，他轉過身的時候，眼睛裏竟然有祈求。

慕璃嚇了一跳，這不像是原來記憶中的那個他了。

慕璃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鈍鈍地點點頭。

他都已經做到這個份兒上了，她也不忍心拒絕。

她和沈毅哲告別，又回到藥房工作。

路過休息室的時候，把自己帶的飯放進冰箱，靠在貨架上，內心是對未來的茫然。

未來就該這麽平靜而又平庸地度過嗎？

她常常在想，如果林柯在就好了。

他就像是濟公一樣，一句話就可以為她指點迷津。

慕璃一到吃飯時間就立刻換了衣服出去吃飯。

沈毅哲站在飯店門口迎接她。他的眼神幽深而冷漠，一看到她，露出了一個冰雪消融的微笑。

慕璃想，她果然是被他的氣質所吸引。

飯店裏的空調勁頭很足，慕璃覺得有點兒冷，沈毅哲立刻拿遙控器把溫度調高了一點兒。

慕璃輕輕打了一個噴嚏，目光轉向桌面。

桌上有酸湯肥牛，剁椒魚頭，都是她大愛的肉。

一開始的不自在都被美食所遮蔽，慕璃覺得自己的心真大，一有美食就立刻沈浸在其中。

慕璃本以為沈毅哲找她有什麽事，可是飯都吃完了，他都沒有開口提。

慕璃擡頭的時候，就看見他面帶笑意地望著她，望得她有點兒發毛。

慕璃想：說不定他就是單純地想請她吃個飯？？

吃完飯時間已經不早了，沈毅哲送她到藥房門口，兩個人還沒來得及寒暄，慕璃就接到電話讓她去幹活。

慕璃今天上麻醉班，下午要盤點貴重藥。

下午的事情太多了，等她想起來還沒盤點冰庫的藥的時候，已經接近下班了。

她聽著一首很燃的歌，準備沖進冰庫。

鎖是從外面鎖上的，她用鑰匙打開冰庫，撲面而來的寒風令她瑟瑟發抖。

她把鑰匙放在門邊上，拿著紙筆迎風而上。

一排一排數下來，慕璃已經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數完箱子裏最後的庫存，這才快步跑到門口，門不知怎麽輕輕地搭上了，慕璃估計是剛才進來的時候不小心帶上的。

她用力推重重的門，門卻紋絲不動。她已經預感不對，透過細小的縫隙，慕璃才發現，本來只是搭著門的鎖，牢牢地從外面鎖住了，一如她剛進來的時候。

冰庫的密封性很好，慕璃拍門，大叫，甚至趴在門上，都聽不見一絲一毫的動靜。

她查看手機，不出所料的沒信號。寒氣入體，外面除了上留守班的人，應該已經走光了。

等到她們來救她也不實際。她蜷縮著，把其中一個大紙盒子裏的藥騰空出來，她蹲坐在紙盒子，也許是心裏安慰，她竟然覺得沒有剛才那麽寒冷了。

她一時間思緒萬千，甚至腦海裏還浮現出賣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

她不相信什麽命運，但是這一刻，她突然也覺得有些遺憾。

如果，如果能再見到他一面該多好。在她最孤獨無助，最迷茫，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不在身邊。

影片中腦海裏走馬觀花地出現愛的人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她的眼皮越來越沈，她甚至還在夢中聽到了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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