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就算安子瑤回來得晚了，她也是家裏最早回家的一個，每個人都比她忙，但也幸好沒人知道她進了警局一趟，否則在這個時間點，家裏人肯定會擔心她的。

在家中找出醫療箱，安子瑤簡單給自己的傷口處理了一下，手臂上的牙印清晰可見，可見林新當時真的是下了狠勁咬的。給傷口消毒後貼上膏藥，她沒再糾結自己的手臂上多了一個短時間內難以消除的難看牙印，從書包中翻找出手機，給韓永波打了電話。

上次拿了韓永波的電話號碼，安子瑤甚少去打擾他，但見過林新後，她想明白了，時間緊急，沒空讓她一個一個慢慢去找了。

現在已經有數不清的人染上了這個謠傳不可治愈的可怕病毒，與她相處了一個多學期的同學，在她的眼前生生崩潰了，只想在自己的生命結束之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反正最後都要死，還不如死前爽一把。但人若是沒有了約束，一切都會大亂的。若是再碰上那些平常道德觀念淡薄的人，指不定會借著這次的時機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出來。

如果說她有什麽能知道別人所不知道的事情的方法的話，那邊只有遠離塵囂坐落於湯山的趙家，與她曾有過幾日交情的趙憐兒，若是能夠依靠她的占蔔之術，應該能夠知道一些事情才是。雖然趙憐兒曾告訴過自己，妄圖探知未來的事情，將會招致不幸，但現在是非常事態，采取非常手段也在情理當中。

可惜的是，上次去她家，雖有用於照明的電燈之類的電器，但好像沒見過有什麽電話之類的，她們家的衣服都是古韻的風格，家裏的建築也是非常覆古的，燒水之類的都是用的竈臺，且趙憐兒說她整日在山裏修煉，安子瑤猜測她是沒有手機這一類的通訊工具的，又沒用，拿著幹嘛。

所以，她只能先聯系一下跟她關系較好的韓永波，看看他是否有什麽辦法。

電話響了幾聲後便被接通了，那邊傳來了韓永波富有朝氣的聲音：“子瑤小美女，晚上好啊。”

只聽聲音，就能察覺出他與林新是身處兩個世界的人，安子瑤規規矩矩回了他一句：“晚上好。”

那邊傳來韓永波的笑聲：“是不是想我啦？”

“屁。”安子瑤立馬懟了回去，“正經點，我找你有事。你……跟趙憐兒熟嗎？”

韓永波道：“憐兒？我跟她挺熟的，怎麽了？”

安子瑤道：“想請她幫個忙，但是聯系不上，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麽辦法。”

韓永波道：“這個好說，你都主動來找我了，同窗一場，我哪能不幫你。”

“好。”安子瑤吸了口氣，道：“我想請她幫我占蔔一下，有關這次流感的事，能不能知道，究竟是誰造成的。”

那邊沈默了一會，韓永波道：“要占蔔不是難事，但是憐兒曾跟我說過，每次占蔔的結果不一定準確，且提前窺伺未來不一定是好事，你確定你真想要知道？”

安子瑤似乎從去年的下半年開始，身邊大小事不斷，且已經被預言過將來會有不幸發生，但眼下的事情都沒解決，哪有心思去擔心未來，船到橋頭自然直，再多想反而徒增煩惱，她確定道：“我確實想要知道。”

韓永波道：“好，但我要先說清楚，憐兒她家很少管山下的事情，就算我去拜托，她也不能無視家裏人的管束隨意與外人接觸，且路途遙遠，最快也要三天，你可以接受嗎？”

只要能夠知道哪怕有關一點線索，都是好的，安子瑤點頭：“我可以等。”

韓永波道：“好，若是有了什麽新的消息，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安子瑤道：“多謝。”

三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現在這種情況下，三天內可以發生許多事情，安子瑤只希望三天後，一切還未變得更糟糕，亦或者是上頭的人已經找到解決辦法了。

然而，三天時間裏，什麽好事都沒發生。

流感會死人的傳言已經完全散播出去，就算各種新聞媒體都在盡力挽救，可效果杯水車薪。安子瑤偶爾還會看一看新聞，關註今日是否有什麽最新的進展，然而現在所有的消息都捂得死死的，只有患病的人數在不斷增加，這幾日，眼熟的幾個主持人已經不再活躍在屏幕前，恐怕也已經中招了。

中上層皆是如此，更別提生活在底層的人民了。他們的消息獲取渠道有限，又有一對不懷好意的人趁機造謠生事，連番轟炸下來，身體狀態不好且精神脆弱的人首先崩潰了。

安子瑤在家中焦急地等待著，然而確如韓永波所言，未到三日，再快也不能更快了。她盤算著，三天後，正好是周末了，到時到學院上課時，他們見面後可以詳談，若是那時還未能與憐兒取得聯絡，那也沒關系，只有有希望，等待就是值得的。

安子瑤以為，不會有更壞的事情了，可在一處她不知道的地方，有一起事件，正悄然發生。

低矮又密集的房屋，灰白破落的墻壁，狹窄的街道角落裏還有行人隨意丟棄的垃圾，房屋的建築是上個世紀的建築風格，青磚紅瓦，這一片地區位於城市的邊緣，屬於可拆可不拆的一帶。

生活在這裏的人，有不少跑到距離這裏最近的城市打工，家裏留下的大多數是老人婦女跟小孩，還有一部分好吃懶做的男人。人們平日裏的活動是聊八卦與打牌，一邊談論鎮上的哪家嫁到了一個好人家，哪哪家娶到了一個好媳婦，鄰裏間相處得還算融洽，這裏也不像大城市一般管制嚴格，什麽時候兩人或多人鬧了矛盾，鎮上的居委會過來和個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過去了。

鎮裏的人也同別處一樣，許多人染上了那個駭人的流感，四月底，不少人親眼見過死於該疾病的人被拉去火化，加上新聞的報導，他們知道自己的發熱正是該疾病的主要癥狀，雖與普通的感冒類似，但這病好不了，後期會越來越嚴重，直至死去。

有不少人躲在家中暗自垂淚，感嘆天道不公，為什麽會被病魔折磨。但有一部分的人，因為自己已經沒救了，想著自己早晚都要死，還不如爽夠了再死，心理扭曲道德淪喪，背地裏集結了不少有這種想法的人，組成了一個幫派，各種喪心病狂的事情都敢做。起初是大白天就當街攔下路人搶奪錢財，後期越來越殘忍，不僅入室搶劫，更是甚者，見著一個健康的人便把這個人綁起來，折磨半死後拋在鎮子後方的小樹林中。

因著這幫不怕死的窮兇極惡之徒，鎮上尚且年輕力壯的人為求自保，連忙逃跑了，留下的只有體弱的老人跟沒辦法自己離開的小孩。入夜後每門每戶的屋門緊閉，就怕被偶然闖進家裏的人給殺害了，即使在白天裏，出門也是小心翼翼，小攤的生意做不下去，只有稍大一點的店鋪還在開張。若說“四月病毒”是偶然的天災，那麽這個鎮子目前的狀況就正正是一場人禍了。

鎮子的角落，一間緊閉大門的小屋子裏，一個小男孩正站在自家的竈臺前攪著鍋裏的粥，他身上的衣服看起來很舊，已經洗得有些發白了，屋裏除了他，還有另外一個人，床上正躺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她時不時會劇烈咳嗽兩聲，看起來非常虛弱，閉緊的雙眼睜開，渾濁的眼珠無神地盯著自家的天花板，嘴裏叫道：“小竹。”

正在煮粥的小男孩趕緊過來，坐在床邊問道：“奶奶，你醒了。”

老婦人伸出自己的手握住那名叫小竹的男孩的手，幹枯的手上戴著一個銀鐲子，觸感非常不少，老人的體溫有些燙，小竹也不嫌棄，乖乖被她握著。老婦人問道：“你爸還有幾天才能回來？”

小竹答：“爸說了，他後天就能回來。”

老婦人道：“好，好，你爸回來後，我們就能走了，這鎮子已經不能住人了，這裏的人，跟鬼沒有分別！”說道激動處，她又是猛烈咳嗽了兩聲，濃痰堵在她的喉嚨裏，出不來也咽不下去。小竹趕緊幫奶奶拍肩膀，一邊道：“奶奶，您別氣，粥快煮好了，等會我乘給你吃。”

老婦人搖了搖頭，道：“家裏沒什麽吃的了，你自己先吃點吧。”

小竹道：“我沒關系的，奶奶你先吃。”

老婦人望著懂事的孩子，摸了摸他的頭，漸漸困意上湧，沈沈睡去。

小竹在奶奶睡著後，起身把竈臺上的粥端走放到桌上，拿碗乘出來，粥的分量不多，僅夠他們二人一人一碗。老婦人說得不錯，家裏已經沒有別的吃的，這還是小竹一天沒吃飯省下來的，這頓吃完家裏再沒有別的餘糧了。

不久前家裏被別人來翻找過，當時他們躲在家中一櫃子後才沒被發現，但是當時許多東西都被搶走了，包括值錢的東西跟許多糧食，現在祖孫二人的生活可說是很艱難。

小竹找出自己藏在床底板子下存起來的零花錢，數了數，有兩百塊，他想出去買點米跟一些吃的，奶奶的身體虛弱，這一頓吃完就再沒別的吃的了，父親後天再回來，若是這兩天他們什麽都沒得吃，就算他自己能忍，奶奶撐得下去嗎？

現在天色尚早，他不趁現在出去，等到明天白天又餓著肚子，更是不妙，還不如拼一把，只要他小心一點，避開那幫人，一定可以平安回來的。

小竹這麽想著，將兩百塊小心收好，悄悄出了門，臨走時還不忘把門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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