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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花開解語·普渡慈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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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內,一場說不上感人的父女相認,剛剛上演,而在皇城之外,也有人正和久不見面的故舊碰面。

為了打探消息,孫武與香菱分道揚鑣,由孫武去找苦茶大師,藉由慈航靜殿的力量,去聯絡袁晨鋒,而香菱則是往找自己在魔門內的故交,搜集情報……這些,都是表面上的說法,事實上,香菱可不敢放著孫武一個人行動,如今天魔身死,小殤的動態不明,孫武奇貨可居,不曉得黑暗中有多少雙眼睛在窺視他,想要利用他來做事,太不註意的話,說不定就中了敵人的圈套,因此,香菱離開不假,卻已派遣手下,暗中跟著孫武,直至他與慈航靜殿眾僧會合。

孫武那邊去找人,香菱則和自己的舊部聚起來開會,眼下時刻非常敏感,這些舊部很多也是一方勢力的領導人,一幫一門之主,魔門正在打內戰,他們的動靜行蹤備受關註,如果讓人發現他們離開崗位,有集結會面的意圖,馬上就會卷入內戰之中,成為武鬥派攻擊的目標。

為了要避免這種情形出現,替身的使用就是理所當然,這也正是當初羽寶簪特意備下的資源之一,讓他們能以一個形貌音容與自身相差無幾的替身,暫代職位,自己則偷偷溜來開會。羽寶簪深謀遠慮,掌握大權時,就為手下親信秘密準備多個後著,這種未雨綢繆的準備,讓她的這一系,在魔門內鬥時,一開始手上就掌握了較多的資源,替身只不過是其中一著,而雖然羽寶簪沒提過,但她底下所有親信都認為,羽寶簪自己一定也善用替身,搞不好還不只一個。

在京城外的一所農莊之內,香菱一人獨坐,等待著手下的到來,這座農莊不是她的產業,也不是她所布的暗樁,在她到來之前,這裏已經空無一人,倒是有幾具死屍,橫倒在外,都幾天了還沒人處理。

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是因為幾經情報整理後,香菱終於確定,這裏應該就是天魔離開戰場後的藏身處,也就是天魔遭難的第一處戰場,只不過戰鬥時間極短,天魔與敵人交手不過兩三招,雙方便打出了莊園,越走越遠。

與天魔交手的人,倒是沒有留下什麽交手痕跡,好像功力差距不小,一開戰便給天魔轟了出去,在莊園內的幾處戰鬥,都是一面倒在挨打,當然這也可以解釋為,對方刻意不出手,想要隱藏身份,不過,在敵人侵入時殺掉的那幾具屍體上,可以明顯看出,致命傷口都是劍痕,下手者是高明的劍客,而香菱直接把這個證據解釋為:袁晨鋒壓根就沒有隱藏身份的打算。

“也是,他哪需要隱藏身份?衛道除魔,人人有責,他設計為天下除此大害,敲鑼打鼓宣傳都還來不及了,有什麽必要隱藏身份呢?”

香菱低頭沈吟著,她特地跑到第一戰場來檢視狀況,就是想了解那晚發生了什麽事,留在這裏的線索不少,有用的卻寥寥無幾,因為如果只是找“袁晨鋒設計誅殺天魔”的證據,這裏到處都是,不過能夠說明那晚到底發生什麽的,就沒有了。

“袁晨鋒……你到底做了什麽?”

香菱總覺得,袁晨鋒殺天魔這件事,透著一些詭異氣息。首先,袁晨鋒不是那種急功近利、好大喜功之人,眼前該他去做的工作多如繁星,有什麽理由要把誅殺天魔當成第一要務?十幾年前,天魔確實是同盟會的首要大敵,但時過境遷,今時今日,連陸雲樵都沒有將天魔列為必殺目標,袁晨鋒有何必要過度反應?

若說袁晨鋒嫉惡如仇,那也不對,這個人的個性,理智、沈穩、內斂,做什麽事情雖然不是不講好處,卻也不是不顧風險,如果當真那麽嫉惡如仇,大可以用更光明磊落的方式,圍殺天魔,犯不著惹來這驅虎吞狼的不光彩之譏。

況且,一個懂得驅虎吞狼,巧妙安排兩邊強敵同歸於盡的人,說他有多正氣、多奮不顧身,也欠缺說服力,最說不通的一個地方,就是袁晨鋒有什麽必要冒這麽大的風險,只身潛入農莊,獨對天魔?

哪怕要玩驅虎吞狼也好,單單以誘餌而言,袁晨鋒本人並不是最佳選項,有更多更好的做法,可以將天魔誘出,用不著以身犯險,獨自潛入農莊,擔任誘餌的工作,以袁晨鋒的武功,哪怕天魔傷重,他來擔任誘餌,風險極大,稍有不慎便送掉性命,橫看豎看,袁晨鋒也不是這麽玩命的人,還是有什麽理由,他不得不拿命去拼?

“……等一下,我是不是想偏了?他一個人潛進來,為的是什麽?就單單只是為了當誘餌嗎?”

香菱細細思量,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袁晨鋒獨自潛入農莊,與天魔是一見面就開戰?還是兩個人之間有過談話?如果有對談,談了多久?又談些什麽?

袁晨鋒會不會就是不想別人聽見這些話,才不得不孤身潛入的?如果能與天魔說上大半天的話,袁晨鋒與天魔的關系應該不簡單,天魔又會不會因為這樣,大意疏忽,這才為敵所趁的?

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一個新的可能性就出現了,香菱一下子睜大眼睛,訝然於自己的發現,“袁晨鋒……他和天魔勾結?”

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事,天魔與袁晨鋒,一邪一正,雙方立場背道而馳,更絕不應該有什麽關連,但如果那些假設都成立,天魔與袁晨鋒之間,就存有某種關連,而袁晨鋒冒死誅殺天魔的行為,也就不是除魔衛道,變成殺人滅口了。

想起來真是諷刺,殺人滅口這種事,天魔這輩子不曉得幹過多少次,恐怕他怎麽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會給人滅口吧?不過,這些推測沒有任何證據,只是單純的自我假設,或者說是女人的直覺還更貼切些,還需要進一步求證,暫時也沒有必要去對誰說……

思考到這裏,香菱聽見外頭細碎的腳步聲,有人靠近,是女子,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是一群女子踏著香風而來,人未至,濃郁的花香已陣陣飄來,芬芳欲醉。這是萬紫樓中每次羽寶簪出游,在外頭的規格排場,一群武裝婢女提帶花籃,在前頭不停地灑著花瓣,讓羽寶簪的每一步都踩在花瓣上,不沾泥塵,如此花瓣雨中的盛裝倩影,每次都讓觀者歡喜讚嘆。

富豪大族的千金小姐出游,排場大些無可厚非,灑花瓣、香水之類的行為,雖然誇張了點,但女子好潔,這樣也不至於說不過去,只是很少有人明白羽寶簪擺這排場的真正意義。

排場大、行為誇張,這樣便能吸引人們的註意力,當每次人們的註意力,都被這些華麗誇張的東西給吸引,就很難去判別,那道花瓣雨中的盛裝倩影,到底是不是真的羽寶簪?反正,看見這樣的排場,大部分的人都已信了七八成。

香風襲人,訪客已經進了屋,在一眾粉紗侍女的簇擁下,為首一人身著華服,輕紗遮面,體態婀娜多姿,如同一只神氣的鳳凰,正是羽寶簪親身駕臨,她的衣著與氣勢非凡,一進入這簡陋的農舍,頓令蓬蓽生輝,芳香滿室。

“小姐,久違了,你近來好嗎?你氣色似乎不錯,我總算放心了。”

“有什麽好不錯的?不停在出紕漏,意外狀況越來越多,忙也忙不過來,都快疲於奔命了,哪有什麽好的?”

“即使如此,小姐你願意出來主持大局,姊妹們都開心得不得了,只要能與你一起共事,就是天大的喜事。”

“是嗎?我倒是覺得,你們該為我多嘆幾口氣,本來可以遠走高飛的,現在又給拉回來啦,一個弄不好,說不定還要費神爭魔門大權,真是慘透啦。”

“這都是小姐記掛著姊妹們,才肯在危難時候回來領導大家,似您這樣的好主子,是我們所有人的福氣呢。”

很普通的對談,盡管有些沒規矩,不合主仆分際,但考慮到主仆情深,有若姊妹,倒也沒什麽好稀奇,真正會讓人大驚失色的地方,是這段對話分從兩個身份顛倒的人口中說出。

“把這塊東西摘下吧,我也很久沒有好好看看你了。”

“是。”

應了一聲,“羽寶簪”摘下臉上的面紗,露出的一張俏臉雖美,卻不是之前與孫武多次並肩作戰的羽寶簪,反倒與正懶洋洋斜倚在桌上的香菱有些相似。

“小姐,你……準備好了嗎?”

“抱歉,這一次交換的時間太長,我又意外被天魔老爹放逐,本以為再也不會回去了,都沒有替你們著想,你們都是跟著我一路走到這裏的,特別是香菱你,我們一直就像姊妹一樣,拋下你一個人在魔門,我覺得很歉疚,還好我現在回來了。”

話說到這裏,一切都變得清楚了,羽寶簪確實有替身,就是這個多年來一直伴在身邊,名為香菱的貼身婢女,雖然名義上是婢女,事實上卻一直做為羽寶簪的替身、半身來培養,本身亦是千中選一的良才,後頭所接受的一切教育、修練的一切武技,都是比照羽寶簪的規格來進行,只有在要求上有所不同,修練起來沒那麽玩命,也沒有那麽多拔苗助長的強行提升。

有著這麽一名高水準的替身,羽寶簪辦事當然就多了不少便利,平常一起坐鎮中央,分工合作,效率大幅提升,有事時候一人外出料理,一人留守中央,即使是替身,都有能力獨當一面,讓人一時間難分真假,這些年來有效地發揮作用,讓羽寶簪得以度過不少難關。

孫武的出現,是預期之中,也是意外,比起萬紫樓的運作,孫武才是日後爭奪魔門大權的鑰匙,所以羽寶簪做出判斷,再次與自己的姊妹交換身份,自己成了“香菱”,與孫武一起旅行,藉機了解這個人,並且培養感情。

最初,羽寶簪不是沒想過,由自己的替身與孫武同行,等到感情培養出來後,再由自己切換上去,這樣省時省事,萬紫樓內也不會生出亂子,但考慮再三,還是決定甘冒奇險,把萬紫樓的事情先放下,一心一意處理孫武的事。

“小姐當初的障眼法真是巧妙,那位少爺一點都沒看出來呢。”

“別拍這種馬屁,為了一點小事就歌功頌德,這種話聽起來比惡毒嘲諷還刺耳,那不過就是一個小技倆而已,換做是別人,應該很快就會察覺了。”

羽寶簪還記得與孫武動手的那一次,一開始在那裏的“香菱”就是自己,與孫武談話,讓他對這個溫柔可人的婢女生出好感,而後,自己便躲在珠簾之後,和孫武動手拆招的一直是替身,只不過每次替身回到珠簾之後,自己便將積蓄多時的內力註入她體內,兩姊妹所修的武技同出一源,合兩人之力,自然更是強得驚人。

替身的修為稍遜一籌,更因為沒有樓蘭鳳血,施展的鳳凰七絕打不出火焰,但透過特殊秘法輔助,兩姊妹的力量融會貫通,在極短距離、極短時間之內,可以透過灌功,讓她打出有火焰的鳳凰七絕,這也是身份的佐證,通常只要看到這火焰,誰都會認定這必是羽寶簪本人無疑。

兩姊妹合力瞬殺孫武,攻破金鐘罩第六關後,以香菱身份出現的羽寶簪,這才“叛變”,制住主子,進行規勸,然後被打成重傷,和孫武一起逃了出去,兩人就這麽亡命天涯。本來照計畫,萬紫樓還要發動高手,大舉追殺,讓這對逃亡中的男女羈絆得更緊,不過意外狀況太多,還沒來得及派人追殺,孫武就惹了一堆事在身上,被人追著跑,連派殺手的人力都可以省了。

再之後……就是一連串失控的意外,孫武惹麻煩的能力,讓羽寶簪大出意料,後頭一連串的戰鬥,挑上的敵人越來越強,慈航靜殿戰武滄瀾,域外戰長河真人,明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後生晚輩,卻總和當世最頂尖的強者對挑,專打越級挑戰,戰鬥的強度和頻繁度,連羽寶簪都大感吃不消,就這麽一直乒乒乓乓打到現在了。

這一段日子,很疲憊卻也很有意思,對於一個自小在魔門長大的人來說,這種連串意外包圍的生活,感覺其實不壞,而在這段過程中,羽寶簪得以見識到很多的人與事,想法也有了變化,她自己也納悶,如果是最初時候的自己,一得了自由,肯定有多遠跑多遠,絕不可能還跑回來扛這擔子的。

“小姐……”

一聲輕喚,叫醒了怔怔出神的羽寶簪,她望向香菱,露出粲然一笑,“辛苦你了,這次交換身份的時間太長,比我預計中超出很多,不過,很快就可以把這張臉還給你了……”

“那倒是,小姐這樣的花容月貌,國色天香,如果一直隱蓋著本來面目,那也實在太可惜……”說了幾句,香菱忽然瞪大眼睛,把握到主子這句話的真實意思,“你……小姐你決定向他坦白了?”

“嗯!也該下個決心,不能再這樣一直混下去了。”羽寶簪輕咳一聲,表情略顯尷尬,此事對自己來說,也非易事,最開始隱藏身份的時候,確實有此必要,到了後來,雖然也沒什麽必要繼續這樣下去,卻變成了單純的說不出口。

刀山火海,自己未曾畏懼過,什麽大風大浪,自己也見多了,居然會為了這種事情而膽怯,想想實在覺得可笑,只不過……如果深思一層,想到自己為何會膽怯,那個答案就更讓人心驚肉跳了。

“反正……繼續隱瞞下去,也沒什麽意義,何況他搞不好早就知道了呢,這位小少爺,遲鈍的時候很遲鈍,但有時候……他也聰明得讓人吃驚。”

聰慧如羽寶簪,此時也感到心虛,過去一直只覺得孫武遲鈍,也習慣了這樣的他,但在皇城之戰中,陸雲樵暴露真實身份,孫武絲毫不覺得吃驚,還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樣子,反而嚇到了自己與袁晨鋒,特別是自己,在那之後總擔心他會否已看出自己的偽裝,畢竟這事已經很明顯,陸雲樵、小殤都早就看出來了,他可能也……唉,真是做賊心虛啊……

羽寶簪忐忑不安的表情,顯露在面上,旁邊一眾婢女紛紛掩嘴而笑,能夠見到這位以慧黠而聞名中土的大美人,像普通女孩一樣心虛不安,這可不是易事,雖然小姐嘴上從來不說,可是她們早就看出來,小姐的心境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背後的理由是什麽,她們每個人都心裏有數,就只是小姐自己似乎還不知而已。

當局者迷,這是世上智者共同的困境,不管再怎麽聰慧的女孩也是一樣……

距離開會的時間越來越近,羽寶簪所點召的舊部即將來到農莊,眼見時間無多,香菱不得不開口問道:“主子,後頭你打算怎麽辦呢?你出來接這擔子,有相當程度是為了他吧?那後頭該怎麽做,你該先拿主意啊!”

“我……”

低低的一聲說出口,羽寶簪腦海突然跑馬燈似的閃過幾幕畫面,先是孫武與武滄瀾、虛河子戰鬥時候的英姿,超越年齡的非凡威武,仿佛天龍降世般的無敵一拳,給予自己很強烈的印象。

不過,這個畫面很快就被另一幕取代,那是龜茲城頭,少年持青龍令發動風沙長城,明明整個身體都已經傷得不成樣子,鮮血從身上一直染紅到腳下土地,臉上卻猶有一絲安慰的笑意……

……是誰好像這麽說過,不論長相,認真的男孩最帥氣!

在羽寶簪意識到以前,她的聲音已經輕輕地說出口了。

“……我想,照原定計劃,迷惑住他,讓他的眼光只追著我而動,變成……屬於我的人。”

這確實是一開始時候的最初目標,繞了那麽一大圈,費了那麽多功夫,居然又回歸原點,這只能說整個計畫毫無效率可言,堪稱是羽寶簪生平罕見的大失敗,不過,若說有什麽改變,那就是這個目標,它原本只是一個單純的計畫效果,如今……卻變成了一個少女的真實心願。

※※※

羽寶簪在農莊大會群魔,孫武則是前往苦茶大師眾僧的暫住處,想要透過他們,聯系上同盟會。

若照羽寶簪的判斷,此去必然徒勞無功,至少,不可能很快就連絡上,因為袁晨鋒之前的態度,擺明就是在躲人,皇城之戰一結束,袁晨鋒便立刻離開,話也不留一句,哪有可能忽然跑出來?

不過,事態的發展,只能說……羽寶簪低估了袁晨鋒,也低估了他對孫武的重視程度。

才剛剛一腳踏進眾僧所暫住的莊院,孫武就聽見裏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正是袁晨鋒。

“……如此,一切就有勞大師了,人死如燈滅,惟望亡者安息,往生西方極樂。”

“阿彌陀佛。”

孫武腳步加快,一下竄進門去,恰巧便看見苦茶大師與袁晨鋒相互施禮、還禮,苦茶大師的樣子沒什麽變化,看見自己進來,也不覺得吃驚,但袁晨鋒的模樣就很狼狽了,身上到處裹著藥布,連頭臉都不能幸免,隔著大老遠就傳來濃重的藥味與血腥味,任誰一看,都知道他傷得不輕。

看這種架勢,照說怎麽都不該起來活動,躺下療傷才是重傷者該有的行為,但他卻來到這裏,尋求苦茶方丈的協助,孫武還沒來得及對他開口,目光就被一件東西給吸引住,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讓孫武瞬間呆若木雞的事物,是袁晨鋒身後的一口棺木,看來非常氣派,不但是上好的木材,外表還有精美的雕刻,簡直漂亮得像是一件藝術品,完全可以想像沈睡在這口棺槨中的人是何等身份?何等份量?然而,哪怕外型再美,它也是一口棺材,再多的裝飾品,也沒法改變它是一件棺材的事實……

棺材,裏頭總是裝著死人的……

在來此之前,孫武反覆想著如果見到袁晨鋒,自己該問些什麽、求證些什麽,但一下看到這口棺材,他才發現,自己還沒有準備好……真得還沒有……

“這、這個棺材……裏頭……”

少年的聲音幹啞,像是砂紙磨擦發出的聲音,連他自己都有些奇怪,怎麽聲音會變成這樣,不過這都不是重點了,他只想聽袁晨鋒的回答,雖然那個回答是什麽,他心裏也有數了……

袁晨鋒看見孫武,多少有些吃驚,這實在是一個很糟糕的時刻,不過,他選擇在這時候造訪此地,本就打算與孫武見上一面,如果不能解除這個後顧之憂,後頭做什麽事情都不安穩。既然有了這樣的覺悟,面對孫武的問題,他在一陣緊張後,也就從容開口了。

“正如你所想的,這裏頭躺著的,是魔門的天魔,我將他送來這裏……”

袁晨鋒好像說了些什麽,孫武已經聽不見了,這句話太具有沖擊性,將他的僥幸幻想全部打消,腦裏好像有根弦瞬間崩斷,強烈的悲傷、憤怒,無法遏抑,如怒濤般一下子湧來,吞沒意識,這種感覺在佛血舍利未受駕馭之前,也常常有過,但這一次卻來得異常迅猛,連抵抗的念頭都不及生出,就失去意識了。

後頭發生的事情,孫武沒有印象,但在場的另外兩人就印象深刻了,袁晨鋒剛要說早已準備好的理由,哪想到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孫武一聲狂嘯打斷,緊跟著,少年如炮彈般沖了過來。

在袁晨鋒的印象中,孫武的個性溫和,是一個不會主動挑起戰端的人,也因此,他估計天魔之死帶給孫武的打擊應該不小,不過以孫武的個性,和他說之以理,有五成以上的把握,能讓他發作不得。

這是袁晨鋒的估計,不過,事實發展卻與他的判斷差很多,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孫武一見棺木,甚至沒等他把話說出口,就憤怒得失去理智,出手攻擊,而且還不是普通揮拳,在那一聲如獸的怒嘯中,孫武雙掌一合,大氣卷動,周圍扯起狂風,掌心綻放出金黃光芒,赫然便是神掌發動前奏。

慈航靜殿第一絕學,孫武已有足夠能力,不假思索,舉掌便發,當佛光在掌心綻放明亮,袁晨鋒驟覺整個人被一股異力籠罩,腳下虛浮,竟然開始飄離地面,體內真氣亦受幹擾,運轉不暢。

這一式佛光初現,袁晨鋒如何不識得厲害,他應變慢了一瞬,已是不及閃避,眼看要在這一掌之下吃上大虧,一只強而有力的渾厚手掌,自他身旁掠過,迎向孫武的佛光初現。

有這修為的人,自然只會是苦茶大師,然而對上如來神掌,這位大德高僧也無法從容拆解,若是用什麽別的武技來對拆,沒有把握接得下來,一下不慎,這一掌可能反印在自己胸口或腦門,所以唯一之計,就是神掌對神掌。

苦茶大師納氣運掌,同樣一掌“佛光初現”拍出,勁道、姿勢相同,卻無赫赫之威,他比孫武多了幾十年的修練,這一掌不求強大破壞力,只希望能夠承接下孫武的掌力,緩緩卸散,但想歸這樣想,心裏卻沒有多少把握,如來神掌威力太強,自己雖然想以深厚修為承接,可並沒有多少把握能接下,卸勁過程中更難免氣勁外射,這座莊園……恐怕是要毀掉大半了……

心中正自忐忑,雙掌一碰,苦茶大師驟覺有異,來自孫武掌上的力量,遠低於預期,這一記神掌很不對勁,再一定神,發現孫武掌上的佛光,忽強忽弱,有若風中殘燭,如來神掌以佛性推動,佛光不定,掌勁也就窒礙難發,令這驚天動地的一掌,發不出應有威力。

掌力比預期中好接,苦茶大師沒有松一口氣的感覺,反而更為吃驚,孫武掌上的佛光明滅不定,臉上筋肉抽搐,似承受著極大痛苦,眼中更有一股莫名狂態,如燎原野火,越來越是熾烈,這一切的現象,都說明他已不只是單單的急怒攻心,喪失理智,而是處在走火入魔的邊緣了。

“掌門人,收攝心神,老衲這便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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