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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傳世之石·天生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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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靈之民當中,大武龍族似乎是最得天獨厚的一族,不但天賦異能堪稱強絕,就連七件超級法寶裏頭,都有三件是專屬於大武龍族,甚至還有血裔限定的先天優勢。

河圖、洛書、大地神戟、七寶指環,這四件法寶都沒有什麽限定,在四靈之民手中的效果,與在普通人手中的效果沒有分別,但青龍令雖然普通人也能使用,可是若非大武龍族的真龍天子,就無法喚出神龍,至於赤龍腕、金龍帝璽,這兩者在大武龍族手上的威力,遠遠超出在普通人手裏,故而以天魔之強,在使用百變大法的時候,寧用河圖,不用赤龍腕。

故老相傳,這是因為大武龍族的先祖,曾在三件法寶中動過手腳,添加限制,成了四靈之民中唯一“改機”成功的例子,但這說法無法考證,類似技術也沒法證明存在過,成了四靈之民史上的一個謎團。

不過,什麽東西有其利,必有其弊,大武龍族雖然占盡便宜,可是在四靈之民中,大武龍族卻也是唯一存在天敵的不幸族類。這天敵非人非獸,傳聞中,始祖之人留下一塊青色礦石,礦石內部存有奇異放射能量,會對大武龍族的肉體機能造成強烈幹擾,堪稱大武龍族的天生克星。

如此要命的東西,大武龍族怎會掉以輕心,打從一開始就用盡所有人力、物力,欲毀之而後快,而其餘三族自不會讓大武龍族稱心如意,於是在一連串的爭奪戰後,這塊礦石從此下落不明,也不曉得落入誰的手裏。

時間一過就是數百年,這幾百年裏頭,大武龍族專心於中土發展,從不涉入域外事務,有相當程度就是顧忌這礦石落入其他三族手裏,要是冷不防地給人在戰鬥中拿了出來,處理不好就是滅族之禍。

但隨著時間流逝,大武龍族對這天生克星的看法,已經變成“一件曾經存在的東西”,畢竟長久以來,這塊礦石從未出現過,到底是否還存在,實在難說得很,說不定早在當年的戰禍中被毀了,無須太過憂慮。

雖說數百年之中,這件要命東西未在中土出現過,但相關記載卻一代一代流傳下來,武滄瀾對這類記載頗嗤之以鼻,但也記得裏頭的重點,那塊礦石蘊含著奇特的放射能量,一旦大武龍族與之接觸,渾身氣力盡失,真氣難以凝聚,更別說發動什麽天賦異能。

影響的效果如此劇烈,此物說是大武龍族的天生克星,一點也不為過,武滄瀾有很長一段時間,只把這些描述當成是嚇小孩的東西,沒有特別在意,更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碰上這傳說中的兇物。

然而,當天魔的一擊緩慢逼近,武滄瀾全身異常反應連續出現,不但各處傷口筋肉抽搐,劇痛難當,體內更陣陣酸麻,酥軟無力,丹田中的真氣像破了個口子,大量往外散失,就連最後的底牌,源源不絕吸納天地之氣的龍族異能,都隨著天魔的攻擊逼近,而迅速失效。

如此詭異的現象,武滄瀾這輩子還是首次遇上,若不是這具肉體經過阿鼻血強化,筋骨狀況大異,怕是早就在這股奇特能量的影響下,渾身無力,虛弱地倒下了。

遍思各類毒物、藥草,都沒有能夠造成這種效果的例子,唯一可能的東西,也就只有傳說中的那個不祥之物,瞬間,武滄瀾口中狠狠地吐出了四個字。

“……克裏普錼!”

相隔數百年,大武龍族的天生詛咒,重現於世。

短短一瞬間,武滄瀾腦中閃過許多念頭,絕大部分是懊悔自己的失察,近年來域外騷亂頻頻,虛河子、天魔都曾在域外活動過,這個活動肯定包括尋寶,樓蘭、白虎、玄武一族的遺產,天曉得有多少因此重現,只恨自己專註於中土事務,無暇顧及域外,加上朝廷、龍族在域外的情報網,幾乎被拔除殆盡,自己無法掌握域外的最新動態。

若說這些屬於非戰之罪,那麽,當阿鼻血被送到自己手中,自己就該有所警覺,連阿鼻血都重見天日,大武龍族的最深恐懼又會否已經出現?要是那時候能夠多想一想,早點預備,後果……後果似乎也沒什麽不同。

想到這裏,武滄瀾才意識到,哪怕自己早知道敵人有此一著,除了像烏龜一樣縮頭躲起來,自己仍是什麽都不能做。幾百年沒出現的東西,根本沒有資料可查,單單僅憑古老、殘破的卷宗,要研究出克裏普錼的應對之策,這根本就是癡人說夢,況且,說到研究……龍葵早已與天魔連手,天魔手上有人才、有實驗素材,完全就是有備而來,自己能怎麽防?

之前天魔穩穩掌握局面,用不著翻出這張最終王牌,後來自己化納阿鼻血入體,體質有異,天魔唯恐不能一擊奏效,功虧一簣,所以刻意等待,用末日絞磨大幅消耗敵人的體力,等降至低點,這才拿出克裏普錼,務求做到一擊必殺的效果。

發覺到這要命的危險,武滄瀾生出許多念頭,或是趁著自己仍有相當力量,全力一擊,先打倒天魔,再設法處理克裏普錼;或是幹脆撤離,走為上策。但他很快便發現,這些方案都不切實際,因為敵人的殺陣無懈可擊,在自己未及做出選擇之前,陸雲樵的雙拳劍已先一步轟來。

剛才要硬拼這一雙拳劍,估計就是風險高了點,受的傷會重一點,但如今此消彼長,自己肉體狀態幾乎崩潰,要硬拼陸雲樵,風險已經不只是高一點,是有很大可能要拿命去換了,幸虧自己另有安排,哪怕今日戰死沙場,也絕不會讓這兩人得意離去,只是……

確實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眼前已無活路,唯一的希望,就是親手殺出生天,武滄瀾拋開腦中雜念,力貫雙拳,迎向陸雲樵的雙拳劍,兩股至絕大力,毫無保留地狠狠拼上。

結果,實在沒什麽懸念,陸雲樵的五絕拳劍,在自身戰意的極限爆發下,突破原有界限,威力更上一層樓,特別是左邊機械劍臂在高熱狀態下,摩擦空氣生出火焰,令這五極混元的一劍,化為一道火鳳凰,振翅飛翔,拉出一道淒艷的燦爛火線,直逼武滄瀾而去。

十足狀態之下的武滄瀾,無懼硬拼,能否破去這一劍很不好說,但眼下吸納的天地之氣已斷,全身酸麻難當,筋肉無力,丹田中的真氣飛快外洩,縱有赤龍腕增幅力量,效果也有限,與陸雲樵的全力一拼,尚未對撞,氣勢就已落在下風。所幸,阿鼻血絕非浪得虛名之物,強化過的血肉,就算被克裏普錼壓制,也仍能發揮不可忽視的威力。

一下震耳欲聾的聲響,火鳳炸翼、折首,武滄瀾拳上的雄渾大力,在與敵人拳劍對拼的剎那,取得勝利,燒得赤紅的機械鐵臂,機件崩散碎裂,似被整個粉碎。但武滄瀾還未及心喜,已被毀去前半截的機械鐵臂後半段突然以更強、更猛的勢道,脫肩射出,比什麽標槍、弩箭都更厲害,一下突破武滄瀾的防禦氣墻,狠狠插在他胸口,然後爆開,連經過阿鼻血強化的肉體都承受不了,被撕裂出一個血洞。

突來變化,連陸雲樵也大吃一驚,小殤並沒有交代,這條義肢臨陣還有這樣的變化,不過,自己本就認為,小殤沒可能那麽老老實實地設計、制造東西,這條義肢肯定會給自己某種驚喜,甚至是要命的驚喜,所以才將這條義肢藏起來當成最後的王牌,不到性命攸關,絕不輕易動用。

現在有這樣的變化,不算太意外,橫豎這條會自行飛出的義肢,最後不是插炸在自己胸口,如此便已足夠,反倒是自己可以利用這情勢,補上致命一擊。

“老武!你下地獄去吧!”

陸雲樵傷痕累累的右臂,五絕拳劍一擊攻向武滄瀾胸口傷處。而另一側的天魔,同樣沒有放過這機會,攻擊速度陡然加快,目標同樣是直指武滄瀾胸口。

兩大強人同心合擊,在這一刻,再沒有人想什麽留下敵人性命、牽制其他敵人之類的鳥事,全心全意,誓要致武滄瀾於死地。

武滄瀾看著兩道致命攻擊的逼近,心中生出與其中之一同歸於盡的想法,但不住靠近的克裏普錼,迅速剝奪了他的體力,讓這想法變成空談,只能眼睜睜看著天魔、陸雲樵越來越近……

驀地,一下不怎麽大的爆裂聲響,引起了三人的註意。天魔後方的地面裂開,一道身影從中躍出,手中冰藍色冷芒一閃,是那麽的熟悉,正是大武龍族的青龍令。

銀劫!

本已接下皇帝禦令的銀劫,在這不該出現的時候提早現身。若可以,他會現身在兩名敵人與武滄瀾之間,可惜,時間不足,他唯有選擇次一等的應變策略。

冰芒閃動,青龍令召喚出三只有翅鷹獅,飛襲陸雲樵,完成這動作之後,銀劫一口氣都來不及歇,直接將青龍令當成兵器,插向天魔後心。青龍令的冰藍光芒中,隱約閃現金屬光澤,銀劫發動了他的特有奇功,青龍令形同一把鋒銳神兵,連同水銀毒素,一起朝天魔後心落下。

正確判斷形勢、正確地出擊,銀劫分襲兩處,希望能解去武滄瀾的危機,並且一舉除去兩大強敵。天魔、陸雲樵從沒有一刻忘記過這個危險的男人,自始至終,因為銀劫未有露面,他們一直也在提防著此刻,只是當這一刻真正到來,兩人都感無奈,遞出去的攻擊,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撤手回防,就是給武滄瀾一線生機。

短短的一瞬間,每個人都面臨抉擇,每個抉擇都是那麽艱難,幸好對他們來說,做出選擇並不需要太久。

首先有動作的是天魔,他側身微閃,將銀劫這一擊的威力卸去幾成,緊握的拳頭彈出一指,一點碧綠青光,如同流螢,隨著這一指之力,飛快射入武滄瀾的胸口傷處。

這是天魔的抉擇,或是出於仇恨,或是出於不想把麻煩留給下一代,他選擇不顧一切,誓殺武滄瀾。而作出這選擇,就要付相應的代價,銀劫的青龍令插入他肩頭,鮮血飛濺,詭異的水銀光澤由傷處朝周圍蔓延。

銀劫的武功並非泛泛,要不是之前傷在陸雲樵手裏,這一擊還會更強,有絕對把握終止天魔的生命。幸好,天魔不是孤軍奮戰,至少在這一刻,他有戰友。

如果沒有天魔的存在,陸雲樵很可能拼著同歸於盡,不擋三只有翅鷹獅,五絕拳劍直接轟爆武滄瀾的腦袋,剛才銀劫裂地而出,分攻兩人的瞬間,陸雲樵的理智,剎那間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但看到天魔拼死將綠光打入武滄瀾傷口,銀劫一擊重插下去,他未及思索,身體已經動了起來。

“銀劫,休得猖狂!”

五絕拳劍化插為掃,打橫切過,兩只有翅鷹獅豈堪一擊,當場炸碎,劍氣摧毀兩只金屬鷹獅後,銳勁猶存,飛射出去,正中銀劫。銀劫實力雖然不弱,終究不是絕頂高手的級數,又早已有傷在身,挨了陸雲樵全力一擊,整個被轟飛出去,鮮血狂噴,肢體扭曲,傷勢奇重。

陸雲樵一劍橫掃,摧毀兩只金屬鷹獅,但為了救援,他不及毀去最後一只,所以結果就是他被最後一只狠狠撞中,雖然拼盡餘力,舉肘一擊,將這只魔獅毀去,可是武滄瀾催發餘勁的一擊,命中陸雲樵腰側,貫穿進去,血花如雨,激噴出來。

一輪激烈的交錯攻擊後,是連續幾下重重墜地的聲響,之後就回覆一片寂靜,沒有人能站得起來。

三敗俱傷,這是所有人事前都想過的可能,卻也是參與決鬥的三方都在盡力避免之事,不料最終還是難免這結局。一時間場上人人重傷,誰也沒能力站起來,就只有呼吸聲,或粗重、或漸漸微弱,此起彼落地在四處響起。

天魔的傷勢極重,銀劫的一擊,特有毒素如同水銀入體,雖然天魔以內力強行封住經脈,阻止毒素蔓延,但在內力近乎枯竭的此刻,效果不能說是很好,就算能保住性命,已經被水銀侵筋蝕脈、腐骨灼肉的左臂,看來是徹底廢了。

陸雲樵的狀況沒有好到哪去,內臟多處破裂、骨骼多處粉碎,就連僅剩的右臂都折斷了,最後擊毀有翼鷹獅的那一下,已不堪負荷的右臂,被之前強行壓下的多股勁道反噬,登時骨碎,又被武滄瀾打穿腰側,旋轉指勁入體,險些就把胃、肝、腎一起絞爛,倒下之後,一時間怎麽也起不來。

銀劫的情形,則是所有人裏頭最糟的,四人中唯一氣息漸漸衰弱的就是他,雖說其餘三人長時間戰鬥,傷痕累累,他只不過是出來挨了一下,但以實力而論,他與這三人本就不是同一級數,身上又有舊傷,當時所有力量都集中攻擊天魔,自身防禦空虛,被陸雲樵全力一劍打中,沒有當場四分五裂,已經走運;未及墜地,已失去意識,連自我調息都做不到。

這樣的情況,武滄瀾整個看在眼中,心頭百感交集。

銀劫的實力未足以參與這場巔峰決戰,這是彼此都清楚的事,為求安全起見,武滄瀾在二次出戰之前,就下了命令,讓銀劫不得插手參戰,他唯一的任務,就是當戰鬥結束後,要嘛出來與天子慶功、打掃戰場,要嘛是三敗俱傷,銀劫率人出來趁危要命,再沒有第三種可能,至於自己落敗身死,信心十足的武滄瀾,拒絕承認這個可能性。

怎料,秘密底牌這種東西,不是只有自己有,面對同級數的強敵,他們手上都有,大家一起攤牌後,不可能的事情也照樣發生,自己的計劃頻頻誤算,不僅自己失算地吞下敗果,就連銀劫都不尊號令,在明明不該出來的時候,自作主張,出來舍身搶救……雖然,武滄瀾心下很清楚,若非銀劫打亂計劃,出來救人,自己此刻九成九已是一具死相難看的屍體。

天魔的那一擊相當要命,克裏普錼光是靠近,就能影響大武龍族的肉體機能,這一下直接打入體內,後果可想而知,武滄瀾只覺得有一股寒流,自胸口傷處朝四肢百骸蔓延,所過之處,肢體全數失去感覺,連提氣運勁都做不到,就只有心口這一塊,不曉得什麽緣故,生出一種力量,抵擋著克裏普錼的侵襲,讓克裏普錼遲遲未能進入心臟,更沒法蔓延上頭部,若非如此,自己怕是早就沒命了。

心口的這股莫名抵禦力量,可能是阿鼻血,也可能是強行拍入胸口的三根金針,這點在沒做詳細檢查之前,無法判定,而武滄瀾也不關心這問題,腦裏唯一的念頭,就是銀劫該不會就這麽給幹掉了吧?

自從少年立志後,銀劫就一直與自己患難與共,在旁輔助,他的態度說不上忠心耿耿,更和恭敬扯不上半點關系,總是冷言冷語,在看似恭順守禮的言語中藏著刺,聽得自己心頭火起,卻又拿他沒有辦法,而這家夥平常自把自為,雖說從沒做出有違國家利益的事,更不曾為他自己謀過半點私利,可是那種冷冰冰的態度,委實令人不快。

在個性上,自己的性情如火,年輕的時候總是沖動,克制不住,所以特別需要這個事事講究理智,絕對冷靜的助手,來點醒自己的失誤,兩人之間摩擦不斷,但這個組合的效果一直也很好,日前為了黃泉殤這死剩種而發生沖突時,自己一度以為,或許這家夥真是一輩子都會站在理智線上,不會魯莽行動,沖動這種事在他身上永遠不會出現。

結果事實證明,銀劫最終也只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情緒、會沖動的人,當主子遇到危險,他拋開了什麽勝算、什麽大局、什麽國家利益,打破了之前的約定,毅然跑出來救主。

一輩子冷靜理智的人,就因為一次沖動,送掉了性命?

武滄瀾覺得這種事無比可笑,自己正是因為顧慮銀劫參戰,可能遇險,這才特別命他等待戰鬥結束才出手,他怎麽會蠢得跳出來?堂堂的銀劫大統領,中土軍政的幕後黑手,怎麽會就這樣送掉性命?這種事情,自己斷然不能接受!不能允許!

意識到自己可能要從此失去這個相伴至今的助手,武滄瀾心頭籠罩著強烈的不安,他很想看看銀劫的狀況如何,為何倒下至今,除了漸弱的呼吸,就沒有別的反應,莫非他真的快要斷氣了……

不過,不管武滄瀾心裏的感受如何,一時間他是什麽也顧不到了,克裏普錼已經完全癱瘓了他的各處神經、肌肉,別說運氣回覆戰力,就連想動一根小指頭都做不到。

相反地,無論是天魔或陸雲樵,都在竭力運氣,一面鎮傷止痛,一面試圖盡早回覆戰力,因為眼前的情勢很清楚,無論是誰,只要能夠先一秒站起來,哪怕連半成功力都不剩,仍可以撿起兵器,一下一個,宰掉所有人,而三方之中,無論之前是友是敵,現在都要重新估計,就連剛才出手救援天魔的陸雲樵,也不敢肯定天魔如果先站起來,是會一擊先宰了武滄瀾?或是先幹掉更具威脅性的自己?

在運氣速度與傷勢嚴重程度上,天魔與陸雲樵半斤八兩,誰也好不到哪去,但兩人除了敵友不明的憂慮,還有一項更大的顧忌,武滄瀾雖然不能動了,可是這裏怎麽說都是他的地盤,就算他不呼救、不下令,當廣場上的戰鬥停歇,不用過多久,便會有成千上萬的官兵殺進來。

要是平時,兩人都不會把這種陣仗放心上,說走就走,敵方人數再多,只要沒有夠分量的高手群,就不可能將自己截下,但此刻傷得這麽嚴重,想要突破萬人隊沖出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若不趁敵方大隊人馬進來前離開,後頭想走也走不了。

倘使這情形真的出現,只能說是非常搞笑……縱橫一生,叱咤群雄,與絕世高手生死對決,奇謀百出,拼盡全力,最後沒有死在強敵手上,卻被一些小兵給幹掉,如此恥辱的人生,天魔和陸雲樵都難以接受。

時間分秒過去,一下粗重喘息後,陸雲樵陡然一下翻身,從地上坐了起來,天魔卻同時一滾,然後用單臂撐起身體,兩人同時回覆行動力,卻都沒有立即站起,而是維持坐姿,遙遙對視,先確認對方的狀態與意圖。

因為傷重,兩人的臉色都很難看,灰敗蒼白,天魔臉上還透著一層青氣,那是身中劇毒的現象,銀劫的一擊,在最要命的時候,給了他最致命的傷害。

天魔望向陸雲樵扭曲彎折的右臂,這本是陸雲樵全身最具威脅性的武器,現在卻已廢了,五絕劍折,除非陸雲樵還能立刻變出一條義肢,否則再無戰力可言,剛才陸雲樵忽然生出一條左臂,事先全無征兆,既不是拿出什麽東西接上,也不見怎麽操作,就是簡單一拍肩膀,冒出一串白煙,跟著就化為一條機械鐵臂。

一看就知道,這是黃泉殤多年累積的心血結晶,天魔多少暗叫僥幸,黃泉殤把這作品交付給陸雲樵,目的未必就是對付武滄瀾,大有可能是拿自己當假想敵,如果陸雲樵早一步拿出這最後底牌,那就是自己遭殃了,而克裏普錼只能拿來影響大武龍族,對法寶開發師也有一定幹擾,對陸雲樵這種凡人武者卻沒任何效果,自己的最終底牌對陸雲樵全然無用,雙方同時攤牌,怎麽看都是自己吃虧。

天魔的眼神,陸雲樵當然知道是什麽意思,自己現在形同雙臂俱廢,只能用腳踢人,會被人當成沒威脅性也難怪,但……

“我雙臂俱壞,這點不錯,可是……你老人家也說不上四肢完好吧?呵,確實是你勝了一籌,還多賺了一件神器。”

這個諷刺委實毒辣,以陸雲樵的眼力,一下就看出天魔已廢一臂,水銀毒素蝕筋灼肉,這條手臂已經沒有得救了,倒是銀劫被打得飛了出去,青龍令卻還插在天魔肩頭,算起來倒是賺了一件神器……如果能平安無事活著離開的話……

天魔道:“魔門的情報調查,你沒有調動同盟會的一兵一卒來做善後安排,但我不信你什麽準備都沒有,就敢孤身在此戰到最後,你到底安排了什麽後著?”

陸雲樵哈哈一笑,道:“這麽問我有點奇怪吧!魔門勢力龐大,組織能力更在同盟會之上,難道你就沒有任何後著準備嗎?”

話一出口,陸雲樵察覺不妥,魔門本來就不是什麽好地方,天魔以絕對強勢來領導魔門,平常的時候還好說,一道命令下去,也沒人敢反抗,可是碰到天魔傷重,甚至可能是武功大成以來最虛弱的時候,這些平常被他強勢壓下、早已離心離德的魔門屬下,可能立刻翻臉加害。

當然,天魔打理魔門多年,不可能連幾個忠心部下都沒有,一個領導人若弄到底下人人皆有反心,不管武功多強,也是不可能維持組織的,即使是武滄瀾,也有一個銀劫在效忠,憑天魔的手腕,要擁有一批絕對忠誠的死士,想來是沒問題的,只不過……部下的忠誠心是一回事,天魔信不信得過這些人,又是另一回事,從如今的情況看來,天魔的狀況……

突然,外頭傳來喧嘩聲,雖然距離尚遠,但以兩人的武功,這已足夠他們聽得清楚,發現是有大批兵馬在調動奔走,殺聲大起,跟著,更看見幾道碧綠煙火,在空中爆開。

“這幫雜種。”天魔看著天上的煙花,道:“盡是做些在人意料之內的事……”

雖然不意外,但天魔的語氣聽來卻極不愉快,陸雲樵看著天上碧綠的煙花,略微思索,很快就有了答案。

“該不會……你安排了魔門中人在外頭制造騷動,下毒、放火、殺人,行動以煙花為號,綠色的煙花就代表點子很硬,不能得手,他們自己要跑了?”

陸雲樵說這些話不是為了嘲諷,但表情確實有笑意,他與魔門中人也算打了不少“交道”,對他們的狀況很是了解,這是一票永遠自私自利、不顧後果的生物,哪怕他們心裏清楚,對天魔玩這種小伎倆,後果九死一生,還會死得無比淒慘,但只要有一分的可能性,他們就會甘冒風險,試圖用這樣的方法推天魔入死地。

做人做到這種程度,也是挺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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