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已經老態盡現的師祖母、師伯母、以及師叔母等老婦，因為對“玉膚”這據說可以一夜回覆年輕美貌的神奇藥水充滿了興趣，老早就派了家中得力的管事來打聽。當羅翰和段虎城、段虎江兄弟於寧心閣門口拉開架勢後，她們馬上就你約我，我約你，又是期待，又是不好意思，推推攮攮地走了過來。

而當段海冥第一個率先喝下了“玉膚”之後，段家的族人，包括段海冥的三個弟弟在內，便很有規矩地按輩份大小，依序上前領取和服用。

這場難得的露天酒宴，便因為“玉膚”的關系，徐徐地拉開了序幕。

這一晚，一向比較寧靜的寧心閣極為熱鬧，段海冥，段海樵、段海坤、段海漁四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坐在主桌，慈愛地看著一眾晚輩在段虎郡的起哄下紛紛給遠道而來的羅翰灌酒，而羅翰則來者不拒，臉上洋溢著歡樂而滿足的笑。

再叱咤風雲的武林豪傑，一旦老了，最愛看的，還是兒女繞膝，子孫滿堂的幸福場景。

而當看著原應是不惑之年的段向遠，因為早在去年就第一個飲用了“玉膚”，從而返老還童，在一眾師兄師弟當中顯得格外地年輕，此刻亦在豪氣幹雲地大杯飲酒，不知怎地，老二段海樵眼眶便是一熱，濕潤起來，頗為黯然：“大哥，三弟如果現在還在，肯定是第一個沖上去喝酒的！”

老三段海楓本就是個沖動又豪情的性子，只要高興，才不會理什麽輩份不輩份。哪怕是十幾歲的小家夥孫子輩，一樣照灌酒。

可惜，也正是這個沖動而豪情、不肯退縮的性子，才導致被人暗算，英年早逝。

段海冥早年因為天資高，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修煉上，和老三之間的感情，反不如打理家族事務的段海樵深厚。

段海坤和段海漁默然。他們年輕時，何嘗不是得了三哥眾多的照顧？

“是啊，三哥要是還在，肯定是最喜歡這一類的場面。可惜……小翰晚生了一個時代……。”

“可恨那段齊梁，如果他能夠看在彼此同為段氏子弟的份上，對老三多加援手，老三也不至於被那惡賊打成重傷，小城更不會因為被殃及池魚而傷到了根本元氣！小城原本的練武天賦，可一點也不輸給大哥你啊！”

四弟和五弟的重提往事，讓段海冥的眼中多了些傷痛。

沒錯，段虎城，是曾孫一輩裏，段海冥原本最寄期望可以突破到先天境界的人才，論在武學上的天賦，是一點都不比他差，甚至還要稍稍好一些。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被大理段氏的人有所忌憚。段虎城少年時，隨老三段海楓游歷江湖，與另一夥亡命客發生沖突，因為路過的段齊梁袖手旁觀，而受了那幫亡命客的狠手，若非是段向遠的好友塗瑜湊巧經過，竭力護住，年少的段虎城連命都保不住。

段海冥微微閉上雙眼，稍稍平息了眼中的落寞和恨意，然後驀地睜眼，寒光一閃：“你們放心，老三的冤，很快就會報的。後天的入門禮，我已讓忠兒放出風聲，所以，段齊梁和段齊柱都會到。”

“哼，他們是先天高手不錯，可小翰如今也是先天高手，而且，小翰正當氣血最旺的時候，體力最盛的年齡，要想短時間內戰勝他們，或許沒有太大的可能，但要是打持久戰，肯定能堅持到最後！”

“他們不惹上小翰也就罷了，一旦惹上小翰，以小翰的脾氣，只怕是站著來，躺著回！”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忍住了，不敢招惹小翰，但小翰是重情義的孩子，只要這兩個家夥敢對我們玉龍段氏流露出半點鄙視，小翰肯定會想辦法為他們仨個出氣！”

段海樵目光微閃，輕嘆：“可惜，我們玉龍段氏人才雕零，如今居然淪落到要靠一個新近弟子來找回場子！”

聽出他語中的傷心和失落，段海冥心中也不由唏噓，卻是理解地拍拍他：“二弟，這只是暫時的，是我們幾個老家夥沒有能力給他們提供最好的修煉環境，否則，我們玉龍段氏的子弟，根骨和天分不比大理段氏差！來，今天是大家的好日子，說不定一夜之間，我們又會擁有幾名突破了屏障的高手，所以，喝酒！”

段海坤和段海漁對視一眼，也重新露出笑容：“對，今天是好日子，不提這些了，喝酒！”

以羅翰的耳力，本應該能聽到這四位老人的對話，不過，他此刻本來就在第二主桌，身邊又是源源不斷地來了找他喝酒的人，應接不暇，哪有心思去註意這個？

歡喜的氣氛，一直到九點左右散場，還一直在所有人心裏不住地流淌，回響。

雖然是喝了許多酒，但眾人皆是內家高手，倒是沒有人喝醉。

只不過，待到夜深人靜，明月高掛天際時，段家這一片地帶，原本已經暗下的燈光，便頻頻亮起。

麗江古鎮的民居基本上是二層木結構的樓房，早有心理準備的段向遠並沒有呆在樓上，而是施施然地拉著早已驅走所有酒意，眼睛明亮的羅翰坐在一樓的正房裏，緊閉門窗，口鼻上還蒙著厚厚一塊紗布口罩，眼中充滿了得意的笑：“來，今晚別練功了，陪我下棋！”

“師父！”對於段向遠的惡趣味，羅翰頗有些無語。

他此刻已聽到段虎城所住的左廂房，和段虎江所住的右廂房，正頻頻響起“撲哧”的聲音，還混有兩兄弟苦兮兮地牢騷：“媽的，我體內居然有這麽多的毒？好臭！”

“我靠，熏死我了，這哪裏很臭，分明是臭得人死！”

因為段向遠事先就提醒過，所以，此次的每戶人家都按喝“玉膚”的人頭準備了一個木制的馬桶，放在各自的廂房裏。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房間裏便是格外地臭。

而房間裏的窗子是朝向天井院子裏的，所以，此刻若是想在院子裏乘涼，無疑是送上門去聞臭氣。

呆在二樓也不好，那臭氣畢竟是往上飄的，所以，段向遠此刻的舉動，反而是最正確的。

這樣的空氣，自然是不能再練功了。

“呃，不好意思，兩位師兄和師嫂，你們自求多福吧！”羅翰很不義氣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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