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問題的下面，有兩個觸摸按扭，一個是“先有雞”，一個是“先有蛋”。

顯然，古修士是要羅翰二選一。

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這是一個爭議了很久的問題。羅翰記得自己上初中時，有一堂辯論課，本來是在討論其他問題的是非，但是當某位女同學很不屑地說，這問題跟“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無聊時，便突然引起了一陣哄堂大笑，然後所有人的註意力便集中在“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上。

很自然的，班上的同學立刻就分為兩大派，一派堅持先有雞，另一派堅持先有蛋，並且為了駁倒對方陣營的觀點，引經據典，擺事實說道理，爭得臉紅脖子粗，那一堂地討論氣氛是前所未有的熱鬧和激烈。

只不過，一直到下課鈴響，吵得嗓子都嘶啞，雙眼都激動得變紅了的雙方依然沒能說服彼此。

沒想到，此刻，羅翰居然又在這裏見到了這一問。

好在，羅翰當時，也是毫不猶豫地支持著先有蛋的一方，而且他從來在這方面都是堅持己見，不為他人所動的。在羅翰的心裏，從科學的角度來說，蛋，也可以泛指單細胞動物，雞就不同了，不管是哪一種雞，家雞還是野雞，山雞，都明顯屬於多細胞動物。至於單細胞動物和多細胞動物哪一個更早出現於世界，稍稍學過一點自然的人都知道。

只不過，那時的討論，羅翰因為謹慎和內向，不曾站起來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而已。

所以，看到這個問題，羅翰只是稍稍一怔，就毫不猶豫地將手指的指尖觸向了第二個按扭，“先有蛋”。

既然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就不要猶豫，也不要懷疑，相信自己！

一陣令人心神安寧的水波漣漪之後，第二個問題跳出來了：“為什麽？”

顯然，第一個問題，他已經答對了。當然，這個對，是指他的答案和古修士設下的答案是一致的，所以擁有了繼續回答的資格，而不是馬上被送出去。

只是，這第二個問題，讓羅翰相當意外。他還以為會是其他不相關的詢問，沒想到古修士是在追根究底。

為什麽？

如果這裏不是古修士的洞府，而是一家世界知名的研究所，羅翰一定會立刻把自己先前的思路給寫上去。

但是此刻，羅翰很懷疑，這位坐化了的古修士，是否知道什麽是單細胞動物，什麽是多細胞動物。盡管，這個觸摸屏的感覺，看上去有點像是三維立體電影。

那麽，這該如何回答？

他沈吟起來。

玉雪卻是在第一關通過之後，興奮地捏緊了拳頭，然後見他沈吟不動，又奇怪地看看他，著急地發來意念：“你剛才在選擇的時候，不是很快的嗎？這回為什麽又不動了？”

羅翰苦笑一下：“我先前的答案，是現代人的思維，但這位是古修士。你認為他能夠理解我的話嗎？”

“這……倒是有點道理。”玉雪這下理解了，也開始苦起小臉。

據她所知，羅翰對這些華夏國的古籍可並不是很了解啊！

羅翰卻是再繼續自己的代入思考。

蛋，若是按神話傳說的理解，無非就是孕育生命的載體。那麽，天地間生成的第一個蛋，是什麽蛋？第一只雞，又是什麽雞？

等等！天地間的第一個蛋？

蛋？

羅翰突然靈光一現，想起剛才在跪拜古修士時，從那個蒲團上得到的訊息：“混沌初開，盤古開天地！”

他的心情很快就輕松起來。

“尊重死者，果然是有好處滴，這不，提示都給了！”

羅翰有理由相信，如果是其他的尋寶者，沒有一種已經深刻到骨子裏的對生命的尊重，絕對不會先去給這位已經坐化的古修士磕一個頭，再來取寶，那麽，他或許能夠正確回答第一關的問題，卻未必能夠回答第二關的問題。

傳說中，盤古便是混沌初開時，手執巨斧，從一個巨大無比的蛋中跳出來的。那麽，完全可以把蛋看成是天地未分之前的混沌，混沌孕育了盤古大神，然後盤古破蛋而出，開辟天地，然後化生天地萬物，才有了那只破殼而出的“雞”。

“對，肯定是這樣！”羅翰將整個句又重新琢磨了一遍之後，便伸出手指，在眼前的浮空透明屏幕上開始一筆筆地劃了起來。

也不知道這個古修士所設下的是怎麽樣的一種神通，羅翰的指尖一觸及這個浮空的透明屏幕，便留下宛如手寫筆一樣的淺藍色痕跡，這也讓羅翰耐下性子，不再使用平時裏習慣的繚草字，而是相當工整地一筆一劃一個正楷字寫了下來。

“混沌可視為最原始之蛋，盤古開辟天地後才有了雞，所以，先有蛋，後有雞。”

當然，在寫下去的時候，雖然他很篤定，這個答案有九成是正確的，但他的心情依然很緊張，以致於寫最後一個雞字的時候，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而，為了配合古修士的閱讀習慣，他的回答，用的是繁體字。

隨著最後一筆的結束，屏幕上，又是一陣柔和的水波漣漪，如同第一題回答完畢之後一樣，羅翰本人並沒有那種被強行拋出的感覺。

他心中頓時大定——果然，答對了！

而且還是古修士心中的標準答案！

不過不等羅翰釋放自己的喜悅，第三個問題就立刻浮現出來。

“在性命和尊嚴面前，你選擇哪一樣？”

剛剛舒了一口氣的羅翰先是一怔，隨後不由得再次苦笑。

憑心而論，第一題和第二題，對他來說，都並不難，他只是將以往放在心裏的回答直接說出來，並以一種傳統的方式來解釋而已。

但是，這第三題，卻是讓羅翰的心情變得糾結了。

在未曾得到能激發活躍水的異能之前，從小到大，羅翰的生活一直是很有節制，也很有規律，當然也相對略為枯燥，幼年和少年時除了學習，就是高體力的勞動；成年後，除了工作，就是饑渴的學習。因為貧困，從小學到高中，很多時候，他不得不忍受來自於班上其他同學的鄙視、猜疑和嘲笑。工作之後，因為陳嘯的原因，這種情況大為好轉，但文家的人依然會時不時地對他熱嘲冷諷一番。

為了磨煉自己的心靈，掌握更多的知識，更好的活下去，羅翰一直是以一種冷靜而積極樂觀的方式，來面對這些鄙視、猜疑、嘲笑，哪怕是尊嚴被無數次的羞辱和踐踏，他也一一忍了過去，為的就是能在成年之後，憑著自己的頭腦和雙手，獲得自己理想中的生活——有一個穩定而可觀的收入，有一個單純而幸福的家，有一個全心全意愛自己的女人，有一個聰明可愛乖巧的孩子。那就夠了。

在未擁有異能之前，羅翰從來不曾奢望過那種人上之人的強橫生活，哪怕陳嘯願意幫他達成這個目標。

只是在擁有了異能之後，羅翰的生活，漸漸偏離了原本的軌道，而他也開始註重起自己的尊嚴。不過，以往二十幾年的生活，讓羅翰深深地了解了一個真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有了異能，並不代表老子天下第一，很多時候，面對更加強大的敵人，為了活下去，有時候，可能還要再次放下自己的尊嚴。

當然，不是永久的放下，而是在必須的時候，退一步，忍辱負重，然後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只有活下去，才有翻盤重來，贏得尊嚴的希望。

在羅翰心裏，性命和尊嚴，並不是完全對立的。

只是，眼前這個問題，該如何選呢？

他再度陷入沈吟。

這本來應該是防禦性的法寶，卻是在第三關，也是最難的一關，設下了這麽個問題，難不成，讓他為了能夠活下去，縮起脖子，低下高傲的頭，主動當烏龜？

可是，修士不就是與天爭命，選擇輝煌地釋放自己的光彩，而不是像普通人那樣，認命地經歷生老病死。在普通人面前，修士的尊嚴是不容挑釁的。

羅翰頗有些困惑。

再度盯著這個題目看了幾分鐘，羅翰突然發現了一處不尋常。

第一個問題，古修士所問的“先有雞還是先有蛋”時，給出了兩個答案，讓他二選一，是個選擇題。

而這第三個問題，古修士雖然是讓他選擇，但並沒有給出答案。也就是說，這是個有點陷阱的問答題。

題型不同，回答的方式自然也可以不同。

“莫非這也是一種提示？”

羅翰的眼睛漸漸地亮了。

古修士在考驗自己心性的同時，也在考驗自己的智力。

羅翰畢竟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在思索了一陣之後，他決定，就算是不合乎古修士的心意，他，也不能違背自己一向堅持的原則。

於是，他十分凝重在屏幕上認真地以手代筆，寫下自己的答案：“原則之內，我選擇性命。越過我的原則底限，我選擇尊嚴。人，不能永遠無尊嚴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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