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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永無止盡的地下暗河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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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臉色立刻就綠了,只覺得一股寒氣湧了上來,一旁的王老跛子一巴掌拍在我的肩上,大叫:“還發什麽楞,跑哇!”

他一把抄起把扁鏟作為武器,連續打扁了好幾只爬上筏子的大屍蛩,三胖子也過來幫忙,王老跛子開口大罵:“狗日的胖子你傻了嗎?後面有我們,別管其他的了,趕緊撐筏子。”

三胖子一看這架勢,再不跑就跑不掉了,一把抓起撐筏子的竹竿就使了吃奶的力氣向前撐動。

剩下的幾個人,我、王老跛子和死人臉三個全部站在筏子後面,各自拿著工具,密切關註著水底下的動靜。那些屍蛩都是從落入水裏的屍俑體內鉆出來了,數量非常龐大,就像是傳聞中的行軍蟻,鋪天蓋地,所過之處只剩下累累骸骨。

三胖子這次也被嚇呆了,使了吃奶的力氣,竹筏子一下子就劃出去十幾米。不過那些個大小不一的屍蛩的速度也非常快,在漆黑的河道中一層覆蓋著一層,密密麻麻的,看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狗日的,整條河道都是綠色的屍蛩,這要是人掉下去,那估計連個骨頭渣子都不能剩下來一點。

這些屍蛩有意識地凝聚在一起,在洞窟的河道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糊糊的漂浮物。有些比較強壯的綠油油的屍蛩,足有半拉子人腦袋大小,踩著下面同類的屍體就跳了起來,它們的速度極快,有幾個一下子就爬到了我們腳下竹筏子的後端。

眼見著一只屍蛩已經爬到了竹筏子的邊緣上,馬上就要跳了上來,我左手舉著個火把,右手擡起鏟子頭,一鏟子就把它拍爛了。還沒等我稍松了一口氣,另一只更大的綠色屍蛩又跳上來了,我回手又是一下,把它打爛掉,馬上第三只又跳上了竹筏子……

就在眾人應接不暇的時候,站在最前面撐筏子的三胖子,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了,怎麽會有這麽多蟲子?要不要我過去幫忙?”

我還在疲於拼命,哪裏還有工夫理他,三胖子自討沒趣,只能夠悶聲繼續撐筏子。這時,我感覺自己的左小腿肚一痛,低下頭一看,就見到一只拳頭大小的屍蛩咬在了我的腿上。

心裏暗罵一聲媽的,我連忙用鏟子把屍蛩拍掉,再一腳踩成爛泥。

再看看竹筏子下面,河道裏像是開了鍋一般,無數屍蛩悍不畏死地爬動著,爭搶著向著竹筏子上擠。這個時候,就聽到王老跛子在我身後大叫:“煤油,用煤油,還有一瓶子煤油,點燃了燒死這群玩意兒。”

我說:“靠,你不早說,在哪兒啊?”

王老跛子一腳踩死一只大屍蛩,罵道:“就在小哥的背簍裏,你他奶奶的不能自己去翻?趕緊的,再晚咱們幾個都得死在這兒!”我顧不得扒在腿上狠咬的幾只大屍蛩,接連拍死了好幾只擋路的蟲子,踉蹌著就準備朝著死人臉那裏走去。這時,卻聽到三胖子殺豬似的號叫。

原來這些屍蛩的速度很快,雖然竹筏子竭力行使,但還是被它們圍了上來。

三胖子原本站在最前面撐筏子,他手中根本沒有防衛的武器,就用腳踩,一腳碾死一只,只是那些屍蛩實在是太多了,很快,他的背上就爬滿了蟲子,這小子也硬氣,疼得直叫喚,但楞是不管不顧拼了命地撐著筏子向前行駛。

我見狀,狠狠地一咬牙,掉轉了方向,手忙腳亂地把三胖子身上的那些蟲子扯了下來。又揮動著手裏的火把,把再次圍攏上來的屍蛩逼退。

這些吃死人長大的屍蛩最怕的就是明火,一個個吱吱尖叫著被逼下了竹筏子。但是眼見著周圍聚集的屍蛩越來越多,光憑手裏的火把這點能量,根本就不能夠支持多長的時間。王老跛子在後方大叫:“二八子,你還有完沒完,這裏馬上就要被這些屍蛩包圍了!”我回應了一聲,讓三胖子繼續撐筏子,揮動著手裏的火把,又沖了回去。

那些屍蛩忌諱火光,一時間不敢靠得太近,趁著中間的空檔,我往下一看,那死人臉之前背著的簍子已經淹沒在屍蛩堆裏。四周密密麻麻爬動的都是蟲子身體,根本就看不到煤油瓶子,忙用鏟子揮動了幾下,也只是打飛了幾只蟲子。

我把心一橫,暗罵道,他娘的,這次是拼了老命了。也不顧及那麽多了,一下子就沖到了屍蛩堆裏去了。手裏的火把用力地揮動著,把竹筏子周圍的屍蛩包圍圈暫時地擴大,一咬牙,從滿身蟲子的背簍裏把煤油瓶子掏了出來。

這個時候,站在筏子最後方的死人臉沖我做了個手勢,讓我把煤油瓶扔給他。我看越來越多的屍蛩爬上來,心知再也不能等了。一咬牙,就把手中的煤油瓶扔給了他。

死人臉接過煤油瓶,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個火折子,打開煤油瓶的瓶塞,點著往竹筏子後方一甩。呼呼呼,一股巨大的,閃爍著熾熱溫度的火舌立刻就噴濺了出來。

煤油在水中繼續燃燒,形成了一個長長的高溫帶,那些屍蛩被火這麽一燒,“刷”一聲,生生被從竹筏子上逼退了三四丈遠,讓出了一個大圈子。

三胖子撐著竹筏子,趁機拉開了距離,只是嘴裏一個勁地大罵:“狗日的林二八,你小子快來幫幫忙,老子快要撐不住了。”我定睛一看,差點笑噴出聲來,原來這小子屁股上死死地咬著好幾只綠色的大屍蛩,他使勁地扭動著屁股,但怎麽甩都甩不掉,疼得他直哇哇叫。

暫時解除了被屍蛩圍攻的危險,我心中的石頭也算是暫時性地落了地,趕忙跑到三胖子的身後。腳下的竹筏子一個晃蕩,我還沒站穩,手中的火把就遞了上去,直接抽到了三胖子的屁股上。三胖子哎呦慘叫一聲,大罵道:“狗日的林二八,你小子公報私仇,想要把老子的屁股烤熟了是吧!”

我罵道:“去你大姨媽的,你的屁股和小命哪個重要?反正屁股上肉多,遲早還會長好的。”

這個時候,竹筏子下面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爬動的聲音,我轉頭來,竹筏子下面的幾個氣囊上,已經爬滿了大小不一的屍蛩,一個個猙獰叫著,綠油油的一大片,不知道又是從哪裏跑出來的。再望一下遠處,黑黢黢的水面上,無數的屍蛩又像是潮水一樣聚攏了過來。

我問王老跛子:“你那裏還有沒有煤油瓶?”

他看著遠處漸漸圍攏上來的屍蛩群,一腳踩死一只爬上筏子的蟲子,不由苦笑:“哪裏還有那玩意啊?”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又有一只常人手掌大小的綠油油的大屍蛩跳上了竹筏子,揮動著一對綠色的大螯,對著我們“吱吱”地尖叫。

三胖子反手一竹竿戳死那只大屍蛩,大叫:“娘的,快點想辦法啊,咱們總不能都一起進了這些蟲子的肚子中吧!”

王老跛子看了看四周,罵道:“操!暫時還能撐一段時間,這裏面的屍蛩太多了,如果再圍攏上來我們都會沒命的!”我一看下面,越來越多的屍蛩爭攘著向竹筏子上爬,知道再等下去肯定是死無葬身之地的結局,大叫道:“別管這麽多,能拖一會是一會,先離開這裏再說。”

三胖子大罵:“哪有那麽容易?咱們現在就是沒有時間,這些蟲子他媽跟得太緊了。”

就在此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死人臉忽然走了過來,他看了看四周,把火折子遞給我,說:“這裏的屍蛩太多了,我還有辦法支撐點時間,我數到三,我來逼退這些蟲子,你們趕快讓筏子遠離這個區域,越遠越好,時間一刻都不能耽誤!”

正說著,他從王老跛子的手中接過開山刀,用刀尖在自己的左臂上一劃,劃出了一條長約寸許的大口子,鮮血一下子就溢出來了。他的血液很奇怪,遠比一般人要黏稠得多,是那種濃重的近乎於黑色的朱紅。他半蹲在竹筏子上,血液緩緩地淌了出來,沿著指尖滴入了漆黑的河道中,一滴,兩滴,三滴……“嘩啦”一聲,鮮血似乎染紅了河道,血液蔓延之際,原本還瘋狂熙攘的大大小小的屍蛩,就像是嗅到了某種致命天敵的味道,發了瘋地四處亂撞,拼了命地遠離我們的竹筏子。眨眼間,就退潮一般向著後方湧去,很快就消失在兩岸,水面中沒了影子。

我和三胖子兩個人張大了嘴巴,看得是目瞪口呆,只有王老跛子瞇縫著眼睛,臉上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神情,似乎對於這一切早有所料。這個時候,就聽到死人臉喘息地說道:“快走,我的血只能鎮得住這些屍蛩一時,它們的數量太多了,很快就會卷土重來,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聽著死人臉的聲音,我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臉色蒼白得厲害,聲音裏也滿是疲憊和倦意,像是沒來由地大病了一場似的。

我心裏覺得奇怪,難道剛才放血的行為,會對他整個人產生這麽大的影響?

不過一想到剛才那令人驚駭的一幕,那些屍蛩對死人臉的鮮血如此畏懼,一切似乎都有了某種解釋。不過,既然當事人都不願意回應,我也不好意思再做深的探究。當下就想要問問他還有沒有問題,死人臉只是略微一擺手,盤腿坐在竹筏子上,就不再說話了。

我落了個自討沒趣,也不在意,走到竹筏子的前面警惕起四周的動靜。

在三胖子的賣力行駛下,竹筏子快速地向前劃行!

很快就遠離了原來的那片區域,眾人還是有些擔心,又向前連續轉過了好幾個拐角,才漸漸放下心來。

到了現在的這片水域,兩側的巖壁變成了一個巨大狹長的漏鬥狀,河道雖然沒有之前那麽寬,但是水流卻變得非常平緩,幾乎是呈一條線向前流淌,一直延伸到黑暗不知名的盡頭。

我和三胖子兩人都累得夠嗆,現在危險解除,一個個都累得趴下來了。好在水流的速度並不慢,我們幹脆放棄了人工的力量,單純依靠暗河水流自身的推動力,讓竹筏子自行向前行使。

“剛才這他媽太險了,差一點就變成蟲子大便了。”到了現在,我還是有些心有餘悸。

“唉,能活著出來就不錯了,這個積屍洞裏的屍蛩太多了,而且常年吃死屍為生,所以對於人體的陽氣極為敏感,一旦發現有活人進入便會群起而攻之。”王老跛子嘆了口氣,說道,“不過我們這次能夠活著出屍洞,全靠小哥了,要不是他最後逼退那些屍蛩,咱們這一行人絕對都得死在裏頭。”

三胖子連連點頭,說:“嘿,胖爺我也感覺,這小哥來歷不簡單哪。就那幾滴血生生逼退了那麽多蟲子,那效果比什麽殺蟲藥都靈驗,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來頭?”

我也回頭看了看死人臉,他眼睛上依舊蒙著那條黑色的布條,盤坐在筏子的一邊,一動不動,像是根本沒聽到我們在議論他般。我又看了看王老跛子,問道:“這小哥是您老招來的人,難道您也不清楚他的底細嗎?”

王老跛子幹笑了兩聲,搖搖頭:“這我還真的不太清楚,為了這次行程,我托以往的老朋友在鬼市中找人‘串聯子’,別的手藝人一聽這次要進入滾龍壩子冒險,都退避三舍,只有這位小哥敢接手這單子生意,所以我就請了他。說實在話,在這一路上,我也曾試探過他幾次,但什麽東西都沒套出來,只知道他姓陳,祖輩以撈屍為生,也兼做淘河、摸金的營生。”

我一聽,頓時更覺得死人臉這個人越來越神秘了。“串聯子”,其實是一種行話,就好比現在的包工頭,手裏有項目,自己來找泥瓦匠來做,在老長江的手藝人行當中,淘河、采金的過程經常會遇到許多匪夷所思的古怪事情,這個時候,便會用類似的招數來尋找能人異士解決問題。

而所謂的鬼市,又稱“鬼市子”,即夜間淩晨開始擺攤交易的場所,其出現在清代末期,據說是因為交易的古董寶物有很大的一部分是來自地下古墓,或者其他上不了明面的地方,而古墓自古便是靈異和鬼有著密切關系的場所,所以稱之為“鬼市”。

舊時的“鬼市”就在一片空地兒上,沒有燈光照明,逛“鬼市”的人魚龍混雜,摸金賊、淘沙客、風水先生、撈屍的手藝人以及各種想發財的雞鳴狗盜之輩應有盡有。他們或提著燈籠,或打著火石,光亮幽幽,照著來往人影飄忽不定,影影綽綽的,在黑暗中如同幽冥鬼火,並且天暗時買賣天明時散去,倏然如鬼魅。這是老長江諸多營生的手藝人“串聯子”最好的場所!雖然解放後取締了許多這樣的場合,但是還會有某些專屬於老長江手藝人的集會暗中進行,外人根本不得而知。

而且因為這行業本身就有著諸多的禁忌和忌諱,所以歷來便有“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的說法,說的便是串聯子的雙方在交易的過程中,不得詢問和探查對方的身份來歷,為的便是規避各自的風險。這個陳姓的小哥既然是老跛子從鬼市中尋來的串聯子的高手,那麽想要探清楚對方的底細,想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即便再多問也沒有什麽意思,就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問三胖子道:“現在到哪兒了?”

“前面好像又到了一段河道了。”

在火把微弱光亮的映襯之下,我們驚訝地發現,隨著竹筏子的不斷行進,前方的山洞竟然再次變大,穿過了一個相對狹窄的埡口,眼前的一切豁然開闊,我們看到了一片令人難以置信的景象。

整條河道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葫蘆形狀,穿過了中間最狹長的地帶,眼前便是一個十分巨大的天然洞窟。兩旁是裸露的巖石棧道,非常的古老寬闊,足可以兩輛馬車並排著行使。

不過,這裏看樣子已經是荒廢了很久了,斑斑綠色的苔蘚蔓延,上面落滿了塵埃,兩旁是巨大的石頭獸口,通體呈漆黑色,隱隱的似乎有暗紅色的血一般的痕跡遍布其上。

一條漆黑的河道筆直地流淌,浸濕了兩旁的巖石,還殘留著一些水窪,黑黢黢的,過去這麽久的歲月了,依舊不曾幹涸。

只是真正令我們感到毛骨悚然的,卻是在河道兩旁的淺灘上,密密麻麻的全部是人的濕屍。淺灘上黏稠的黑水流淌,這些濕屍一個個縱橫交錯,身上水霧蒸騰,隱約可以看到腦袋、胳膊、大腿等人體器官,全部都蠟化粘結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個巨大的屍塊。中間還摻雜著沒有腐敗殆盡的鮮艷的古代衣服碎片,表面同樣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屍蠟,看樣子是人為擺放在這裏的。

三胖子站在竹筏子的最前端,往裏一看,嚇得大叫:“他奶奶的,怎麽有這麽多屍塊!”

一旁的死人臉看到眼前的情景,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看他的表情變化,我心知肯定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這個人向來是冷靜得不似人類,能夠讓他露出這般表情的,肯定是遇到什麽難以解決的麻煩事了。

這些濕屍在這個山洞中,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個年月,許多屍體都已經腐敗變質了。竹筏子剛一臨近,就有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襲來。

那情景,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我們停下了竹筏子,不敢輕易地過去,歷來進入這種古塚墳塋,河流大澤,最怕的便是見到眼下這種積屍地。尤其是在老長江流域,水裏的古屍最忌諱的就是堆積在一起,日久天長,便會淤積出濃重的屍氣邪祟。眼下看樣子,這裏應該才是整條河道最為兇險的一段,如果不作好準備,便貿然行進,恐怕會惹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

三胖子雖然向來膽大無比,但是驟然見到這麽多粘結成屍蠟塊的濕屍,也不敢輕易地闖進去,他看了好一會,也沒敢下定決心,忍不住罵道:“他娘的,這也太惡心人了。看來這古巫氏族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把這麽陰邪的玩意擺在這裏,明顯是想要嚇退我們這些後來者啊。”

我也覺得深有同感,點了點頭。只是眼見著河灘兩岸的情景,還是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不舒服,忙撇過頭來,不再看,問道:“這麽多屍塊難道還有什麽講究不成?”

三胖子嘿嘿一笑:“二八爺,你這就不懂了吧,你看這些濕屍一個個油花花的肥肉堆在一起,明顯是被人集體活葬了。按照風水上來講,這裏叫做陰穴。說起來玄乎,其實就是嚇唬嚇唬人,沒有什麽用處。”

我聽他把這些蠟屍形容成肥肉,往日裏垂涎欲滴的白花花的肉塊和眼前這些屍塊重合在一起,頓時就覺得胃裏一陣翻騰,差點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聽他又在胡亂賣弄,就罵道:“你他奶奶的少給我胡扯淡,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不知道,你小子就給我乖乖閉上嘴巴,免得擾亂軍心,大家跟著你一塊倒黴!”

三胖子被我一通臭罵,就想要辯解,一旁的王老跛子朝裏看了一眼,說:“這是屍洞,是風水上的學問,葬了這麽多蠟屍,就是為了鎮住這裏的妖氣,算是陪葬屍,我走了這麽多的地方,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形。大家小心一點,這洞裏不幹凈,絕對是有古怪!”

三胖子低聲埋汰了一句:“切,傻子都知道這裏不幹凈,還用得著你說。”

老跛子沒有理會他,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接著說:“這種地方,我以前也是聽別人說過,在喪葬風水中是最為恐怖、危險和忌諱的布置了,很容易招來一些‘臟東西’。”

說到“臟東西”時,他特意加重了些語氣:“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這段水路估計才是河道中最危險的區域,至於究竟會遇到什麽,我也不好說。也許會半途被水裏的東西掀翻了筏子,被水鬼生生溺死在這河道中,也許會遇到鬼打墻,就是在這個屍洞中,會在一個圈子裏不停轉悠,走不出去。”

三胖子聽老跛子說得這麽煞有介事,也忍不住臉色有些發白:“這個,嘿嘿,不至於吧。”

“這個不好說,我也沒經歷過這種情況。老長江走了一輩子的手藝人,最忌諱的就是遇到這種情況,水裏的古屍一個個都邪門得很。能夠把人拖進水裏,生生地溺死,總之,這個地方不太平,大家還是小心點為上。”

老跛子一邊說著,一邊招呼大家都把手裏的武器裝備上:“就看咱們這次的運氣了,要是實在是運氣不好,遇到什麽不幹凈的東西,那也只能夠扯著脖子硬上了。畢竟,做咱們這行勾當的,本來就是想從古人手裏搶東西,出了什麽事情也要自己擔著。”

那三胖子將信將疑,但還是把手裏的刀把握得緊了緊。我對王老跛子說:“您老也別說得這麽邪乎,我和三胖子既然跟您來了,就已經想好了可能的結局。說實在的,活到這麽大,我還真沒有見過鬼長的什麽樣,現在有這麽好的機會,不見識見識也是可惜了。”當然,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裏還是有些打哆嗦,只是為了給自己壯膽,嘴裏的話也就硬氣了很多。

王老跛子看了我一眼,桀桀一笑,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好小子,說得不錯,沒有給咱們這些大老爺們丟臉。就算是遇到什麽玩意兒了,光著膀子和他娘的幹就是了。”然後,他轉頭看向了那死人臉,說,“小哥,你也小心點,接下來的旅程,怕是要不太平了。”

死人臉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點頭。眾人商量好對策,於是決定繼續前進,三胖子撐著竹竿,推動著竹筏子繼續向前走,我、老跛子和死人臉三人站在筏子四周,密切註視著周圍的環境。

洞穴兩邊的巖壁上,攀附著斑斑的綠色苔蘚,偶爾還能夠看到四周有懸掛的鎖鏈、石碑之類的東西。可能是年深日久,河灘窪地上有不少的蠟屍已經滑入了水裏,一具具死屍就這樣像幹木頭一樣漂浮著,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臭氣,鼓脹得如同充了氣一般。在現在這種漆黑死寂的屍洞中,猛然見到這些玩意,實在是讓人心驚肉跳。

“這些屍體大部分都是從暗河河灘邊滑落下來的,都浮在河道上,大家註意點,不要碰到這些東西。”

“靠,那是什麽!”三胖子眼尖,忽然大叫了起來,指著一邊的巖壁棧道,眾人心下大驚,轉過頭去。在巖壁棧道的邊緣,那裏擱置著一口巨大的石棺,竟然足有三丈多長,一半深入洞壁中,一半懸在半空中。

“怎麽有這麽大的一口古棺……”老跛子倒吸了一口冷氣。

在場眾人無不心生驚悚之感,在這屍洞中,什麽都有可能發生,眼下這口石棺怕是已經在這裏擱置幾千年了,只是,這棺材的體積也實在是太驚人了。

“難道是個超級大粽子?”三胖子問,“跛子爺,有什麽粽子能長到三四米長?”

“別亂說話,大家都註意水下,如果看到有什麽東西,就立刻通知其餘人,千萬別擅作主張,免得惹到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王老跛子一臉陰沈地說道,一邊說一面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正在說話間,竹筏子已經行過了十幾米遠,我剛想說話,肩膀卻突然被三胖子拍了一下,我心頭一驚,就見他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只是一眼,我身上起了一層白毛汗。

只見在山洞棧道的東北角,在那口巨大石棺的一側,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人”。

火把已經快要燒到了盡頭,微弱的火光在陰風吹拂下,映襯得洞窟內漆黑的角落閃爍不定,暗河的河水波光粼粼。

所有人都看到了,在火光的照射下,石棺的側邊出現了一張慘白而又僵硬的巨大人臉,他的身體隱藏在石棺陰影處的角落中,看得並不真切。

王老跛子和死人臉顯然也發現了遠處的那個“人”,一個個都變了臉色。眾人謹慎地戒備著,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屍洞的面積十分寬廣,僅憑我手中的火把光亮,根本就照射不到如此遠的距離。在黑暗的陰影中,那張巨大而又呆板的人臉,顯得越發模糊不清,陰氣逼人。

我們在剛才發現石棺時,曾經仔細地掃視過石棺周圍的環境,當時雖然光線暗淡,但看得真切,當時在石棺旁邊,絕對是空無一物,不可能有這張巨大的人臉。

屍洞中立時陷入了死寂中,冷清得連根繡花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到聲音,三胖子輕挪動了幾步,低聲在我耳邊說:“餵,我說二八爺,我看這對面那東西怕不是個‘人’哪,你還是小心點,別離得太近嘍。”

我輕輕點頭,但心裏其實也緊張萬分,手裏緊握住那把鏟子頭,手心裏滿是汗。這個時候,也不知道到底是害怕還是什麽其他的感覺了,總之心裏毛毛的,冷汗已經浸濕了整個後背。說實在話,就現在這種安靜的對峙氛圍,實在是折磨人,簡直比他媽直接拉出只粽子單挑,還要令人緊張和恐懼。

竹筏子順著水流繼續前進,就在對面那口石棺連同那個慘白的人臉即將一同進入我們手中火把的映襯範圍時,我手中舉著的火把“啪”的一聲輕微爆響,湮滅成一縷白煙,竟然徹底地熄滅了。

隨著火把燃燒到了盡頭,熄滅,石棺側陰影處的那張呆板的慘白人臉,也隨之一同消失在黑暗和死寂之中。

“媽的,火把怎麽在這個時候熄滅了?”我心裏一哆嗦,後脊背開始冒冷汗,這個時候,若是那個人臉趁機作祟,我們幾個人可能會全部死在這裏。

“乖乖,咱們不會是遇到傳說中的鬼吹燈了吧!不然的話,怎麽早不熄,晚不熄,偏偏等到這個時候熄火。”三胖子心裏也開始發毛了,腿肚子直打哆嗦。

四下裏漆黑死寂一片,只能聽到眾人粗重的喘息聲。我的手心也是一陣冰涼,但還是強作鎮定地說,“你他娘的胖子,這個時候別再擾亂軍心了。火把沒油了,這是自然的物理現象,別自己嚇自己,什麽事都扯到鬼身上。”

就在此時,突然就聽到身後“吧嗒”一聲,我和三胖子被嚇得打了一個激靈,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情,連忙轉過頭來,卻發現王老跛子擺了擺頭,示意我們沒事。原來是這老家夥,光顧著註視著石棺方向的動靜了,一不小心撞到了竹竿。

“靠,真他奶奶的倒黴,那句話怎麽說的?對,鬼嚇人,嚇不死人,人嚇人,才真的會嚇死人!”三胖子忍不住發牢騷。

也不怪他氣急敗壞,在現在這種陰瘆瘆的環境中,任何一點輕微的動靜都會被人無限倍地放大,之前火把突然熄滅已經讓眾人嚇破了膽子,現在又來了這麽一出,也難怪三胖子有些惱怒。

我沖三胖子擺了擺手,示意他現在還不是說話的時候,讓其餘的人暗中監控四周,我蹲下來窸窸窣窣地一陣翻找,終於找到了火折子,點燃了另外一支備用的火把。幾個人這才松了一口氣,此刻,竹筏子也正好行駛到東北角,這回那口巨大的石槨以及那個“人”也同時進入了我們的視線範圍。

這次是終於看清了,原來那一直隱蔽在石棺側面黑暗處的,根本就不是什麽人,而是一張臉,一張巨大慘白的人臉,只不過卻是一個巨大的石頭人臉。

我把手中的火把向前探了探,終於放下心來,罵道:“靠,搞了半天是個石頭人臉,差點把老子嚇得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

三胖子見四周再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動靜了,也噓了口氣:“慚愧慚愧,這次算是自己把自己給嚇著了。不過,要我說這古巫氏人一個個也真他媽有病,你說好好的,沒事在棺材上雕個人腦袋幹啥,嚇人嗎?”

老跛子叫我們把竹筏子停住,眾人臨近巨大的石棺三四米遠,全都屏住了呼吸,再仔細觀察。整口石頭棺槨大得出奇,足有三四丈長,通體是由巨大的石灰巖鑿成,呈灰褐色,看起來十分古老陳舊,在石棺的側面東北角的位置,浮雕著一張巨大的人臉。

那是一張奇長無比的人臉,就像是馬臉、驢臉一樣,整個人臉的長度要比一般人長了近一倍。整個石頭棺槨上的裝飾,刻畫得入木三分,鼻、眼、眉毛、嘴巴與常人無異,只是面目呆板,沒有任何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古怪。

遠遠地隔著黑暗看這張巨大的石臉,火光閃爍不定,影影綽綽,眾人並未看出來這張石頭雕刻的人面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只是,我總覺得這石頭棺槨上的人臉,面部始終籠罩著一層陰氣,一層十分詭異的感覺。

不知道這是我的心理作用,還是對於之前恐怖經歷的遐想。

畢竟,在這石頭棺槨上的人面,遠比我們想象的鬼、粽子之類的來得更加真實,更加可以觸碰得到,對於那些東西我們總是有些心理準備的,但是怎麽也不會想到會突然見到這種東西。

三胖子對我說:“唉,我說二八爺,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我看著這手藝倒像是有些年頭了,只是還從來沒聽說過,誰沒事會在棺材上畫個人腦袋玩,這他媽不是故意想要招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嗎?”

我看了三胖子一眼,示意他噤聲,說:“不知道就別亂說話,小心禍從口出。這地方到處都是古怪,這口石槨首先從體積上就不一般,怕是裏面的東西也不是什麽簡單的貨色。咱們還是盡量離它遠一點吧,免得招來無謂的禍端。”

一直站在我們身後的王老跛子幹咳了一聲,說道:“我看這石頭棺槨上的人面圖,倒像是西周時期鄂西地區的驢頭山人。”說著,他瞇著眼睛,用一種很肯定的語氣說,“沒錯,就是驢頭山人,這是古代鄂西少數民族文化的山神之一,瞧瞧這周圍的盤龍紋飾,只有最高等級的祭祀才能夠享有。這石棺裏躺著的,絕對是當初古巫氏族中的大人物啊……”

我聽他說得這麽邪乎,也不可置否。雖然我自小和三胖子都在老北京的琉璃廠一帶長大,見過許多人做古玩生意,但那都是倒騰些明面上的玩意兒,至於這些少數民族的圖騰裝飾之類的,接觸的還真不是很多,更是從來都沒有見識過這所謂的驢頭山人。

幾個人商量了幾句,怕這石棺裏還另有變故,也不太敢久待,就撐著筏子趕緊離開。不遠處,又出現了一個黑咕隆咚的岔路口,冷清清的讓人毛骨悚然。

“這地方還真他媽的繞啊?”

“別管其他的,沿著河道繼續前進,只有這一條水路才是正確的。”。

“那你可要看仔細了,這地方到處都是這樣的黑洞,七繞八繞的,要是我們真的走錯了,那到時候可是有樂子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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