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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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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珍是族長,本來族學的事情合該是他管的,但現下這般樣子,賈珍挺沒臉面的,不過他兒子沒在這裏,賈珍看了眼滿臉脹紅的賈政,心想他自己的兒子都這樣,這個叔叔是批評不了他的。

至於賈赦,從前賈珍是不擔心的,他們倆向來說得來,興趣一致,可自從赦叔“上進”之後,賈珍其實很怵這位叔父。

他只裝鵪鶉,雖然自己現在是族長,但他在三人之中輩分小吶,沒他說話的份兒嗯。

賈赦淡淡地掃視了底下一圈學生,看了看他們各自書桌前的課本,心下頓時就知道誰是認真讀書的,誰是來這裏混著頑的。

當下他便和賈政和賈珍說了,定下幾條懲治獎罰措施,學得好有獎學金,連續三次以上考了最後一名,便要勸退,賈家不養活廢物!

金榮等人幾個賈府的姻親學生們,聽了之後臉色一白,他們自己知道自己的水平,賈府真正的直系眼睛卻滴流轉了轉,他們可是姓賈呀,就是考了後面,估摸著也沒事。

可是大老爺馬上就冷著臉添上了一句話,賈家的子弟一樣。

賈蘭等人是不擔憂的,賈環雖然學得不好,但也不至於每次是末數的,只是他到底不是勤學之人,心底也有些發虛,其他來混日子的心下慌亂。

賈政撫掌大笑,讚道:“大兄這個主意好。”

賈赦冷睥了他一眼,“寶玉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賈政笑容一斂,眉頭緊鎖,此時外面吵吵嚷嚷的,呼啦的學堂的院門再次被推開,學生們一聽這動靜和腳步聲,就知道是那薛大呆子來了。

薛蟠前呼後擁的進來,他來這裏不證明他是十分好學,他是想起他那兩個可心兒,遂這才想著來學歷。本來薛蟠要像一如往常那般進堂內,可門口居然有幾個小廝在堵著路,他也不傻,定睛細細一瞧,竟然是大老爺和二老爺的貼身小廝——

頓時他苦著一張臉,立刻就要沒身回去。

可賈政不放過他,這個內侄兒混帳好色,不好管教,但賈政每次見了,也總是要說他幾句,這也是盡了長輩的責任之心。

何況他現在本來就尷尬著,自己的親子寶玉居然和這內侄兒一樣混帳,賈政本來的五分氣惱,加上薛蟠都呃,現下就然有十分。

他立時發作。

“站住,蟠兒!你哪裏去?”

薛蟠艱難地把腳脖子轉過來,低著頭磨蹭到賈政和賈赦跟前,被賈政噴了一頭唾沫,這才被放過,要他回到座位去。

薛蟠撇撇嘴,就像賈家的學堂是多麽高尚似的,從先生到學生,有誰認真的。哦,除了蘭兒那個擰巴小子,但在學裏也不是個愛出頭的,每天聽課也盡是沈默。

心裏腹誹著,薛蟠也不敢說多餘的話,可還沒等他坐下,賈政又多問了他一句話。“蟠兒,你知道寶玉去哪裏了?”

薛蟠眨眨眼,他眼角餘光往周圍一掃,根本沒看見那個鳳凰蛋的身影,心下嘿然一笑,這下子寶玉也逃學,跟著遭殃,嘴角不禁洩露出一絲幸災樂禍來,忙說出他知道的事情:“二老爺,這個我知道,早晨我就聽說他跟著馮大爺喝花酒去了。”

他這嗓子話大大咧咧,仿佛他這人真的是毫無心機,問啥說啥,直通通的呆傻,只有賈赦看了他好半晌,眼裏露出些微笑意。

這薛呆子有時候還挺扮豬吃老虎的,盡能耍些小聰明。

“花酒”?!賈政聽了,只覺得耳朵裏嗡嗡響,震得他頭腦發暈。

寶玉才多大年紀,之前出了襲人那一檔子事情,他看管和教育了他一通,這才過了幾個月,怎麽又“痼疾”覆發,孽障!孽畜!

從抓周就知道,他生了一個酒色之徒耳!

果然……如此……

賈政老臉白一陣紅一陣,痛心疾首。

賈珍倒是略有不信,他睨了薛蟠那小子一眼,安慰二老爺道:“二叔何必如此,許是只是喝酒去了,就是叫了幾個清倌人唱個小曲也沒甚麽,再說寶玉也大了。”最後這句他說的有韻味。“寶玉都到了快尋親事的年齡了,就是想那個……什麽的……我們這樣的人家,原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說到這裏,他嘻嘻笑道。

賈政眼神鄙視,他最看不上賈珍的貪花好色,寶玉要是變成珍哥兒這樣,看他不打死他。

只恨老太太和那個蠢婦嬌慣的厲害,慣子如殺子啊!

賈政忙又問了薛蟠幾句,薛蟠還真知道寶玉今日在哪裏了,賈政讓小廝去綁了寶玉過來。

小廝自然不會真的綁了寶玉過來,不過是找到寶玉,帶著寶玉回來回話。

寶玉見了賈政,頓時膝蓋一軟,也知道自己今日逃學,和馮紫英等人出去玩,老爺定然是不喜的,還要挨打。

賈政先問小廝,寶二爺和那馮大爺的酒席上,可有妓子陪坐?

小廝偷偷窺視了一眼寶玉,卻被賈政一瞪,自然收斂了心思,不敢隱瞞,哆嗦了說“有”。

賈政往四周看了看,沒看到木棒,只好從賈赦手中搶奪了那黑油油的戒尺,劈裏啪啦的一頓,揍的寶玉“哎呦”呼痛,鼻涕眼淚一堆,手更腫的像是個紅面饅頭。

賈赦勸慰了賈政幾句,賈政扔掉戒尺,胸口起伏多下,猶自不解恨,他怎麽生了這麽一個孽障,老大要是不死,哪裏能要他受這等閑氣。

只要有一想到英年早逝的賈珠,賈政就悲從心來……

到底是在府外,加上賈珍勸慰,寶玉哭饒,賈政也不好打的寶玉趴下起不來,哼了一聲,讓他進學堂好好背書,寶玉忍著痛,也不敢不聽,雖然他看見茗煙往府裏跑了,可現在他在家學裏,老太太就是想護著自己,也過不來啊。

從來賈府,薛蟠就是看寶玉不順眼的,只是家裏的媽媽和妹妹都和這賈府一樣,拿寶玉當個鳳凰蛋……哼,薛蟠嗤之以鼻,那個寶玉可沒做出什麽讓人高看一眼的事情,在薛蟠看來,寶玉和自己是一樣好色之徒,沒的誰高誰低。

賈赦提出要整頓家學,重新請個先生,辭退賈代儒,賈政是十分讚同的,只不過賈代儒那邊……賈赦似笑非笑,“怎的也不能耽擱咱們兩府上的子弟罷,琮哥兒雖是個庶子,但若是能請個好先生教導,說不準將來還能考個舉人進士的,最次得個秀才功名,出去行走也會被人高看一眼。就是侄兒寶玉,雖然出生不凡,將來就算是個有大造化的,現下也得多讀些書不是麽?”

這話臊的賈政耳根微紅,連道“兄長說的是”,賈赦和賈政、賈珍在家學裏威風完畢打道回府後,賈政琢磨著合適人選,要聘進賈家的家學,可想來想去人選都不合適。

倒是賈赦忽然路上看見那個曾經跟他有過同船之緣的張升,那張升也看到他,卻臉色厭惡的扭頭就走,裝作不認識賈赦,讓他起了疑心。

這張升好像一直看自己不順眼,賈赦疑慮大起,直覺張升這人興許與自己有瓜葛,果然派人調查之後,原來張升是自己亡逝原配張氏的族侄……

賈赦突然一陣感傷,眉頭鎖起,胸口憋悶,嗓子發癢,不由咳嗽了幾聲,口中喃喃:“茵兒……表妹……”他甩甩只餘下發梢微微有些卷起的長發,一路幹咳的回到書房,沈浸在一股莫名的傷悲之中。

大老爺的兩個小廝嘆氣,老爺每月總是有一陣子這樣傷感,看著周圍的人都有一顆蕭條悲傷的心了。

他們想逗老爺開心,邢夫人煲湯進屋,細聲細氣地問候老爺,賈赦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包涵著愧疚、慚愧和後悔的覆雜光芒。

邢夫人是看不出什麽意思的,但她的直覺告訴她,老爺是有大心事啊。

以往她也遇到過,每當這個時候,老爺對她的態度是格外的溫柔,遂她就多說幾句,果然老爺也沒嫌棄她啰嗦,反而誇了她幾句賢惠,最後還歉然說道:“紅兒,是我對不起你……我的一顆心從未放在你身上,平時對你也多有薄待,娶了你卻又辜負了你,我真是個混帳!”

邢夫人頓時楞住了。

她傻眼了。

老爺這話說的……說的她不知道如何應對了。怎麽就對不起自己了?

邢夫人腦子裏攪成一團漿糊,什麽叫從未放在她的心上,這話怎麽說的,她嫁給老爺,也沒圖老爺心都放在自己身上啊,往常老爺要哪個丫鬟和騷狐貍收進房裏做姨娘,她都從未阻止過啊,也就從未期待過老爺的一顆心擱置在自己身上啊。

……要說有,可能新婚那一月她期待過一咪咪,但邢夫人早就忘記那種期待的感覺了。再說,他們都老夫老妻這麽多年了,老爺說這些話……這是耍著自己玩吧?!

盡管這樣,邢夫人聽了老爺的話,臉還是“騰”的一下紅了,一把歲數了,手足無措。

“紅兒啊……你還是如此。”賈赦搖搖頭,再次喚了邢夫人的閨名。

邢夫人吶吶了一聲,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說些什麽應對。

“咳咳……”賈赦又咳嗽了兩聲,邢夫人忙讓丫鬟去熬制冰糖雪梨給老爺潤肺,“老爺,你這病癥反覆發作,還瞧瞧太醫罷。”她一臉擔憂,拿著手帕幫著賈赦捶背。

賈赦搖搖頭,“我不過是酒癮犯了,銅錢去給老爺弄兩斤梨花白來喝……”賈赦抿著小酒,神情漸漸放松,咳嗽的癥狀也輕了。

過了片刻,他睜開眼,見邢夫人臉蛋紅撲撲的靠著自己,手心還揉搓輕敲著自己的後背,他不由覺得別扭一下,清咳了一聲,本來想說一句“醜人多作怪”,可邢夫人忙端起桌子上海溫熱的冰糖雪梨湯水,端到他跟前,讓他趕緊喝。

她口中還勸慰道:“老爺還是多喝這個,咳嗽未好,可別喝酒了。”說罷眉頭還皺了皺。

賈赦覺得汗毛豎立,這個邢氏學小妾那般矯揉做作幹嘛?!平時覺得女人就應該這般柔柔媚媚的,可這副樣子換做在邢氏身上,賈赦還是覺得心中一片惡寒。

他剛要呵斥,攆走邢氏,小廝傳話說宮內來人叫老爺進宮。

“可問了是何事?”賈赦正經起來,神色一本正經,推開了邢氏出了房門。

“小的在前頭問了,說是陛下在宮內宴請真真國的使者,本來都好好的挺和氣,不知具體,真真國出來一位武夫,連敗我方三位……高手……”這回的事情是新任管家羅遠親自過來匯報處理的。

他塞了不少銀子,才從那位傳口諭的小太監嘴裏掏出真相。

“武夫?”賈赦沈聲問,忽然他雙眸一亮,問羅遠道:“用的是什麽兵器?”

羅遠恍然,才想起自家這位大老爺可是用劍好手,聽說還會使用飛刀……盡是仿佛十八般武藝皆通的武林高手。

他忙回道:“那真真國的正是位奕劍高手,號稱在真真國打遍天下無敵手,真真國第一劍仙,據說他有一絕招,可克敵天下,乃是在海邊體會劍意,練就而成的……這人雖然有能耐,但為人很是狂傲,真真國的使者更是口氣狂得很,說這武夫被他們真真國的人稱呼為飛仙劍神,乃世間第一高手……”羅遠從那太監口中聽到這些,也很是不服氣,世間?第一高手?!

這是小看了他們中原正統的大夏朝,不過是一個真真國的第一武者,就敢號稱“世間第一”?!

大言不慚。

——“去拿我的烏鞘劍來!”賈赦聽完後,雙眸一亮,簡單的沐浴更衣後,手執烏鞘劍,身著官服去了宮內。

為了見一見這個奕劍高手,賈赦忍了他這身官服。每當穿著朱紅色的官服,賈赦就沒興趣比試,可世上總有無奈之事,他總不能拋下一切,只為劍術而活。

暫時,他還沒練成無情之劍。

現在他要去會會這位會“飛仙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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