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將油燈遞給黃埔逸守，將倒在地上的秀才扶起來。

黃埔逸守這才看清，這個人還真是人如其名，一身秀才打扮，頭上一方文士巾，雖然疼的齜牙咧嘴，手中的一把折扇卻死死地握住不肯松手。

秀才起來之後，連忙往自己懷裏摸出一個銀制的酒壺仔細地看了看，長出了一口氣，道：“還好沒壞。”他竟然將一壺酒看的比自己還重要。

看來這不只是一個秀才，還是一個有些迂腐的秀才。

秀才這才看著黃埔逸守道：“你這人怎麽能這樣呢？問都不問就動手。俗話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即使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能不動手還是不要動手的好。還好我的身體好，要不就被你壓壞了!”

石頭在一旁連連道：“他叫龐業，是我新結識的小兄弟，剛才他可能以為你是堂主派來的人，所以問都沒問就動手了。”

秀才的氣這才消了一些，道：“這倒是情有可原。”

石頭的眼睛卻盯著秀才手上的酒壺就再也不肯挪開，喉結也上下來回的動個不停。

石頭的舉動被秀才一下看見了，趕緊將手中的酒壺緊緊抱住，害怕道：“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石頭一改之前世外高人的形象，嬉笑著道：“老弟呀，哥哥今天晚上可什麽都沒吃，還餓著肚子呢。”

秀才道：“你吃沒吃和我有什麽關系？”

石頭道：“老弟這麽說可就不對了，你我親如兄弟，哥哥我餓壞了，你難道就過意的去！”說這翻話的時候，石頭昂然又成了一個世外高人，不單是形象，連語氣都和世外高人一模一樣，不過一雙眼睛卻出賣了他，還是死死地盯著秀才的酒壺。

見秀才還在猶豫不決，又道：“這是我新結識的兄弟，也就是你的兄弟，連一頓酒做見面禮難道你都舍不得！”

秀才顯然被石頭的這番話將住了，心疼不已道：“我那裏會舍不得，舍得、舍得。”話雖如此說，抱住酒壺的手卻一刻都不願松開。

趁秀才猶豫的機會，石頭伸手搶過秀才懷裏的酒，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口。

秀才想伸手去搶，手伸到一半又不好意思，只好將手縮回來，連連搖頭嘆氣道：“牛嚼牡丹啊！牛嚼牡丹！”

石頭道：“像你那樣喝酒有什麽趣味，就是要大口的喝酒才會有英雄的氣概！”

將手中的酒壺遞給黃埔逸守，道：“老弟，你也喝一口。這窮酸雖很吝嗇，但他的酒還真是不錯。”

秀才瞪眼道：“不錯？我這是六十年的竹葉青，豈止是不錯而已！”

石頭道：“酒都拿出來了，將下酒菜也一起拿出來吧！”

秀才緊捂胸口連連後退，道：“沒有下酒菜，沒有下酒菜。”

黃埔逸守心中暗暗好笑，秀才的舉動明明就是告訴別人他的懷裏有下酒菜，可是口中又死活不承認。可是偏偏石頭和他好像又很熟，他身上有什麽東西石頭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石頭道：“沒有下酒菜？那你懷裏鼓起的一個大包是什麽？”

秀才低頭看了看，道：“哪裏鼓起了一個大包？沒有啊。”

石頭走過去，道：“這裏不是鼓起一個大包嗎。”

秀才順著石頭所說的地方看去，緊捂的雙手不由得松了松。

石頭趁此機會在秀才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來。

哈哈大笑道：“這不就是那個大包嗎！”

秀才本來就苦著的臉更苦了，就差眼淚沒有流下來了。

石頭安慰道：“你這窮酸就是這點不好，既然酒都拿出來了，下酒菜還要藏著掖著。明知道自己藏不住，可是每次都想要藏，非得要我親自拿出來才甘心。”

秀才哭喪著臉道：“我要甘心自己早就拿出來了，你這是明搶！。”

石頭也不再理會他，得意洋洋的打開油紙包。

紙包裏面包的是已經切好的鹵牛肉，不多，只有兩斤，可是都是最好最嫩的地方的肉。

石頭抓起一塊鹵牛肉就往嘴裏扔。

擡頭看見黃埔逸守還將酒壺拿在手裏沒有喝，道：“老弟不要客氣，這窮酸的酒可不容易喝到一次。這些牛肉可都是秀才親自找的食材，親手鹵制的，這味道在別的地方你絕對吃不到。”

黃埔逸守喝了一口壺中酒。

這的確是六十多年的陳酒，就下肚之後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久久的在唇齒之間徘徊。

“好酒！這是足有六十一年的竹葉青。”

秀才一把奪過酒壺，佩服道：“看來你還是個大行家，這酒的確已經有六十一年了。沒想到相差一年的時間你也能品出來。”說話間，還不忘自己也喝上一小口。

招呼黃埔逸守坐下，道：“再就著我親手鹵制的小牛肉，那才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黃埔逸守也用手抓起一大塊牛肉吃起來。

這牛肉還真是有一股與眾不同的香味在裏面，越嚼越香。

石頭道：“秀才是山上管賬的，他別的本事不怎麽樣，要說吃的東西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他老是說我做的東西不好吃，就自己去廚房弄吃的，也讓我跟著享了不少的口福。好酒也收藏了不少，每一壇酒都不是在其他的方能輕易買的到的。無論他走到哪裏，身上都會帶著酒和下酒菜。”

兩人就這樣一來二去的成了好朋友，雖然常常會為了吃的喝的東西吵嘴，但並沒有真正影響到他們之間的情誼。

黃埔逸守忽然感覺頭有點暈，搖了搖頭笑著道：“剛喝兩口酒居然有點醉了。”

石頭吃驚道：“你喝醉了？”

黃埔逸守道：“不是喝醉了怎麽會頭暈。”

秀才搖頭晃腦道：“不對，你沒有喝醉。”

黃埔逸守道：“沒有喝醉？”

秀才道：“我帶來的這壺酒最多也不會超過兩斤，這點酒就算是一個人喝下去也不會喝醉，何況是我們三個人喝。”

黃埔逸守好像是明白了，但是又不敢相信。

“不錯，你確實是中毒了。”秀才得意的笑著道。

黃埔逸守道：“這是為什麽？”

秀才道：“為了樂趣。”

黃埔逸守道：“樂趣？”

秀才道：“當你每天在做的一件事，每天都是用同一種方法，是不是很快就會厭煩？”

這道理任何人都知道。

秀才接著又道：“當你厭煩用這種方法做事的時候，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尋找另一種方法來做這件事。”

很多人當一件事做的已經失去興趣的時候，都是選擇換一件事來做。可是當你只能做這一件事沒有辦法換怎麽辦？大多數人都是選擇咬牙堅持下去，這樣就會讓人對這件事越來越厭煩，很多人會因此而變得麻木不仁。當然，這只是解決問題的一個方法，但絕不是最好的辦法。最好的辦法是換一種方法去做這件事，這樣就會讓同樣的一件事再次充滿了新鮮感，也就再次有了做事的激情。

“剛開始殺人的時候，看到四處飛濺的鮮血，心中的快感往往數日都不能平覆。後來人越殺越多，心中就再也沒有了那種興奮的感覺。最近兩年已經感到厭煩了，每次殺人之後都感到惡心。與我有一樣的感覺的還有老四，忘了給你介紹，石頭就是老四。”

石頭在一旁點頭。

秀才道：“於是我和老四一起想了一個能再次讓我們感覺很有趣的，能重新提起我們殺人興趣的辦法。這個辦法果然很有效，我們現在已經迷戀上了這個辦法。”

黃埔逸守苦笑，竟然有人變態到這種地步。想盡一切辦法，用不同的方法殺人，只是為了讓自己再次燃起殺人的興趣，這種人的心裏變態已經到了極致。

“老四心裏雖然陰狠毒辣，但是外貌卻是一臉正氣，忠厚老實的樣子。每次都是他去和人結交成好朋友。想盡一切辦法和其成為好朋友，並取得對方的信任。然後會帶他到一個地方，隨後我當然也會出現和老四一起做一出好戲給他看。就在他放松一切防備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的中毒了，等他發覺的時候，很多人都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在這種巨大的落差之下，有的嚇得臉色蒼白，有的大喊大叫，有人跪地求饒，有的疼哭流涕，甚至還有人嚇得屎尿都流了出來……”

黃埔逸守只覺得背心涼颼颼的，不是嚇得，而是心驚。

秀才道：“每次看到那些人臨死前的各種表情，心中就會有一種特別的滿足感，成就感。”

看了看黃埔逸守又道：“像你這樣明知道自己已經快要死了還能如此淡定的人還是第一次遇見。”

黃埔逸守笑道：“你希望我是什麽樣的神情？祈求你饒了我，你會答應嗎？我要是真的那麽做了，只不過是讓你又玩弄了一次人性而已，只不過是滿足了你那變態的心理而已。”

老四道：“你不開口怎麽知道我們會不會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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