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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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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凡是和納蘭家有所來往的,都陸續收到一個不大不小的消息——納蘭家的大小姐回來了。

納蘭安,城中排得上位置的實業富豪納蘭祖的大女兒。八年前聽聞是去了英國,之後便不再在本城出現過。同一圈子的長輩或同輩,也不曾再聽得她的音訊。

——然而,她一直沒被遺忘,納蘭安啊,在眾人眼裏就是天才。天才,從不會被忘記。

納蘭安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自然是為了她老頭的家產!”林家長媳陳鋅同是陳家嫁過去的女兒,當年還是花季少女時,就一直痛恨自己必須活在納蘭安強大光環所造成的陰影之下,無論她打扮得多漂亮衣服多華麗,別人一說起納蘭安又拿到什麽了不起的獎,其他所有的事情仿佛便成了笑話。“她老頭一中風,整個家業忽然就岌岌可危了,她還不趕快回來分家產?”陳鋅同冷笑。

“不見得。她之前還沒出走的時候,好像也沒聽說怎麽花家裏的錢。”

“你傻呀,好幾百億呢。她家三個女兒,兩個都嫁出去了,外面的狐貍精生的小野種可是男的,這時候她不回來,豈不全部便宜了那個小野種?!”

聽眾附和,似乎有幾分道理。

又有人想了想,提出一個疑問:“這幾年,不是有個王東山幫納蘭家管著生意嗎?”

“你也知道他姓王,說白了,不就是納蘭家養的一個外家狗嗎?納蘭安能看著這麽一盤大家業被外人控制?”

嗯嗯,沒錯。

幾個女人總算覺得這次下午茶的話題討論出了一個真相,心滿意足地舉杯:“等著看戲。最近日子,無聊著呢。”

八卦圈中的主角正站在前院的玫瑰花叢當中淋花。

納蘭傅惠真看著女兒,心裏惶然。這個女兒自幼個性怪異,不與人特別親近,包括她這個親生母親,內心竟然對她是有些避忌的。

納蘭安把花淋了一遍,就著水龍頭洗手:“叫群姐開飯吧。”

納蘭傅惠真跟在納蘭安後面走了兩步,欲言又止。

女兒這些年沒回過家。兩年前她們四母女在倫敦見過一面,那時二女兒勸姐姐回家,納蘭安仍對父親無法諒解:“我不回去。”固執又生硬。

然而,她兩天前突然出現在家裏。這時,已經是納蘭祖中風的第二十一天。

這次女兒突然回來,到底是為什麽?納蘭傅惠真想問,又不敢問。

晚餐很簡單。

納蘭祖中風後,癱瘓在床,出院後就一人住在一樓的偏房,請了專門的看護照顧,吃喝種種事宜,都在房裏解決,從不出門。從前他愛大魚大肉,如今不得不清淡飲食,連帶的,其他人的飲食也跟著簡單了。

兩母女在餐桌上相對無言。

納蘭安胃口倒不差,喝了兩碗湯,就著上湯菜心,又吃了大半碗飯。

“不如,叫心心和樂樂回家陪你兩天?”

“我不需要人陪。”納蘭安笑了一下,“她們都是別人家的媳婦了,阿媽你別忘了。”

“好吧。”

納蘭安放下筷子:“我吃飽了,回房了。”又擡頭看了那邊一眼:“你早點休息吧,他有人看著,你不用操勞太多。”

納蘭傅惠真點頭。

心裏卻想,畢竟夫妻一場,雖然兩人鬧過恨過,可納蘭祖一病,她豈能袖手旁觀?反而是納蘭安,只是初初回來時,趁父親沈睡的時候看了一眼,就不再多問。

或許,她不如大女兒的地方就是,納蘭安是鳥,想飛就飛,不眷戀,不停留,而自己是風箏,不敢掙斷細繩,因為後果只會是墜落。

納蘭安睡到七點就起了床。第一天她調了一下時差,第二天她就恢覆了多年來的作息,早睡,也早起。

她打開房間的小冰箱,只有純凈水。

下樓進了廚房,打開冰箱拿了冰牛奶,咕嚕咕嚕就喝。剛起床準備料理早餐的群姐走進廚房,見狀大呼:“安小姐,牛奶要熱了才喝。”

納蘭安不在乎地笑:“我一直都這麽喝的。”漂泊在外的納蘭安,哪是什麽大小姐,能養活自己已經不錯,何來那麽多講究?

群姐急忙給煎了兩只雞蛋,納蘭安把煎蛋塞在吐司裏大咬一口:“待會我出去,我媽問起就說我晚上回來。”

群姐在納蘭家幫傭將近二十年,也忌諱納蘭安的壞脾氣,不敢多問:“好的。”

納蘭安拿了車鑰匙,群姐又問:“大小姐,晚上你回來吃飯,我給你做番茄燜牛腩吧。”

“哦,好。”

納蘭安開的是母親的車。她之前名下也有兩輛車,早在車庫裏生灰,都不能開出去了。她想,得買輛車了。

中午,王樂山下了飛機,司機問:“王生,先回公司還是先回家?”

王樂山捏眉:“先回家吧。”

司機便往半山的別墅開去。

車子穩穩在前院停下。王樂山下車前,用力揉了一下臉,試圖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好些。近來,他太累了。

納蘭祖在股東大會上突然中風倒下,公司股價立馬大跌,歐洲一個重要客戶又因此要退單,他這些日子以來,真是疲於奔命。

王樂山擡腳下車,向大門走去。經過噴水池,他習慣看了一眼玫瑰園。一眼看去,五顏六色,花瓣上的水珠晶瑩剔透。

他繼續往前走,忽然回頭:“文叔!”

文叔正在修剪多餘的花枝,被王樂山語氣中隱約的怒氣嚇到:“王生。”

“那個秋千呢?”

玫瑰園邊原本有個白秋千,如今那裏卻空蕩蕩。

“大小姐說了讓我拆掉。”

“我說了不能動!誰說了拆?”王樂山脾氣上來,忽然又楞住,“大小姐?”

文叔小心翼翼:“是的,大小姐交待了,她不想再坐這個秋千,讓我拆了。我想,這是當初她要搭的,所以,所以,她說要拆我便拆了。”

王樂山沒再說話,腳步卻忽然沈重起來。

王樂山進了納蘭祖的房間,納蘭傅惠真正和納蘭祖在小陽臺曬太陽。納蘭祖已無法自主坐著,只靠輪椅和肩帶維持著基本的坐姿。王樂山出聲:“伯父,伯母。”

納蘭傅惠真回頭:“阿山你回來了?”

納蘭祖聽到聲響,含糊不清地啊啊了兩聲。

王樂山走到納蘭祖跟前:“伯父,這幾日好些嗎?”

哪裏好?縱使大富大貴,一旦病魔纏身,也是可憐如斯。

王樂山陪著納蘭祖說了一會話,簡單說了一下歐洲的情況,納蘭祖身體不便,腦子卻尚算清晰,聽了便點頭。

納蘭傅惠真心疼王樂山辛苦:“阿山,你吃飯沒?我叫阿群開飯。”

王樂山也不推卻,兩人出了房間,到了餐廳坐下。

王樂山掃了幾眼,整個大宅卻似乎平靜如常。

群姐布置了飯菜,納蘭傅惠真陪著王樂山邊坐邊吃邊聊。

王樂山心裏有事,卻不知道如何問出口。

“你說歐洲情況順利,我也安心不少。最近家裏,真是——”

“伯母你放心,我幫忙看著,沒事的。”

“就是因為有你,我才沒倒下。”納蘭傅惠真嘆氣,“說起來,家裏沒個男人真的不行。”突然想到,“哎呀,我還沒跟你說呢,阿安回來了。”

王樂山心漏了一拍,臉上卻不動聲色:“什麽時候回來的?”

“前天到的。”納蘭傅惠真搖頭,“她脾氣太倔了。”

王樂山放下勺子:“伯母,我吃飽了,要回公司了。”

“你不在家裏休息一會兒嗎?”

“不了,”王樂山拿起外套,“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好吧。”想了想,“晚上能回來吃飯嗎?阿安也說了晚上回來吃飯,阿群去買菜了,今晚燜牛腩給你們吃。”

沈默了一會兒:“好。”

始終要見,遲早要見。

納蘭安約了糧數,城中最大的律師所其中一個合夥人。

糧數是納蘭在英國認識的同學的表姐,說是三十八了,看上去才三十出頭,看來保養得當。

納蘭安看著糧數,對方正戴著眼鏡審視她帶來的文件——糧數估計並不是近視,她只是偽裝。

納蘭安討厭偽裝。

不過她承認自己其實也在偽裝。

“按照你的說法,結合目前的材料,你要合法地介入你父親的企業,並且掌控大局,首先你得取得你父親的授權委托。”

“他現在的情況,授權是有效的嗎?”

“意識完全清醒的情況下,有效。”

“可是,我父親他另外有一個助手,他——”納蘭安斟酌了一下字眼,“我想他不會輕易退出。”

“他的角色只是董事長助理,不是嗎?而你,要介入的角色,不是助理,而是董事會。”糧數推推眼鏡,“兩者並不沖突。”

納蘭安沈默了一會兒:“我明白。”她舉杯,“謝謝你的意見。我希望和你有合作的機會。”

“就事論事,我的團隊並不便宜。”

“明白。”納蘭安喝了一大口,“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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