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馬送出聖誕禮物時，仍在病榻上的涼神狀況尚不穩定，但照荒川所說，倒是沒有性命之憂了。

連日的疼痛讓涼神四肢乏力，她很費力地打開了禮物盒。

有馬送給她的禮物是個水晶球。球內放了個雕刻得很精致的聖誕樹，略搖晃一下，沈在底部的白色雪花會漂浮起來。

“什麽呀，這可真是件隨便的禮物啊。”涼神小聲抱怨道。

“這可不便宜啊。”有馬有些哭笑不得。

“是嗎？那我就勉強收下吧。幫我放到桌上好嗎？”

她現下連拿起一個水晶球都有些吃力了，但她不想讓有馬知道。

“你知道嗎，荒川被常吉那個老頭兒狠狠訓了一頓呢。”涼神的語氣很是輕快，“那什麽，你順便幫我削個蘋果。”

有馬笑了笑，拿起臺子上的小刀和蘋果。

“為什麽被訓了？”

“這次實驗的失敗唄。常吉罵他太魯莽什麽的，好像還會被調職。”

“是嗎？那挺好的。”他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她。

新年過去後，涼神的健康狀態大有好轉，雖然無法與先前媲美，但至少能夠下床走動了。她離開了實驗室的病房，請了長假回家修養。

新的一年，GHOUL又鬧騰了起來。有馬總是很想抽空去看看涼神，卻被公務拖得毫無空閑。一直到梟殲滅戰結束以後，他才得了空。

晉升大會結束後，他向吉平問了涼神的住處。本想著上門拜訪理應要買些東西，但有馬卻根本不知道她會喜歡什麽，便索性不買了，他知道涼神不是那種會拘泥於這種事情的人。

來到涼神家門口，有馬按下門鈴。過了好一會兒，門都沒有開。就在他以為涼神不在家，準備離開時，忽然聽到了鎖匙轉動的聲音。

門開了一條小縫。

“原來是貴將啊。”她的聲音很輕，“驅逐了SSS級的梟以後專門過來來向我炫耀嗎？”

有馬連連擺手。

“我開個玩笑罷了。”她把門開大了點，“進來吧，休假這麽久以來，你還是除了風間以外第一個來看我的人呢，我很開心。”

有馬進入房子，順便把門也帶上了。

涼神家是一居室，面積不大，家具也只有了了幾件，看著還算整潔。

她隨手拿起搭在沙發上的黑色羊毛披肩裹在身上，顯得臉色更為蒼白。她問有馬想喝點什麽。

“白開水就好了。”他說。

“給客人喝白開水，總覺得很不好意思啊。喝茶好嗎？風間上次來的時候送了我一大罐茶，我自己一個人喝不完。”

有馬點頭。

涼神往水壺裏灌滿水，放在竈上。又從櫥櫃裏拿出一個很普通的白瓷茶杯，隨手從罐子裏抓了一把茶葉進去，也放在了竈旁。

她回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下。

“怎麽突然想到來看我了？”她問到。

“來看看你最近身體恢覆得怎樣了。”

涼神用手掩唇，喘了兩口氣，故作輕松道：“挺好的，估計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回CCG了。”

“那可真棒。”

“說真的，如果我身體好些的話，驅逐梟的人就不是你了啊。”

她這話並沒有誇大的成分，有馬心裏很清楚。

“那消減他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吧。”他笑著說。

“說不定可以一口氣升到特等，那樣就不用看吉平臉色了。”

水壺裏的水燒開了，發出嗚嗚的響聲。

涼神起身，想要走到廚房，卻忽得止不住咳嗽起來，跌倒在地上。

有馬一驚，忙跑過去將她扶起。

他看到，有血從涼神捂著嘴的那只手間滴落。

“怎麽了？你的身體……不是說恢覆得不錯嗎？”

“抱歉啦，我說了謊。”

她的聲音很輕，輕得有馬幾乎聽不清。

“來自異體的Rc細胞把我的免疫系統破壞得厲害，這幾個月來都是大病小病不斷，最近肺部的毛病比較大。不過不用擔心，其實沒有看上去那麽嚴重。”

說這話時，她的胸腔傳來陣陣鈍痛，腦袋也有些發昏。

“你先前為什麽要說那種好聽話騙我呢……”有馬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

“怕你擔心嘛。”她笑著說。

有馬不語，扶著涼神坐到沙發上。

“知道嗎，貴將，我有個想法。”她說，“在將那個想法付諸於實際之前，我是不會讓自己死的，請放心吧。”

有馬不知道涼神的“想法”是什麽。涼神從未告訴過他，他也沒有任何想知道的意願。

涼神休假了整整一年，到了又一年初，她才再次回到大眾的視野裏。但在參加完一次殲滅行動後，她又一次提出了休假。

“身體還沒有大好嗎？”有馬憂心忡忡地問道。

“不是因為健康原因才請假。”她說，“等我回來以後，你就知道了。”

數月後，有馬再度見到她，是在庫克利亞。

那時他剛從吉平的葬禮回來，還穿著黑色的西服。搜查官帶領他來到關押著涼神的囚室。

涼神坐在角落，身上的CCG制服沾滿血汙。

“來的人是你啊。”她說。

有馬將手裏提著的白箱放在腳邊，看著涼神。

“你來審訊我嗎？”

有馬點了點頭。

她站起身子，正對著他。

“想先從哪裏開始呢？”

“從你為何聯合GHOUL攻打和修家大宅開始。”他的聲音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感情。

“因為我討厭和修家。

“我很早就說過了吧，我們的悲慘命運來源於我們血液中的‘半’，而不停地覆制出這種悲慘命運的和修家是不可饒恕的。

“我們本來也應該像普通人一樣，總有選擇人生、享受人生的權利，而和修剝奪了我們這個為人的基本權利。我們僅僅只被賦予了一個職務——護盾。

“他們肆意濫用我們的生命，把這當做理所應當。對此，我無法忍受。所以我進行了我力所能及的反抗，但如你所見，我失敗了。”

“你為何會與那些GHOUL聯合？”

“因為我無法說服白日庭的夥伴，所以我選擇了GHOUL。”

“你是如何將GHOUL納入麾下？難道你是獨眼之王嗎？”

聽到這句問話，涼神大笑了起來。

“我還不至於能被冠上這般偉大的稱呼呢。GHOUL會服從我，是因為我打敗了他們，讓他們心服於我罷了。但這也不是件容易事，畢竟我經常一不小心就會下手太重。”

“那麽，我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吧。”有馬道，“你為什麽失敗了。”

“因為和修家很奸詐啊。我不願動手殺死白日庭的半人類，他們察覺到了這點，便讓半人類上陣，我完全束手無策了。到了最後，也僅僅只是殺死了吉平和其他幾個和修家的小嘍嘍罷了。”

語氣裏滿是惋惜。

有馬垂首，久久未發一語。

他打開囚室大門。

“局長想要見你。”他說。

涼神似乎是想要說句什麽話，最後卻還是閉上了嘴，慢慢朝門口走去。

有馬打開箱子，IXA向她襲去。

涼神轉過身，擁抱住有馬，IXA刺穿了她的胸膛。

“我知道，你被賦予的任務是‘殺死我’，對吧？”

我不怪你……作為一個不稱職的老師，我再教你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吧……

“不要抱有仁慈……”

她吐出一口鮮血，氣若游絲。

“你殺死我，就算是成功學到了……”

有馬的肩膀不斷顫動，眼淚終是落下來了。他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

“不必感到抱歉，我本就是將死之人，我的身體早就已經垮了……”她用帶血的手遮住有馬的眼鏡，“請不要註視我的死亡……”

有馬呆呆地站著，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視線變成一片赤紅，身上的重量也忽得消失了。

涼神的屍體倒在地上。

他摘下眼鏡，顫抖著雙手試圖將它擦幹凈，但鏡框和鏡片縫隙間的血液卻是怎麽也去除不掉。

他跪倒在地，淚如雨下。

-END-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完結了hhh

本來想寫篇番外，但我實在太累了，碼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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