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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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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連連搖頭,邱艷一番話非但沒有幫他們,只會叫沈聰更來氣,果然,隨著邱艷的話落下,沈聰慢條斯理的揮了揮手裏的掃帚,躍躍欲試的想要打人,“成啊,我媳婦挺著大肚子,你們好意思去屋裏坐?”

幾個大男人被沈聰訓斥得無所適從,手都不知往哪兒擱,邱艷略微埋怨的瞪著沈聰,他們過來幫忙修葺屋頂算是情分了,來者是客,哪有像沈聰那般待客的道理。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刀疤膽子大,快速上前奪過沈聰手裏的掃帚,扯著嘴角道,“掃地的事情我和杉子他們來,你去竈房幫嫂子弄飯……”話沒說完,遭來沈聰一記冷眼,刀疤挑眉微笑,他們常年在外邊要債,哪管過竈房的事情,生火還成,做其他多是幫倒忙,去了也是給邱艷添亂,沈聰不會做飯他是清楚的,故意挑釁沈聰呢。

其他人多少清楚些,跟著附和,甚至彎起唇角笑了出來,不過,他們不敢閑著,打水擦桌子的擦桌子,掃灰塵的掃灰塵,手腳麻利,生怕沈聰又訓斥他們似的。

沈聰嘴裏輕哼聲,洗手進了竈房,裴征站在竈臺前揉面,沈蕓諾坐在凳子上生火,他眼帶詢問,“我做什麽?”

邱艷失笑,指著籮筐裏的碗筷,沒個好氣道,“你去外邊把碗筷洗出來,待會要用,還有角落裏的野菜也洗幹凈了。”

野菜上有蟲,洗菜的時候不仔細發現不了,沈聰五大三粗,哪是做細致活的樣子?瞅了眼角落裏不起眼的野菜,不經意的問道,“你和阿諾也要吃?”

邱艷不解的看他一眼,沈聰頓了頓,去墻角,將野菜放在籮筐走了出去,“成,我現在就洗。”沈聰抱著籮筐出門,不時和屋裏的人說話,提醒他們動作輕點,別把東西弄壞了,聲音恢覆了慣常的清冷,邱艷笑著搖頭,收回目光,繼續做手裏的事兒。

她沒明白沈聰問話的意思,吃飯時,沈聰攔著她和沈蕓諾,不肯她們夾菜,邱艷心生疑惑,待聽說刀疤驚呼聲說碗裏有蟲她才反應過來,斜倪著眼,水波瀲灩的望著沈聰,菜洗得不幹凈,裏邊有蟲子,沈聰洗菜前就知曉有這事兒,才故意問她和沈蕓諾的。

對邱艷的目光視而不見,沈聰面不改色,自己夾了一塊子野菜放進嘴裏,邊吃邊道,“有什麽大驚小怪的,蟲也是肉,想咱往常去遠點的村子要債,吃不上飯不說,連根青草都吃不著,有個蟲吃,算不錯了,蟲吃菜,你吃蟲,也算報仇了,趕緊吃,野菜泡在面碗裏,味道香著呢。”

吃野菜遇著蟲子的情況多,邱艷並非不能接受,只是聽沈聰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嘴裏一陣惡心,偏飯桌上,一群人覺得沈聰說得對,都大口大口吃菜,談笑風生,邱艷更是一陣反胃,草草吃幾口沒了食欲,擱筷下了桌。

邱艷順著走廊來回走,家裏事情少,平日無事可做,沈蕓諾說走動有助於生產,她覺得也是,村子裏懷孕幹活的人多,生產時候受大罪的多是懷孕好吃懶做之人,沈蕓諾婆家二嫂劉花兒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聽說生孩子那會去了半條命,驚心動魄,她心裏害怕,沈蕓諾不會害她,聽沈蕓諾的話沒錯。

堂屋裏聲音突然大了,邱艷站在門口,聽他們說的好像是賭場的事情,順意賭場如今算是安生下來,不怕再起什麽幺蛾子,她在家也不必擔心有仇人上門,整日提心吊膽的。

裴征飯量小,沈聰勸著給他添了碗飯,鍋裏做了飯以及一大鍋面條,人多,大家有吃有說,裴征難得沒有拒絕,刀疤看裴征身量高,有心讓裴征去賭場幫忙,為賭場辦事名聲不好,可掙的銀錢多,外人不清楚,他們常年在賭場是明白的,尤其,在賭場待久了,不想回家種地和村裏一群長舌婦打交道,整日嘰嘰歪歪沒完沒了。

趁裴征去竈房添飯,刀疤向沈聰說了自己的意思,“今年場子裏的活兒兄弟們撐著,咬咬牙就過年了,明年卻是不成,我看他挺好的,有你照著,場子裏的人不敢給他臉色看,不如讓他來賭場做工?”

“裴征在興水村,那邊風氣如何你們該有所耳聞,賭場不適合他。”沈聰握著筷子,輕描淡寫的解釋道。

刀疤想想也是,興水村靠著上水村,不如上水村的人有錢,風氣上或多或少學了上水村的人做派,註重名聲,整日將孝順仁義掛在嘴邊,刀疤最是討厭那種人,人窮有志氣沒錯,若為了那股志氣不顧田地的活兒,好吃懶做,就是不對了,走的村子多了,他覺得青禾村的風氣最好,人有窮有富可大家從不坐以待斃,一天到晚都在田地忙活,不像杏山村的人,一天到晚閑的沒事在杏樹下東家長西家短的,興水村的人也多為好吃懶做的,裴征如果去賭場,興水村人的唾沫約莫就能把他淹死,想想還是算了,轉而問起沈聰賭場招人的事兒,“十裏八村的人多,咱得擦亮眼睛好好找,別招些胳膊肘往外拐的人進來才好。”

場子裏出了駱駝這種心懷不軌之人,刀疤義憤填膺,駱駝來賭場,大家掏心掏肺的對他,結果,一眾人差點死在他手裏,狼心狗肺的東西,想起駱駝,刀疤仍氣憤難平,“最近兄弟們將鎮上找遍了也沒見著駱駝,村子裏也沒聽說有他的蹤影,也不知他藏去哪兒了,有朝一日他落到我手裏,看我不弄死他。”

說起這個,沈聰也斂下眉目,沈思道,“他不走遠總能找到他的,你別擔心,讓兄弟們多個心眼,多打聽打聽駱駝的去處。”

“我整天盯著呢,衛洪如今猶如喪家之犬,掀不起什麽風浪,衛家前幾日分了家,衛洪幾乎是被衛家攆出來的,他連個棲息的地兒都沒有,要知道,我娘死的時候還留了幾間屋子,哪怕有朝一日我在賭場混不下去了,回到村裏也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他衛洪可是要啥沒啥,只能靠偷盜過日子了。”說起衛洪的處境,刀疤咧著嘴哈哈大笑,很早的時候,清水鎮三家賭場,互不相讓,打架鬥毆是常有的事情,從他們滅了順心賭場,衛洪帶著順風賭場一幫人耀武揚威,摩拳擦掌的滋事,有今天,皆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堂屋人多,沈蕓諾在她自己屋裏吃飯,刀疤說賭場的事情不用壓抑自己的聲音,嗓門大,聲音粗噶,說到後邊,忍不住爽朗大笑,臉上的疤痕隨著嘴角抽動,一下一下抽搐,沈聰夾了一筷子野菜放他碗裏,“別笑了,瞧把杉子他們嚇的……”

李杉叫苦不疊,他見慣了刀疤笑,哪會被他臉上的疤痕嚇著,可沈聰提起他,他不得不背下這口黑鍋,擡起頭,討好的笑道,“刀大哥,咱先吃飯,下午還得繼續要債呢,今年能過得豐盛的年了。”

刀疤順手把手裏的筷子扔過去,李杉側頭躲開,刀疤嚷嚷著站起來作勢要打人,場面一下熱鬧起來,沈聰繼續吃碗裏的面條,眉眼含笑。

他們動靜大,邱艷轉去了沈蕓諾屋裏,見沈蕓諾正收拾包袱,想來是下午要回了,她上前幫忙,溫聲道,“下午讓裴征去租輛牛車過來,冰天雪地的路不好走,離得又遠,別累著自己了。”

沈蕓諾沒留意屋裏多了個人,嚇得身子一顫,轉頭看是邱艷,緊繃的神色才舒展開來,盈盈回道,“我清楚的,嫂子不用擔心,這次回家,估計要年前再過來了,你好好照顧自己,明年你生孩子那會,我回來照顧你坐月子。”

邱艷替她整理床上的衣衫,失笑道,“明年你的肚子大了,哪能照顧我,家裏有你哥呢,別擔心,你娘不是省油的燈,萬事小心些,關起門過自己的生活,缺什麽和我說,家裏都有呢。”沈蕓諾面色紅潤,眉梢洋溢著溫暖,邱艷嘆了口氣,裴家人多,她說得再多都沒用,關鍵還得靠裴征護著沈蕓諾才行。

沈蕓諾收拾好衣衫,和邱艷坐在凳子上說話,待堂屋的鬧聲小了,邱艷捧著碗出去,院子裏站著好幾個漢子,其餘的人在竈房說話,裴征走過來,接過沈蕓諾手裏的碗筷,道,“竈房有人洗碗,我拿去竈房,你和嫂子回屋坐會兒。”

他看得出來,沈蕓諾在沈家日子過得不錯,臉頰紅潤,身子豐腴不少,心裏由衷感謝邱艷,“阿諾這些日子多虧了嫂子照顧……”

邱艷搖頭道,“阿諾是沈家的閨女,我待她好乃情理之中,回到家裏,你可得好好養著她,別讓她又瘦回去了。”

裴征眼神微詫,看向沈蕓諾,他走的時候交代過宋氏好好待沈蕓諾,他娘就差沒指著點發誓了,他以為沈蕓諾在家日子過得不錯,聽邱艷的話,中間估計發生了什麽他不知曉的事兒,想到這個,他目光一暗,擲地有聲道,“我會的。”

韓梅和劉花兒嫁到裴家懷孕那會過的什麽日子他看在眼裏,裴征想,即使他不受寵,宋氏一顆心也不會偏得太厲害,怕是他想錯了宋氏的為人,她心裏只有自己和大房,哪會待沈蕓諾好。

竈房有人幫忙,邱艷和沈蕓諾回屋裏繼續說話,這些日子,兩人做了不少衣衫,邱艷替沈蕓諾整理幾身出來,擔心沈蕓諾拒絕,先解釋道,“裴家什麽情形你也明白,要你婆婆找大房二房孩子不穿的衣衫出來估計難上加難,你自己準備些,這麽多衣服我留著孩子也穿不過來,你帶些回去。”

算起來,沈蕓諾明年五月生孩子,薄的衣衫她挑了四身,還有兩身稍微大的厚衣服,又給沈蕓諾拿了些布料,其實,沈蕓諾在家裏日子過得不錯,沈聰雖然常年不在家,從未短過沈蕓諾吃穿,從沈蕓諾身上的衣服就看得出來。

裴征租了輛牛車,背上的背簍裏,有吃的,有穿的,裴征給沈蕓諾裝的是糕點,刀疤他們送的年禮,還有兩只雞,特意叮囑裴征道,“阿諾懷著身子,正是補身子的時候,你家裏人多,別他們一開口,你和阿諾就傻傻的把東西交出去。”

裴征緊了緊背簍的繩子,鄭重其事道,“三哥放心,我知曉怎麽做。”

稀薄的光透過朦朧的雲霧,灑下片溫暖,邱艷往外罩了件襖子,和沈聰一起送沈蕓諾和裴征出門,走在前邊的刀疤轉過身,瞥了眼裴征,拍著胸腹道,“之後我們要去興水村收債,阿諾妹子,誰要是欺負你,你和我說聲,看我不打得他滿地找牙。”

沈蕓諾擡起頭,閃動的星眸有一絲害怕,卻又認真的點了點頭,聲音軟軟的,“謝謝了。”

“謝什麽,村子裏仗勢欺人的人多,不收拾他們一回,他們會以為自己能幹上了天。”說完這句,刀疤繼續往前,擡手摟過李杉肩頭,笑著打趣道,“杉子,聽說你家裏的媳婦也是個兇狠的,什麽時候你受不了,讓兄弟們給你壯膽,一個娘們,保管收拾得她服帖帖,不敢吭聲。”

“刀大哥,你就放過我吧,我家那口子娘家沒人了,打起人可是真拼命,沒看我娘都不敢招惹他,叫你們過去,不是把你們往火坑推嗎?”談及家裏的媳婦,李杉愁眉不展,他媳婦若有邱艷和沈蕓諾一半的乖巧溫順,他也會多抽時間回去陪陪她,偏生,那是個不省事的。

地上結了冰,裴征小心翼翼的扶著沈蕓諾,待上了牛車,和大家揮手別過,刀疤轉身朝沈聰道,“小嫂子肚子大了,最近沒什麽大事,你在家陪著小嫂子,過兩日封山,咱也不去賭場了,收完手裏的債務安安心心準備過年。”

“用不著,我和你們一塊,今年債務多,別過年那天兄弟們都沒忙完。”邱艷一個人在家該是沒有問題的,“你們等我會,我把艷兒送回家就出來。”

邱艷想說不用,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由沈聰扶著她往回走,路上,問起駱駝的事兒,“好好的人怎麽就不見了,不會躲在哪兒等著報覆咱吧,你在外邊警醒些。”

“他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別擔心,會找到他的,我還有賬要和他算。”屋頂換下來的茅草堆在屋後,被雨雪浸濕,只有等明年天暖和抱出來曬曬才能做柴燒,“你在家裏記得關門,我盯著刀疤他們,早點完成手頭的事情,回家和你過年。”

今年家裏只有兩人過年,沈聰要早日把處理好事情,陪邱艷掃屋子,曬棉被,做豆腐,為了這個原因,才拒絕了刀疤,他在旁邊提點著,辦事速度快,否則,總不能過年一幫人手裏頭還有債務沒收回來吧。

家裏又剩下邱艷一個人,邱艷回屋轉了圈,堂屋還燒著炕,她將裏邊的柴取出來,去竈房整理刀疤他們中午洗出來的碗筷,家裏人少,碗櫃的碗筷多了看著累人,她一一裝進籮筐堆好。收債的事情她知之甚少,見沈聰當日去二房兇狠至極的模樣不由得笑了出來,孩子的衣衫準備齊全,她給邱老爹和沈聰做兩雙鞋子,邱老爹不缺衣服,腳上的鞋子磨損得厲害,沈聰整日風裏來雪裏去,腳上的鞋子還是沈蕓諾出嫁前替他做的,擡了根椅子放在院子,曬著太陽,慢慢穿針引線。

下午,沈聰回來得早,明晃晃的太陽掛在西邊山頭,沈聰眉梢帶著些許暖意,邱艷仰頭,看向西邊的太陽,“今日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下午那些人配合,得了銀子不回家做什麽?”視線落在凳子邊的針線籃子上,立即蹙起了眉頭,“做了一下午的針線?”

“沒,也就一會兒的時間。”她知曉沈聰不喜歡她做針線,說做針線傷眼睛,話剛說完,手便裹緊一雙粗糙的大手裏,沈聰身上帶著外邊冷氣,一雙手卻十分暖和,呼出一口白色的霧氣,眼神含怒的倪著她,邱艷心虛,目光微閃,頓道,“搬出來沒多久,阿諾說曬太陽對肚子裏的孩子好,快進屋吧。”

沈聰本想呵斥兩句,但看她低眉順耳,眉眼溫和,又忍住了。

兩天後,封了山,村子裏的人去外邊做工的都回來,杏樹下愈發熱鬧了,雪一日比一日大,聽路過的人說有幾戶人家的屋頂被雪弄壓塌了,邱艷擔心起沈蕓諾來,裴家人多,和沈聰說起這事兒,問道,“用不用去裴家瞅瞅,阿諾懷著身子,出了事可怎麽辦?”

“裴征在家,不會讓阿諾受欺負的,你放心就是了。”

“我不是不放心,阿諾的性子你也明白,出了事兒也不會和我說,走的時候我給她銀子也不要,她性子倔得很。”沈蕓諾在裴家過得不盡如意,從那日宋氏待兒媳的態度就看得出來,劉花兒為裴家生了個兒子,宋氏絲毫不給面子罵罵咧咧的,沈蕓諾性子唯唯諾諾,估計更難討宋氏歡心。

沈聰從外邊捎回來兩只雞,收債的時候那家人送的,邱艷懷著身孕,什麽好東西,大家都先想著邱艷,想了想,沈聰道,“過兩日我去興水村看看,你別胡思亂想,夜裏睡不著,對孩子不好。”

邱艷輾轉難眠,他問,她什麽都不肯說,沈聰暗道,如果是掛念沈蕓諾,他去一趟興水村就是了,正好明後那天去那邊的村子要債,去興水村也是順路的事情。

邱艷點頭,夜裏,她仍翻來覆去睡不著,沈聰點燃燈,看她縮著身子,心思不寧,像有什麽煩心事,沈聰問道,“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邱艷搖頭,手擋著自己眼睛,“沒什麽,明日你還要出門做事,熄燈睡覺吧。”

沈聰拿開她眼睛上的手,順勢扶著她坐起身,手沿著她眉梢,細細撫平她眉間的褶皺,怕嚇著她,壓低了聲音道,“怎麽了,和我說說。”

邱艷心思恍惚,怔怔的擡起眉,目光空洞的落在沈聰深邃的五官上,怔忡道,“聰子……”

“怎麽了?”

邱艷動了動唇,舌頭打結,沈蕓諾想生個閨女,她想要個兒子,她記得沈聰說過,他也是想要個兒子的,沈蕓諾回家後,她心裏總不上不下,甚至夢見床前多了個嬰孩,白皙的皮膚,咧著嘴喊她娘,發髻上插著花,是女兒不是兒子,她心裏害怕。

沈聰以為她不舒服,拉過她身子,額頭對額頭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沒發燒,“怎麽了?”

邱艷搖頭,“沒什麽,睡吧。”十月懷胎,是兒是女她都該欣然接受,可若是個女兒,沈聰不喜歡,她也不喜歡,如何是好,拽著被子,臉微微發白,不敢和沈聰對視,“聰子,明日我想回青禾村看看我爹。”

“好。”沈聰扶著她躺下,替她蓋好被子,跟著躺下,並未熄燈,側過身,她肚子大了,沈聰不能像往常摟著她睡,擔心傷到她的肚子,手輕輕在她肚子上揉了下,“閉上眼,我陪著你,別害怕。”

邱艷聽話的闔上眼,修長的睫毛在臉上投註下一圈黑影,沈聰側過身,手滑至她臉頰,一眨不眨。

翌日一早,天又飄起了鵝毛般的雪花,沈聰勸邱艷,“下著雪,不如等過兩日雪停了我陪你回去。”今年的雪比往年要兇猛,村子裏又幾戶人家的屋頂被壓垮還傷著了人,沈聰穿上衣衫,瞅著外邊的天色道,“我先去興水村看看阿諾,隨後去青禾村看看爹。”

裴家人多,屋頂上的雪不費事,邱老爹一個人,即使爬上屋頂沒人幫忙扶著梯子,他想,邱艷該是擔心邱老爹,夜裏才睡不著的,念及此,緩緩道,“待債收得差不多了,我和你一起回青禾村住幾天,順便將年禮給爹捎去。”

他的領子往裏翻著,邱艷走上前,讓他蹲下身,細細替他整理衣領,“不著急,你忙完賭場的事情再說。”

送沈聰出門,剛轉回來,聽到門口傳來敲門聲,邱艷以為是沈聰去而覆返,道,“是不是忘記什麽東西了。”

門外靜悄悄的,邱艷的手放在門閂上,頓了頓,多了個心眼,“聰子,是你嗎?”

外邊沒人答覆,邱艷心生恐懼,只聽一聲大過一聲的敲門聲響起,“老三媳婦,給我開門,我找你有話說。”羅氏瑟縮著脖子,雙手環在胸前,外邊風大,吹得她身子止不住的戰栗,聲音哆嗦不已。

邱艷垂下手,語氣冷了下來,“你過來做什麽,聰子剛走,什麽話,等聰子回來你找他說吧。”算著時辰,沈聰估計剛出村,羅氏估計早就藏在哪處,等沈聰走了才敢現身。

羅氏又抽出冷得僵硬的手重重拍了兩下木門,拍得她手疼,“老三媳婦,先給我開門,要冷死我了。”

換做往常,邱艷說不準會給羅氏開門,這會兒她挺著大肚子,沈聰又不在,若羅氏狠了心和她拼命,傷著她肚子如何是好,“你有什麽話就在外邊說吧,我聽得到。”

羅氏不肯,等了會兒不見裏邊有所動靜,估計明白邱艷是不會給她開門了,只得道,“之前,老三拿了我的手鐲,什麽時候還給我,家裏的屋頂被雪壓垮了,找人修繕需要銀子,趕緊還我。”羅氏讓沈老頭陪她一起過來,沈老頭不肯過來讓沈聰羞辱,羅氏說什麽他皆無動於衷,然而,不過來沒有辦法,沈老頭和她年紀大了,沈東沈西又是貪生怕死之人,擔心爬上屋頂摔下來沒命,請村裏人的幫忙,多少都該意思下買點禮。

那只鐲子是沈聰強行拿去的,自沈聰和邱艷成親後,她打聽過邱艷的為人,從小沒吃過苦,性子良善,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她二伯母在她手裏吃過虧,如今兩家冰釋前嫌,來往的次數才多了。

“他的事你自己問他,我不清楚。”沈聰手裏並沒有鐲子,邱艷覺得羅氏再胡說八道。

羅氏皺眉,“你嫁給他,自然也是沈家的媳婦,說起來,叫我一聲娘也不為過,哪有關著門不讓娘進屋的,聰子當時搶了我的鐲子,肯定是拿到鎮上去當了,那會你和聰子沒有成親,不知道這件事也是應該的……”羅氏慢慢將鐲子的來龍去脈和邱艷說了,她盡量軟著聲音,就盼著邱艷心軟,能給她點銀子,家裏的日子不好過,前些年存的銀子被沈聰拿走了,剩下的她看病,沈西看病,家裏還欠了債。

“你也是當娘的人了,知曉當娘的難處,如果不是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了,我也不會過來,老三媳婦,我和你爹一大把年紀了,天寒地凍的,你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連個住處都沒有吧……”

門裏邊,邱艷面色一白,如果不是羅氏提起,她忘記還有這茬了,沈聰手裏確實是有個鐲子的,當時,沈聰送沈蕓諾來青禾村,把鐲子交給她說沒錢的話拿去鎮上當了,那算是沈聰送她的第一個禮,她哪舍得拿去當了,一直放在盒子裏,她不敢相信,鐲子是羅氏的,沈聰竟然借花獻佛,她以為他所有的東西來路都是堂堂正正沒有見不得光的,他去搶了人家的鐲子。

羅氏以為邱艷聽進去了,風刮得生硬的臉上浮起一絲笑來,牙齒上下打顫,繼續道,“你菩薩心腸,幫幫我和你爹吧,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都是一家人,如果我和你爹熬不過去,沒了命,你和聰子也會受人指指點點,往後,生下來的孩子也會被人看不起……”羅氏慣會威逼利誘,先前一番聲淚俱下的哭訴,到後邊,竟是成了詛咒。

邱艷木著臉,無動於衷道,“聰子的事情我管不著,他回來,你自己和他說吧,不過你記著,聰子早就和你們恩斷義絕了,即使你們死了,對我們和沈聰而言不過是少了兩個礙眼的人,對我的孩子,更不會有什麽影響。”

她心思亂得很,轉過身,魂不守舍的朝屋裏走,門外,羅氏又說了什麽她一點都聽不進去,沈聰提親時給了她一個盒子,裏邊放著鐲子,以及後來過年沈聰送他的禮,然而,她卻獨鐘愛於那個鐲子,認為是沈聰第一次送禮,因而她格外珍惜。

打開箱子,從最下邊的角落裏拿起盒子,盒子是魏氏留下的,即使上邊落了一層一層的灰,可是被擦得很幹凈,顏色陳舊有陳舊的味道,她顫抖著雙手將其打開,最上邊,便是那只鐲子,她想,沈聰每次看她對鐲子愛不釋手的模樣,心裏都在嘲笑她吧,嘲笑她傻,嘲笑她把羅氏的東西寶貝得跟什麽似的。

視線漸漸模糊,她跌坐在床上,手緩緩撫摸過手裏的盒子,她是真的想好好和沈聰過日子,好好撫養他們的孩子長大,然而,他總是打破她對生活的期許。

天色陰沈,紛紛揚揚的雪竟是一刻不停歇,天色漸黑,遠處的山頭暗下,沈聰從外邊回來,推開門時,心有一刻的詫異,望著堂屋裏的一盞燈,眉目染上了柔和,“怎麽不把門關上?”

“沒人來,關和不關沒多大的影響。”邱艷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暈紅的光在她臉上蒙上層柔意,沈聰在門口換了鞋子,拍了拍身上肩頭的雪花,沒留意邱艷發紅的眼眶,指著天色道,“今年好多人家只怕都不安生,你關上門,以防萬一。”

邱艷心不在焉的應了句,站起身,去竈房端飯菜,沈聰拉住她,“你坐著,我去竈房弄。”

邱艷揮開他的手,繼續朝竈房走,沈聰望著空落落的手,楞了下,追上前,笑道,“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沒,你剛回來,回屋歇會,飯菜在竈房溫著,很快就好了。”邱艷語氣沈靜如水,垂目朝竈房走,沈聰跟在她身後,問起關於孩子的事,邱艷也溫聲附和,言語並未有絲毫偏差,沈聰卻察覺到她心情不佳,“是不是心情不好?”

揭開鍋蓋,邱艷拿起裏邊的飯菜,斜眼看著沈聰,“今天,羅寡婦來了,說你拿了他的鐲子,讓你還給他,那邊屋子塌了,急著用錢……”

沈聰先是面露迷茫,見邱艷抿著下巴,極力壓抑著什麽,倏爾恍然大悟,他確實拿過羅氏的鐲子,且心裏厭惡,給邱艷,讓她拿去當了,誰知,邱艷好似不舍,收在盒子裏,裝的好好的,盒子是魏氏的,裝羅氏的東西他心下不滿,可是看邱艷高興得很,他並未說什麽,此刻聽邱艷說起,估計中間有什麽誤會,他道,“你別想多了,咱不欠她什麽,她是看你好欺負,否則,我在家的時候她怎麽不過來?鐲子你喜歡就留著,明日我找她去。”

望著他陰翳的眸子,邱艷心底升起一股無力,“我當初不明白你叫我當了它的意義,今天才明白,你明天還回去吧,搶來的,留著也是晦氣。”

沈聰沈著眉,接過邱艷手裏的碗,“往後她不敢過來鬧了,你別想多了。”沈聰盯著她垂下的目光,覺得還要再說點什麽,思忖半晌也沒想出一個字來,進了堂屋才道,“明日不下雪的話我送你回青禾村。”

“好。”

至睡覺,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邱艷興致懨懨,沈聰想說什麽,再見著邱艷不欲多說的神色後,識趣的沒開口,沈聰擔心邱艷睡不著,夜裏仍然燃著燈,邱艷背過身,朝著裏側,手搭在被子上,一動不動,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想事情。

一夜無話,待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邱艷才睜開了眼,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眼眶有些濕,兩人朝夕相處,他該清楚她心裏膈應希望他解釋當初情形,他去只字不提,邱艷想,若不是她懷著身孕,沈聰對她也是愛搭理不搭理的吧。

迷迷糊糊睡不著,到油燈熄滅,外邊的天隱隱有白光透來,她才閉上眼,睡了過去,睜開眼的時候屋裏已經沒人了,邱艷穿好衣衫下地,鍋裏溫著的飯菜也涼了,不知不覺自己竟然睡到下午。

盒子裏的那只鐲子沒了,該是沈聰還給羅氏了,明明該輕松自在的,她心裏只覺得傷感,給邱老爹做的鞋子剩下最後點,她抓緊時間今日就能弄好,剛拿出針線籃子,察覺到不同尋常的腳步聲,聲音細碎,明顯不只一人的,她檢查過了,沈聰走的時候落了鎖,外邊的人進不來,因此,並沒放在心上。

剛縫第一針,外邊傳來一聲低啞的男聲,拉回了邱艷的思緒,聲音是陌生的,她蹙起了眉頭,側著耳朵,屏息聽外邊的動靜。

“門鎖著,家裏是不是沒人,我們明日再來,沈聰不給大家活路,我們就魚死網破,不信他真的鐵石心腸不管他媳婦的死活,聽說他媳婦還懷著孩子。”其中一人戰戰兢兢道。

“不行,咱來了,務必要找到能威脅沈聰的人,沈聰為人警惕,咱今日過來勢必會傳到他的耳朵裏,不趁熱打鐵,落到他手上,估計咱連命都沒有,奈何興水村裴家人多勢眾,咱沒有法子,青禾村那邊可是個孤老頭,咱先去就去青禾村,據聞沈聰對那個死老頭極為孝順,抓住他,不信沈聰不乖乖就範。”另一男子又道。

邱艷斂神,明白過來,是沈聰的仇家找上門了,他們去青禾村,該是找邱老爹的,邱艷心思一凜,聽他們在外邊商量著如何對付邱老爹,衛洪手底下的人被解散了,邱艷心思轉動,猜測他們該是衛洪的人,衛洪如今日子不好過,對沈聰懷恨在心才會上門報覆,察覺到那些人商量出結果,準備離開,邱艷故意摔了跟前的凳子弄出聲響,邱老爹一個人在家,這些人過去,邱老爹如何應付得過來。

外邊的人聽到響聲,果然停了下來,邱艷身子戰戰兢兢,快速的回屋鎖好門,往身上套了兩件衣衫出來,那些人透過門縫已經看到了她,邱艷心裏不緊張是假的。

“裏邊有人,沈聰做事果然滴水不漏,出門把自己媳婦鎖在院子裏,砸門,抓住她……”幾人精神一震,腳踢得門震天響,邱艷故作驚慌失措的尖叫了聲,轉而捂著被子,朝小屋子走,箱子裏的暗道她走過一次,毫不遲疑的走了下去,暗道通向沈家老宅屋後,她心下緊張,走了幾步只覺得心突突跳得厲害,肚子一抽一抽的疼,她以為是自己緊張的緣故,手撫著肚子,咬牙繼續往前。

老宅屋頂塌了,該是找了人修繕,鬧哄哄的,她見識過人情冷暖,不敢在這時候出門,引起那幫人的註意,她就完了,坐在梯子口,身子軟在地上,只盼著日子過得快些,待沈聰回來,一切都好了。

肚子疼痛加劇,額頭浸了密密麻麻的汗,她躺在出口,聽外邊的人念叨村裏的事兒,那幫人進村肯定有人見著了,她算著時辰,準備再等一會兒,就出去,邱老爹一個人在清水村,身邊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她放心不下。

耳邊的聲音漸漸遠了起來,她察覺到身下一片濡濕,可是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的呼救了,雙手發白,拽緊了身上的衣衫,忍不住痛得呼出了聲來,惹來房檐上的人驚呼,“那邊是不是有人,我好像聽著什麽聲響了,青天白日的,不會有鬼吧?”

沈聰娘魏氏就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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