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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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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

方蘭珠盯著含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胸臆止不住地翻滾著一股厭惡。

昨夜他忽然造訪,便像只趕不走的蒼蠅硬要留下來跟大家一起烤肉,礙於他是「親戚」,她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擺臉色給他看,只能漠然以對。

葉明琛看出這個異母弟弟來意不善,卻不說破,依然是一貫氣定神閑的態度。

方子奇和周恬心倒是比較明顯地表現出不屑,基本上對他是不理不睬,而方媽雖然覺得情況尷尬,但他除了是女兒前男友外,更是女婿的弟弟,方家的姻親,再加上他嘴上舌燦蓮花,對自己不停地狗腿巴結,也不忍心冷落他,閑時便跟他說幾句話,活絡一下氣氛。

一場熱鬧滾滾的烤肉趴興盡而散後,客人陸續告辭,葉文華竟還腆著臉想留宿在小屋裏,自告奮勇要跟子奇一起在客廳打地鋪。

方蘭珠無法忍受,義正辭嚴地拒絕,他只好摸摸鼻子,在附近找了間民宿住下,結果隔天一早又過來蹭早餐,口口聲聲地讚賞方媽煮的清粥小菜是他嘗過最可口的。

除了葉明琛仍舊如老僧般淡定外,餐桌上其它人大翻白眼,他卻猶如憂然不覺,繼續天花亂墜地說好話。

吃過飯,葉文華流連不走,總算逮到機會和方蘭珠私下談話。

天色晴好,海水蔚藍,可惜的就是身邊站了個不對的人,令人煩躁。

方蘭珠冷冷地尋思,看都不看身邊的男人一眼,眸光逕自投向遠處的海平線,倒是葉文華定定地看著她凝霜的側顏,愈看愈是心神不寧。

他深吸口氣,努力鎮定情緒。「投資養珠場是你的主意?」

她淺淺勾唇,似笑非笑,雖未言語,已是明白的答案。

葉文華心口一緊,驀地惱羞成怒,「你以為光憑一本筆記,你就能有本領養出珍珠來嗎?那種事靠的是經驗,可不是紙上談兵!」

她挑了挑眉,總算轉過頭來看他,那清冽冷澈的眼潭似是漾著某種輕蔑。「是不是紙上談兵,關葉先生什麽事?」

「蘭珠!」不知怎地,她那樣的眼神看得他很受傷,忍不住出口為自己辯解,「我是關心你。」

她又是秀眉一挑,唇角勾著嘲諷。

葉文華胸口一窒,當下就想發作,但明知她已不是從前那個只要他稍稍顯露不悅,她便會溫柔討好的女人,現在反過來是他不想惹惱她,免得連像這般交談的機會都沒有。

他暗暗掐握拳頭,忍住脾氣,星眸微瞇,俊唇彎起迷人的弧度,他知道女人都喜歡他端出這種風度翩翩的神采。「你是不是想幫我哥回到四葉珠寶?」他連聲音都放柔了。

方蘭珠沒被他刻意施展的魅力給引誘,眉尖一蹙。

「你以為養出珍珠,就可以幫我哥建功,讓他伺機回到四葉來對吧?」他笑笑,一派風流瀟灑。

她狐疑地睨他一眼,他這番惺惺作態到底想做什麽?

「蘭珠。」見她默然不語,他以為自己軟化姿態奏效了,傾身向前,有意無意地將男性呼吸擦過她耳畔。「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這樣?」

他這是想勾引她嗎?

方蘭珠恍然,胸臆那股嫌惡更濃烈了,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身子,躲開他放肆的親近。「你哥並不想回去,他真正的夢想是當建築師,他已經準備跟朋友合開建築事務所了。」

她語聲如冰,森冷地砸在葉文華臉上,他倏地變色,下頷肌肉微微抽搐。

「說謊!我才不信他不想要葉家的公司和財產!他只是在你面前裝灑脫裝君子而已。」

「他沒必要在我面前裝。」方蘭珠淡淡地開口。

「你才認識他多久?我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他恨聲強調。

「你根本不懂他。」她絲毫不掩鄙夷的眼神。

他頓時大受打擊,臉色刷白。「你……竟然用這種眼光看我?」

不可以嗎?她冷笑。

「方蘭珠!」葉文華惱火,再也壓不住胸海翻騰的情緒,猛然扣住方蘭珠纖細的手腕。「你以為自己是誰?你憑什麽……」

她被他握得發疼,神情仍是冷靜無痕。「放開我。」

她愈是平靜,他愈是激動地咆哮。「我不會讓我哥有機會殺回四葉來的!公司是我的,葉家的財產也是我的,我才是葉家真正的繼承人!你一定會後悔的,當初你早該答應嫁給我,而不是跟我哥窩在這種鄉下地方養珍珠……」

眼看他瀕臨失控,方蘭珠心下忽然一片清明,她彎彎唇,明眸閃爍俏皮的光芒。「葉文華,你該不會是對我……有留戀吧?」

他聞言一震,霎時松開她的手,面色忽青忽白,似是窘迫又似憤惱。

他果然在意自己!方蘭珠不可思議地盯著眼前的男人。

這太妙了!她正想著該從何啟動自己的報覆計劃,這家夥竟如此恰好地將自己的弱點送上來給她看。

是因為她不要他,反而跟了他大哥,傷了他的驕傲與自尊吧!

從小,他便一心一意地和兄長競爭,想證明自己比哥哥更優秀,可偏偏自己以為能夠輕易到手的女人被哥哥搶走了。

與其說是對她的迷戀,不如說是心有不甘。

方蘭珠瞇了瞇眼,思緒飛快地運轉,她記得上一世,葉文華一直在用各種方法私下挪用公款,投資歐美的期貨市場,只是他掩飾得很好,又抓到市場脈動賺了幾筆,所以事情直到很後來才曝光,如果她能激得他沖昏頭,做出失敗的決策,提前露出馬腳……

思及此,她眉目彎彎,更加存心譏諷。「選擇嫁給你大哥,我絕不會後悔!他比你優秀多了,你以為我不曉得嗎?四葉珠寶這些年來的成長,都是你大哥的功勞,他才是真正能幫公司賺錢的人。你呢?只知道靠家裏給的錢吃喝玩樂,你什麽時候正正經經談成過一筆生意,什麽時候表現出你有賺錢的能力?」

「你居然敢瞧不起我!」他氣得渾身發抖。

「對,我就瞧不起你。」她眉飛色舞,一字一句都犀利如刀,刺得葉文華疼痛不堪,恨不得能掐她脖子洩憤。「不只我,我相信所有認識你們兄弟的人都跟我有一樣的想法,你除了皮相長得好一點,其它還有什麽?就連葉董事長其實真正倚重的人也是你哥,對吧?」

「方蘭珠!」男人如受困的猛獸,暴怒地嘶吼。

「除非你證明給我看,證明你也能談成大生意,為公司賺錢,證明你比明琛更有能力……你敢不敢跟我賭?」她笑得更甜了,甜蜜之中噙著挑釁,這樣矛盾的笑顏奇異地有種媚惑的姿態,勾得葉文華胸口直跳。

怒火忽地滅了,他近乎恍神地盯著眼前那一張一合的櫻唇。「如果我贏了,你會怎樣?」

她沒回答,只是嫣然一笑,明眸流光溢彩,隱隱透著媚意。

葉文華氣息一凜,心跳欲狂,他忽然有股沖動想緊緊抱住她,狠狠吻上那張可惡的小嘴。

他全身發顫,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好不容易壓下腹間兇狠的欲望。「好!你等著,我會證明給你看!」

他驕傲地撂話,大踏步離去。

方蘭珠目送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唇畔的笑意也跟著淡去,只餘一絲十足譏誚的冰冷。

為了確保這狂妄的男人確實上鉤,光靠她自己下餌還不夠,得想辦法把張琳也拉下水……

計謀既定,她面無表情地勾勾唇,盈盈轉身,目光觸及一道挺拔磊落的身影。

是明琛!他站在那裏多久了?該不會都聽見她和葉文華的對話了吧?

方蘭珠驀地心虛,呼吸亂了慌了,心韻如擂鼓。「明琛。」她微怯地揚聲喚,努力裝作平靜。

墨如子夜的眼潭靜靜地映出她雪白的臉蛋。「他走了?」

她楞了楞。「你、你說葉文華?」

「嗯。」

「喔,對,他剛剛走了。」

他舉步走向她。「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麽?」問話的語氣很平和,神情也很淡然。

這麽說他沒聽見他們的對話嘍?

方蘭珠悄悄松了口氣,仰頭對丈夫微笑。「也沒說什麽,他懷疑我們投資養珠場是想讓你有機會立功回四葉珠寶。」

葉明琛蹙眉。「他想太多了。」

「就是啊,我也是這麽跟他說的。」方蘭珠攬握丈夫的臂膀,撒嬌似地搖晃著。「你才不希罕,對吧?」

他低下頭,深深地望她,那眼神太深邃太深沈了,教她不由得心韻跳漏一拍。

「怎麽了?明琛,我說的不對嗎?」

「沒有,你說的很對。」他淡淡一笑,習慣性地伸手點了點她鼻尖。「我是不希罕葉家的一切。」

海風吹散了他的話,落在空中,不知怎地讓人感覺有些捉摸不定的飄忽。

方蘭珠怔怔地凝睇他。

****

數個禮拜後,葉文華的心腹助理Allen總算替他打聽到有用的消息。

在菲律賓南方海域,有一間大型養殖場,去年成功培育出黃金色的珍珠,顆顆碩大飽滿,在市場上引起震撼,主要金主是美國一位房地產大亨。但由於這位大亨最近在歐洲投資失利,急著出脫養珠場的股份換取現金。

「這是難得的機會。」Allen頭頭是道地分析。「黃金珍珠目前只在菲律賓培育成功,市場產量稀少,再加上這間養殖場已經有二十多年的歷史了,裏頭的技師養殖經驗都很豐富。我們除了買設備更要買技術,趁這時候介入是最好的時機。」

葉文華聽了自是心動,但這筆投資金額重大,他必須慎重思考。「你是怎麽打探到這消息的?照理說人家要出脫持股,應該有得是人想接手。」

美國、日本、中國……相信有不少對珍珠養殖業有興趣的金主在虎視眈眈。

「其實說來也巧,我是在查一家在海南島的養珠場時,聽見那老板跟朋友的對話,後來我去查證,果然有這件事。前兩天那個房地產大亨到香港開會,我乘機求見,對方不知從哪裏也聽說了我們四葉珠寶的名聲,答應和我們再談談。」

「所以對方是看在四葉珠寶的面子上……」葉文華皺了皺眉,這樣重大的投資案自然不是憑他一己之力就可以搞定的,得經過公司董事會同意,問題是父親做生意一向保守,短時間內要做出決策不容易。「對方答應給我們多少時間考慮?」

「最多一個禮拜。」Allen看出老板的心思,跟著嘆氣。「我也一直跟他爭取更多時間,但他說想買他手中持股的人多的是,他用不著特地等我們。」

「也是。」葉文華同意。如果是他,他也未必要把養珠場賣給四葉珠寶,何況對方就是因為亟需資金才急著要脫手,不可能等太久。「Allen,期貨市場現在情況怎樣?」

這一年來他在期貨市場上操作黃金,進出多次,已頗有心得,若是公司董事會動作太慢,他考慮幹脆自己賺錢來買下那間養殖場。

「副總!」Allen猜到老板想做什麽,駭然大驚。「現在賬戶裏還有三百二十三口未平倉合約,市場傳言金價有回檔的可能性,我們不能再冒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給我繼續買!不就是要追加保證金嗎?你放心,我能弄到錢。」

「可是最近公司查帳查得嚴,要挪用資金恐怕不容易。副總,還是跟董事長報告這件事吧!也許董事會會答應投資呢?」Allen力勸老板冷靜。

葉文華倏地咬牙,腦海浮現方蘭珠似笑非笑的容顏。

證明給我看你比明琛更有能力,葉文華,你敢不敢跟我賭?

那清柔恬靜的嗓音仿佛仍在耳畔回響,挑釁他,勾引他。

該死的女人!竟敢瞧不起他,他真想不顧一切地豁出去!

「副總,你千萬別沖動。」

「……知道了,我會跟我爸報告。」

還沒上鉤嗎?

方蘭珠輾轉接到消息,明眸凝霜,菱唇劃開尖銳的冷笑。

葉文華比她想象的還有耐性啊!沒想到他真能沈得住氣等上一個禮拜。

既然如此,該是打出張琳這張牌的時候了。

在誘張琳行動前,她必須先演上一場戲……

想到要利用那個全心全意珍愛著自己的男人,方蘭珠眼神驀地黯淡下來。

****

兩個禮拜前,葉明琛和朋友合開的建築師事務所正式開張,立刻便接到一個大案子,大夥兒為了打響第一炮,幾乎是不眠不休地開會討論,藍圖畫了一張又一張,改了一次又一次,務求盡善盡美。

這番忙碌下來,葉明琛天天在公司加班,難免冷落嬌妻,也不曉得是否因為這個緣故,那天他難得有空,特意去明珠樓找老婆一起吃晚餐,她不但以自己要趕設計圖為由一口回絕了,更當著員工的面與他冷戰。

他有些難堪,不想和她吵,只得默默離開,當天深夜回到家,他以為自己會面對一個冷漠的妻子,沒想到她卻是準備了一桌熱騰騰的宵夜,笑盈盈地迎向他,膩在他懷裏又是道歉又是撒嬌,將他哄得暈頭轉向。

也許女人都有偶爾情緒化的時候?他有些莫名其妙,本以為就此雨過天青了,結果第二天同樣的戲碼又重演。

她又在公開場合與他爭吵,回家後又變回那個溫柔可人的賢妻。

究竟怎麽回事?

葉明琛不懂,想找個機會和妻子好好談談,可惜最近工作實在太忙,客戶又說想約他見面,他只好收拾行李到高雄出差。

為了節省差旅費,在高雄,他下榻於一間位於愛河畔的商務旅館,房間不大,但收拾得整潔幹凈,早餐也挺豐富美味。

他在這間旅館連住三天,第二天就有不速之客上門,他瞪著那個倚在房門口等他的女人,眸光一冷。

是張琳!她顯然刻意打扮過,妝容精致,豐盈的乳房在V領下擠出一道深深的乳溝,寬寬的皮帶束出纖細的腰身,短裙下是一雙修長如玉的美腿。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管道。」她嫣然一笑,拋向他的眼波盈盈,嫵媚誘人。

他卻絲毫不為所動,依舊板著一張臉。「有事嗎?」

「我們一定要站在這裏說話嗎?」她眨眨眼。「學長不請我進去喝杯咖啡?」

葉明琛微斂眸,看樣子今天是無法輕易打發她了,他蹙了蹙眉。「要喝咖啡到樓下吧!」

她聞言,笑容一凝,語氣變得嘲諷。「怎麽?怕我吃了你?」

他不回答,率先轉身走向電梯。

張琳氣得咬牙,畫得細細的柳葉眉微微糾結。

兩人來到電梯門前,在等電梯的時候,張琳腦海思緒起伏。

這男人,已經結婚了。

從以前到現在,他從不曾對她釋放出任何一點暗示的訊號。

他不喜歡她。

這些,都是她明確已知的事實,可不知為何,她就是無法放下他,無法停止思念他!

前幾天,她在四葉珠寶公司附近巧遇方蘭珠呆呆地坐在路邊,眼眶發紅,似是哭過。

情敵心情不好,她自然沒放過落井下石的良機,奚落了幾句,才從方蘭珠口中探出原來是跟葉明琛吵架了。

那女人知道自己漏了口風,又羞又惱,偏要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態,看得她大為爽快,一顆心不禁浮動起來。

她忽然很想知道,葉明琛婚後是不是過得不幸福?

她假裝要買首飾,到明珠樓打探消息,聽說最近他們夫妻倆時常爭吵冷戰,她樂了,又偶然在店門口聽見方蘭珠跟朋友講電話,委屈地哭訴丈夫為了躲自己竟躲到高雄去,她更是欣喜若狂。

他過得不幸福,這是否表示她有介入的機會?

懷著忐忑期盼的心情來到高雄,來到這間旅館,她特意守在門前等他,想著男人在婚姻受傷時總是需要女人的撫慰,可他的反應卻不如她所料。

他依然是那個葉明琛,永遠孤高矜持,對她冷漠的葉明琛。

為什麽?

思及此,張琳的情緒驀地波動了,面對這男人,她總是難以冷靜,對他,她有太多的迷戀與怨憤,這麽多年來,只有他能真正入她的眼,牽動她的心。

電梯門開啟,葉明琛想走進去,張琳卻一把拽住他,不讓他走。

「你做什麽?」他拂開她的手。

看著他仿佛厭棄的神情,她更氣惱了,語聲尖銳。「你就這麽喜歡方蘭珠嗎?」

這突兀的質問讓葉明琛有些不耐。「你今天來,就是想問我這種問題嗎?」

當然不是!她恨恨地瞪他。「你明知道我想要什麽!」

「你也明知道我不會給。」他回應得幹脆。

太幹脆了,重重傷了張琳的自尊,她臉色忽青忽白,好不容易才勻定過分急促的呼吸。

「學長,你好過分。」他喜歡方蘭珠那種溫柔婉約的女人是吧?她也可以溫柔,也可以婉約,她知道怎麽裝出楚楚可憐的神態。張琳含淚,恰到好處地濕潤了眼睫,上了玫瑰色口紅的唇瓣輕輕顫著,如遭風雨打落的春花。「我只要求你給我一次機會,就一個晚上,不可以嗎?」

她這意思是……

葉明琛神色一凝,尚未開口,張琳已翩然投入他懷裏,雙手緊緊扣住他的腰,仰起頭,就要送上自己的香唇。

她知道,從這個角度往下看,葉明琛能看到她傲人豐滿的胸口,再加上兩人身體密合相貼,她又有意無意地扭著腰,長腿微勾,摩挲著他的下腹,這火燒般的誘惑絕不是任何男人能夠輕易抵擋。

至少,葉文華就絕對受不住……

「那個賤女人!」

收到不明人士傳來的影片檔,葉文華點開來看,當場暴怒發飆。

影片裏,是他的女人主動對他大哥投懷送抱,結果被冷酷地推開,還淡淡地丟下一句——

「你不是跟文華在交往嗎?」

「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他!我跟他在一起只是為了氣你!」

就是這句回應,惹惱了葉文華,他從來沒把張琳看成是認真交往的對象,她只是一個漂亮的床伴,一個能替他在父親面前說話的幫手,他不在乎她跟別的男人上床,就像她也不能幹涉他四處拈花惹草,只是他沒想到她膽敢背著他去勾引他大哥,還擺明了他大哥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男人。

所以自己算什麽?只是她的玩物,她用來挑釁大哥、吸引大哥註意的工具?

「賤人!」葉文華愈想愈火大,隨手抓起辦公桌上一個紙鎮就往地上砸,砸了紙鎮還不夠,他繼續砸筆簡、砸花瓶,恨不得立刻將那該死的女人抓來面前,狠狠地掐死她!

張琳也好,方蘭珠也好,為什麽她們都偏偏喜歡上大哥?葉明琛是哪裏好?臉上有疤,個性又陰沈冷傲!

她們都瞧不起他,就連爸爸也瞧不起他,他說要買下菲律賓那間珍珠養殖場,爸爸居然罵他做事好高騖遠太激進……

等著瞧吧!他會證明給他們看,他才是真正有本事、有才幹的那個人。

葉文華忿忿地尋思,將辦公室裏的東西砸得痛快後,這才氣喘籲籲地抓起手機,撥通心腹的號碼——

「Allen,馬上幫我聯絡那個賣家!」

****

「上鉤了!」周恬心掛斷電話,興奮地轉向方蘭珠。

方蘭珠高高懸起的心這才稍稍安落,她凝視好友,一字一句地問:「確定他們成交了嗎?」

「嗯,我朋友說他們幾個小時前就簽好了合約,一簽完約,葉文華馬上就把錢整筆匯過去了。他還說葉文華為了搶到這筆生意,付出的金額比他預想的還多百分之五,為了感謝我們介紹了這麽個好客戶,他想請我們吃飯呢!」

「吃飯不用了,倒是你要提醒他,千萬不能把我們的事說出去。」

「放心,我那朋友很上道,他不會亂說話的。」周恬心頓了頓,看向方蘭珠的眼神有些猶疑。「不過蘭珠,你為什麽要這麽大費周章地促成葉文華買下那間養殖場?又怎麽知道他有挪用公款的習慣?」

她有個香港朋友是專業的經紀人,專門幫人買賣中介,在業界很有名,前陣子方蘭珠找到她,特地商請她那個朋友牽線,為葉文華和那個意欲出脫手中持股的美國房地產大亨搭起橋梁。

方蘭珠說這是為了設一個局,她雖然不甚明白,但基於朋友義氣,還是積極幫忙,果然葉文華貪心不足,不惜打腫臉充胖子,私下挪用公款在期貨市場上大撈一筆,這才有了本錢買下那間養殖場。

「雖然他是多付了一些錢給人家,但基本上那間養殖場體質很不錯,買到也不算虧,而且他挪用公款的事就算爆出來,憑他是四葉珠寶的公子,我看也不會受到什麽大懲罰,說不定只是他爸罵他一頓就船過水無痕了!」

「嗯,說不定會那樣。」方蘭珠同意好友的猜測。

「那你還這麽做?」周恬心又詫異又不甘。「搞了半天我們該不會只是白做工吧?」

「放心,不會白費的。」

「你怎麽能確定?」

方蘭珠但笑不語。

不錯,就葉文華的立場而言,菲律賓那間珍珠養殖場確實是一筆好投資,即便四葉珠寶的董事會認真評估過,她相信他們也會認可。但,世事難料。

根據她對前世的記憶,兩年後那裏將由於強烈臺風引起一場海嘯,雖然附近居民都及時疏散了,可那間養殖場卻是遭洪水淹沒全毀,損失慘重。

這筆投資,葉文華將會血本無歸,連帶也會使得四葉珠寶的財務結構惡化,到時才是她真正覆仇的時機,至於現在,葉文華是不是會因為挪用公款遭受斥責,她其實並不在意。

只是這番緣由,該怎麽向好友解釋呢?

方蘭珠暗暗嘆息,解釋不了,她只好裝雲淡風輕。「總之我們等著看吧,恬心,就算他這次逃過一劫,以後也一定會有報應的。」

「是嗎?」周恬心撇撇嘴。說真的,她從一開始就對葉文華這個人沒好感,好友想設局誘他中計,她百分之百讚成,只不過事情的結果若是得不到實質的好處,她又覺得這樣冒險太不值。「蘭珠,我看你以後還是別做這種事了,吃力不討好,那種花心男以後自然會有他的報應,不用你弄臟自己的手。」

方蘭珠怔了怔,半晌,澀澀地苦笑。「我知道,就這一次,以後不會了。」

看樣子以後這些事她還是得自己做,免得讓家人朋友擔心。

她從抽屜裏取出一個馬卡龍黃的小巧珠寶盒,笑著遞給好友,順勢轉開話題。

「哪,送你的。」

「是什麽?」周恬心期待地接過,打開來,是一串設計精巧的項鏈,一顆顆五顏六色的寶石宛如糖果般甜蜜可愛。「這是……」

「我親手做的,你戴戴看喜不喜歡?」方蘭珠笑著來到她身後,接過糖果項煉,替她扣上小鎖。

周恬心攬鏡自照,覺得鏡中的倩影仿佛因此年輕了幾歲,甜美又浪漫。「我戴這種項鏈,會不會太小孩子氣了?」

「怎麽會?你本來就活潑俏皮,戴這種項鏈才好看,戴那些太正經八百的反而會顯得老氣。這可是我為你設計的,難道你信不過我的眼光?」方蘭珠故意裝委屈。

「信得過!怎麽會信不過?」周恬心喜孜孜地轉身,給了好友一個大大的擁抱。

方蘭珠呵呵笑,伸手刮了刮好友的臉頰,語帶戲龍。「我的恬心這麽漂亮,是不是應該趕快交個男朋友來約會呢?」

「你說什麽啊!」周恬心微赧,沒好氣地賞她一枚白眼。

「我認真的。」方蘭珠端正神色。「難道你不想談戀愛嗎?」

周恬心一凜,明眸微斂,避開她清澈的視線。「這種事情要看緣分的,又不是我想談就會有對象。」

「真的沒有對象嗎?」方蘭珠有意追問,想起那天在小琉球看見的兩道並肩而立的身影。「你身邊就沒有一個讓你心動的男人?」

「沒有。」

「真的沒有?」

「沒有沒有!」周恬心仿佛被她問得羞惱了,嬌嗔地踩了跺腳。

方蘭珠莞爾一笑,不再追問,正巧有人敲門,一個大男孩旋風似地卷進來。

「姊,我來了!你有什麽事找我?」

來人正是方子奇,他前陣子才剛去服兵役,剪了一頭利落清爽的小平頭,看起來有些呆氣,可襯著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姿,以及被陽光曬成小麥色的膚色,倒也有幾分軍人的雄壯威武。

這天軍營放假,他原本跟幾個好朋友正在聚會,接到姊姊的奪命連環Call,便馬不停蹄地趕來明珠樓。

一見周恬心也在姊姊的工作室,他楞了楞,又是歡喜又有點小尷尬,視線一落,發現她胸前戴著一串色彩繽紛的糖果項鏈,更襯得領口露出的那一小截肌膚瑩透雪白,他不禁有些出神。

看著弟弟那傻呆呆的模樣,而周恬心又臉頰微暈,方蘭珠心知肚明,眸光瑩瑩閃爍。

「沒事,只是想說你放假回來,剛好手上有兩張人家送的電影票,本來想找你一起去看的。」她假裝沒看見那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笑著說道。「可是怎麽辦呢?你姊夫這幾天在高雄出差,剛剛打電話給我,說等下就要搭高鐵回臺北了,我得回家等他。這樣吧,剛好恬心也在,不如你們兩個一起去看好了。」

說著,方蘭珠也不管兩人都是一陣別扭,徑自將電影票塞進弟弟手裏。「子奇,恬心就交給你了啊!你可要好好照顧姊姊的好朋友,知道嗎?」

「誰需要他照顧啊?」周恬心粉頰窘熱,剛咕噥了一句,便接到方子奇投來的的眼刀。

狠狠瞪她一眼後,他近乎霸道地牽起她的手。「姊,我們走嘍!」

目送兩人離去,方蘭珠先是淺淺地笑,跟著,笑意逐漸淡逸。

她凝立原地,思緒百轉千回,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她才恍然回神,來到工作桌前,打開筆記型計算機,指尖在觸控板上移動,開啟一封匿名寄出的郵件,郵件裏夾著一個影片檔。

她盯著那封郵件,心神又恍惚了,悠悠地憶起上一世,她也曾經收到一則匿名寄出的影片檔。

就是因為那則影片以及張琳的挑撥離間,她才會懷疑周恬心,疏遠了自己真正的好朋友。

她想,那影片應該就是張琳寄給她的,為了攪亂她的人生,而如今她這麽做,也不過是還以顏色而已。

她沒做錯。

可為什麽,她的心會有點慌?

她顫著手指,點開影片檔,這是她請征信社的人跟拍的,對方為求隱密,用的是手機,遮遮掩掩之下,畫面有些搖晃,但仍能很清楚地看見片中男人跟女人的每個細微的表情。

方蘭珠看都不看那女人,視線只集中在男人身上。

他神色如冰,墨瞳幽暗無垠,全身上下罩著一股凜冽的寒氣,剛巧又穿著一身黑西裝,乍看之下簡直像個來自地獄的死神。

她看著,不禁輕輕打了個冷顫。

在她面前,他向來都是溫文內斂的,婚後更不必說,每每凝定她的眼神都是深情款款,如暖陽一般融化她,以至於她幾乎都忘了,從前的他曾是個不茍言笑的男人,氣質冷峻淡漠,有時那眼神會犀利得猶如兩把利刃,隱含威嚇,迫得人無所遁逃。

如果他用那樣的表情看她,如果他發現了自己做的事……

想著,方蘭珠忽然驚懼起來,心韻亂不成調,她不敢再看影片,急著刪除信件,也刪除存在計算機裏的影片文件,正準備將垃圾桶也整個清空,不留下一絲痕跡時,一道深沈的嗓音驀地在她身後落下——

「你在做什麽?」

她駭然震住,胸口瞬間揪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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