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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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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蘭珠覺得自己仿佛作了一場惡夢。

夢中,她在父親去世後百日之內,閃電嫁給才交往不到三個月的男友葉文華,過了五年渾渾噩噩的婚姻生活。

起初,她以為自己是幸福的,以為自己找到了終身的依靠,不必再煩惱她一個人如何擔得起照顧母親和弟弟的重擔,也不用擔心家裏開的銀樓破產了該怎麼辦。

她慶幸有個男人能與自己相扶持,為自己遮風擋雨。

可婚後不久,她便發現自己想得太美好了,由於意外流產導致終生不孕,婆婆從此沒給過她好臉色看,就連原本算是疼愛自己的公公也變得冷淡。

為了討好公婆,更擔心有朝一日會失去丈夫的寵愛,她從父親的遺物裏翻出伯父留下的手劄,認真研究。

這本手劄,是伯父年輕時去美國的珍珠養殖場當學徒時,他的師傅在臨死前傳授給他的,據說用暗碼記載了許多培育珍珠的訣竅,可惜伯父尚未解開其中的秘密,便也因病去世。

於是這本手劄就理所當然地留給了他的弟弟,也就是方蘭珠的父親,二十年過去了,對培育珍珠毫無興趣的父親將這本手劄壓在箱底,從不曾打開來看上一眼。

還是文華提醒她,她才想起家裏有這本養珠手劄,找出來對照伯父的日記,一頁一頁地反覆研讀,請教各界專家學者,終於解開了裏頭的秘密。

她熱切地想培育出最完美的珍珠,幫助丈夫在家族事業中奪取一席之地,哪知這便是誤入歧途的開始。

她埋頭栽在養珠研究裏,忽略了自己的母親與弟弟,媽媽被某個外表風度翩翩的男人騙了,人財兩失,弟弟誤交損友,染上了毒癮,一再地吸毒、戒毒,甚至因持有毒品罪鋃鐺入獄。

而她的丈夫,婚後不但沒改了風流習性,花邊緋聞不斷,更一直跟某個女人糾纏不清,金屋藏嬌。

最後,她是在一場與丈夫激烈的爭吵後,困在熊熊大火中,了結了生命……

好悲慘的一生!

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回到五年前,還是那個天真單純,滿心幻想著情情愛愛的未婚女子。

是莊周夢蝶,抑或蝶夢莊周?

她迷糊了,心神恍惚地在床上躺了兩天兩夜,嚇慌了還在念大學的弟弟。

方子奇在她床前團團轉,神色擔憂。「姊,你還好嗎?明明已經退燒了啊!怎麼你還是起不來呢?要不要送你去醫院?我打電話叫救護車!」

說著,方子奇拿起手機就要撥號。

「不用……」方蘭珠嗓音極度沙啞,幾不可聞,纖瘦的手臂微微擡起,隨即無力地垂落。「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方子奇年輕俊俏的臉孔擰成一團。「你躺在床上好幾天了!」

「只是……有點不舒服而已。」方蘭珠勉力微微一笑,安撫弟弟。

兩天前,她在床上醒來,看見的是年輕五歲的弟弟,這時他依然健康俊朗,還未染上可怕的毒癮,當然也不曾入獄。

她驚呆了,傻傻地盯著弟弟好一會兒,接著將他摟進懷裏又哭又笑,把他弄得莫名其妙直嚷嚷,懷疑她燒壞了腦子。

其實她也懷疑自己燒糊塗了,會不會那五年歷歷在目的婚姻生活只是一場可怕的夢?

「姊,你千萬不能有事。」方子奇坐上床沿,憂心忡忡地望她。「爸爸死了,媽又剛動完一場大手術,這個家就靠你跟我了,你可不能倒下去。」

「嗯,我知道。」方蘭珠努力撐起身子,背靠著床頭。「媽怎樣了?你有去醫院看她嗎?」

「媽很好,精神比開刀前好多了。」提起大病初癒的母親,方子奇臉上總算有了些笑意。「只是聽說姊發燒了,她有點擔心。」

「跟媽講我沒事,要她在醫院裏好好休養……對了,醫院的夥食一定很難吃吧?我燉個雞湯你帶過去給媽喝。」語落,方蘭珠就要下床。

方子奇連忙橫臂攔住她。「別鬧了,姊,你自己都還需要喝雞湯補身子呢!你別忙了,好好躺著休息,雞湯我來燉就好。」

「你會嗎?」方蘭珠調侃弟弟。

「有什麼難的?不就是把雞跟中藥放在一起煮湯嗎?」方子奇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看我的吧!」

「要真看你的,恐怕等下廚房就會失火了!」一道清脆的嗓音笑吟吟地響落。

姊弟倆同時一怔,回頭望去。

房門口站著一個容貌俏麗的女子,短發剪得很清爽,T恤牛仔褲的打扮很帥氣,笑容甜甜的,溫暖宜人。

「周恬心!」方子奇懊惱地低叱。

「沒大沒小的!」周恬心賞他白眼。「叫我恬心姊。」

「誰要叫你姊?」方子奇冷嗤,神態顯得硬氣倔強,俊頰卻泛開一抹可疑的淡紅色。

周恬心笑得更甜了,轉向方蘭珠,語氣變得溫柔。「我剛出差回來,聽說你生病了,你怎樣?好多了嗎?」

方蘭珠怔怔地望著從高中時便認識的手帕交,胸臆一緊,淚珠驀地成串碎落。

周恬心嚇了一跳。「怎麼了?幹麼一見到我就掉眼淚啊?」

方蘭珠沒回答,抱著好友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我好像……作了個惡夢。」

痛哭過後,方蘭珠慢慢拾回了冷靜,雖然眼皮仍是紅紅地浮腫著,嗓音細碎而哽咽。

兩個女人並肩倚在床頭,周恬心輕輕地攬著她,一下一下地拍撫她顫抖不止的身子。

「什麼樣的惡夢?」

「我夢見我結婚了,而且被利用得很徹底,丈夫娶我只是為了從我身上得到……」

「得到什麼?」

得到伯父留下的養珠手劄,得到她設計珠寶的才華,為他一心一意地籌謀,幫助他奪取家族事業的繼承權。

她整整被騙了五年,直到最後才痛徹心腑地領悟,自己從來沒有被丈夫愛過。

方蘭珠用力咬唇,雙手撫著揪緊的胸口,如果這一切只是南柯一夢,為何她的心會如此疼痛?仿佛碎了破了,被人拿利刃劃了一道又一道,血肉模糊。

這樣的痛楚,太真實……

「你夢中的丈夫該不會是葉文華吧?」周恬心問。

她閉了閉眸,半晌,默默點頭。

「早就跟你說過了,那家夥怪怪的,以前分明就是個花花公子,怎麼會突然對你一往情深呢?」周恬心對這個答案一點都不意外,在她看來,葉文華本就是個浮華浪子,她從來不覺得他配得上自己最好的朋友。但一轉眼,瞥見方蘭珠黯然的側臉,她不禁心軟地嘆息。「唉,好吧,我知道你愛他,愛情是沒有道理的。你就當我小氣好了,我嫉妒我的好朋友眼裏心裏只看得到他。」

「……對不起。」方蘭珠啞聲喃喃。

周恬心慌忙澄清。「我開玩笑的啦!幹麼跟我說對不起?」

「我是認真的。」方蘭珠定定地凝視好友,水眸氤氳,漫著薄薄的感傷的霧。

她是真心覺得抱歉,在夢裏,她婚後第三年,不知是誰傳了一個影片檔給她,她打開一看,驚覺那竟是丈夫和某個女人在床上翻滾的畫面。

燈光太暗,畫面太模糊,她看不清那女人是誰,當時待她格外親切和善的張琳聽說這消息,表現出一副猶疑驚駭的模樣,最後神秘兮兮地告訴她,自己曾經瞥見文華和恬心出入飯店。

她自是不願相信,但懷疑的種子依然在心田萌芽,不知不覺疏遠了周恬心,到後來兩人幾乎不再往來。

為了那樣一個蛇蠍女子的謊言,她竟誤會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白白葬送一段最珍貴的友誼,她真是笨蛋!笨透了……

「蘭珠,蘭珠,你沒事吧?」見她又眼泛淚光,周恬心慌了。「你該不會把那個惡夢當真了?那是假的,是夢!」

真的只是夢嗎?

方蘭珠強忍心酸,給了滿臉擔憂的好友一個淡淡的微笑。「那個夢……感覺很真。」

「是假的!」周恬心加重了語氣。「雖然我看那個姓葉的家夥不大順眼,不過你也別因為一個夢就將人家定罪,你可能是最近壓力太大,又生病,才會胡思亂想。」

「嗯,或許吧。」她柔順地頷首,不想爭辯,也沒必要爭辯。

周恬心盯了她片刻,遲疑地問:「葉文華這幾天沒來看你嗎?」

「他跟他爸到美國談生意了。」

如果那個夢是真的,那他這次從美國回來,便會開口向她求婚了。她怔忡地尋思,心口又隱隱痛了起來。

「工作歸工作,起碼也該打個電話關心一下吧!」周恬心不滿地抱怨。

方蘭珠聞言,冷笑。

在「夢裏」,葉文華同樣不曾打電話關切她的病情,可她安慰自己他只是工作太忙,仍是一心一意地盼著他回來,在他求婚的那一刻,甚至感動得當場泣不成聲。

她真傻!

在心底狠狠地嘲諷自己一番後,方蘭珠揚起煙水雙眸。「恬心,你說我是不是……很軟弱?」

「什麼意思?」周恬心不解。「你怎會這樣想?」

她沒立刻回答,沈默數秒,澀澀地揚嗓。「自從我爸去世以後,『明珠樓』生意一蹶不振,我媽又生病開刀,子奇還在念書,幫不上忙,我一直覺得壓力很大,很想找個人幫我分擔,我實在不想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我想有個人站在我前面,天塌下來也替我頂著。」

所以,她才會那樣毫不猶豫地嫁給葉文華,幾乎可以說是感激涕零,他是在父親去世以後忽然出現在她面前的,而她將他的到來視為上天的恩賜,將他當成是自己命中註定的白馬王子,是能為自己披荊斬棘的騎士。

她錯了,錯得徹底……

「這不能怪你。」周恬心在她耳畔溫情地低語。「任何人接二連三地遭受打擊,都免不了會變得膽怯,而且你本來個性就文靜溫柔,連我同樣是女人都覺得很想呵護你。」

她搖搖頭。「可是不能這樣的,我不能只想著靠別人……」

「蘭珠!」周恬心柔聲止住她,轉過她肩膀,眼神溫暖。「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你有媽媽、弟弟,有我這個好朋友,還有……嘖,雖然我不想說,不過葉文華是你男朋友,也該保護你的。」

「我就是太想依賴他,才會……」方蘭珠苦澀地頓住,看著眼前那張親切關懷的容顏,忽然感覺胸口融融,流過一道暖意,像早春的陽光消融了冬雪。她緊緊握住好友的手。「恬心,人家說有個好姊妹比有個男人更重要。」

周恬心沒料到她會突然這樣說,莞爾一笑,故意俏皮地眨了眨眼。「那是當然!我不是早就警告過你不準見色忘友嗎?」

「我現在才明白這一點。」她自嘲。

「哼,算你腦袋還靈光。」周恬心拿手指點了點她額頭。

「我不會再誤會你了!」她神情真摯而熱切。「以後不管誰跟我說什麼,我都會聽你解釋,我相信你不會對我說謊。」

周恬心楞了楞,倏地睜圓一雙杏眼。「你什麼時候誤會我了?這意思是有誰中傷我什麼嗎?是誰?讓他出來跟我對質!」

「……只是比喻而已。」方蘭珠忍住心頭強烈的酸楚。「恬心,你知道吧?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

雖然那或許真的只是一場夢,可在夢裏她聽信張琳的謊言,誤以為好友背叛自己時,那沈痛的悲傷是那麼清晰磨人,猶如昨日,而之後當她得知自己錯怪了好友,心房更徹底成了一片沙漠,孤單而荒涼。

「恬心,我好高興再見到你。」她撒嬌地攬抱好友。

「怎麼了?我也才去香港出差幾天而已,有這麼嚴重嗎?」周恬心不懂她覆雜的心情,依舊是平素那愛開玩笑的口吻。「感冒果然是病毒,一個人發個燒講話居然會變得這麼肉麻,嘖嘖,好可怕!」

方蘭珠含淚而笑。

自從周恬心那天來探望她離去後,方蘭珠開始說服自己那五年的婚姻生活只是一場夢。

或許是她這幾個月來憂思太深,對男友的愛情不敢全心信任,才會做了那樣的夢。

她告訴自己別胡思亂想了,振作起來好好過日子,和弟弟一起接母親出院,親自下廚,一家人吃團圓飯。

隔天,她和往常一樣去圖書館當義工,再隔天,她陪母親去逛街購物,然後約了恬心吃日本料理。

葉文華一直沒聯絡她,而她也下意識地逃避想起他,仿佛不想,夢中的一切就不是真實。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這天,她從早上醒來便不時覺得呼吸不順,心韻忽快忽慢,神經緊繃。

如果她記的沒錯,今天傍晚她會接到文華的電話……

過了中午,她便一直心神不寧地盯著手機,黃昏,清悅的鈴音響起,她卻宛如聽聞地獄的召喚,面色刷白,心一沈。

指尖顫抖地滑了下螢幕。「餵?」

「蘭珠,是我!」高亢爽朗的嗓音。

果然是他!她用力咬牙。

「我剛下飛機,晚上我們一起吃飯,我訂了我們公司附近的那間花園餐廳,等下我會派我家司機去接你,我們八點見。」

花園餐廳,八點鐘。

方蘭珠閉了閉眸,右手緊緊掐握手機。她記得就是在這天晚上,他精心準備了一場浪漫求婚。

他包下了整間餐廳,兩人在月光下的庭園用餐,他大手筆地買了千朵粉色玫瑰,讓人紮成一道艷麗的拱門,噴泉池裏,漂著一盞盞燭光小船。

他讚她是他的女神,讚她是他見過最美麗婉約的女子,他愛極了她,以月亮為證。

他跪下來,獻出一枚珍珠戒指,說只有世上最頂級的珍珠才配得上她的美……

葉家的司機來接方蘭珠去餐廳時,她依然恍惚地沈思著,她記得他求婚時的每一個細節,說的每一句話。

會是夢嗎?這一切難道是她幻想出來的嗎?

到了餐廳,餐廳經理親自出來迎接她,帶她來到戶外的庭園,穿過一道粉色玫瑰拱門……

她全身僵硬,瞬間斷了呼吸,如雕像般凍在原地。

「怎麼呆呆站著?過來啊!」葉文華神清氣爽地走過來,俊朗的臉孔盈滿笑意。

她怔怔地瞪他,這個男人,她曾那般執著地愛戀著他,為他付出一切……

「是不是我這陣子都沒打電話給你,你生氣了?唉,你要體諒我啊,我去美國是談生意的,我爸盯著我呢!整天兒女情長的,他一定會罵我不知長進。」

「……」

「好了,別氣了,過來這邊坐。」他親熱地牽起她的手,拉她入席。「今天我可是把這間餐廳包下來,準備了特別節目呢。」

「什麼節目?」她澀澀地問。

「你等下就知道了。」他神秘地眨眨眼。

她不說話,望著前方噴泉池裏漂浮的燭光小船,滿心蒼涼。

吃完飯,他讓一旁伺候上菜的服務生退下,遠方隱約傳來了悠揚的小提琴聲,而他果然單膝下跪,對她求婚。

他說的每一句臺詞,包括送給她的這枚珍珠戒指,都跟她夢中一模一樣。

那不是夢。

方蘭珠木然尋思,她是真真切切地過了五年荒唐的婚姻生活,真真切切地死過一次。

那,不是夢……

「文華,你說實話,你到底為什麼想娶我?」

「夢中」,她並沒有說過這句臺詞,是重活一遍的她對他痛楚的質問。

「怎麼問這種問題?」葉文華略帶輕浮的笑容微斂。「當然是因為我愛你啊!」

「不是因為我有一本家傳的養珠手劄嗎?」她睜大眼,仔細審視他表情的任何一絲變化。

他霎時變臉,眼神閃爍。「你……你在說什麼啊?你們家家傳的養珠手劄?那是什麼?」

「夢中」,他在婚前也是對這本手劄只字不提,直到婚後,他才裝作無意間從子奇口中聽聞此事。

她問過子奇,子奇卻說是他主動探聽的……

這男人在說謊,瞧他閃躲的眼神,他明明就知道有這本手劄!

方蘭珠胸口凝冰,一字一句自唇間迸落。「張琳同意你向我求婚嗎?她不會跟你鬧?」

葉文華悚然大驚,有片刻倉皇,但很快地,他便冷靜下來,伸手握住她肩膀,用他慣常用的那種親昵又不失溫柔的口吻低聲哄她。「你怎麼會知道張琳?是誰告訴你的?」

果然不是夢。

竟然不是夢!

方蘭珠驀地笑了,笑聲沙啞而尖銳,像鋼刀在黑板上劃出的音響,教人忍不住想掩住耳朵。

葉文華眼裏閃過震驚,表面仍強作鎮定。「你聽我說,張琳她是我爸的秘書,她就是……唉,我偶爾跟她出去玩玩而已,你別當真。」

他要她別當真,是啊,她也曾軟弱地期盼那一切只是夢,一場太過殘忍的夢!

可那不是夢,是她再也無法逃避的現實。

方蘭珠狂笑不止,這一刻,當她面對著這個背叛自己的男人,恨意霎時蘇醒,排山倒海地席卷而來,如前世臨死前的大火熊熊焚燒,那麼激烈,那麼痛,淚水伴隨著心頭汩汩的鮮血流落。

「蘭珠,你別這樣。」葉文華開始感到驚懼。「你瘋了嗎?」

她瘋了嗎?

不!她沒瘋,瘋的是那萬能的上蒼,為何讓她在被這男人作踐得遍體鱗傷後,不肯乾脆地了結她的性命,反倒給她重生的機會?

老天爺期待什麼?她又能期待什麼?

她不懂,真的不懂!

唯一明白的是,她絕不能再上這男人的當,不許自己傻傻地再被騙一次。

心,碎過一次就夠了,那樣癡傻的、盲目的愛戀,經歷一次已太多。

她不會再愛他了……

「葉文華,從今以後再也別讓我見到你!」

如厲鬼般地撂下狠話後,她轉身沖出餐廳,跌跌撞撞地慌不擇路,來到車水馬龍的街頭,她踉蹌地踏前一步,忽地,一輛深色轎車朝她奔馳而來,銳利的煞車聲劃破了周遭的空氣。

路人們震驚地凝步,同時往她的方向望來,而她軟坐在地,驚恐地瞪著堪堪擦過自己身前的車頭,不知所措。

一個男人開門下車,迅如閃電地來到她身旁。「小姐,你怎樣?有沒有哪裏受傷?」

方蘭珠惘然失神,鼻間嗅到一股熟悉的松木香,羽睫揚起,淚光瑩瑩中,她看見一張刀削般的剛毅臉龐,雕琢著森森冷意,她的心口倏然縮緊——

「葉明琛,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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