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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紫月仙尊?”張少通向白衣身影走去,在其身前站定,“昏迷之中只能看到信誓之力在此人肉身之上集結牽引,卻是他以自身為燭,燃天地之火。要取這信誓之力一用,就要從他的肉身上找契機。”

他低頭對這紫月仙尊的肉身一看,竟然看到了一張最熟悉不過的面孔。淡淡的劍眉斜刺入鬢,眼瞼閉合只能看到修長清逸的眼尾,鼻梁不寬不窄,山根高起,挺直有力,兩頰縱向較深,越往鼻中一線慢慢交合,一雙極有魅力的唇安靜地合著,這分明和他張少通長得一模一樣。

張少通心下疑惑,不急不慢地在紫月仙尊的肉身前對面而坐。

☆、楔子六

當張少通與紫月仙尊對面而坐的一刻,就仿佛他對鏡顧影,面龐身姿都絲毫不差,他心神向著紫月仙尊的肉身籠罩而去,卻感覺如罡風進入天外,吸扯而去。周圍的信誓之力也開始圍繞二人運轉,白雲之湖如漩渦一般旋轉開去。

空中與日月所牽兩線隱隱發出金光,天極漩渦處隱現無聲的轟鳴。眼前的紫月仙尊閉合的眼瞼忽然緩緩擡起,顯出一雙水藍色如煙雨迷離的雙眸,其上浮現一閃即逝的紫色光彩。

此時空中漂浮一個音質不低不高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所來之人報上姓名,與我叩首三合。”

“我乃道祖座下弟子張少通,可我為何要與你叩首?”張少通緩緩反問。這兩種聲音也一模一樣仿佛出自一人。

“因為你有求於我。”張少通只覺得自己的心神被眼前之人強力吸扯,無法收回,忽然心中出現一種奇異的感覺,好像透過另一雙眼,可以面對面看到自己,眼前的水藍色雙眼仿佛能直視自己的雙眼,同樣是一片水藍之色,慢慢的,兩雙眼重疊一處,接著是五官四肢軀幹,就連發絲也感覺到絲絲重疊相印,這感覺讓他很不自在卻又始終揮之不去。

張少通當下無所思量,一卷素袍前擺,雙腿跪立而起,就地叩了三個頭:“道祖風知雨座下弟子張少通見過紫月仙尊。”

第三個頭叩罷還不及回身,他瞬時覺得後腦枕骨處傳來錐刺般劇痛,兩股如烈火燒灼又如寒冰冷冽的氣息從四周傳遞而入,直達丘腦之處,他奮力試圖站立起來,但是身子卻動彈不得。眼前只是一副面龐身軀發絲全然相印的畫面,而從這面龐身軀發絲可見有白色氣息相印而至,瞬時從枕骨丘腦處下沿脊椎而去,如撕裂般劇痛難忍。只片刻,就下達到脊椎尾端,緊接著全身骨骼都被這兩種交互轉換的感覺所侵染,聽到骨骼之間發出哢哢聲響。

如此這般持續了約有一個時辰,骨骼之間的劇痛之感才慢慢消退,張少通匍匐中滿頭汗水。他用力呼出一口氣,內視自身,只察覺自己的骨骼通透如琉璃一般,其上有星芒隱隱流動,周身輕了不少。

“這是什麽?”

“你既與我叩首,便入我門下,我今已死,叩首三合,傳爾三分仙根以凝仙骨。”

“我不欲成仙!”

“你今日要動用這信誓之力,必然要傳承我的血脈!你還想不想繼續?如想繼續,再叩首三合!”空中那沒有情感的聲音回蕩著。

張少通並不多想,當即做出決定,又連叩三首。

這一次,卻沒有出現什麽異動。

空中再次傳來紫月仙尊的聲音:“我且問你,你可有道心?”

張少通沈默了片刻,回答道:“有。”

“是什麽?”

張少通望了望自己的腳下,閉上雙眼。眼前出現一幕幕紅日升降,玉兔當空的畫面,這些畫面都便是日出日落,玉兔東升西沈,接連不斷,周轉不息。這日月輪換,在偌大的天幕中形成一線的軌跡。

“我的道心便是這天地一線。日升而起,月落而接,萬物有影獨我沒有,我願找到我的天地一線,從開始到最後都不會變換的唯一。”一言而落天地間轟然一震,雲霧翻滾似有驚天之雷蠢蠢欲動。

“好!百年以來道心未變,好!這三分仙根凝你仙脈,拿去吧!”

只見面前紫月仙尊的雙眼一凝,仿佛片刻就活了一般,逼視著張少通,張少通堅定地與其對視,腦海中那分分相印的畫面再次湧動,那枕骨丘腦與脊椎一線再次出現火焚油灼與極寒冷冽的感覺,接著是全身的骨骼傳來劇痛,再接而下,便是全身的筋脈如剝抽般驟然緊縮,張少通頭上的汗水更多,順著發絲滴下。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疼痛緩和,張少通只覺鼻息微涼,脈象沈靜,博躍如琴弦撥動,內視之下,只見周身筋脈如髓似氣,如虛卻實,筋脈之中有微光接連傳遞,卻是那仙家之力。他往旁邊山崖上看去,又覺得仿佛能看到極遠之處,耳邊能聽蒼穹之音。

天空中的話音再次響起:“再與我叩首三合!”

紫陽山腳下,一個續著一頭黑色短發的高挑和尚慢慢凝形而出,他身長一丈有二分,虎背豹腰,身形十分矯健。他的面龐也是出奇的俊美,這俊美與風禦鸞不同,而是更多了陽剛的果敢與俊朗,而風禦鸞則是俊美中集靈秀飄逸之姿,兩廂不可相比。這和尚便是法祖在十多年前收取的天資卓越的小徒弟,法號名曰如真。

如真剛一凝形出現,天空中便有長長一聲鸞鳴傳至。卻是那風禦鸞駕鸞至此,他身姿一躍,從鸞架上躍下停在如真面前一片青草上。那冰藍色的幼鸞便回身飛上九霄,停在天邊一片白雲上棲身休息。

“如真,你怎麽也來了?張少通呢?”

“風老弟,家師說道祖之徒張少通闖入信誓集結之地,我與他素來交好,便著我來瞧瞧。”

“這麽說你家師父也不想管這事,真是好奇怪啊,我爹也不想管,但也喊我跟過來看著他。”風禦鸞擡手在鼻尖上一擦,擦去一抹浮沈,“他已經上去了?”

“想必是。”

“那咱們也上去!”

“恐怕不行,這信誓之力以我之力無法進入,風老弟要不你試試?”

風禦鸞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竟自走到信誓之力範圍邊上,擡腳就是一邁。但見腳尖碰觸之處金光一閃,就如撞上了磐石般堅硬之物,風禦鸞腳下吃痛,“哎哎”地叫喊出聲。那如真默默搖頭淡然一笑。

“如真,我們兩個聯手如何?”

如真輕笑道:“這集結之陣沒有陣眼,陣眼在內部的紫月仙尊身上,外面既沒有陣眼,要解是解不開,可惜那紫月仙尊已死,也不會從內幫我們打開。但要說破開……就是我師父和你爹聯手也難以破開。”

“那怎麽辦?我和你就在這裏幹等著?”這風禦鸞要去看住張少通這種說法多半帶點水分,他其實更想去看那紫月仙尊一看。

“恐怕如此。”

風禦鸞掃興地踹了草地上一叢高生而出的野花一腳,星目微斜:“也不知道這張少通在上面幹什麽。”

☆、楔子七

紫陽山之上,張少通三叩首畢,空中的華語之聲傳出一聲嘆息。

“如今你與我行了九叩之禮,我便要將所剩血脈傳承與你。你要動那信誓之力,就必須要傳承這血脈,只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麽事?”

“找到存在於這星空之中的那天地異數,這不僅是我的願望,更是你所求之事的根治之法。你要借那信誓之力輪回一人,但是只能輪回一世,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天地異數,讓輪回中的陰陽二靈得以證道,你便可以永生永世見你想見的人。”

“天地之大,如何找那天地異數?”

“三百年後,她將輪回在此星之上。”張少通眼前出現一副星空的畫面,當中是一顆沒有靈力的廢棄之星,其上覆蓋大面積的泱泱蔚藍之海。又有一道神念傳至指示此星的方位。

“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今日就到此作罷。”

張少通沈默片刻。

“好,我答應你。”

“待你找到這天地異數,要想方設法將其身上之天地陰靈引領而出,切不可殺她!”

“可以。”

這一聲“可以”之語落下,張少通只覺周身被無形之氣包裹融合,後腦枕骨之處又傳出劇痛,卻是那仙尊將最後的三分血脈傳承而至,凝他張少通的仙肌仙膚。

天地間風雲突變,大片黑雲將紫陽山上方的天空壓的極低,滾滾悶雷在山頂之上轟鳴,風也驟然吹起,空氣中飄散著潮濕之氣。

山腳下那風禦鸞一見變天,便勾起如真的臂膀說道:“這看來是要下暴雨了,我們也不要站在這裏了,找個避雨之處可好?”然後星目一眨,恍然大悟道,“對喲,我可是有鸞架在身的人!傻站在這裏幹嘛?”

說罷手中一撚,撚出那紫晶小哨,對空一吹,在天邊雲朵上棲身的冰鸞站起嘶鳴一聲,俯沖而下。

如真抵不過風禦鸞的盛情之邀,便一起上了那鸞架。

“玉霄,我們就去這四座驚雷之下看看這張少通到底在幹什麽!”風禦鸞說話之際後悔沒有一開始就這麽做,只怪一心想要近距離看那紫月仙尊,忘了他有天空上的坐騎。

冰鸞沖天而起盤旋而上,來到那片黑雲之下,雨還未開始下,但是層層雷網已經將他們包裹住,冰鸞在黑雲之中穩住身子,從體內發出一團冰寒氣息在身周形成一層結界。

只見下方的紫陽山頂,似一湖雲海,雲海之中有二人,一個白衣銀發,正靜靜打坐,而另一個白衣黑發,此時正閉目肅然。

“這張少通在搞什麽鬼,周圍的信誓之力仿佛不穩。”風禦鸞在鸞架之上四下顧盼,長發飄動。

“我倆還是先看著再說吧。”

只見張少通從閉目中緩緩睜開眼睛,這雙眸一閃,水藍色中多了一分紫色的光暈,眼神也變得迷離如煙雨飄搖。

“還需要做什麽?”他呼出一口濁氣,只覺得鼻底與兩腋有清風徐徐生起,肌肉仿佛沒有重量,皮膚似能察覺每一個來自遠處細小的震動,擡眼洞悉穹窿,耳畔能辨天音。

眼前的紫月仙尊身形似有萎靡,飄飄然如虛幻之體。

“這十成血脈還有一成,並不能稱之為血脈,而是我的記憶,你可要?”

張少通雙眼一閉:“我不要!”

一道巨雷從空中打下,直接打在山頂一塊石崖之上,發出驚天的轟然之聲,將此處的雲海打散開來。猛烈的雨水頃刻間便灑將開來,落在了雲海之上帶起迷蒙霧氣。

空中信誓之力驟然變化,其中一成之力被牽引抽出,直落在大陸萬丈開外的魔海之中,在其中一處,凝成一個小印,鎖住一個女子的虛影,化成一道金光迅速消失。與此同時天地轟鳴,片刻之間魔海處無所往無所來的怨靈又增加了百萬。

“你想做的事情如今已經做到,到時你可憑借傳承之力推算出此人的輪回之所。”空中的聲音似有一絲疲憊,“你今日入我門下,我無所饋贈,日月之畔有兩片天道殘體,如今應該已經化作兩片仙山,可以作為你日後的洞府。我還有一物,這件衣袍之上所繡耐天地異數之仙根,你將來要把這仙根還與她去。”說話之時張少通面前出現一件疊好的衣袍,便是當年那朱靈所繡之物。張少通翻掌將這衣袍收入掌心。

“這月畔的仙山玄機甚妙,你如果有不忍其漂泊情海的朋友,都可以移到那月畔之山,那裏可以暫時自成一個小六道洞天,代為周轉。將來你完成了我囑托之事,情海之中皆可重入輪回。”天空的聲音此時一頓,說話之聲愈加小了下去,“記得答應我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你想要我的記憶了,我神通所化的問道之靈依然在這裏等你……”

天空之中,雲層之下,道道銀色閃電紮入山崖大地,雨水猛烈地打將下來,這幅畫面,就如同那紫月仙尊張羽放初到大陸之時一樣,只是此時,站立在山崖之畔的人,叫張少通。

“張少通!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這信誓之力怎麽會驟然之間少了一成?”風禦鸞站在鸞架之上大聲朝山頂之上喊。

張少通聞言一步踏出,便已飛至冰鸞之側。

“我今日願望已經達成,不久亦煙就會轉世而出,我且不與你們同回了。”

“不回去?那你要去哪裏?”

“我張少通今日自立門戶,師父的養育之恩,我會銘記在心,我會親自與他說。”

“張少通,你的眼睛怎麽了?你成仙了……”風禦鸞還想繼續往下說,旁邊的如真一手把他拉住。

如真開口說道:“張老弟,你這是要離開大陸還是繼續留下?”

“我不離開,亦煙要在這裏誕生,而且那紫月仙尊言我之事尚未做完。”

“那我們兄弟就在此話別了。”

“日後還是會來叨擾相煩的。如真還要陪我喝上一杯。禦鸞,我不與你回山了,我,走了。”說罷轉身向著天空之外的星空飛去,空中的雨水打落在他身上,形成一層薄薄的水花,迷蒙中帶著孤寂。

“這下好了,回去該怎麽跟爹說,他非打我不可。”風禦鸞垂頭喪氣地吹響了紫晶小哨,這冰鸞一個側飛,往七座峰折返而回。

☆、楔子八

此處是天地極隱秘的一個所在,在裏面的人只能看見它像一個石穴的通道,只在最前方有明亮的出口。往回看時,卻見黑漆漆一片遙遙無盡頭。

這裏就是輪回之所在。

此時,在這輪回通路的其中一支,有兩個散著淡淡亮光的身影並行趕路。這兩個身影看起來毫無差別,也分不清男女,只是模模糊糊兩團亮光。

“這是第幾次了?”

“我沒有去數,我們又失敗了。每次相遇而後便是慘死,無論修道與否均都一致。你說這一次,還要不要繼續輪回下去?”

“當然要,如若不然,我們就困死在這即將坍塌的輪回一支裏了。”

“不過說來這裏的確比上次來之時又殘破了幾分,估計這一支也馬上就要斷裂了。”

這通道幽暗而長,兩旁如石壁樣卻殘破不堪,偶爾會有石屑之物落下,在背後漆黑的無盡之處還時時傳來啪啪之聲,這通道之內並無其他一同趕赴人道的魂,從表面來看,只有他們二人。

行至一半,旁邊有處石髓凸起狀之物,兩團光亮就此駐足。

“就在這裏歇一會兒吧。”

兩人就在這石墩樣物體之上似是坐下,這通道的半途,停滯著這兩團光亮,他處幽暗而無聲息。

“你累麽?”其中一團光亮面朝著另一團,仿佛在凝視般。

“還好,只是不知道這樣下去何時才是盡頭?”

從來的方向又傳來哢的一聲響動,通道裏的二人同時嘆息一聲。

“這次我們分開上路吧。我先你十年,我投男胎,將來可以照顧你。”

“如果要分開輪回,還是我先你十年吧,你沒我聰明。”

兩人均是沈默,通道背後的遠處哢哢聲不斷。

其中一團光亮站立而起,對著另一團說:“這通道承受不住我等在此久留。就這樣了。我先走了,記住,我投男胎。”便化作一道光束直飛躍去了通道出口出的白色光圈。

另一團還不及反應,眼見同伴消失在盡頭,心中不知是什麽心緒,又兀自坐了一會兒。

過了半晌,它又嘆一口氣,面朝背後來路之方向開口道:“你可以出來了。”

片刻後,在後面漆黑的來路上,飄然而至一團紫色的光亮,這光亮徐徐晃動,散發著一股特別的香氣。這香氣依稀辨別可分為三,一種是柑橘的甜香,另一種仿佛龍涎一樣的魚味,但卻不是腥味,第三種是奶香之氣,這三種單純的香氣以奇異的方式融合在一起,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影兒小姐,這幾世你和我一起慘死,苦了你了。”

“仙子不要說這樣的話,當日承蒙仙子收留,我才活到今日。”這紫色光亮所發出的心底之聲如谷底滑泉,又如天邊流雲,便是天籟也不過如此。

“他已經先我一步而去,你過來我身邊坐下吧。”

紫色光亮緩緩飄去,在其身旁坐下。

“當日來尋你的那個仙人張羽放,他已經死了。”

紫色光亮幽幽答道:“影兒知道。”

“他也來過這輪回通路。”

“這影兒也知道。”

“你想見他麽?”

紫色的光亮黯淡了幾分,卻是默不作聲。

兩人又並肩坐了一會兒,紫色的光亮才開口提醒:“仙子姐姐,時辰過得飛快,你還不去趕路麽?再不趕路,差得就多了。”

“不妨事,我若在此見不到他回來,那便可以繼續坐下去。若是他回來,那我們就差了一世,異象之數便從此萌生,或許我們下一世就可以成道了。倒是你,這麽多年了,從來沒有覺醒過一世。”

“影兒不覺無聊。”

“哎,要不這次我棲身於你後枕,你去投胎輪回罷!”

“影兒不曾這樣想過。”

“你還記得當日答應過我什麽麽?”

“記得,和張仙尊承諾於你的一樣,便是讓你們二人成道身。”

“是的,記得就好。我們並不想一世世做人,而你們卻想一世世做人永遠輪回在一起。”

紫色光亮又是沈默。

“這一世你去輪回罷,見到那張老頭兒,然後再想辦法。我與你仙兄一世世只要見面就會慘死,這一次,我也抱有了不同的想法。”

“仙子這一世是不想與仙兄一起輪回了麽?”

“不盡然,只是觀盡這輪回通道,以此推演,我們每一世都不會有所差別。我們的人身修行早在遠古就已經完結,現在又要輪回為人,不一定就可以重新修成道身。”

“仙子是想讓影兒重拾諾言?”

“是這樣,今日我將你仙兄激走先行,就是在此地和你說這件事。”

“可是單憑影兒一己之力仿佛一世的時間太短,影兒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不管你生在何處,你都只需記得與我的諾言,還有一個人你也不會忘記,找到他,或者讓他找到你,他也不會忘記你。”

提起張羽放,紫色的光亮再次沈默。

找到他,或者讓他找到你。

“影兒下一世,不一定會記得張仙尊。”

“前世來生,你只求今生,你只需死死記住與我的諾言便可。因為你便是這星域內亙古而生的天地異數。”

“影兒都忘了自己是異數之身,仙子,你就不怕有負仙兄?”

“我與他不差這幾世的輪回,只是這道途蒼莽無邊,到如今都沒有得償所願。”

道途蒼莽無邊,到如今都未能得償所願。這一句,講得那團紫色的光亮無言以對,一時間光暈明滅幽然,似是想到了過往種種。

先來的兩者之一的光亮說罷站起身,就如同擡手一般示意對方先行而去。

紫色光亮徐徐起身,欠身一嘆道:“這一世無論在哪裏,我都最終不會忘記答應仙子的事情。”

這紫色光亮向著那出口處的光圈飛身而出,先前的光亮化作一線直奔紫色光亮後枕處,一隱而逝。在飛出出口的一瞬間,只覺得眼前金光亂竄,後面的通道哢哢聲下完全坍塌。

天地異數,輪回而出。

而距離第一個光亮輪回之時,卻是前後差了一百餘年。

☆、楔子九

農歷臘月十二日這天,在這小鎮上已經連下了三天的暴雨夾雪。今年顯得比往年的冬天更加地寒冷。

在鎮上中心醫院的產房裏,這年頭在南方還沒有什麽取暖設施,一位本命之年的產婦已經在這裏生產了超過二十四個小時。她的丈夫在幾個月前執行任務的時候不幸重傷,救治不及而身亡,此時更沒有什麽親戚朋友陪同待產。

顯然她是難產,醫生找不到任何親屬在手術書上簽字,而產房裏就更忙了。

一邊有護士督導呼吸和用力的節奏,一邊醫生用力壓這產婦的肚子。就這樣一直到中午快吃飯的時候,大家頭上都滿是汗水。

“拿產鉗過來。”這看來是要把這個胎兒夾出來了。

這位產婦姓陳,她即將產下的就是輪回而來的景君仙子張影兒。

可是為何會輪回在這顆現代社會的星球?她本來就是天地異數,又和那陽靈陰靈在輪回通道裏待得太久,輪回通道破損不能支撐,在出輪回之口的時候通道坍塌,就被錯投在離紫月大陸無比遙遠的此地了。

這時候她在娘胎裏也好不難受。

“這些接生婆怎麽這麽愚笨?我的脖子被卡住了。哎呀,我的腦袋好痛,是什麽東西!”她被臍帶纏繞住脖子,無法從胎盤中滑出,在內已經停留了很久。

“原來出人道這麽痛苦,我的腦袋快炸開了。想來,想來從那張仙尊影子內生出還不至於這般痛苦……”

“我的胳膊也被卡住了,什麽東西在我腦袋上?我的頭好痛。這玩意兒一拉我脖子就卡緊,腦門都充血了,這些該死的接生婆!哎呀好痛……”

“要不是答應了仙子姐姐,我,我真恨不得不出去了!”

醫生用產鉗夾了一會兒還是無法把胎兒拉出,於是又換一個力氣更大的醫生來夾。

接下去如果有修士在周圍,就可以聽見片刻不停的咒罵之神識。可惜此星天道已死,並沒有任何修士。

但是遠在紫月大陸之上,卻有三個大能以鏡中影之神通,觀察這這裏的一切。

“天地異數是個女孩?”傳出此神念的便是在那七座峰之上如今的道尊風禦鸞,“怎麽這麽喜歡叫罵,以後品行怎麽會端正?”風禦鸞的七座峰,可是大陸上聞名遐邇座下專產窈窕淑女。

“風老弟,我看這個女孩不錯,以後就入我法門也行,反正此星在我法門轄域之內,要帶這個女孩走,也要走我法門的傳送。”傳出此神念的,是在大陸之西的法門道場正靈山內的法門大執事如真大和尚。數百年間,因為紫月大陸上輪回殘破,修真之風日日鼎盛,風禦鸞與如真也已經成為了星域內頂尖的強者。

而三鏡中的另一鏡,則是在紫月大陸日星之畔陽靈仙山上的張少通面前,此時他正在閉目養神,不參與風禦鸞和如真的對話。

產房內,已是日中之時,孩子還沒有見頭。

“如真,你們法門的推演之術也算是大乘,你說這女孩是午時生還是未時生?”

“午時未時有何區別?”

“區別可大了,未時就是四柱全陰,你不會連這個也不懂吧?”

“在我們法門來看,均無區別。”

“哈哈,你這和尚可真是無趣地很。”

兩人打趣到日中之末,就是產房內中午十二點四十五分之時,產婦肚內的胎兒叫罵聲驟然一頓。

只聽到那胎兒的神念急轉:“不好,我娘要不行了,可是這臍帶纏住我,那些接生婆一掐我的腦袋我的腿就不自覺蹬,一蹬我就出不去。在我娘肚子裏的時候,她待我很好,可不能讓她這麽死了。”

這樣想著,這小胎兒兩眼一閉,屏住呼吸,四肢順直:“接生婆啊接生婆,你們這次可把我拉出去了,要不然我也沒命了。”

這換上的大力產科大夫在外使勁把產鉗一拽,把這小嬰兒的腦袋終於拽了出來,他麻利得用手一托,托住嬰兒的背部,四指就是用摳的就把這嬰兒連同胎盤一同摳滑落了出來。

“風老弟,你的好主意落空了,是午時嘛。”

風禦鸞並不理睬他。

孩子墜地,醫生忙著把纏繞在脖子上的臍帶剝落,一邊再剪短,只見嬰兒全身發紫,兩眼緊閉,卻不知她是故意為之,以為胎兒快要不行,直接把腳脖子一提,將小嬰兒倒提而起,用手掌拍打她的屁股。

“這接生婆原來是個男人,怪不得力氣這麽大。哎!好痛,我可不能哭出來,哭一生來忘一世,我可不能把前世忘了,特別是我的本事,要是忘了這些本事,我何以行走這個人世?啊好痛,我任你打,我只要屏住不哭,就不會忘。”想到這裏她用沒牙的牙齦一咬下唇,頓時更加死撐,臉愈發的轉為深紫色。

就這樣劈劈啪啪持續打了十幾二十下,這小嬰兒就是不肯啼哭,這醫生把自己的手都打得痛了。醫生和周圍的護士門交換了一下眼色,表示了自己尷尬和無奈的處境。他甩了甩用力拍打的手。

甩了幾下之後,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胳膊也甩動起來用力抽打,但卻都不管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小嬰兒閉目之中脈搏更弱,腦門上細小的青筋凸起,這次卻是真的要不行了,連空中的叫罵之聲也沒有了。

“不好!小東西,看打!”閉目養生中的張少通右手一揮,一股掌風融入面前的鏡中。

產房內,快要瀕死的小嬰兒迷迷糊糊中只聽到“看打”二字,馬上感覺到一股颶風扇向她的後背,直打了一個哆嗦,緊接著在心肝脾肺兩腎這六處依次傳來六聲巨震,差點兒把她的天靈也震碎。她一口氣沒咬住,直接從胸中噴出一股氣浪,一聲啼哭緊接而至,隨著這聲啼哭,她便與這個產房其他處的普通嬰兒沒有了差別。

此時正好是下午一點整。

“她是在未時哭的,怎麽樣?還是四柱純陰吧?”風禦鸞輕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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