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翻了幾頁，裝作不識字：“史律師，我一個老太婆，大字不識幾個，看不懂這些條條款款的。”

“我可以讀給你聽。”史瑛鳴剛讀了幾個字，老人家叫著：“算了算了，你讀給我聽我也不懂，總之我就一句話，這賤女人必須跟我兒子離婚，必須凈身出戶。”

江和說：“奶奶，站在女性角度講，你這樣對方嬸嬸殘酷了一些，這都十幾年了吧，她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我對她殘酷？小姑娘，你沒看見她要弄死我 啊。”

方希儀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那還不是被你逼急了。”

夜已深，楊敢當覺得這樣耗下去毫無意義。他簡言意駭，直奔主題：“都先冷靜一下，好好考慮清楚是接受調解還是直接去法院，我先跟你們說個明白話，就是上法院，像你們這種情況，首先也是調解，如果調解不成再找律師走法律程序。”

他扭頭看向院子大門，擡腕看看時間：“都淩晨了啊，老叔和剛果怎麽還沒回來呢？”

方希儀睨一眼婆婆，故意氣她：“老公公一定是去泡妞了啊。”

她婆婆白了兒媳婦一眼：“方希儀，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管不住自己老公啊。”

童三欣一直在忍，最終忍無可忍，厲聲訓斥她們：“都少說幾句，像什麽樣子啊你們。”看向領導楊敢當：“反正你還沒給我轉正，年前放假期間，你給了我一張冷板凳，既然這樣，我可以不用以公務員的身份，你當我是民間調解組織好了。”

轉眸看向林果剛老娘：“奶奶，不是我說你，你也是的，這大過年的也不消停一點，你看我們街辦的人哪個不是誠心誠意想要幫你和你們這個家？領導都已經包攬了你孫子林小傑的事，你多少也該給他一個面子，先冷靜下來想一想是上法院還是接受調解，如果接受調解我們現在就開始，如果上法院，律師也在場，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跟他講。”

她態度還算和氣，要是最開始來街辦那些天，她早就不管不顧的一通訓斥了。

說完，看向楊敢當問他：“領導，我沒有說錯吧。”

楊敢當從鼻孔裏發出重重的鼻音：“嗯！”

童三欣看向方希儀：“你這麽年輕漂亮，我還是叫你姐姐好了，這個我們領導講了啊，調解不主張追究過錯，可這一個巴掌拍不響是不是，老人家畢竟是長輩，你就少說幾句吧。當然了，我們大家都理解你的心情，但這——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嘛，你年輕以後的路還長，就是心裏氣不過，也要多想想孩子和自己，不如先跟我們領導想想辦法，怎麽把小傑弄出來，那孩子我見過一面，他的性格是很不受拘束的，萬一把他弄進少管所，小傑一旦失去自由，更加不服管教，那他一輩子可就毀了啊。”

江和不由的對童三欣豎起大拇指。

方希儀聽到童三欣提到林小傑，當媽的心都要碎了，她捶胸頓足的喊：“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啊。”

事情終於因為方希儀想到要

面對兒子而有了轉機，楊敢當趁機提議：“希儀，不如我們一起把剛果找回來好好商量一下。”看向她婆婆說：“姨，老叔年紀大了，天氣冷怕他在外面受凍，身體吃不消的，我們還是先到處找找吧。”

老人家語氣強勢：“反正死不了。”

童三欣很是不能夠理解老太太：她活了幾十年，到底是什麽把她變的自私，尖酸，刻薄？

調解員最大的忌諱就是追究過錯，道德綁架，所以，她只是在心裏面想想而已。

楊敢當已經把來的人分成兩撥，他和江和去找林果剛，吩咐史瑛鳴童三欣去老林頭家裏看看，看老人家有沒有去街頭廢棄的小黑屋。

然而，正要出發時，他的手機響了。

他是 那種老舊的智能手機，鈴聲格外響亮，劃破寂靜直沖夜空。

電話接通，他眉頭一擰：“交警，蘇誠？”緊接著臉色一沈：“什麽，交通事故？林果剛......”

方希儀沒聽明白，忽然間嚎啕大哭起來：“剛果啊，你可不能出事的呀。”

楊敢當射過來一道嚴厲視線，示意她安靜，對著手機聽了一會兒問：“已經確定了是嗎？好，我這就轉告他的家人。”

掛斷電話時，所有人都看出他捏著手機的那只手無力的垂落。

他一臉悲痛的看向老太太：“姨，老叔出事了。”

童三欣沒有想到，好好的一個年，居然過成這樣。

她和領導同事們熬了半夜，淩晨時分，集體趕往馬路上。

馬路上警車，救護車排成長龍，車燈不停的閃爍，醫護人員，交警，警察穿梭在事故現場，各司其職，忙個不停。

童三欣看到了蘇誠，他穿著制服，正和同事們勘察交通事故現場，並做詳細記錄。

“蘇誠哥哥。”童三欣走過去問：“你還管這個啊。”

蘇誠戴著白手套，拿著筆記本和筆做登記，頭也不擡的說：“是啊。”催促她去看看有要幫忙的地方搭把手。

童三欣問了之後才知道，這是一起新手無證駕駛案，駕駛員當時還喝了酒，自己都不知道打開了遠光燈。

據駕駛員陳述：她在駕校學了十幾天，想著過年又是夜裏，路上車少人少，交警好像也沒上班，就拖著丈夫坐在副駕上做陪練，她就開著自家的車上路練習一下，開始開的挺好的，剛拐了一個彎看到個人，那人走的不快不慢，而且看他看到車輛加快了速度，目測車開過去人已經走到路旁了，誰成想她自己無意間開了遠光燈，丈夫也喝了酒暈暈乎乎的沒有提醒她，她更沒想到那個人會因為遠光燈在路中間停了幾秒。

她把車開過去，車子撞飛了那個人，那人當場死亡。

而那人正是林果剛老爹。

醫護人員已經把死者擡上救護車，婆媳倆圍在一旁哭嚎，不一會兒女兒女婿們也來了，女兒們跪下痛哭，女婿們忙著準備後事。

楊敢當則讓童三欣史瑛鳴去找林果剛。

“哎，去那個李莉家碰碰運氣。”楊敢當叫住他們，看著史瑛鳴：“瑛鳴，你去片兒警那裏查查李莉的地址，大致方位在南北兩街交界處吧。”

大年初一上午，街上的人多了起來，人們三三兩兩的湊成一堆，提著禮品走親戚，串門。

童三欣坐在律師車上，趕往從片警兒那裏查到的地址。

想到林果剛家庭遭遇，童三欣忍不住唏噓不已：“剛果大哥要是知道了該多自責後悔啊。”

她不由的同情起林果剛，想到街辦辦公室內掛著的對公務員的作風問題那些規定，在心裏面喊：“剛果大哥，你可千萬不要犯錯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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