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煙花在夜幕中綻放，一片喜氣的氛圍。

屋內氣氛沈悶而壓抑，一室沈寂。

良久，江鴻達將紅包砸向小兒子，拿了佛珠戴在手上，又拿了核桃盤了幾下，陰沈著一張臉走向通往二樓的樓梯。

他的兩個兒子齊齊的看著他，看著他上樓的腳步是那麽沈重，雙腳如同灌了鉛，背脊狗摟著，忽然間老了很多。

江東升看著於心不忍，忍不住責備弟弟：“耀霆，大過年的你說這些幹什麽？”

江耀霆並沒有像以往那樣跟大哥爭辯幾句，他看著父親的背影，喃喃著說：“我只是希望他能夠放下，能輕松一些，背負太多，累的是自己，怨念深重，只會讓自己失去更多。”

話一出口，江耀霆也是一楞，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也許，經歷了生死一瞬間，他看淡了一切，也放下了執念。

江東升看著他的目光逐漸凝重起來，他重重的拍了幾下他的肩膀：“耀霆，想必父親看到你的轉變也很欣慰。”

他看向停下腳步的父親，期待著他回頭。

江耀霆此時也希望父親回頭，哪怕只是一個刮目相看的眼神，對他來說也是最好的鼓勵。

可是，他並沒有。

他站在那裏，頭也不回的冷哼著：“你爺爺那邊還沒有表態，我還不敢做主，再者，那個楊敢當最不是個好東西了，他一個小小的街辦主任，居然攪了我的局，我可沒那麽容易就放下了。”擡腳就往樓上沖，這一次，腳步明顯輕松了不少。

“爸——”江耀霆還要勸說，江東升拍拍他的肩膀阻止他：“耀霆，別再說了。”

大年三十晚上，林果剛和父親守著火爐，把李莉送的餃子煮著吃了。

老林吃著餃子，喝著劣質的白酒，眼眶不由的紅了。

“爸，大過年的高興點，這不是還有你兒子我陪著你嘛。”因為要照顧老爹，林果剛沒有喝酒，他怕自己再喝點小酒，忍不住跟老爹抱頭痛哭一場，老爹心裏面會更難過。

老林便不說什麽了，悶悶的喝一口酒再吃一個餃子。

窗外煙花燦爛，屋內冷冷清清。

守著火爐的父子倆，卻很享受眼下的冷清，冷清則清靜，總比吵吵吵的要好。

然而，這難得的清靜，很快被打破。

大門哐當一聲被推開，林果剛聽到老娘大聲嚷嚷的聲音：“方希儀那個賤人，她倒是奸詐，大過年的躲到酒店圖清閑，讓那賤人回來做事，還沒離婚之前，她還是老林家的兒媳婦。”

林果剛不由的用雙手捂住了耳朵。

老林也悶悶的蓋上瓶蓋 放下筷子，騰地站起來，背著手就往外面走。

“爸，外面冷。”林果剛攔住他：“你回屋休息吧。”

“兒子，你讓我出去走走。”老林捶胸頓足：“我回屋也是不能清靜，出去走走心裏還好受些。”

林果剛心裏有些慌亂，看著老爹決然向外走，心塞塞的難受，幾步追上去：“爸，不然你去老林頭那裏去，他總是一個人，你陪陪他也好。”

老林驀然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兒子：“我去他那裏幹啥，人一個孤巴佬，到了過年了誰家都爭著叫他去家裏過年，我倒是有兒有女還有孫，有啥用。”

老爹說的是事實，這也是林果剛沒處去的原因之一，他不想把壞情緒帶給老叔，聽說今年過年家家戶戶都請老林頭去家裏過年，那老頭開心著呢。

多少年了，老叔好不容易開心的過個年，也是不容易的很。

而自己老爹呢？

正如老爹說的那樣，倒是有兒有女還有孫的，家庭不和睦，就是老爹晚年最大的不幸。

林果剛羞愧難當：“爸，兒子不孝，你原諒我吧，是我太沒用了。”

老林背著手往外走，聽到兒子的話後，再一次停下腳步。他回過頭，看著兒子淩亂的短發，皺巴巴的外套，就連加絨襯衫領子也是一個外翻一個嵌在裏面，心裏面很不是個滋味。

他轉身走向兒子在他面前站定，伸出手替他整理襯衫衣領，就像小時候那樣替他抹平外套上的褶皺，一雙渾濁老眼定定看著他：“兒子，答應老爹，即使遇到天大的事情也要好好活。”

“爸——”林果剛不明白老爹為什麽忽然跟他說這個，老爹的話讓他有種訣別的感覺，這種感覺很不好。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老爹已經背著手走了出去。

林果剛楞了十幾秒，等他想起什麽追出去時，只看到老爹佝僂著背脊，背著手拐入小巷的一個轉角，身影消失不見了。

多年以後，林果剛依舊記得起父親留給他的最後一個背影，無奈，落寞，酸楚，委屈，每當想起來，他都會發出一聲長嘆：“爸，兒子不孝啊！”

如果他知道那是父親留給他的最後一個背影，他一定會不顧一切的追出去，哪怕是散步，他也要陪著他。

林果剛下意識的要追出去，老娘捏著手機氣勢洶洶的沖屋內沖出來：“剛果啊，你快點給那賤人打個電話讓她回來，不然明天來客人了怎麽辦？”

林果剛不明所以的看著她：“媽，誰不知道我家的情況，不會有人來作客的。”

老娘急的跳起來：“誰說沒有，那幫老頭老太們說了，明天要來家裏打麻將，大過年的不得管人家飯啊。”

“......”林果剛無語的看著老娘，親孫子還在派出所裏關著，她居然還有心思玩麻將。

“可是家裏沒買菜。”林果剛有些為難。

老娘眼睛轉了轉：“不行就讓李莉過來，反正她也是一個人在家過年。”

林果剛：“......”

老娘很快又生氣了：“那賤人不做事也不生娃，家務不做菜也懶得買，養個孩子也養不好，像她那種又懶又好吃的廢物要著有啥用，過了年民政局一上班你就跟她離婚。”

緊接著話鋒一轉：“不行，還沒離婚之前得把她叫回來做事，不然便宜了她。”

這一刻，林果剛面對強勢老娘，唯一的念頭只想逃離。

他轉身要走，卻被老娘抓住手臂：“剛果，你不準走。”一只手飛快的按了綠鍵，撥通方希儀的電話。

電話打通了，方希儀沒接。

林果剛如釋重負：要是接了，她倆又該一通爭吵，他受夠了。

老娘卻不肯善罷甘休，拉住兒子的手臂：“剛果啊，我發信息把李莉的事情告訴她，她保準會在半個小時之內回來。”得意洋洋的說：“兒子，看媽的。”

“媽——”林果剛想要阻止，卻已經為時已晚，老娘一只手麻利的點開手機微信，給方希儀發語音：“方希儀，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讓李莉來我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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