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裝素裹的晚上，天空升起一輪殘月，冷清的照著大地。白雪把夜晚照的亮如白晝，連同天上的殘月也一同映的瑩白。

大雪使氣溫驟降，夜晚的溫度更是下降到零下十幾度，西街平房區的居民們早早的吃過晚飯，一家人圍坐在爐子前聊天。

年的腳步越近，家人聚的越齊，在外求學的，出門打工的，全都回到家裏同家人團聚，這時候，家家戶戶都喜歡圍著火爐聊到很晚。

林小囡因為父母離婚的事情煩不勝煩。她和媽媽簡單的做了晚飯，陪著弟弟圍著一盆炭火坐在那裏吃。

男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離了肉吃飯不香，端著一碗清湯寡水的面條難以下咽。

林小囡也是吃過苦的人，什麽飯都能吃的很香，她很快吃完碗裏的面條，抱著粗瓷的青邊碗咕嘟咕嘟的喝盡碗裏的面湯，拿著碗筷轉眸看向弟弟。

她見他拿著筷子，懶懶的挑一根面條放進嘴裏，就不再往嘴裏送，而是用筷子撥拉著面條，不一會兒就將面條搗的稀爛，捏了手裏的筷子敲他的腦瓜：“快吃！”她臉一板，一筷子下去，男孩頓時老實了，乖覺而認真的吃起來。

她的媽媽端著一碗面條直嘆氣，難過的吃不下飯。自打她和林二楞子提出離婚以後，那個男人沒有一天不鬧騰的。很多時候，她都希望林二楞子要是因為家暴被判個幾年就好了，這樣，她有喘氣的時間。

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林二楞子坐牢，因為怕給一雙兒女帶來不好的影響，才同意街辦把林二楞子放回來。

那是個兩面三刀的男人。他對街辦和派出所的人再三保證，即使離婚也要以和為貴，畢竟馬上要過年了，他保證要和妻女和和氣氣的吃最後一鍋散夥飯。

然而，他一回到家裏面就原形畢露，對她不是冷嘲熱諷，就是軟硬兼施，盡管不再動手，卻從精神上 給她打擊，除了說些難聽的詛咒話語，還揚言說一定不會讓 她過這個年。

想到這裏，小囡媽免不了一聲接一聲的長嘆，她將女兒遞給她的面條放在正方形的火盆邊上，對女兒嘆息著說：“這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你老爹怎麽處著處著就成仇人了呢。”

父母之間的事，以前的林小囡是 一知半解，現在，她倒是看的明白了些，她見媽媽臉上顯出自責，握住她的手勸她：“媽，我知道這不怨你，你放心吧，女兒長大了，會幫你分擔很多，沒了老爹，說不定我們還過的好些。”

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其實並不是個壞女人。她開始對街辦的排斥和為女兒找金主的行為，是受了丈夫的脅迫，在沒有離婚之前，她是抱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心態苦熬，決定跟丈夫離婚之後，她忽然間就有了做回自己的決心。

她反扣住女兒的手，握在手心裏面，欣慰的看著女兒那張年輕的臉：“小囡，你長大了。”

林小囡笑著：“是啊，媽媽，人總是要學著長大，學著懂事。”

“小囡，婚姻的事，我不應該替你做主，但是，現實很殘酷，不是看臉就是看錢的年代，媽媽希望你一輩子衣食無憂。”

“媽，我知道。”林小囡說著，端起面碗遞給她媽，“媽，那個河南人雖然看著傻了一些，但好拿捏啊，我嫁過去以後，錢都攢在我手裏，我想咋花都可以。”

“不行啊，聽說那男的喜歡犯倔，倔起來誰都打。”小囡媽接過女兒遞來的面碗，勉強吃下一口，滋溜著喝下兩口面湯，又將碗放下了。

她拉過女兒的手：“小囡，咱不急著嫁人了，等我跟你那混賬老爹撇清以後，我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到時候不愁找不到好的，哎，聽說你前男友追過來了，你是怎麽打算的？”

林小囡靠過去，窩在媽媽懷中喃喃說著：“媽，我想過了，就是不嫁給那個胖子，我也不會吃回頭草，他那麽糾纏不休，讓我更恨自己當初看走了眼。”

“女兒，我也是這麽想的。”小囡媽伸出手將女兒攬進懷中：“小囡，我覺著街辦那個姓童的女孩子挺好的，聽說她還救了林文才，當初媽對她兇，都是因為你那混賬老爹，下次你遇見她，替我道個歉。”

林小囡立即想到那次她要過馬路被童三欣拉回去一頓訓的場景，也許，從那一刻開始，她忽然間就長大懂事了。

她輕聲說：“媽你放心，那個朋友我交定了。”

母女二人聊了好幾個小時，夜深人靜的時候，男孩靠在椅背上睡著了，林小囡幫媽媽把弟弟弄到被窩裏，等媽媽躺下後才回到房間。她躺著床上，借著窗外白雪的光芒，雙眸睜大看著斑駁的天花板出神。

目前最棘手的事就是她那混賬老爹。如果他執意不肯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媽媽的日子會更難過，這個風雨飄搖的家，會因為她那混賬老爹而變成一盤散沙。

那麽自己呢？她可能連嫁人都困難。

外面天寒地凍，屋內溫暖如春，林小囡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殘月高掛在平房上空，安靜的俯瞰著穿行在小巷中，如同鬼魅一樣的人影。

林二楞子貓著腰，一步一步的邁著貓步，悄無聲息的溜進自家院子，熟門熟路的掏出鑰匙打開門，直奔廚房而去。

他身上裹帶著一股寒氣，連同溫暖的屋子都冷了起來。到了廚房，一陣翻找，找到了一小盆剩面條。

面條已經糊在一起，也早已經涼透，他實在餓極了，拿了筷子一陣狼吞虎咽，盆子很快見了底，他滿足的打著飽嗝離開廚房。

靜謐夜晚，有一點響動都能夠聽到。林二楞子在客廳聽到妻子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罵了一句：“真是最毒女人心，老子都還沒回家，你居然 敢睡，老子拿包老鼠藥毒死你。”

話一出口，他楞了幾秒，緊接著動了邪念。

這些天，他恨極了妻子，總罵罵咧咧的：“臭婆娘，把老子臉都丟盡了。”當他看到律師拿給他的協議之後， 內心的恨意加重，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協議上寫的很清楚，離婚後，所有財產全歸一雙兒女，兒女自願跟著媽媽，他只能凈身出戶。

一想到這個，林二楞子就氣的只咬牙，恨不得把牙齒咬碎。

“臭婆娘，你要是死了，所有的財產都是老子的了。”林二楞子恨恨的想著，轉身就去拿“毒鼠強”。

淩晨時分，西街平房的盡頭，幾間破舊的房子內沒有亮燈，屋裏有人，他借著瑩白的雪發出的光芒，毫不猶豫的打開一包“毒鼠強”，連想都沒想就倒進一個塑料茶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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