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童三欣早早的出門去找領導楊敢當，順便再買個早餐。

買了一份熱幹面邊走邊吃著，身後響起滴滴的汽車鳴笛聲。

童三欣扭頭看過去，駕駛室的車窗降下，林果剛探出頭：“三欣，這麽早啊。”

童三欣點頭：“是的，在這裏等領導。”一眼望去，她看到前排副駕上坐著一個老太太。

老太太精神好，膚色好，頭發燙了一個羊毛卷兒，看著很是貴氣。

然而，她臉色緊繃，看起來很不高興。

童三欣第二次看到林果剛的妻兒。他們坐在後排，他的妻子同樣臉色陰沈，一雙眼眸不時的不滿瞟一眼前排的老太太，而他的兒子則一直拿著手機看。

林果剛按了幾聲汽車喇叭，算是跟童三欣打過招呼了，驅車離去。

剛把一碗面吃完，打開豆漿滋溜的喝著，領導楊敢當大步走來。隔著老遠，他就沖童三欣喊：“童三欣，這一大早的站這裏不嫌冷啊。”

童三欣沖他晃了晃豆漿杯：“這不是喝著熱豆漿嘛。”把昨晚江東升的話轉告給領導，並說出心中的疑慮：“楊叔，西街那邊還有幾家沒有說動，我擔心江鴻達江耀霆攛掇他們鬧事。”

楊敢當眉頭緊鎖，垂眸想了想，覺得這小姑娘的疑慮不可輕視，隨即來了這麽一句：“要是老宋頭在的話就好了。”

昨天是老宋頭的頭七，晚上回去喝了點小酒，不由的想起往日的種種，想到老宋頭對他工作的支持和幫助，心裏面惆悵了一個晚上。

林二楞子是個愛搞事兒的人，以前都是老宋頭在管著他，現在老宋頭走了，沒人管他，他消停不了幾天又會惹事兒。

童三欣理解領導的心情，試探性的提議：“不如去派出所請個人一起去找他。”

楊敢當擺擺手說：“算了，人又沒犯事兒，萬一再激化矛盾就不好了。”

西街拆遷收尾工作，楊敢當親自出面。

他帶去的人不多，除了童三欣，就是林果剛。

三人腳步匆匆的穿過小巷，林果剛簡單介紹了一下林二楞子的情況。

“林二楞子和另外幾家常年在外省打工，只有過年才回來一次，這些天，他們幾家總喜歡聚在平房盡頭廢棄的小黑屋裏，不知道在商量著什麽。”

童三欣立即警覺起來：“說不定就在商量怎麽跟我們對著幹。”

楊敢當轉頭瞥了她一眼，厲聲低吼：“註意言行。”

童三欣適時的閉上嘴巴。領導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做他們這個工作，最忌諱就是猜測別人在跟他們對著幹，鍛煉了這麽久，她還是沒有練出來。

這個時間段，早起買菜的人陸續回來了。

身後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以及熟悉的聲音：“楊同志，這麽早過來了啊。”

童三欣扭頭一看，原來是林有財。

他看起來精神 好了許多，蒼白瘦削的臉上多了些紅暈，走路腳步沈穩有力，與之前歪歪斜斜搖搖晃晃形成了鮮明對比。

童三欣跟他打招呼：“有財叔早！”

林有財沖她微笑：“小姑娘啊，我還真得感謝你，謝謝你幫了我們文才那麽多。”看向楊敢當，快幾步走過去同他並肩走著，興致勃勃的說：“這些天啊，有很多人來關心我幫助我，有環衛處的人，還有公務員大學生，他們都是文才的粉絲呢。”他說林文才如何的孝敬他，還講了他未來的兒媳婦兒，對她很是滿意，盤算著等搬進新家以後，女孩子大學畢業了就讓他們結婚。

楊敢當說：“那敢情好。”

兩人聊了一些家常，在大槐樹那裏的三岔路口處分道揚鑣。

林二楞子家裏面有三間平房，位於西街盡頭。這個地段有些陰涼，每天日照不超過四個小時，房前屋後長滿綠油油的草，院子裏的水泥地上滿是青苔，白色墻壁上也是青一塊白一塊的。

楊敢當見房門緊閉，蹙眉問道：“剛果，屋裏有人嗎？”

林果剛點頭：“有人。”上前叫門：“林哥，還沒起床嗎？”

等了一會兒，屋裏面傳出來懶懶的不耐煩的低吼：“敲什麽敲，擾人清夢。”之後，便沒了動靜。

楊敢當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隨即決定去別家轉轉。

然而，別家都在睡懶覺，齊刷刷的給楊敢當他們吃了一個閉門羹。

童三欣心有不滿，憤憤的想：“這麽齊整，敢情是約好了的啊。”

領導也不著急，找了個向陽能夠看到這幾家動靜的地段，坐在青石板上，掀開保溫杯杯蓋慢悠悠的喝茶曬太陽。

他還就不信了，這幾家就憋在屋裏不出來。他們總要上街買菜的吧，而且，西街平房區的廁所都設在院子外面，他們總得要上個廁所啥的。

“林二楞子屋子裏都有些什麽人？”楊敢當合上杯蓋，將保溫杯子裝進包內，轉眸看向林果剛問。

“老父老早的走了，平時只有個耳聾眼花的老媽看門，這要過年了，林二楞子妻子兒女們都回來了。”林果剛答。

楊敢當想了想，從公文包裏掏出了一沓材料，認真翻看起來，還招呼童三欣林果剛一起看材料。

這些材料都是這些住戶們的底細，其中包括人口普查，每個人年齡什麽的都一目了然，然後就是房管處那裏的房產登記面積等。

有備無患，有了這些材料，不怕他們想出什麽幺蛾子。

日頭漸漸升高，林果剛眼尖的看到林二楞子家的房門慢慢的拉開了一條縫：“領導，門開了。”叫了一聲後，大步飛奔過去。

身穿睡衣的林二楞子，被林果剛堵在自家的廁所裏哀嚎著：“哥，親哥，你這樣堵在門口我拉不出來啊。”

林果剛打著哈哈：“不敢當啊我，你才是我哥。”伸手捏緊鼻子：“沒事兒，你盡管拉，我不嫌你臭。”

林二楞子蹲著坑，咬著牙巴骨，嘴歪眼斜的瞅著廁所外面的人影兒，憋了半天沒拉出來，索性提起褲子走出來。

他斜眼看著林果剛：“親哥，你長的這麽白白凈凈的，人又愛幹凈，我不忍心臭到你了，把一肚子的屎尿都憋了回去。”

林果剛忍著惡心，陪著笑臉：“親哥，你看看你，一點兒也不通情理，這麽冷的天，我們領導來給你送錢，你卻讓我們等半天。”

楊敢當攔住他說：“哎，剛果啊，話不能這麽說，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林二楞子這才斜眼看了他一眼，歪著大嘴巴，露出黑黃大門牙，用驕傲到極點的語氣說：“原來你就是街辦領導啊。”一副看不起的樣子：“不就是個小小的街辦主任嘛，我當是好大的官呢。”

林果剛打著哈哈說：“親哥喲，你快別這麽說了，我們領導是真心為了大家好的好幹部。”

林二楞子斜睨一眼楊敢當，眉頭皺了皺，一雙小眼睛滴溜溜打了幾個轉，最後 停留在童三欣身上，目光隨即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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