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碧晨住在市中心的一個高檔小區裏。

郭琳琳顯然是來過許多次，輕車熟路地就把曼曼帶到了二十八樓，摁下密碼，大門應聲而開。在曼曼的想象中，唐碧晨的家應該是屬於科研人氏的那種裝修，好比如秦教授，家裏裝修得絲毫沒有人氣，像是一個巨大的實驗室。

然而，出乎曼曼意料的是，唐碧晨的家十分溫馨。

客廳的墻上掛了一幅將近二十四寸的結婚照，穿著魚尾白婚紗的唐碧晨笑得溫婉可人，她依偎在一個略顯雄壯的男人身邊，一看就知道兩人特別相愛，幸福之感都要滿溢出相框了。

這是相愛的笑容和眼神。

愛一個人時，眼神是無法遮擋心裏呼之欲出藏無可藏的愛意。

曼曼在想，難怪唐碧晨想要覆活自己的老公，如同郭琳琳所說那般，唐碧晨雙親早逝，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直到遇上自己的愛人，她全心全意依賴著他，可是他卻在這麽年輕的歲數裏毫無預兆地離她而去，這讓她怎麽接受這個事實？

愛情使人理智，又使人瘋狂。

曼曼看得有些出神，直到聽到房間裏傳來的腳步聲後才回過神來，朝房間走去。

郭琳琳拉開了唐碧晨的梳妝櫃。

曼曼問：“郭姐，找到了嗎？”見她半跪在地上，她不由擔憂地問：“郭姐呀，你的腿還沒全好呢。你這麽折騰，王醫生恐怕要氣炸了。”

“沒啥，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她撥了撥抽屜裏的東西。

曼曼探頭望去，只見抽屜裏整整齊齊地擺著七八本相冊。郭琳琳取出其中一本紅色外殼的相冊，熟練地翻到中間，取出裏面的一張合照。她剛放進包裏，目光又落在其他照片上，淚珠子又掉了下來。

“以前晨晨的主治醫生說只要治療得當，平時註意一些，活到五六十歲不是問題，誰能想到會發生這樣殘忍的意外……”

她朝曼曼招招手，又說：“你看，這是我們念大學的時候，讀研的時候，讀博的時候……她結婚的時候，結婚一周年，論文得獎的慶功會……”

郭琳琳如數家珍。

忽然，她指尖一頓。

“咦？”

她眉頭擰了下，迅速翻了下相冊，隨後又把剩下幾本相冊通通翻了一遍。她搖著頭，開始數照片，念念有詞：“一二三四五……八十三，曼曼你記著，黃色相冊八十三。”

曼曼不明所以，仍然點點頭。

“好。”

她怕記錯，索性記在手機裏的便簽app上。

“紅色相冊，九十三。”

“藍色相冊，九十二。”

“白色相冊，七十八。”

“黑色相冊，八十九。”

……

曼曼記下了八個數字。

“郭姐，是哪裏不對嗎？還是怎麽了？”

“晨晨有強迫癥，她尤其喜歡九這個數字，每本相冊的照片都湊成九十九張，一定不樂意多一張或者少一張，但凡多了或者少了，她晚上肯定睡不著。現在總共少了幾張？”

曼曼迅速心算，道：“七十二張。”

郭琳琳說：“這麽多！”

她隨即又開始翻相冊，說：“畢業照不見了，鼻子抹了蛋糕的生日照也沒有了，在公園門口摔了一跤的照片也不見了……”

她翻了很久，天都快黑了，她才做出結論。

“不見的都是單人照。”

曼曼說：“如果不見了的話，那只有可能是老霍拿了吧？老霍不是說了要來收拾唐姐的遺物嗎？要舉行葬禮總得需要遺照吧？”

郭琳琳說：“我檢查過了，屋裏少了的東西只有照片和衣櫃裏的衣服，春夏秋冬各一套。”她又說：“我該提前告訴老霍的，晨晨最喜歡的裙子是前年她老公給她送的小黑裙。”

她拍拍腦袋，說：“瞧我這記性，就應該給老霍列個清單的，男人哪裏有女人心細？”

郭琳琳直接給老霍打電話。

很快得出了結論。

她對曼曼說：“確實是老霍拿的。”

曼曼疑惑地問：“屋裏東西這麽多，老霍就整理了這一點遺物？唐姐的遺物應該更註重和她丈夫的東西吧……”

郭琳琳說：“是因為晨晨的遺囑。”

“唐姐立了什麽遺囑？”

“她名下兩棟房產全都給了老霍，前提是老霍要保證這一套房子的完整性，不能碰裏面的任何東西，也不能更改布局，維持十八年。”

曼曼第一次聽到這麽奇怪的遺囑。

人都死了，維持十八年做什麽？

再說老霍是個外星玩家，要這些房產做什麽？不過位於市中心的高檔小區，還是二十八層高樓，對面是a市赫赫有名的江，鐵定價值不菲，說不定比秦燁那棟偏遠郊區的別墅還要貴。

曼曼問：“其他呢？”

郭琳琳擦了擦眼淚，說道：“其他東西包括她研發的專利都給了我。晨晨不想碰這套房子，應該是想保持她和濤哥的回憶吧，我能理解並且支持，這樣晨晨的東西就不好碰了。”

曼曼又問：“剛剛老霍承認照片是他拿的？唐姐說了不能碰，他還拿走那麽多照片？”

郭琳琳說：“沒有，他拿照片就是為了挑一張當遺照。拿的時候還沒去見何律師，他說等葬禮結束後再放回來。”

曼曼點點頭。

……特麽這個老霍也有選擇困難癥啊！

曼曼送郭琳琳回醫院後，馬上接到了男朋友的電話。

“在哪裏？”

“回醫院了啦，你來接我不？今天你不是要去秦家嗎？結束了？”

“嗯，結束了，等我二十分鐘。”

“好呀。”

秦薄對時間抓得特別準，說二十分鐘就二十分鐘，不多不少，剛剛好。曼曼陪郭琳琳說了會話，秦薄的車已經到達醫院門口。

他依舊給她開車門。

曼曼現在已經習慣了，理所當然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秦薄一開車，她就把今天去唐碧晨家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才嘀咕一聲，說：“我看陳默應該不是兇手，陳默已經蹲監獄了，可是張遠的進度條還沒什麽變化。”

秦薄說：“今天張遠去探監了。”

“誒？”

“老霍也在。”

曼曼說：“老霍能看到張遠的游戲進度，肯定知道這事兒沒完，他等級那麽高，比小貓還高，還不是人民幣玩家的那種，想要完成任務應該游刃有餘吧。不過話說回來，老霍這人挺奇怪的，居然拿走了唐碧晨的七十二張照片，郭姐說都是單人照呢。”

秦薄說：“我今天跟蹤了老霍。”

“有發現什麽嗎？”

“他找人辦了一個假的護照，我黑進系統裏查到了信息。”他停頓了下，曼曼好奇地問：“什麽信息？”

“叫藍心燕，護照上的照片和唐碧晨長得一模一樣。”

唐碧晨的葬禮定在了九月下旬。

那天的天氣不太好，一直下著毛毛細雨，天空滿是烏雲，不見一絲晴朗。但據老霍所說，他特地請來的大師說了今天萬事皆宜。

郭琳琳生怕自己的閨蜜走得寂寞，請來了許多業內有名的人士。

老霍也請了許多人過來。

郭琳琳問：“他們都是誰？”

“碧晨在網上認識的朋友。”

“哦。”

郭琳琳沒有多問，曼曼掃了眼那些唐碧晨在網上認識的朋友們，不由抽了抽嘴。她相信以唐碧晨不怎麽交際的性格，絕對不會……交這麽多外星游戲玩家。

她數了數，大概有三十來個，其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都是名人。

小小的禮堂裏頓時被人擠滿。

曼曼和秦薄坐在角落，看著這些陌生人悼念唐碧晨，而老霍如同東道主一般，招呼著這些人。他穿著黑色的西裝，表情格外肅穆。

郭琳琳則是紅著眼站在他的身邊。

曼曼小聲地和秦薄說：“今天就像是一個游戲玩家聚會……”

“來了多少個？”

“三十四個。”

曼曼感慨：“而且級別都好高啊，果然高手只和高手玩麽？白金的對話框快要閃瞎我的眼睛了。”曼曼頭一回看到這麽多高端玩家聚在一塊，她看得目不暇接。

難得有玩家打開游戲面板，曼曼迅速望去。

“我看到一個職業是政客！啊！還有一個是企業家……”她咽了口唾沫，說：“這群人真牛啊，聯合起來跺跺腳，國內得震一震了！”

很快的，禮堂裏郭琳琳開始致詞。

全場靜默。

表面如此，實際上這些高端玩家都在游戲上聊天。

【玩家方方正正：你們聽說了嗎？萊維特準備開個新副本。】

【玩家美人不知何處尋：游戲玩久了沒新意，像我站的位置高了，站久了也沒意思，我都在練小號了。】

【玩家叱咤風雲就是我：美人練什麽小號呀。】

【玩家美人不知何處尋：跟我結婚的小號。】

【玩家叱咤風雲就是我：在！】

【玩家美人不知何處尋：滾吧，你這個號達不到我的要求，應該向萊維特建議弄個生子系統。我特別想知道兩個這麽優秀的號結合後能生出什麽樣的孩子。】

【玩家叱咤風雲就是我：你死心吧，有生子系統的話地球還不得亂套？萊維特這個游戲創建的時候，本來就是擦著宇宙法的邊緣，折騰個生子系統出來，議會那群人得跳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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