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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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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天亮在這個小山村呆了足足半個月才回去的,先回了省城趙曉明買的那棟小洋樓,正遇上一臉焦急過來打探情況的黃淑蘭和楊芳芳。

這個時候通訊不發達,她們倆只看到趙曉明留在門外的紙條,說有急事要出去,請她們幫忙請假,這假一請就是半個多月,可人卻沒有半點消息,這幾天她們過幾天就會來看一下,直到這天剛好遇上從那小山村裏出來的張天亮和趙勇華。

一開始她們都沒把這倆人給認出來,遠遠看見屋門口站了兩個衣衫襤褸、胡子拉渣、又黑又瘦的流浪漢,黃淑蘭馬上從路邊上撿了塊板磚抓在手上,一手把楊芳芳給拉到身後:“你先別動,我過去看看情況。”

楊芳芳遲疑著說:“我看那長得矮的那個瘦猴,怎麽那麽像曉明認的那個幹弟弟?”

黃淑蘭瞇著眼睛仔細打量一番,突然大驚失色道:“哎呀不得了,高個子的那個不是曉明的對象嗎?”

“像是有點兒像,可她對象長得可體面了,怎麽會這麽一副邋遢相?”

“難道真出了什麽事了?”黃淑蘭扔掉手裏的板磚,拉著楊芳芳跑了過去,喘著氣站在張天亮面前:“你是張天亮嗎?”

張天亮看了她們一眼,點了點頭。

黃淑蘭滿心的疑問忽然就什麽都問不出口了,他眼中深切的哀傷已經說明了一切,眼光瞥向一旁的趙勇華,後者朝她們搖了搖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天亮哥,進去再說吧!”

張天亮拿出鑰匙,緩慢地走到大門邊,鑰匙歪了好幾次,才插中鎖眼,“吱呀”一聲,推開了屋子的大門。

屋子裏還是他上次離開時的模樣,只是淩亂了些,她沒有收拾屋子的習慣,脫下的衣服總是隨手亂扔,沙發上、餐椅上,甚至是樓梯的扶手上,都掛著她換下來的衣服,茶幾上散亂地攤著書本和筆,還有喝過的茶杯,杯沿的茶漬都已經幹涸了。

和以往每一次進到這間屋子時那樣,張天亮順手就開始收拾起來,書本疊整齊,茶杯泡到廚房的水槽裏,衣服扔到浴室裏用桶泡上,然後上了二樓。

房間門敞開著,被子卷成一團胡亂堆在床上,恍惚中仿佛有個嬌俏的身影在抱著被子打滾,然後擡起頭,可憐兮兮地說:“張天亮,我口渴了。”

張天亮哽咽著開口:“好,我這就去……”猛然醒悟過來,哪裏還有人等著喝他倒的水?

默默地走過去把床鋪好,被子疊整齊,多少個舍不得入眠的夜晚,兩人相擁著躺在床上喁喁私語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人卻已經不在。

她是回去了吧,她一定是回去了。

她的那個世界那麽好,有那麽多這裏見不到的好東西,有讓生活變得簡便舒適的工具,還有她一直想念的爸爸媽媽和好朋友,她現在一定生活得很好吧,只是會不會偶爾也會想起他?

不想吃飯的時候有沒有人費盡心思給她做好吃的,睡到半夜口渴的時候有沒有人起床給她倒一杯溫水?發脾氣的時候,有沒有人在耳邊耐心細致地哄一哄?其實她就是個傻姑娘,真的是很好哄的啊!

從跨進屋子開始,張天亮就一刻不停地在打掃著衛生,洗完了衣服開始擦家具,擦完了家具擦窗戶、擦地板,沒完沒了。

黃淑蘭對趙勇華說:“你也勸勸他呀,沒見他都累成什麽樣子了,再這樣下去,真怕哪一刻就突然倒下起不來了。”

趙勇華搖搖頭:“算了,他心裏不好受,讓他幹吧,說不準還能讓他心裏好過些。”

楊芳芳壓低了聲音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

趙勇華重重地嘆了口氣,把事情的經過大致給她們說了一遍。

“這麽說,曉明是失蹤了?”

“唉,當時那樣的情況,希望怕是很渺茫了。”

“我記得曉明是會游泳的,會不會是順著水流被沖到別的地方去了?”

“下游的村鎮都找過了,就憑我們兩個人,根本沒法找。”

“那政府也不管嗎?”

“光那村子裏,有名有姓的失蹤人口就有十幾個找不到呢,更何況她一個外邊來的人,唉,都怪我沒本事,我要是有錢,就四處貼了告示懸賞,總之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總好過現在這樣沒著沒落的。”

楊芳芳突然說:“要不我們去找傅先生幫忙吧,他人脈廣,辦法也多,說不定能找到呢!”

“對對對,現在就去。”黃淑蘭向來是雷厲風行的性子,當下拉了楊芳芳就要出門,朝一直忙個不停的張天亮努了努嘴,對趙勇華道,“你看著他啊!”

可惜這次她們去找傅熙年又撲了個空,這回看門的大爺都認識她們了,好心跟她們多說了幾句,現在東恒紡織廠和服裝廠的管理者都換人了,聽說傅先生去了外國,短期內都不會回來了。

兩人面面相覷,楊芳芳問:“那怎麽辦?”

“沒辦法了,他該不會是受了情傷,去外國療傷去了吧?”傅熙年和趙曉明之間的糾葛,她們也是略有耳聞的。

雙雙長嘆了一口氣,就這樣吧,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兩人再次去小洋樓的時候,張天亮正在包餃子,黃淑蘭疑惑地問趙勇華:“他怎麽還有心情包餃子?”

“你以為是包給咱們吃的啊,這是給我姐包的。”

黃淑蘭一激動,聲音就大了起來:“曉明回來了?”

急得趙勇華連忙伸手去捂她的嘴。

可張天亮已經聽見了,淡淡地回了一句:“她喜歡吃餃子,我先準備好,她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回來了,一回來就能吃上。”

黃淑蘭悄悄指了指張天亮,再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他這裏不正常了?

趙勇華雙手一攤,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

張天亮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拿出一串鑰匙放到黃淑蘭面前:“這裏的鑰匙,村裏還有事,明天我就先回去了,這裏你幫忙照管一下,隔幾天讓人過來打掃一次衛生,免得她回來看見到處都是灰塵的樣子,我在臥室床頭櫃裏放了些錢,請人搞衛生的費用和水電費都從那兒出,勞煩你們費心了。”

黃淑蘭有點惶恐地說:“沒,沒問題,曉明也是我們的好朋友,幫忙做點事情也是應該的,還有就是她在公司的分紅怎麽辦?”

“你們先幫她存著,以後她回來了再給她。”

“哦!”黃淑蘭點點頭,心裏說不出的難受,他所做的這一切,真的有意義嗎?她真的會回來嗎?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不管發生過什麽事,時間永遠不為所動,依然按照它固有的頻率一點一滴地悄然流逝。

不管是否心甘情願,對留下來的人來說,這世上總有數不清的事情,架著你不由分說地向前奔跑,繼續你原本應有的生活軌跡。

一晃眼四年的時間就過去了。

黃淑蘭和楊芳芳已經大學畢業,沒有接受學校分配的工作,而是全心全意打理著她們共同開創的事業,如今這份事業帶給她們的,已經遠遠超出了一份穩定的工資和一套分配的房子的價值,完全成為可以讓她們為之終身奮鬥的事業,同時也能為她們和她們的家人提供穩定而優渥的生活。

有時候回想起來,兩人也是時時心存感激,如果沒有趙曉明,也許她們現在就是某個小學或中學的普通教師,拿著菲薄的工資,一分錢掰成兩瓣花,為了一套分配的房子跟同事明爭暗鬥,過著斤斤計較的小市民日子。

不管是眼光還是見識,都與現在不可同日而語。

趙曉明的分紅賬戶裏面累積了大筆的金額,細心的楊芳芳幫她配置了國債和各種期限的定期存款,以保證她需要用錢的時候隨時可以取得出來,又不至於讓其躺在活期賬戶裏浪費利息。

趙勇華最近過得也十分意氣風發,當年一場大水並沒有改變他們開礦的初衷,這次冒險讓他們幾個合夥人都賺得盆滿缽滿,趙勇華帶著他賺到的第一桶金回到省城,老老實實地打算開始做生意。

去年年底,他還找到了他生活中的另一半,一個老實善良的農村姑娘,細心的人會發現,這姑娘的眉眼長得跟趙曉明居然有幾分相像。

與此同時,遠在太平洋的那一端,紐約一家私人醫院的高級單人病房裏,傅熙年從一個悠長而美好的夢境中醒來,四年來第一次睜開了沈重的眼皮,第一眼便看見了面前那張年輕、漂亮,像鮮花般美好的臉龐。

原來她還這麽年輕,真好啊!傅熙年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來,全身軟綿綿的,絲毫無法動彈。

面對他有點疑惑的表情,趙曉明微微一笑,說:“別著急,你昏迷太久了,剛剛醒來是這樣的,過一會就好了,我先去叫醫生過來。”

傅熙年轉動著目光,追隨著她的一舉一動,看著她靜靜地站在一邊,微笑著看醫護人員在他身邊忙碌,這個身影在夢中他看了一輩子,依然還是看不夠。

醫護人員離開後,趙曉明一邊幫他活動手腳,一邊細聲細氣地說著一些她比他先知道的事:“水災以後,我們兩個都昏迷了,變成了植物人的狀態,國內的醫療條件有限,傅夫人就把我們一起送到了美國接受治療,我比你早醒來一個星期,剛醒來的時候也是和你現在一樣,不過這裏照顧得還是很不錯的,每天都會幫病人按摩肌肉,所以我只做了幾天的覆健,基本上就恢覆過來了,你看,還長胖了呢!”

傅熙年微笑著眨了眨眼睛,她確實恢覆得很好,臉色紅潤,微微胖了一些,更顯出女性的柔美和嫵媚來。

不由自主地,在腦海裏又浮現出夢境中,她由於懷著身孕而變得圓潤豐滿的模樣來,明明只是稍微圓潤了些,完全無損她的美貌,可她卻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撅著嘴不肯吃飯,偏偏就能讓人愛到心頭發癢。

趙曉明接著說:“當初水災的時候,真是多虧了你,不然今天我也不能坐在這裏了,還有這幾年來傅夫人的照顧,也讓我感激不盡,這樣大的恩情,我真是無以為報了,總之以後,你們就是我的家人,如果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

“你醒來的事,醫院這邊已經通知了傅夫人,她應該很快就會過來了,等她過來以後,我想先回去看看,畢竟當時什麽也沒有交代就發生了那樣的事,現在那邊也不知道怎麽樣了。”趙曉明從醒來的第一天起,弄清楚自身處境之後,就心急火燎地想知道國內的情況究竟如何。

但身邊只有傅夫人留下來照顧他們的人,只知道他們過來這裏治療的情況,問起其他事情是一問三不知的,她又不好丟下尚未清醒的傅熙年獨自離開,只好一邊做覆健恢覆身體,一邊盼著他快些醒來。

怎麽也沒有想到,在那樣危急的時刻,救了她的人竟然會是傅熙年,她趙曉明何德何能,竟能認識這樣的一個人,只可惜他再好,一番心意也只能被辜負了,她可以把他當最好的朋友,當最親的哥哥,卻始終無法當成自己的愛人。

這樣的結果早在傅熙年的預料之中,他只是忍不住還想在問一句:“在睡著的時候,你有沒有,做一些不同尋常的夢?”

趙曉明認真地想了一下:“應該沒有,只感覺睡得很沈,醒來的時候,就好像從一個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光亮的地方走了出來一樣,根本就不知道時間過了那麽久,好像就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呢!不過真正醒來之後,才知道渾身虛弱,好像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你呢,你做夢了嗎?”

“我也沒有,就跟你說的那樣,像是睡了一個很長很長的覺,我自從懂事以來,沒有一天不是逼著自己努力學習、工作,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好好休息過了,這麽說來,能夠這樣放下一切,好好地休息一場好像也不壞?”傅熙年緩緩說著,她果然是不知道啊,那與自己在夢境□□度一生的,也許是另一個世界中那個還沒有遭受過任何苦難的她吧,這樣也好,他曾經擁有的,是一個從頭到尾只屬於他一個人的趙曉明。

趙曉明也笑了:“聽你這麽一說,好像浪費了這四年的時間也並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

“我這裏已經沒什麽事了,你著急的話就先回國吧,需要我找人幫你辦理手續嗎?”

“應該不需要,不過大概要先向你借些錢買機票,還有這段時間的醫療費,恐怕也要以後才能還給你了。”

“不著急,你手頭方便的時候再說吧!”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傅熙年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嘴角漸漸上升,彎出一抹好看的笑容,雖然他不能擁有這裏的趙曉明,但在他的心裏,早已珍藏著值得他回味一生的美好回憶,此生足矣!

坐在回國的飛機上,趙曉明的心裏既激動又緊張不安,滿腦子裏想的都是張天亮,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現在怎麽樣了呢?既然自己不在,他應該不會來省城,而是留在三江鄉繼續發展他的事業吧,那現在三江鄉一定發展得非常好,快要能實現他讓人人都富裕起來的理想了吧!

兩人恩愛的場景,對趙曉明來說,就像是昨天一樣,還歷歷在目,可是對於他呢,這麽長的時間,再深的感情也會慢慢變淡了吧,萬一他已經有了新的女友,甚至已經結婚了呢?

趙曉明不由得恐慌起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該怎麽辦?

所謂近鄉情怯,說的就是她現在的這種感覺。

飛機降落在省城的機場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只能在省城住一晚,第二天再回香坪壩,趙曉明走出機場,看著公共汽車站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她現在應該去哪裏呢?

現在已經沒有學校可以回去了,不知道黃淑蘭和楊芳芳她們住在哪兒,小洋樓那邊,她的鑰匙早已在那場災難中丟失,想要回去恐怕也只能吃個閉門羹了。

想來想去,趙曉明還是決定先回小洋樓去看一看,萬一實在進不去,那就去住旅店吧!

沙面一帶的環境依然是清雅而靜謐,安靜的路上只有她拉動行李箱的“沙沙”聲,遠遠看見那棟屬於她的小洋樓裏透出來的燈光,趙曉明的心劇烈跳動起來,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花園的鐵門沒鎖,她推開鐵門,跨進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花園,小型噴泉上的丘比特,歡快地噴灑著水珠,沖刷在它潔白的身體上,兩旁的道路上,種滿了她想要的紅玫瑰,枝葉修剪得整整齊齊。

用顫抖的手指按響門鈴,裏面很快就傳來了回應:“來了來了,誰呀!”爽朗的大嗓門,除了黃淑蘭不會有別人了。

風風火火沖過來開門的黃淑蘭突然像被人點了穴似的僵立當場:“你,你,你是人是鬼?”

趙曉明無奈地指了指地上:“有影子的!”

“啊啊啊啊啊!”黃淑蘭猛地撲了過來一個熊抱,“曉明真的是你啊,你真的回來啦!”

趙曉明被她摟得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等她情緒平覆了一些,又連珠炮不停地問了起來:“這些年你到底去哪裏了啊,怎麽都不跟我們聯系,我們都多擔心你知不知道!”

趙曉明三言兩語就把這幾年的經歷說了一遍,然後好奇地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哦,張天亮把你這裏的鑰匙給了我,我有空就過來打掃一下,房子久不住人,容易壞。”

趙曉明心裏一沈:“哦,給了你呀!”這麽說這個房子他是不打算要了嗎?忽然就不敢開口去問他現在的消息了,生硬地轉開話題,“有吃的嗎?我肚子餓了。”

“冰箱裏應該有餃子,我去給你煮。”黃淑蘭說著就往廚房裏去。

趙曉明跟了上去,看見黃淑蘭從冰箱的冷凍室裏取出一盤擺放得整整齊齊的餃子,這餃子的外形很是眼熟,她喜歡吃餃子,自己又不愛做,那時候張天亮每次過來看她,臨走前都會包上好幾盤凍在電冰箱裏,她什麽時候想吃了拿出來用水一煮就能吃了。

有點遲疑地問:“這餃子,不是你做的吧?”

“當然不是我,我哪有這樣好的手藝啊!”

“那是……”

“當然是張天亮做的啦,他這些年,幾乎每個星期都要過來一趟,也不幹什麽,就搞搞衛生,臨走前包幾盤餃子,放在冰箱裏,下次來的時候再扔掉,說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總要讓你能吃上新鮮的,你說這不是浪費嘛,還好這一回的總算是派上用場了。”

趙曉明鼻子一酸,眼眶熱熱的有溫熱的液體正在湧出來:“你是說他每周都會過來?”

“可不是嘛,我說呀,這男人也算是難得了,這麽多年了,你一點音訊都沒有,他都一點兒沒想過要找別人。”

趙曉明突然抱住她,嗚嗚地哭了起來:“淑蘭,我好想他。”

黃淑蘭大姐姐似地拍著她的背:“好啦好啦,這不是回來了嘛,明天就坐車回去,晚上就能見到了。”

現在車站裏都有到三江鄉的直達汽車了,而且班次也多了好多,趙曉明買票的時候順便問了售票員:“請問到三江鄉要多久啊?”

“五個小時。”

“這麽快?以前不都是要一天的嗎?”趙曉明驚訝。

剛好沒什麽人排隊買票,售票員也樂得跟她閑聊:“一聽就知道你很久沒去過三江鄉了吧,如今那兒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報上都登了的,那是全國先富起來的示範地區,國家特地撥款給修的路,可平坦了,又寬又大,能不快嘛!”

趙曉明欣喜地說:“真的啊,變化這麽大?”

“可不是麽,你去看了就知道了,聽說以前那兒還是個窮山溝,現在哪裏看得出來是農村的樣子啊,柏油馬路都通到每家每戶門口了,家家都住上了小洋樓,還別說,那兒農民的日子啊,過得比咱們城裏人都好,現在好多大學生畢業了都願意往那兒去呢!”

“您怎麽知道這麽多呀!”

“嘿嘿!”年輕的女售票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別人給我介紹了個對象,就是三江鄉的。”

汽車也不再是原來那輛破舊哐當響的破車了,換成了幹凈整潔的大巴車,雖說還不是空調車吧,但坐起來也舒爽多了,起碼不會充滿了聞之欲嘔的汽油味。

道路也平坦了許多,再沒有那些顛簸,一路順順當當很快就要到站了,趙曉明的心又一次狂跳起來,忍不住掏出包包裏的小鏡子照了又照,不停地整理著頭發。

旁邊座位上的大嬸忍不住調侃:“姑娘這是去看你對象吧?”

趙曉明甜甜地笑著點了點頭:“嗯。”

“不用照了,夠好看的了。”

到站了,心急地跳下了車,趙曉明又一次傻眼了,她現在是在三江鄉嗎?怎麽完全沒有原來的一點影子?

腳下是幹凈的大馬路,馬路兩邊是整齊美觀的綠植,來來往往的是拖拉機和農用小卡車,觸目所見都是漂亮的小樓房,十字路口的中心還有小花壇,記憶中的土路已經沒有絲毫蹤影,一向沒有方向感的她甚至連香坪壩在哪個地方都弄不明白了。

剛好一個戴著眼鏡長相斯文的男人路過,趙曉明連忙攔住他:“這位同志,請問你知道香坪壩的張天亮家住在哪裏嗎?”

眼鏡男楞了一下:“你找張天亮?”

“沒錯。”

“那你可找對人了,走吧,我帶你去,我就住他家隔壁。”

趙曉明疑惑:“你也是香坪壩的人嗎?我以前怎麽從來都沒見過你?”

“我是兩年多前才來的,你以前來過香坪壩?”

“嗯,在這兒當過快一年的代課老師。”

“是三江鄉小學吧,看,在那兒,校舍都是新蓋的,怎麽樣,氣派不?”

“真氣派!”

“現在不光咱們鄉的,別的鄉也擠著把孩子往咱們的學校送呢,咱們這學校,不管是教學質量還是師資設備,都是全市最好的,連縣城的小學都要靠邊站呢!”

“這麽了不起啊!”

“你看那邊,像城裏的公園不?”

“像。”

“那是咱們的住宅區,現在咱們是大三江,也不分什麽一村一社的了,整個鄉的房子都蓋在這裏,據說這叫規劃,每戶人家都分上一棟小樓房,也都拉上電了,有句話怎麽說的,樓上樓下,電燈電話,這好日子可離咱們不遠咯!”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一棟獨體的兩層小樓前,屋子前面是一個寬敞的空坪,許久未見的張天嬌挺著一個大肚子,正踮起腳尖往架在院子裏的竹竿上晾被單。

眼鏡男連忙跑了進去:“早說了這些活兒留著等我回來再幹,你現在可是雙身子,處處都要小心些。”

“我一天到晚閑著在家裏也沒事,反正也不累……”張天嬌說著,突然擡起了頭,手中的被單掉落在地上也恍然未覺。

趙曉明微笑著走了過去:“阿嬌!”

張天嬌突然用力把她一推:“你快走!這兒不歡迎你!”

“阿嬌你怎麽了?我是你曉明姐啊!”

“你走了就走了,還回來幹嘛呀!你有本事一聲不吭就走掉,那就別回來呀!我哥被你害得多苦你知不知道,現在好不容易才緩過來一些,可以好好過日子了,你又回來,還嫌害他不夠,再來害一次嗎?”

趙曉明一下慌了:“阿嬌你別這樣,我不是故意的,我那幾年遇到了事情,並不是故意不回來的……”

“我不管你什麽原因,反正我現在不願意看見你,也不願意讓我哥看見你,你趕緊走!”

眼鏡男扶著張天嬌:“你別氣,當心孩子,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帶她過來了。”轉頭又對趙曉明說,“你就別為難我了,快些走吧!”

趙曉明沈默著走到門外:“那我就在這兒等他。”

這時候正是夏天,下午的陽光還是很猛烈的,她也不去蔭涼的地方,就這麽直楞楞地站在太陽底下,張天嬌氣呼呼地回了屋,過了一會還是於心不忍,問她丈夫:“她還站在那兒?”

眼鏡男出去瞄了一眼:“還在呢,臉都曬紅了,看樣子像是站不住了。”也不知道她們以前有什麽恩怨,不過看樣子那也不像是個壞人,他家阿嬌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他還是希望大家能夠解了這恩怨。

張天嬌咬了咬嘴唇,突然又“蹬蹬蹬”地走了出去:“我哥在辦公室呢,你想去找就去!不過我可告訴你啊,我哥可不是沒人喜歡的,現在就有姑娘在他身邊呢,你如果是個識趣的,就趁早別自找沒趣了。”

趙曉明高興地問:“辦公室在哪裏?”

張天嬌驕傲地一甩頭:“才不告訴你。”

那也難不倒趙曉明,隨便找個人問問就知道了。

“咦,這不是趙老師嗎?你怎麽回來了?”

“這個回頭再說,你先告訴我張天亮的辦公室在哪裏。”

“就在那邊,頂上有點兒黃色的那棟樓,看見了沒?”

“看見了,謝謝你!”趙曉明拔腿就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問人,終於到了張天亮的辦公室門口。

那門口的木門虛掩著,窗戶上還拉著窗簾,趙曉明突然長了個心眼,放輕了腳步走到門邊。

果然聽到裏邊有個女人的聲音:“天亮哥,這大熱天你還去看工廠,可要當心別著了暑氣,這是我煮的綠豆沙,用井水湃過的,清凉解毒,你喝一點。”

趙曉明的心提了起來,這麽的溫柔體貼,是個男人都不容易拒絕吧!

只聽張天亮冷冷地說:“小徐,我早就說過,你做這些是一點用也沒有的,你的這份心思,如果全都放在工作上,又怎麽還會是現在這個樣子,跟你一起來的小李,大家都是大學生,可他現在的業務能力可比你強了不是一點半點。我們這是企業,不是慈善機構,你如果再這樣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我們也不能老是花錢養一個閑人,恐怕要勞煩你另謀高就了。”

聽壁腳的趙曉明“嘖嘖”嘆息,聽這話說得,也太不憐香惜玉了吧!

門突然被打開,一個年輕姑娘捂著臉沖了出來,要不是趙曉明閃得快,差點兒就被她撞倒了。

張天亮低著頭,看著手中的文件,連瞧也不瞧這邊一眼。

“張天亮,今天表現不錯呀!”趙曉明開口。

張天亮擡起頭,雙目相接,時光仿佛就停滯在了這一刻……

良久,張天亮站了起來,朝她張開了雙臂,趙曉明一個乳燕投林,輕快地撲了過去,緊緊相擁。

“張天亮,我回來了。”

“嗯,我一直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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