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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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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兌宮內門總算塞進去四個數,雖事發突然,卻辦得體面,撐出了個皆大歡喜的場面。

玄吟霧近來忙碌,需負起一個親師父的擔子。以往身為宮主,註重的事就是每隔三日有個大授課,面向內外門眾弟子,設五百座,先來先得。一旦有了自己的親傳,操心的事就多了去了。最首要的,就是琢磨出匹配徒弟修煉的“本訣”,因妖而異,忒麻煩。

大徒弟沒啥能教的——她走悟道的路子,自有主見。

剩下那仨妖,一只四根翅膀的黃雀兒,一只還算正常的鱉,和一條臟到看不出品種的蛇。

粗看還好,只覺得五花八門,細思之下,覓蔭當場就樂了:“唷,都是從蛋裏爬出來的。”

語氣頗同情,因為他明白自己師弟怕是會費心不少。

離兌宮宮主,塑骨期妖修,縱然是胎生,也不會被區區小事難倒。只是對上二徒弟的四根翅膀,稍有遲疑,是將他劃分到黃雀一族去,還是單獨辟出個族群呢?

法銹沈吟許久:“直接分黃雀那邊吧。”

玄吟霧知道她素來博聞強記,並未多心,以為她之前讀過此類書稿,頷首同意,開始依照曲驗秋的族群和體魄創出屬於他的本訣。

花了幾個時辰譜寫完畢,召來門外候著的曲驗秋,遞過去讓他試試,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玄吟霧沒顧二徒弟驚喜交集嚷著謝謝師父,擺手讓他下去,見自己大徒弟在一旁笑得高深莫測,不禁問道:“你之前見過這類的?”

“沒有啊。”

“那怎麽肯定的?”

法銹說:“我信他是個長歪了的雙黃蛋。”

曲驗秋正在興奮勁頭上,別說師尊說什麽應什麽,就連大師姐拿他開玩笑也未嘗不可,他精得很,明白他們一夥妖修較之大師姐,大概就是買套煎餅果子,老板好心送三粒芝麻。

於是他仍是嘚瑟地跨過了少陰正殿的大門,遇見扒在門檻處的師弟師妹,頗炫耀哼了一聲。正大闊步往前走,突然聽到身後有妖在嗓子眼裏哧出的一聲,曲驗秋敏感地回頭,盯著破尾,語氣發沖懟道:“你笑的?”

破尾木然杵在墻角,被逼問急了,吊著細眼珠看他:“雙黃蛋。”

曲驗秋一下蹦了三尺高:“大膨頸!”

眼看要打起來,衛留賢嗳得一聲擠在中間作和事佬,伸長脖子左右來回轉:“師兄別別別炸毛,師妹你也不要伸舌頭,咱……咱都消停會兒啊!”

一句話沒說完,已經被推了個屁股蹲,衛留賢唉聲嘆氣爬起來,抖了抖背上硬實的王八殼,想再上前勸,忽然一只手扣住了自己的肩。

他一轉頭,縮了縮脖子,聲音還有往日的討好之意:“……永篤師兄好。”

身著坎艮宮內門袍服的少年唇紅齒白,正是宗主北堂真人座下三弟子永篤。說起這位,仗著自個是宗主最小的弟子,胡作非為是少不了的,一旦被上頭的師姐師兄訓斥,立刻滿不在乎搬出師尊的名頭:“坤巽宮宮主都來過來求轉運呢,怕什麽!”

師兄永楨氣性上來最是兇狠,照著他的頭就是一錘:“還惹禍,師父都被你愁病了,沒瞧見衣裙寬了兩成嗎。”

永篤不假思索道:“瘦什麽呀,不還挺肥碩的嘛!”

“……”

門檻處一聲響,這話正被衣帶漸寬的北堂真人聽到……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而後玉墟宗弟子都明白了一個道理,不要在背後說錦鯉的壞話。

任何時候,都不能。

不過平心而論,北堂真人充其量也只算微胖,這是幼時被糟害的,全天都有人為了求運往池子裏亂七八糟投餵,能撐到修成人形,已經非常了不起。

永篤不懂這個,他是只蝦,有顆不服駝背的心,對自己纖長柔弱的身軀自戀不已,狂熱追求細長,因此經常不負責任的評頭論足,傷過不少妖修橢圓的心。對於他奇特的品位,師兄師姐每每代他賠禮道歉,話到最後總是一語雙關:“他就是瞎。”

瞎啊,眼睛長頭頂的那種瞎。

永篤在自己師父宮中作不了惡,永嬋師姐和永楨師兄修為高強,像兩座大山鎮著他的脊梁骨,時不時揪著他的須子念叨勤快奮發,弄得他煩不勝煩。因此他最愛去其他三宮串門,而離兌宮,是他最愛流連之地。

曾經的離兌宮內門形同虛設,大片的外門弟子,誰不趕著上前巴結他這個宗主親傳?眼前一溜兒長條妖修晃晃蕩蕩,像什麽扁圓胖的,根本不敢湊上前。

舒坦。

所以要論離兌宮一天之內填補完內門空缺,眾妖修中最不高興的,或許就屬他了。首徒是什麽?就是塊主心骨,一旦有了,對外說話腰板挺得倍兒直,怕啥,師長是不管小輩私吵,但咱有大師兄大師姐坐鎮,出事有人頂著。

一路走來的永篤深刻感受到了這一點,往日苗條的妖修沒幾個過來殷勤招呼。經過少陰正殿時,一只渾圓的王八居然還差點撞到自己,他分外嫌棄,扣住那王八的肩,用力推到一旁,正眼不瞧還有倆僵持的小妖修,輕慢道:“你們離兌宮大師姐呢?是在這兒吧?”

寂靜半晌,還是那只南瑞鱉好聲好氣地回他:“大師姐正在殿內陪師尊左右。”

他狠狠瞪過去——讓他領情,基本等於做夢。

發現沒妖理會他,永篤也懶得跟他們搭話,直接一甩袍子,準備推門進殿。他囂張慣了,上次將覓蔭真人家幾個毛團兒子嚇哭,鬧得夫婦倆勃然大怒,被坤巽宮大師兄赫別枝追殺十裏,最後還不是大師姐二師兄擋住了,上稟師父,也只罰抄了幾卷戒詞,不了了之。

他手指剛貼上殿門,驟然一道劍光劈過,差點將他的指甲削下來。

永篤嚇了一跳,怒罵:“誰不長眼睛?”定睛一看,冷笑,“我聽說過你,被人叫大膨頸子是吧,好好的一條蛇,趴著爬就是了,非長出個大脖子立起來,什麽毛病。”

破尾手上是一把軟劍,新的,曾經的那柄鐵片劍被她放到了床板下面,她收到的見面禮很多,從門面到腳底湊成了全套——大約是法銹覺得她什麽都缺,一次性給她備齊了。

她漠然盯著永篤,像是聾子,任何的惡毒詞語都攻擊不到她。

永篤脾氣越發臭,俯視這只灰撲撲的小妖修,一張嘴全是刀子:“怎麽著,被師長拿鏈子栓這兒啦?要吠就吠,瞪個什麽勁兒,還不許客人進門了,德行。”

破尾仍是不說話,攥著劍,兩腿一紮,結結實實擋在殿門前。她不出聲,曲驗秋可憋不住,他討厭死了坎艮宮這家夥,回嗆道:“駝背瞎子!休得在我師尊殿前無禮。”

永篤氣得蝦須都炸了,駝背,聽聽,這是能安到他身上的詞?他手指顫抖地取下腰間足足比普通笛子長了兩倍有餘的竹笛法器,胸中早積著一團燥郁怒火無處宣洩,一揮袖甩開撲上來勸解的衛留賢,果斷指向了那只多嘴黃雀。

少陰正殿內。

辦正事的地方,色澤自然沈降肅穆,寧神靜氣的香爐煙若有若無。但再怎麽清心寡欲,抵不住法銹這個撩雞摸狗作而不死的道中高人,調情幾句,離兌宮宮主已經勾下她脖子親上去,細致卻急促,眼眸癡離,似在回味昨夜的狂風驟雨。

手中是軟玉溫香,神智昏聵又何妨。

發膚間燃起的熱度擾亂了熏香,尋樂漸入佳境,玄吟霧伸手,任由法銹坐在腿上,衣襟還沒移開一寸,殿門外暴起的重擊終是不負眾望地驚動了內殿。

玄吟霧:“……”

法銹:“……”

要不是殿門緊扣看不到裏面,真以為他們是故意的……

法銹臉皮是萬年不紅,熟到蒸蝦子都不變色,此刻咳嗽一聲,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塌了的衣領,似笑非笑的模樣與平常一般無二,撐著太師椅的扶手,彎腰道一句:“師父,忍住了,等我回來呀。”

玄吟霧真的想掀案而起,出去拆了那幾只作亂的妖。這種沒眼力缺根筋的徒弟,收來幹什麽!

正殿門轟然開啟,帶起的氣流頓時吹斜了幾個妖修,法銹負手含笑,一身離兌宮內門袍服,佩首徒玉飾,跨過門檻,一掃狼狽不堪的師弟師妹,轉頭溫和看向另外一妖。

“離兌宮首徒法銹?”不知是否剛剛打散了些火氣,永篤竟收斂了幾分。

“嗯,你在欺負我師弟師妹?”

永篤一轉長竹笛:“我是坎艮宮最小的弟子,他們三打一,你身為離兌宮大師姐,也要打我嗎?”

永篤這蝦,不求上進,天資卻真不錯,小腦瓜聰明伶俐,北堂真人看中他的就是這一點。他師姐師兄武力魄力有餘,智計不足,北堂真人還是希望他能幫襯到另兩個徒弟——雖然目前來看,橫沖直撞全在惹禍,看起來更傻包。

“我不想跟偽化形的妖修打。”法銹笑,“但你剛才說一打三吃虧了?那把你師兄師姐都叫過來吧,三打一,我幫你把賬算清楚。”

永篤瞪眼,他被眼前這個人修的狂言激得沒法說話,他大師姐和二師兄,一個吞丹期八層,一個五層,一流宗門頂尖的天才,遠遠超出其他妖修好大一截。坤巽宮大師兄赫別枝,勤勤懇懇也才吞丹二層,差得遠了,挑一個都費勁,誰敢大言不慚全部抗下。

“你不要命啦!”永篤高叫了一句。

法銹正俯身,幫披頭散發的破尾綁發帶,看起來和煦如親姐姐。聞言擡頭的時候,語調一成不變的可親。

“快去呀,別讓我把你的須須全薅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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