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稟總算走了，姜虞又恢覆自由，想想還是決定再去看望一下蕭奶奶。

周五這天，她買了點水果，搭車來到蕭夜家，走至平房門前，見上次來時見到墻角下堆放的那些廢品已經不見了，門虛掩著，屋子周圍很安靜。

她擡手叩了叩門：“蕭奶奶，你在家嗎？”

屋子裏頭傳出聲響：“哎……誰啊？”

“是我，姜虞。我來看您了！”姜虞見門沒鎖，便自己推門進去了。

“嗳喲，是小姜來了哇！”蕭奶奶笑著從床上坐起來，正掙紮著要下來，姜虞見了忙將幾袋水果放到桌上跑進去將她扶起來，說：“蕭奶奶，您傷還沒好，不能下地，別起來了，躺著吧！我就是來看看您。”

“您身體好點了嗎？”

蕭奶奶掬著滿臉皺紋笑著點頭：“慢慢能下地了，不礙事了。謝謝你啊孩子，還特意來看我這把老骨頭！”

“您可別這麽說。”姜虞見屋裏就蕭奶奶一個人，問道：“怎麽就您一個人在家，蕭夜呢？”

奶奶臥病在床，當孫子的竟然不在家照顧，在外面瞎混什麽？

姜虞皺眉。

“他啊周末都要去圖書館借電腦學習，一般都要很晚才回來的，這幾天我養傷，他都是回家給我把晚飯做好了才出去的。”蕭奶奶嘆氣說：“我們家沒那個條件，他又喜歡學電腦，只能用周末放學的時間去了。”

姜虞聽罷不禁無語冷笑，什麽狗屁圖書館借電腦學習？

網吧鬼混還差不多！

這麽拙劣的謊言，也就騙騙蕭奶奶這樣啥都不懂的老年人。

原本還以為這個蕭夜與兩千年前的蕭夜本性不同，沒想到骨子竟還是同樣的惡劣。

“我給您買了點水果，也不知道您喜歡吃什麽，就隨便買了點。我削個蘋果給您吃吧。”姜虞走出去，從袋子裏拿了個蘋果，又去刀架上抽了把小刀。

“你這孩子，人來就行了，還買什麽東西！花那些冤枉錢幹什麽！蕭奶奶都一把老骨頭了，不講究吃的。待會兒回去的時候自己提回去吧，給家裏人吃！啊。”

“就一點水果而已，我也沒買什麽。”姜虞手下動作迅疾如飛，蘋果皮削得又平整又光滑，“而且我媽也經常買水果，家裏都有，這些您留著吃吧。”

“哦……”蕭奶奶這才反應過來，不是每個人都像他們這種貧困家庭，吃個水果都要很拮據的。

“對了，蕭奶奶。”姜虞漫不經心地問：“那天在學校門口跟您沖撞的那個學生，後來有沒有給過您賠償啊？”

“可不！”說到此事，蕭奶奶唏噓起來：“說來也是因禍得福啊！本來這事也不怪那男同學，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我們家小夜啊脾氣打小就沖，我怕他第二天去找那男同學理論，本來就是咱們理虧，賴不上人家。我好說歹說才勸住了他，讓他不要去找人家爭論。結果沒想到過了兩天，那男同學的爸爸突然找上門來，竟然是個當官的，說要給我賠償醫藥費，看到咱們家情況後，又說要給咱們上低保戶，落實什麽中央文件。”

“要知道這低保戶啊可是很難辦的！咱們家雖然一直屬於貧困戶，但是耐不住沒有人際關系，托不到人，這低保戶啊一直辦不到。沒想因為這事，還得了這個便宜！”蕭奶奶語氣裏十分慶幸，覺得低保戶比她摔傷腰更值得。

姜虞聽著卻心情覆雜。

劉國鵬做這些，只是因為一半出於她父親的敲打，一半出於為他兒子過失的賠償。

若是沒有這些前提要素，蕭家這樣一個貧困戶，竟然連正常程序的低保手續都申請不到，何其悲哀。

但不管怎樣，每月一筆低保撫恤金對於蕭奶奶而言，就能抵得上她撿一月的廢品，對於窮人而言，這才是最切實際的需求。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姜虞才會覺得她爹不那麽討厭。

陪蕭奶奶說了會兒話，姜虞便起身告辭：“蕭奶奶，您好好養身體吧，我先走了！”

蕭奶奶挽留她吃飯，姜虞婉言謝絕，幫她倒了杯熱水放在床邊，然後便離開了。

月斜星稀，九點多鐘，蕭夜才從工地離開，背著包往回家路上走，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叫喊：“夜哥！”

他駐足轉身，看見楊鵬從路邊小跑追上來，皺了皺眉：“你怎麽在這。”

“我在這裏等你啊哥。”楊鵬扯著背包，走到蕭夜跟前，猶豫問道：“哥，你怎麽會在工地裏啊？”

“話多。”蕭夜表情平淡，睇著他：“這麽晚了還不回去，在外面瞎晃什麽。”

腳尖磨了磨地，楊鵬無所謂地道：“反正回去我媽也是在外面打麻將，才不會管我呢。”

話題被蕭夜岔開，又被楊鵬給執著地拉了回來：“哥，你去工地幹什麽啊？該不會是……”

“我在工地兼職。”蕭夜雙手插在褲袋往前走著，淡淡地說：“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哇靠！真的啊夜哥？”楊鵬一臉激動：“你這也太酷了吧！”他摟上蕭夜肩膀，好奇地問：“工地還差人嗎，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去工地上幹活吧，我不想讀書了，沒意思透了！”

蕭夜面色忽然沈下來，轉身，嚴肅地看著楊鵬：“這種話不要再讓我聽見。父母供你讀書不容易，珍惜你現在擁有的一切吧。”

他生性涼薄孤傲，能對楊鵬說這些，已是仁至義盡。

楊鵬悶悶地看著蕭夜揚長而去，忽而不服氣地沖他背影喊道：“那為什麽你就可以？”

蕭夜聞聲一頓，斜支著腿背對楊鵬站了片刻，然後動作懶漫地從褲兜裏掏出煙盒，取出一支放進嘴裏點燃，才側頭淡淡說了句說：“因為你有爸媽，而我沒有。”

楊鵬愕然一怔，片刻晃神的功夫，蕭夜就已在他面前大步消失。

回到舊平房，見外屋的燈還開著，門也只虛掩著，蕭夜走進去，一眼便看見了小方桌上放著幾袋水果。並沒有特別的原因，實在是因為這屋子簡陋得隨便多出一點東西都極其顯眼。

奶奶在裏面聽到聲響，於是出聲：“小夜，你回來啦？”

“嗯，奶奶，我回來了。”蕭夜放下背包，走進小屋去看奶奶：“奶奶，鍋裏熱的飯吃了沒有？”

“吃了吃了。”奶奶今天好像很開心的樣子，靠在床頭對他埋怨道：“你今天怎麽不早點回來！剛才你同學小姜還來看我了，你也不在家，她跟我說了會兒話就走了，留她吃飯她也不吃。哦對了，她還買了幾袋水果來，放在外面的桌子上，你要吃自己削啊。”

她？

蕭夜眉頭一皺，不知想到什麽，心情突然變得煩悶起來，聽著奶奶不住的絮叨著方才她來家裏說了什麽又幹了什麽，蕭夜的眉心越擰越緊，臉色也煩躁起來，起身打斷奶奶的叨嘮：“好了奶奶，不早了，我給您打水洗腳吧。”

蕭奶奶還在不停的絮叨：“……那可真是個好孩子啊！……心地善良，長得又水靈，也不嫌棄我這把老骨頭還專程來看我……”

蕭奶奶每多說一句，蕭夜的神情就淡一分，直至給奶奶洗完腳，擦完手臉蓋上被子，回到自己房間，仰頭倒在床上，那顆煩悶躁亂的心才緩緩沈靜下來。

默了片刻，他從背包裏拿出今天剛買的大型建築械材資料書躺到床上翻看，一手攤在腦後枕著，一手翻著書。

然而，幾分鐘過去，書上的內容沒看進去幾行，奶奶剛才的話卻像某種咒語一樣在腦中反覆盤徊，讓他靜不下心來。

幹脆將書一把蓋到臉上，閉上眼，輪廓冷俊的下頜在書角露出來的地方隱隱可見惱人的咬合。

或許女人都是善變而具有城府的，曾經在那個弄巷裏被他嚇得膽怯柔弱的女生眨眼就變成了現在這幅囂張嬌縱的樣子，人前人後兩副面孔，虛偽，善變，越發的讓人反感。

蕭夜霍然睜眼，從臉上取下書，重新沈下心來開始研讀。

一直到將近十二點才關燈睡下。

白天上課，傍晚又去了工地，回家還要照顧奶奶，這幾天蕭夜著實有點累，倒頭便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他猛然從一段光怪離奇的夢中驚醒，定了定，掀開被子一看，床單濡濕一片，臉色一下子難看極了。

他竟然會做那種夢！

且夢裏的女人還是她？

夢中一張明黃龍床，他面色冷酷猙獰，將她壓在身下狠狠蹂/躪，聽著那半吟半泣的低呻，又恨又暢快，伏在她身上從月夜初升折騰到黎明破曉……

蕭夜感到頭皮發麻，不可置信，片刻也不願去回想夢裏的細節，低低咒罵一聲，狠狠揪了揪淩亂的頭發，立刻跳下床將弄臟的床單扯下來換了。

此後去到學校，他再也不走經過三年一班教室的那條走廊，若是在食堂或者操場偶然遇見，他也是遠遠便掉頭繞道而去。

姜虞無知無覺，跟何曉蕾李婷婷她們幾個整天玩得沒心沒肺的，也在她們倆的引導下，開始跟進一些時下最新流行的東西，饑渴的吸收著一切新鮮元素融合著自己。

投入新生活的姜虞，根本無暇註意到，校園的某個角落裏，那個少年躲避她的舉動。

日子轉眼到了期末，期末考試如期降臨。

姜虞這兩個月過得風風火火，卻極少將心思放在學習上，饒是有‘自己’原本的基礎，這次期末，她考出來的成績也還是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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