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是那個天，似乎沒有什麽改變，可馬芳分明能感受到天地元氣的混亂和湧動，特別是東南方向，更是夾雜著濃厚的土元氣，想來那邊地動必定動靜不小，也不知道成什麽樣子了。

而另一邊靠近深山的方向，馬芳已經能夠聽到猛獸的嚎叫，帶著濃濃的恐懼和無措，聲音雜亂，想來這些動物這會兒都有些不知所措，開始胡亂奔走了，他擔心的就是這個，生怕這些東西一股腦的往這邊來。

剛想過去看看，不想這大山又是一陣的晃動，比開始那次還劇烈了一些，驚得眾人驚呼不已，好些孩子都忍不住開始哭泣了起來，好在還知道努力忍耐，哭聲不大，只是聽著卻總讓人心裏感覺難受和焦躁。

這邊地動剛歇，猛地又是一陣巨響，只把所有人都唬的臉色發白，點燃的篝火邊上，幾個男子都坐不住了，直接起身，準備往前走上一段，去山上看看，才走了幾步，就讓馬芳叫住了。

“別去，萬一一會兒還有地動，這越是險要的高處，越是危險，這會兒還是靜觀其變的好，哪裏都別去，等著徹底停了，在去看看。“他能感覺，這地動應該還沒有結束，那天上的混亂還在繼續，至於剛才的巨響，旁人沒有聽出什麽來，他卻已經感覺到了大概的方位，應該是在河對岸東南面，他記得那邊有一處山似乎和青蔥崖相仿，石質都是直楞楞的朝上的，遇上這樣的地動，只怕是有一處山壁石頭裂開，直接跌了下來。這聲音聽著嚇人，真要說起來，那裏既沒有人住，也沒多少動物，應該沒什麽危險才是。就是驚動了什麽猛獸，隔著一條河，自己這裏也算是安生。

馬芳叫住人的時候，那幾個老的也已經起了身，拉住了那幾個想要出去看看的男子，聽到他這樣說，也附和的說道：“就該是這樣，越是這樣的時候，就越要穩住了，別忘了，你們都是一家子的頂梁柱，可不能出什麽岔子。這會兒什麽心思都別有，且先顧著家裏人要緊，有什麽要看的，等著天亮了，地動沒了再去也是妥當的。““你們要真是坐不住，且走幾步看看山壁，是不是有裂開的痕跡，若是沒有，那麽咱們這兒就安生的很，這些老弱婦孺也能安心些，外頭的事兒就別管了，那些柵欄陷阱在，就是有啥不對付，也過不來。“說的都是正緊道理，那些人也不過是被嚇得一時有些慌神，不知道怎麽辦，這才下意識的想要弄個清楚罷了，這會兒有了人給出了主意，自然是立馬去做了，手裏有點事兒做，總比幹坐著揪心強些。

你還別說，這馬芳前幾日的鞏固工作做得實在是不錯，這山壁經歷了這樣的折騰，楞是一點事兒都沒有，只有幾處碎石頭感受到震動後滾落下來，各家的山洞因為離開的時候都敞開著大門，裏頭還點著篝火，一個個數過去也分外的清晰，明顯沒有一處塌了的，這叫大家夥兒心裏忍不住長長的松了口氣。

“這地方好啊，真真是福地了，這樣大的動靜居然也能毫發無損，接下來想來只要不再有大的地動，咱們這一遭算是安生的過去了。““可不是，往日還覺著這山全是石頭，看著冷清，也沒有個遮擋，可不想關鍵時刻這地方實在是妥當結實，我瞧著連著幾次晃動，這山楞是紋絲不動的架勢，竟是生了根一般，只怕也不是什麽尋常的山。““確實不尋常啊，你瞧著，哪有這石頭山上有這麽些個山洞的，怎麽看都像是故意給咱們當家用的，這樣貼心的山，往上數幾輩子都沒有聽說過，剛來的時候，心下還感覺怪異，生怕有個不妥當，只是實在沒旁的地方可選，這才住下，不想如今看來，咱們這是機緣到了，說不得就是托了山神的福了，這事兒過去後，可要好生給山神爺爺上香才是。“馬芳真真是頭一次知道，自己當初接了這麽些人過來，人家以前居然還覺得這裏不妥當，還是因為沒有地方去，才這麽住下的，這麽說起來，自己當初豈不是一顆火熱的心貼上了人家的冷臉了？心裏真不是個滋味，可當他們說道托了山神的福，心下又感覺美滋滋的，山神是誰？就是自己啊，這些人這是感激自己呢！可反過來又想，合著我這個幫他們的人沒有收到感激，倒是虛無縹緲的神仙得了他們全部的感恩了，這都是什麽事兒啊！難不成這做實事兒的趕不上摸不著的？若自己不是山神，這會兒又該是怎麽樣的心冷？

這樣一想，他突然覺得這人心真是個覆雜的東西，自己這裏自己和自己別扭也就罷了，這些沾了自己光的，也不一定都是一心和自己相交的，偏偏說這些話的幾個，還是往日裏嘴上最是客氣的人，他忍不住覺得，好在自己如今修仙成神了，不然只怕這日子過得肯定難受的很。

他這裏別扭，卻忘了若非他是神仙，這耳朵比旁人厲害些，這些人這會兒說的話自是聽不到的，也看不清楚說話的人，誰讓這幾個都是在暗處，還是在最遠處，能這麽肆無忌憚的說著這些，何嘗不是覺得馬芳聽不見，看不到？若是他什麽都不知道，這別扭自然也無從說起，日子也必定是和往日一般的過，心裏只怕也依然覺得幫了這些人，也獲得了大家夥兒的感激，心裏美著呢！日子有怎麽可能會沒有滋味？

由此可見，知道的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兒，因果循環無論哪個角度都看得到。只是這會兒馬芳還沒有全想明白而已。

這會兒也沒有功夫想明白，因為事兒還很多，作為村長，即使心裏再不怎麽得勁，該做的事兒還是要做的，“頭兒，我瞧著咱們估計得在這裏守上一夜才成了，我瞧著這柴火有些不夠，那邊鐵匠的鋪子邊上還存著一些，我去弄了來，好歹多點一些，免得老人夜裏找了涼。“田二和馬六幾個是最早跟著馬芳過來的人，自然跟的也是最緊的，看馬芳四處照看老弱，也想著幫上一些，就跟著四處轉了轉，看看有啥自己能做的，瞧著柴火有些不夠，忙上來問詢。

馬芳算計了一下，確實有些不夠，只是這會兒估計還有餘震，他也不想讓弟兄們去冒險，若是沒有聽到那些閑話，估計不會阻止，可既然聽到了，他自然心裏越發的偏向自己人，能讓他們少些危險就少些，哪裏還會讓自己弟兄為這些不貼心的人冒險奔走，所以直接說道：“不用了，當初選了這林子邊上搭棚子就是估計到了這一點，柴火不夠正好能直接折了樹枝點著，雖然不夠幹燥，估計會有點煙火氣，可到底比過去搬東西強，免去不少危險，別忘了那鐵匠鋪子正好在山凹裏，若是正巧遇上地動，山石滾下來可怎麽好，省點事兒吧，你可有老有小的，別忙乎了大家夥兒的，把自己塞進去。“往日馬芳可說不出這樣的話來，田二一聽，一時也有些楞住了，不過轉瞬想到這也是自家頭兒顧著自己，生怕自己有個萬一，是和自己親才這樣想著自己，心下倒是又是一陣的感動，點了點頭，說道：“知道了，那我和馬六他們去折樹枝就是，正好出來的時候，手裏還帶著刀，就是想防個萬一的，這會兒正好能用上。““別著急，先等等，等著差不多了再去折，萬一一會兒這外頭就沒動靜了呢，對了，出來的時候帶吃的了嗎？““帶著呢，這棚子下頭上回不是也放著個大缸嘛，裏頭水，糧食都有。““哦，那你先搭上個大的架子，吊上幾口鍋，煮點粥吧，大半夜的，這會兒喝上一口熱粥，大家夥兒身上也能暖和些，畢竟被褥放置的少了，老弱身上倒是都有了，你們幾個可就單薄了些。別忘了，若是有個萬一，到時候沖上去的還是你們，趕緊的顧著自己，吃飽了，弄暖和了要緊。““哎，這就弄。“

當初為防萬一的時候，這棚子下面各家多少都留下了點糧食，就是怕有個不對，好歹留點口糧，可是畢竟不是誰都肯將自己家底都露出來的，所以放的都不多，還是馬芳看著不像，生怕到時候不夠，就將原本歸為村中公產，準備儲備了年節時候辦山神祭祀用的一部分糧食和當初分東西剩餘的被褥都拿了過來，想著到時候也能救急，如今心下有些心冷心灰，就下意識的想把這些東西優先給自己人用。等著話說出口了，馬芳才感覺到自己的心思。隨即又是一楞。

往日的自己，或許是因為剛當上山神，忒有些高高在上的味道，所以下意識的總想著公正，公平，甚至是有些平均分配的意思，可沒想到在怎麽平均，在這麽對人家好，這人其實從根本上依然擺脫不了親疏遠近的區分，就像是到了這會兒，親近的總是想著自己，而自己下意識的時候，也會優先想著自己人，看來說到底，這神仙和凡人其實還是一樣的，一樣有私心，一樣帶著喜怒哀樂。

這一刻，馬芳似乎看到了人心的本質，也看到了神仙和凡人的共同點，瞬間有了那麽一絲了悟，看著不遠處樂呵呵準備煮粥的田二，馬芳等人，他又想，即使有了私心又怎麽樣？不可否認，在自己當村長的這一段時間裏，這些和自己最親近的人其實付出的真的是最多的，既然付出的多了，自己對他們更好些又有什麽關系？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公平？往日倒是自己自誤了。

這樣一想，他感覺若是不多給點這些人好處，自己都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了，罷了，等著這事兒過去，自己想法子用靈水給他們調理一下身體吧，這些兄弟們當兵多年，如今又常年打獵，只怕身體外頭看著健壯，裏頭不定有什麽虛證呢，自己多關照一二，也好讓他們身體強健些，這樣的好處既不顯眼，又有實在的好處，最是適合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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