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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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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可問:“你爺爺肯定很不喜歡我吧?”

付崢說:“沒有,你不要多想。”

姜可盯了他一會,說:“你也是,明明都沒有跟家裏人商量好,就來找我求婚?”

付崢沈默幾秒,認真說:“無論家裏人怎麽說,我們都會結婚的。”

姜可點點頭,“所以你家裏人都是不同意咯?”

付崢被她套出話來,舀了勺粥遞到她唇邊,說:“別多想。”

姜可喝下那口粥,撐著下巴,心煩意亂。

姜可說:“付崢,我以前是不是特別傻?”

付崢沒明白,“嗯?”

姜可說:“你家庭條件這麽好,我居然敢追你啊,我當時是有多麽不懂事。”

也就是那個單純無知,不會考慮別的,想追就去追了。

付崢搖頭,又舀一口粥,遞到她嘴裏,低聲說:“喝粥吧你,一天到晚凈胡思亂想。”

姜可蔫蔫地把粥吞下。

付崢摸了摸她的頭,將被子蓋好,岔開話題:“你昨天呢?怎麽樣?”

姜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陳敏信,一開口又止住話頭,說:“挺好的。”

付崢說:“怎麽了?”

姜可搖搖頭,思慮再三,並沒有把陳敏信的事告訴他。

想到在清風鎮,陳敏信同她求婚,付崢便把人家調到保羅那個沒有前景的品牌,那還是在南方;現在可是在C市,付崢知道他又過來,不一定還會怎樣。

就算她怎麽說,以她對付崢的了解,都是一樣的。

還是不說了最好罷。

只是想起陳奶奶,她心裏就很難受,像被一只手撕扯的疼。

那些小籠湯包、玉蘭餅,還有無微不至的關心,心裏更是發酸。

她好像能看到老人銀白的頭發、渾濁的眼睛,她還記得那一天,她拒絕求婚時,陳奶奶失望又無奈的模樣。

付崢說:“怎麽了寶寶,很難受嗎?”

姜可再沒了別的心思,對付崢說:“嗯,我頭好暈,我想睡覺了。”

“好。”付崢掖了掖她的被角,“睡吧,我今天陪著你。”

付崢俯身,輕啄她的額頭。

“付老板。”姜可將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他。

“嗯?”

姜可輕輕吐出一口氣,說:“我過一陣子可能要出差,和孫穎他們一起去看個秀,就一兩天。”

付崢點頭,沒作他想,“好,等你身體好就去。”

姜可稍有些心虛,重新窩進被窩裏,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姜可吃下感冒藥,沒多久睡意便襲來,眼皮慢慢地往下耷,睜都睜不開,她翻了個身,很快睡去。

可能是被子太厚,姜可這一覺睡得並不太平,中途清醒過一次。

那時是上午,外面天沒有平時那麽陰沈,稍有些光,迷迷糊糊間,她看見男人坐在床邊,穿著寬松的T恤和褲衩,鼻梁上架了幅黑框眼鏡,正閑散地翻著一本《世界軍事》。

細碎的陽光斑斑駁駁投在地毯上。

這樣的居家環境,他的身上有一種家常的溫情,捧著書,看上去有幾分斯文,也年輕些許,倒有些像她同他初遇時的樣子。

姜可心裏驀地一暖,只感覺感冒都好了許多。

這樣的日子真好,外面是寒冷的冬天,屋內卻溫馨舒適。

她沒有叫他,只是裹著綿軟的被子,靜靜地打量他。

可能是一覺起來,心情平和許多。

付崢很快察覺到,放下書:“醒了?好點了沒?”

“好多了。”姜可清清嗓子,說:“你戴眼鏡的樣子還挺好看。”

付崢扶了扶鏡框,“是嗎?”

姜可從被窩裏撐起一點,說:“嗯,我戴就很醜。”

付崢唇角微勾,見她從被窩裏懶懶伸出一只手,他會意地將眼鏡摘下,遞給她。

姜可也躺累了,坐起來一些,倚靠著墊子。

她頭發稍有些蓬亂,濃密卷曲地垂在肩膀上。姜可五官立體,不化妝時少去了咄咄逼人的美艷,顯得平和些許,下巴尖細,鼻梁挺直,反而有種麻辣女教師的味道。

付崢一時看楞了,輕嘖一聲。

姜可:“是不是很醜?”

付崢欣賞了會,單手托起她的下巴,用力地親了親,“下次戴著吧。”

“什麽下次?”

付崢低低地笑,指頭掐掐她的小臉,順手將她的一縷頭發別到耳後,旋即摘下眼鏡自己戴上,繼續看書。

姜可這一病,足足病了一個周。

這一個周內發生了不少事情,戀依在參觀完廠區後和他們順利簽下了合同;而姜可,也答應下陳敏信,決定回一趟清風鎮,看看陳奶奶。

姜可和孫穎一同在S市看完秀,孫穎準備逛逛次日再走,姜可心裏有事,買了大巴票,直接前往清風市。

S市和清風市非常非常近,一共就三十分鐘車程,到達汽車站後,她又買了去鎮上的大巴。

十二月,南方的氣溫也很低,江南一帶大多潮濕,冷雨紛紛。那種冷像是要從衣服裏鉆進去,侵襲著骨頭,要比簡單的寒冷更為難受。

姜可戴著毛線手套、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坐上大巴。

大巴開出汽車站,一路上景色熟悉且陌生,各種服裝廠、沿途的樹木河流、以及一個個漂亮繁華的小鎮。

望著窗外的景色,姜可突然就想到第一次來清風鎮的時候。

那時她交不上RCA學費,不得不退學,她向來花錢大手大腳,也沒有存款,不敢找冷嘲熱諷的親戚,也沒有去聯系朋友。

她身無分文,無處可去,回國前到處投遞簡歷,渴望著一個落腳之處。

那時不是招聘的時候,也沒有招聘會,很多大企業回覆都很慢,只有尚悅集團成立新品牌急需用人,邀請她過去面試,並且安排住宿,贈送飯票。

她拿最後的錢買了機票,孤註一擲過去。

也幸好她運氣好,當場便錄用,次日入職,住進員工公寓。

也是那個時候姜可才明白,父母也好,親人也好,什麽都不如有一份工作牢靠。

銀行裏的存款,最最能讓人安心。

姜可也記得,試用期沒有飯補,工資次月才發,她把所有的錢沖進飯卡,每天就一頓飯。

最後實在沒錢,她不得不把一些奢侈品包轉賣。

也是那個時候,姜可認識了同為新人的陳敏信——他近乎花了原價從她手裏買了只GUCCI手包。

那時姜可單純,見他會買一個女包,加上外貌氣質,自然把他當成男閨蜜、好姐妹。

兩人非常親昵。

現在想想,人家陳敏信分明是在變著法給她送錢。

這一路上滿滿都是回憶。

她耳朵裏塞著無線耳機,前面車座兜裏一瓶礦泉水已變得冰冷,她嗓子疼,可是覺得那水太涼,也不想喝,剛擰開蓋子,耳機裏忽的傳來鈴聲。

付崢低淡的聲音很是溫和,“可可,明天什麽時候回來?”

姜可想了想,“明天下午的機票,晚上到。”

付崢說:“好,到時候我去接你。”

“嗯。”

“孫穎和你在一起嗎?”

姜可的聲音有一點不自然,但怕他多想,說:“是呢。”

付崢囑咐:“S市人多,我看天氣預報這兩天都有雨,跟你朋友一起,千萬別一個人亂跑。”

姜可點頭:“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大巴車拐了一個彎,碾過一個水坑,地面的汙水嘩得濺起。

“可可。”

“嗯?”

“想你了。”

“我昨天晚上才走的啊。”姜可心裏甜絲絲的。

“我知道。”他頓了頓,“你突然不在,我不大習慣。”

“是嗎?”

“感覺家裏變得很安靜。”

姜可忍不住說:“你就是覺得我吵唄。”

付崢笑聲淡淡的,“就喜歡你聒噪。”

姜可:???

這人真的是很不會說話啊。

付崢回過味來,改口:“不是,就是你很活潑,很可愛。”

姜可冷哼。

頓了頓,他說:“好了,你去忙吧,明天見。”

“明天見。”

姜可掛斷電話,又給孫穎去了個電話,讓她幫自己買一只打火機,她打算回去時帶給付崢。她記得付崢那只打火機非常舊,是他父親留下的,即使火油充足,也總是打不起火。

沒多久,車子停在清風鎮那一站。

遠遠的,能看見尚悅集團四個大字,她深吸一口氣,也不知道侯向龍和王麗麗怎麽樣了。

希望大家都能過得好吧。

“懷念嗎?”

忽的,一瓶溫熱的暖香蜜柚遞了過來,陳敏信站在車站,格紋圍巾將纏住他白皙脖頸。他另只手撐著一把黑色大傘,溫和地望著她。

“還好。”

天空泛著淡淡的淺灰色,這邊的雨勢稍小,陳敏信的車就停在外面的馬路上。

他拉開車門,姜可坐進副駕駛。

氣氛稍有些沈悶。

陳敏信說:“奶奶葬在杏園公墓,離這還有一段距離,你要累的話,休息一下。”

姜可搖頭,“我預訂了尚悅大酒店,晚上回來休息吧。”

陳敏信點點頭,“謝謝你能來看奶奶,她一定很高興。”

姜可沒有說話,只是望著窗外的瓢潑大雨,神情黯然。

——她當時應該回來告別的。

老人家待她那麽好。

“餓不餓?”

陳敏信轉身拿了一袋子零食面包,“餓的話你先吃些。”

姜可沒動,神情仍懨懨的,陳敏信也不在意,發動起車子。

雨大,前方正在修路,一路顛簸,他開車十分小心,姜可神色疲倦,加上對陳奶奶的愧疚和歉意,也沒有心思看旁的。

他們都沒有註意,身後有一輛車,不緊不慢地跟著。

這麽一段日子,付崢都習慣跟姜可睡在一起,晚上可以抱著她溫暖柔軟的身體,早上可以親吻她光潔白皙的臉龐。

她睡姿不好,喜歡掀被子倒騰來倒騰去,付崢也習慣睡著睡著被她壓住,或者被她的頭發掃來掃去。

她就是一個可怕的頭發精。

哪裏都是她掉落的頭發。

付崢揪起枕頭上的一縷卷卷的頭發,嘆氣。

這一晚她不在,他竟有些孤枕難眠,一整夜都沒有睡好。

姜可的服裝廠最近是辦得風生水起,剛剛簽下戀依的訂單,一下子要招大量的員工,不僅是工人,財務、人力、銷售,天天都有人面試。

臨走前,姜可把事情丟給付崢,讓他幫她挑挑人。付崢也沒什麽事,就負責幫她招招人。

他看人準,雖然不懂服裝,但招來的大多不錯。

下午,付崢剛剛忙完,突然接到圓寸電話,說是老爺子找他。這些天付嶸生對他都是避而不見,難得這麽一回,也是奇了。

正好,他也一直想跟付嶸生談談。

可可是晚上的飛機,付崢看了看時間,開車回到付宅。

付嶺沒有放學,付峰應該還在振武,冬日幽冷,家裏雖然有供暖,卻仍舊感覺冷冷清清,空氣中都湧動著一股冷意。

二樓的書房。

付嶸生坐在辦公椅上,神色一如既往的嚴肅,只是許久不見,滿頭銀發,皺紋更深,看上去蒼老許多。

付崢在門口的小沙發上坐下,目光落在茶幾上,放了幾張照片。

他楞了楞,眉心微蹙,拿起來一張張仔細看。

付嶸生問:“就是這個女的,對嗎?把你迷的鬼迷心竅,今天開廠,明天買房,還去送命?是不是?”

付崢一時沒說話,翹起二郎腿,手肘撐在沙發扶手上,捏了捏太陽穴。

照片明顯就是最近拍的,一張是在咖啡廳,她和一個漂亮男人坐在一起;還有一張估摸就是這兩天,她穿著杏色大衣,還是和那個男人坐在車裏。

看這景色,倒有些像清風鎮附近。

付崢第一反應便是生氣,但是在看清那男人容貌後,微舒口氣,只是眉頭皺得更緊。

這丫頭……

是有什麽事瞞著他?

付崢放下照片,解釋道:“這是可可的一個朋友,我知道的,也是她的一個老同事。可可最近去看一個時裝秀,可能剛好是撞見了。”

付嶸生口氣淡淡的:“是嗎?我怎麽聽說他跟那個女的求過婚。”

“還有,這人可是戀依集團的設計總監。”

這倒令付崢有些驚訝。

姜可沒同他說,他也是真不知情。

“怎麽,那個女的沒跟你說嗎?”付嶸生低咳,啞著喉嚨問道。

付崢氣得倒不是姜可會有什麽,這一點,他非常信任她,氣得只是姜可什麽都沒有跟他說,甚至提一句也無。

這麽想想,付崢心裏有點委屈,以前便也罷了,他現在待她這麽好,兩人那麽貼心,這麽小的事情,她竟然會不跟他說。

就算有什麽理由必須回尚悅集團,說一句不就好了?

付崢委屈歸委屈,但聽付嶸生一口一個“那個女的”叫著心裏也是不滿。

付崢鄭重介紹:“她叫姜可,生姜的姜,可是的可。我們已經打算結婚了,最近比較忙,她確實沒跟我說,但這個男人我認識,爺爺您是誤會了,不必擔心。”

付崢越護著她,付嶸生越是不快,將桌上茶杯重重一放,“結婚了?誰允許你們結婚的?”

這聲音略大,付嶸生到底年紀大了,喉嚨裏都帶著痰,幾聲咳嗽聽起來觸目驚心。

付崢原想說什麽,但見爺爺這樣咳,到唇邊的話咽了下去。

“付崢,你到底心裏有沒有這個家,有沒有我,有沒有振武。”

“你從小就是這樣,跟你爸一樣,永遠不聽家人的話,自作主張,自以為是。”

“宋曼姝跟你是多年同學,也是朋友,哪個條件不如你那個什麽生姜?我聽人說那個女的媽媽是什麽事實婚姻?說白了不就是小三?你怎麽就想不開呢。”

付崢說:“姜可。”

“她家庭確實有些特殊,但那也不是她想的。”

……

這麽多年,他也明白付嶸生的固執,還有他隨之年齡增加而愈發過分的掌控力。

他其實也能理解。

抗拒這個世界的變化,甚至拒絕使用智能手機,厭惡一切新鮮事物,希望牢牢控制著孩子們。

說是古板守舊,其實也是另一種恐懼吧。

付崢並沒有要勸的意思,只是聽付嶸生絮絮叨叨。

“……別的我也不想跟你多說了,你想娶她也不是不可以。”

付崢豁然擡眸。

“一、你們婚後就住在家裏;二、那個服裝廠也沒什麽用,我看了下,至少兩三年才能回本,你們就別做了。三、讓她趕緊生個孩子,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有孩子了。你弟弟聽話是聽話,但很多方面不太行,上次連個保鏢都挑不好,你回來,安心管著振武。”

“那不可能。”

付崢立刻回絕。

付嶸生完全沒有想到,“你說什麽?”

“不可能的事情。”

“哪個事情不可能?住家裏不可能嗎?生孩子不可能嗎?還是那個服裝廠不能關?一個小姑娘天天住在郊外,付崢,難道你放得下心?難不成以後你天天來回跑陪著她住?”

付崢沈默一瞬。

半刻,付崢說:“爺爺,我晚上還有事,就先走了,您多註意身體。”

付崢看了眼時間,已經很晚了,她是今天晚上的航班,他答應過要去接她。

“你!”

“您千萬註意身體。”

“你!!”

從付宅出來的時候,他依稀還能聽見付嶸生的咆哮。

他搖下車窗,手肘搭著車沿,心裏煩悶。

手機震動,是姜可的短信。

【起飛了,我關機了,大概一個小時就能到。】

付崢想到她跟那個求過婚的男人在一塊,也不知道幹什麽,還處處瞞著他,低嘆口氣。

算了。

【關機吧,等回來我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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